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漫游者—Vivian Maier
麋鹿黑森林
原本想依照沃尔夫林的方法论回忆一下Maier和其他摄影师的作品,在翻照片的过程中渐渐发现太过依赖照片的记忆其实并不可靠,照片的存在方式本身也算不上万无一失。那些没有备份的、不小心删掉的、换手机时忘记迁移的,所有从物质层面消失的照片连同它们背后的故事,都随着遗忘咒语“obliviate”的响起,于真切的意义中骤然湮灭。
很不幸这种依赖图像保存记忆的方式在我们拥有不靠谱的记忆之前就已经以一种几近“遗传”的方式存在于我们的身上,如果没有意外它还会冲破当下的“后现代性”走向更远的时间边界。
桑塔格说影像瘾是工业社会带来的,最难以抗拒的精神污染形式。这样的论断多少带有波德莱尔式现代性批判的矫揉造作,“艺术必然是,也只能是自然的准确复刻”。而现实中,我们首先学会看照片,然后才学会看画,因此摄影对于绘画来说并非是一种冲击或反叛。照片只冻结了一瞬间,而它背后的故事是无限延伸的意指过程。在我们翻看照片时,记忆中翻涌的永远都是埋伏在表象之下的蠢蠢欲动的叙述性。









Vivian Maier更愿意被称作Miss Maier或Smith(还被语言学大佬无情怀疑她母语并非法语,很想读大佬的博士论文!其实通过Maier的法语信可以看出她的法语写作相当地道,或许她在相对封闭的环境中长大,确实一直同母亲讲法语,只是带有边境小镇的口音),对男性的应激反应,对收藏报纸的偏执,以及她随身携带的几百箱胶片,似乎都在说明她刻意与人保持距离,抗拒被了解的原因都与无法重构的过去有关。对时间印记的迫切需求或许正是因为想要弥补记忆/身份的裂痕,Modiano和石黑一雄的永恒主题。
没有迫切被认可摄影成就的Maier,留下几组在反光物前的自拍,这样的自拍很难同“一个不想被人遗忘的幽灵,拼命向世人泄漏自己存在的痕迹”划上等号。我更愿意想象Maier的自拍是一种双重视角的身份认同过程,是费希特的主格的“我”与宾格的“我”之间的Anstoß,是一个拥有残忍又温情的视角的城市漫游者突然在反光物中照见自身时的惊异(从Maier的照片中不难看出她始终对生活保有最初的讶异)。
凡尔赛宫前的那只绿色椅子(应该是绿色没错吧)拍摄于1959年Maier离开法国的前一个礼拜,我看到作品的时刻只想到本雅明的constellation,“图像在过去与当下的瞬间相遇中构成星丛”。
Maier的作品被发现十余年后依然被观看者热烈讨论着,它们以属于时代和个人的的方式记录着过去的世界,通过照片我完全可以想象Maier如何突兀地闪现并按下快门,如何毫不掩饰地透过间隔物拍摄人物和环境。相信它们被喜欢的原因绝不仅仅是出于“当下人们身份认同的需求”。
Maier的照片对于阐释“在不断变化的历史条件下,事物会有怎样的表达形式”是一个不错的参考,这种表达形式傲慢地引诱我们去探寻潜藏在无数不可阐释瞬间之下的流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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