谈谈剧中的“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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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电视剧集《鱿鱼游戏》自今年9月17日登陆全球以来就获得了广泛关注，创造了Netflix 迄今为止最高的收视纪录。《鱿鱼游戏》是一部“大逃杀”题材的电视剧，它的故事剧情并不复杂：456个韩国社会的边缘人，因犯罪、贪婪、颓唐、赌博等个人原因负债累累，他们为了获得巨额奖金接受了神秘组织的邀请，从而卷入了一场生死游戏。《鱿鱼游戏》以杀人的童年游戏为依托，刻画了一个荒诞而暴力的游戏小世界，并将矛头指向了更加荒诞和悲苦的现实社会。但它没有就此止步。它透视历史现实的悲惨真相后，依然继续选择了对未来世界的美好期望。这是它对之前同类型作品世界架构方面的一个巨大超越。

01 “大世界”与“小世界”

《鱿鱼游戏》里的世界并非完全架空历史现实的，也不是唯一的。它不像早期电影《大逃杀》中少年犯罪猖獗的未来日本社会，也不像《饥饿游戏》中在未来北美大陆废墟上的建立起的施惠国政权，它是在一个类似于正常的社会文明（剧中的韩国社会）的“大世界”外，另置了一个游戏“小世界”。“小世界”就像是不美好的“桃花源”，它隐匿在主流文明之外，不受阶级、法制、道德的约束，有着自己独立的运行法则——游戏规则。但这剧中的游戏“小世界”与现实背景中的“大世界”并不是完全割裂的，而是依然存在相互的联系。一方面，“大世界”的资本创造了“小世界”，并为“小世界”的运转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动力；另一方面，“小世界”为了确保自身的安全，需要获得一种被“大世界”授意的“合法性”，而不能公然掠夺游戏者。这种“合法性”的授予者，就是“大世界”中的边缘人群——游戏中的参赛者，即剧中的主角一行人。

游戏中设计有一个终止机制：当半数及以上参赛者同意放弃比赛，游戏就会结束，所有人都能被安全地送回原来的世界。这个机制一共被触发了两次，但都没有发挥多少效用。第一次，众人进行了投票并且超半数同意退出。但在回到现实世界不久后，大多数人还是选择重返赛场。第二次则是在最后一关中，主人公成奇勋放弃与曹尚佑自相残杀，想要单方面结束比赛。但是曹尚佑却自杀了。曹的自杀，可以理解为是对现实社会痛苦境遇的最后反抗。他宁愿死在游戏里，也不愿再回到现实中。《鱿鱼游戏》中的“大世界”产生了某种畸形的力量：高负债经济、家庭分裂、个人原子化……这股合力不断地将参赛者代表的人群边缘化，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在某种意义上，正是它把人们推入了“小世界”。

02 “两个世界”的设定

当然，这种两个世界的设定并非首创，在以《动物世界》等为代表的赌博游戏类大逃杀作品中也有类似的存在。《动物世界》中的“小世界”（即电影中所说的“动物世界”）是一艘“命运号”巨轮。它从现实人类的“大世界”中“猎取”欠债的游戏者，在获得他们的自愿授意后，将他们带上巨轮中的赌博场。而参赛者的游戏表现又成为了监视器背后的、来自“大世界”的富豪阶层的另外一场赌博游戏。《动物世界》中的“命运号”巨轮，起始于“大世界”的陆地，航行在匮乏文明的公海，它是变动不居的，从而也加深了“小世界”的不确定与虚幻。

《鱿鱼游戏》与之不同，它当中的“小世界”是静态地存在于世界角落的海岛。这种差异从根本上折射出两个作品本身对“小世界”不同的态度倾向：动态与虚幻的“动物世界”就像水面上飘忽不定的浮标，它是难以击打的，从而也指向反抗的无力（《动物世界》）；而静态与实在的“童年游戏世界”则是固定在水中的标靶，它是可能击中的，于是它引向的则是可能实现的希望：即这个世界可以被发现并毁灭（《鱿鱼游戏》）。

03 不同的“小世界观”：不同的主角

这种世界理念的不同也体现在作品中主要人物与“小世界”的关系设置上。《动物世界》选择用一个英雄式的人物与游戏世界对抗。主人公郑开司坚守自己的底线和原则，依靠自己的智慧与勇气，直面人性的欺诈、贪婪与丑恶，突破重重博弈，最终逃离了“动物世界”。从人物主观心理上说，他并没有强烈的反抗整个游戏世界的斗志，因而这种对抗只是局限于个人的挣脱，只能确保他自己不沦为“动物”；从客观条件说，他也缺乏外界的力量，孤立无援，难以实现对游戏世界的打击。

而《鱿鱼游戏》并没有设置一个贯穿头尾的英雄式人物，它的主人公成奇勋是一个数次沉沦在“小世界”里的人。他贪婪过、欺骗过、暴虐过，但最终在与兄弟的搏杀中拾起了人性。他在个人意志上完成了重生，最终蜕变为一个真正的反抗“小世界”的战士。而这也照应了《鱿鱼游戏》的结尾处的伏笔：他将再次回到游戏赛场，完成他未完成的使命。重归，是不同于逃离的另一种选择，往往会带来胜利的希望。

04 警察与未来期冀

除此之外，《鱿鱼游戏》特意设置了警察这一角色群体。一名警察只身闯进海岛，化身工作人员，尝试揭露游戏世界中的秘密，但似乎暂时失败了。警察还曾出现在主人公成奇勋和幕后操纵者吴一男的赌约中：最终，是他们解救了路边的流浪汉。警察代表着社会的正义与良善，他们是“大世界”中人性最后的堡垒；同时，作为局外人的警察对“小世界”的渗透，也在某种意义上，象征着“大世界”的正义力量对“小世界”的介入。在黑暗的森林之中，“大世界”的猎人们已经嗅探到了“小世界”的位置，他们的猎枪也已经对准了那里。在《鱿鱼游戏》隐晦的预言中，现实世界的光明将完成对游戏世界的围猎，而在它背后的、潜藏在现实社会中的黑暗，也将无处可遁。阳光照进来，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