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产出｜【左邓】让他坠落 1.6更新

“姓名？” “邓佳鑫。” “年龄。” “25岁。” “职业。” “无业游民。” “2021年7月23日晚上6点到7点时，你在干嘛？” “在家看月亮数星星。” “有谁能作证。” “我的猫和我的狗行吗？” “严肃点。” “你和死者李霏是什么关系？” “仇人。” “你知道这样的回答对你很不利的吗？” “知道，但我就是恨不得立刻杀了他。哦，不对，他已经死掉了。” 左航揉了揉太阳穴，距离发现死者李霏的尸体已经过去七十二小时了，侦破命案的黄金时间已经在他手中流逝了。 “小穆，再和我梳理一遍案件信息。” 穆祉丞将李霏的照片贴在了白板上：“死者李霏，45岁，是一家小额信贷公司的老板。央财的高材生，早年搞过房地产，但在璧山区开发的几个楼盘都烂尾了。10年进军娱乐行业，捧红了歌星邓佳鑫， 19年邓佳鑫退圈，两人就分道扬镳了。但这些年李霏开公司的启动资金，都是邓佳鑫当年给他赚的。” 左航摆了摆手，示意穆祉丞继续。 “邓佳鑫，本案目前唯一的嫌疑人，曾经是个歌手，之前很火的《下坠》就是他唱的。19年因为私生活丑闻被娱乐圈封杀，现在在綦江区开了一家琴行买买吉他架子鼓啥的，但刚刚天润哥去调了一下营业额，实在是不太乐观。” 左航叫了暂停。“现在除了茶杯上检测出了邓佳鑫的指纹，还有什么其他证据能将命案指向邓佳鑫吗？” 穆祉丞想了一下。“证据没有，动机倒是有一个，但是我不太敢说。” “说。”左航皱了皱眉毛。 “那我可说了啊，这是我在论坛上看到的。我上大学时候也算是邓佳鑫的歌迷吧，平常也比较关注他，当时他是同性恋这事被人爆出来的之后，就有一个粉头发帖子说，李霏让邓佳鑫咬死不承认自己是Gay，还要他保证再也不和他的同性恋人见面。毕竟很多艺人私德都有问题，消停一阵等风声过去了，一点也不耽误继续捞钱继续火。但邓佳鑫一根筋就是不同意，还和李霏闹解约。后来传出来的激吻照，好像是李霏为了报复才放出来的。” 左航抄起了手边的文件夹，穆祉丞下意识地往桌下躲。 “航哥，是你让我的说的啊。再说了，你刚刚审邓佳鑫的时候，是他自己亲口说的，他和李霏有仇。” 左航放下了文件夹。“没想打你，只是想告诉你，没事少上网吃瓜。” 穆祉丞从桌子下往外钻，刚探出来个脑袋，一个文件夹就飞了过来。 凌晨三点，公安局的苍蝇都睡了，但刑侦支队的灯还在亮着。左航冲了杯咖啡，他的睡眠总是很少，不仅仅是因为刑警这个特殊的职业，更是因为他害怕做梦。梦里，过往的事如闪回般飞奔在他的眼前，脑壳像被大锤击中。自打三年前那一场车祸，他忘了很多的事，但左航是个坚实的乐天派。过去的日子就像丢在身后的石头，没什么好执着的。 他坐在监控室里观察着邓佳鑫。他觉得邓佳鑫这个人有点意思，今天去琴行抓他的时候，他还在不慌不忙地教着指法，他好像一直等待着这一刻，不仅提前关好了琴行的水电，还将“暂时歇业”的字条打印好贴在卷帘门上。他好像设好了局，正请君入瓮。 陈天润是在这个时候走过来了，他拿了件夹克披在了左航的身上。 “休息一下吧。我替你盯着。” 左航嘬了一口咖啡，打趣他道：“你新婚燕尔，还不回去陪老婆？” 陈天润红了半边脸。“工作嘛。她理解的。”他瞧了眼监视器，试图转移一下话题，就指着屏幕中的邓佳鑫说。 “他怎么还不睡？而且嘴唇还一开一合的，在说话吗？” 左航瞄了一眼。“是在唱歌，像唱给什么人听似的，唱了一晚上了。” “什么歌呀？”陈天润问。 左航拍了他一下。“别转移话题啊。你说你，是不是度蜜月都没去成？” 陈天润有点无奈地挠了挠头。“不是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吗。以后再补吧。” 陈天润既是左航的同学，也是左航的同事，两人认识有七八年了，是好到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对了我今天走访李霏的老员工时，打听到了一件事。是他开娱乐公司时的小秘书说。她说他们霏总有一段时间很关注同性恋矫正机构，而且后来还向其中一家定期汇款。” “他是想把邓佳鑫送去矫正？” “不是。”陈天润摇了摇头。“我刚刚在车上的时候对了一下时间线，那时候邓佳鑫正在全国各地开巡演呢。” 巡演？左航听到这关键词后激灵了一下。邓佳鑫是同性恋这件事，不正是在巡演到最后一站时被爆出来的吗？ 陈天润注意到了左航的表情，就知道他也想到了其中的关联。“而且更蹊跷的是，汇款是随着邓佳鑫巡演的开始而开始的，也是随着邓佳鑫巡演的结束而结束的。” 左航打了个响指，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被李霏送去矫正的是邓佳鑫的同性恋人。” 陈天润抽了一张椅子坐在左航的身边。“这个案子，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总感觉咱们的调查进度在被人牵着鼻子走。之前调查凶杀的命案，都是取证，排查人际关系网，可是这个案子为什么查到现在，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一个并不存在的第三人呢？” 左航想了一会。“而且最要命的是，我们还不知道这导致李霏和邓佳鑫结怨的第三人到底是谁。这样吧。等明天数据部门上班，查出是哪家矫正机构之后，我带着小穆亲自去一趟。” 矫正机构在歌乐山上，logo是在Gay这个单词上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左航开着车，穆祉丞用Ipad念着矫正机构的信息。 “一家私营的医疗机构，公司法人是个叫Jackson的外国人，注册资本2亿，实缴1千万。航哥，听起来像个草台班子啊？” 左航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山路上，就敷衍地“哼”了一声。 “航哥，你怎么在冒虚汗呢？” 左航不知道自己的额头上正挂着细密的汗珠，就抬手蹭了一下，袖子湿了一大片。 “航哥，你累了吧？这山路不好开，一会换我吧。” 越往山上，左航感觉鼻息间的空气越稀薄，被穆祉丞换下来之后，他就闭上眼睛靠在车窗上。他的头隐隐的有点痛，像是有一根神经一会被拉紧一会又被松开。他从包里翻出一片阿司匹林，嚼碎咽了下去。自打车祸苏醒之后，这种白色小药片就成了他生活的“必需品”，他知道这是药物上瘾，但试了几次都没有彻底戒掉。 吃完药，左航在颠簸中睡着了，最近梦很频繁。一碗化了一半的刨冰，一朵白色的小雏菊，一个自弹自唱的背影。左航静静的向前走，他之前从未梦得这样深过，通常是背影一出现，人就醒了。但这次，他不仅没有醒，他还走向了他，正当左航的手搭上了背影的主人，漫天的日光忽然灌进了左航的眼睛。 “航哥，醒醒。我们到了。”是穆祉丞摇醒了他。 他们俩下了车，穆祉丞抻了个大大的懒腰。“山上的空气真好啊。” 但左航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空气中像飘着铁锈味，连向云端舒展的草地，看起来也像牢笼。没准他上辈子是个精神病，就关在歌乐山，左航在心中想。 他和穆祉丞刚到矫正机构，就被拦在了门外。保安大叔让他们出示探视证，穆祉丞直接甩出了自己的警官证。“警察办案。” 但保安大叔并不买单，他皱纹堆得满脸都是，笑嘻嘻地说：“前年有个精神精跑出来，也说自己是警察。” 穆祉丞被他气到了，就将自己的警徽贴到保安的眼前。“你给我看清楚。” 左航上前拦住了他。“你能不能给我冷静一点。” 小穆蔫了，但保安看见左航的脸之后却怔了一下，但他很快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两位警官等我打个电话。” 但这一等就是三十分钟，穆祉丞急得直跺脚。 “小穆你难道不觉得这里不像个医疗机构，而更像个监狱吗？” 穆祉丞抬起头，望着头顶上五米高的白墙，还有搭在墙沿上的电网。 他之前因为办案的缘故也去过几家同性恋矫正机构，但它们都只给“患者”电疗，是不会关人的。 “他们越是遮遮掩掩，我就越是觉得这里有猫腻。”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盘发梳的一丝不苟，但回答问题的时候，却有点神经兮兮的。 “这个叫李霏的，曾往你们这送过一个患者，你记得吗？”穆祉丞将李霏的照片摆在了桌子上。 女人扯了一个机械式的微笑。“我们机构的原则是不保留患者的个人信息。” 左航将李霏的照片夹在指尖，又“啪——”地一下弹到了女人的面前。“哦？那也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女人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但文件没有记忆总该有吧。刚刚门口那保安大叔还说我面熟呢。” 左航在诈她，女人的呼吸果然乱了一拍。 “警官你怎么会来我们这种地方呢？” 左航笑了一下。“都二十一世纪了，喜欢男人不犯法。你难道不认得我吗？” 桌子上的马克杯被女人碰到了地上，破碎的声音扎着每个人的耳膜，她转过身去，低下了头。“不认得。” 她的反应真的很有趣。左航心想。这时，穆祉丞轻轻拍了他的肩膀和他说：“天润哥让我们赶快回去，那边有消息了。”这让左航不得不放弃逼问这个“可怜”的女人。他捡起了一片马克杯的碎片，用近乎温柔的声音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他们俩往外走的这条路不是来时的路，但工作人员说，这样走最快。在他们的左侧是关在单人间里的病人，他们有的面向墙壁，有的茫然地望着栅栏外，左航心里有些愤怒，这里关着的根本不是gay而是被矫正得畸形了的人。左航每向前走一步，他的头就更痛一分。恍惚间他看见自己穿着黑白格的病号服站在走廊，他好像真的在这里呆过一样。突然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抓到了左航的手腕。那力气像牛一样大，左航愣是挣不开。 “小左？你不是好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左航的心停跳了一下。 男人好像很满意左航的反应，他痴痴地笑着说：“不对，小右，你不是死了吗？一头撞上去，血腥味飘了好多天。” 穆祉丞搞不懂这个疯子在说什么。“什么小左小右的？” 一个护工赶到了栅栏前，他拿铁棍敲了敲。“午睡时间，你吵什么吵。” 男人看见护工，就像看见鬼一样，他立刻缩进了墙角了，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待护工走了，他又凑到左航的身前。“我不想再被电击了，每次我的屎都要出来了，我已经忘了他长什么样了，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放我出去。”男人说着说着就哭了，像只虾米似的将自己蜷成一团。 穆祉丞叫了一声。“航哥，那边又再催了，再不走就来不及。”左航重重地掐了下太阳穴，才转身离开了这个悲惨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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