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茶记 第一集 临沧跨年(原创多图多文无广告)
来自:myroman


第一集 临沧跨年
New Year's Eve
一
勐罕镇橄榄坝大桥实行了交通管制,需要出具通行证方可放行。自那之后我们加快了行程,需要开证明才能通过的地方直接掉头返回。已经记不起最近停车接受了多少次检查,除了例行的边检,年底新增的疫情检查增加了出行的负担,令人厌倦。他们总问我:你从哪里来?你是哪里人?常令我陷入短暂的失忆和困惑。作为大理常住人口,最近一个月数度往返西双版纳,半个月前从大理再出发,一周前且在普洱,前几日刚进入版纳,昨天此时夜幕降临正在我们头顶的山里,眼下即将进入临沧市区。你问我从哪里来。我该怎么回答才能配合你们的工作。
再过几个小时2020年就要过去,长途行车,胃口不佳,每天喝茶,肠胃不爽,照例结束每天的行程,我想要走遍全城每一条街巷,走到饥肠辘辘,腿脚发软,然后心安理得吃顿饱的,再睡个好觉。正值冬月,临沧街头的路人都穿着厚实的羽绒服,我的同伴却只穿着一件短袖t恤。为了不引起路人侧目,我穿了外套,但也只是一件薄夹克。这一路探索茶山,多数的夜晚我们就近在产区的山头乡村过夜,适口的饭菜可遇不可求,淳朴的茶农却常伴左右,这是借普洱茶的因缘才能品尝到的乐趣。到达临沧此行已近尾声,一路加强的疫情管控,令我放弃了江外的诸多地方。夏天在朱苦拉村相约孟定再见的故人这次也“旦夕度江,不及相见”。一场旅行的局限,启程时是白天和黑夜,尾声时是疲惫和怀念。古人不想说话,可以是“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也可以是“中含古人意,来者庶冥悟”。我和小闫师傅象征性的喝了一杯酒,借以度过这个普通寻常又普天同庆的夜晚。
二
古人认为茶有十德:散郁气,驱睡气,养生气,驱病气,利礼仁,表敬意,尝滋味,养身体,可行道,可雅志。通常绿茶、红茶、乌龙是按制作工艺分别,瓜片、雀舌、毛尖、饼茶、砖茶、沱茶是依制茶形状区分,祁门、龙井、信阳、蒙顶、普洱则是照产地划分。作为一种具有经济价值的农作物,它比粮食的价格高,比中药的管理宽松,它的品行等第主要看市场需求和行业自律。
三
从大理古城出发往南高速公路没有多少,目测照现在的施工进度三到五年以后才能修通到西双版纳。那个时候,从下关出发可以沿800公里高速公路一直向南开到澜沧江和湄公河。作为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首府的景洪是滇南同缅甸和老挝交界地区的唯一大城。
我们不和泰国接壤,沿湄公河航行150公里,两国最接近的地方在金三角。中国境内的澜沧江不具备通航条件,我用了两年时间探索澜沧江全域,没有在江上见过一艘商船。云南南部,澜沧江东西两岸旧时称江内江外,过去交通不发达,是两个隔绝的世界。今天景谷山的彝族青年很少会去江对岸的临沧打工,源于这种地理上造成的心理隔阂。今天的人们无法体会一江之隔的巨大影响,曾经江内的普洱府数百年里独领风流,古六大茶山因在澜沧江东侧,明清之际已经相当繁荣,而今天勐海、临沧两大产区的新若干大茶山因在澜沧江西侧,直到1938年以后才迎来发展的机遇。
1845年普洱府用官银修了一条宽六尺长240公里的石板道,从易武经倚邦一直铺到普洱,成为“茶马古道”今天具象的见证。但“茶马古道”要悠久得多得多。自西汉张骞通西域在大夏发现来自蜀地的竹杖和布匹,禀告汉武帝有一条经西南夷领地通西域的“蜀身毒道”,汉朝皇帝前赴后继花了两百年,征服夜郎、滇越、哀牢等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部落,才最终掌握了这条通往中亚地区大月氏人的商道。唐宋以降,随着茶马互市,以及同吐蕃边境贸易的扩大,“茶马古道”逐步形成规模。明清之际,“茶马古道”的商业运作和管理渐趋成熟,基础设施不断完善。到了中华民国,由于被迫卷入抵抗日本侵略的持久战争,民国政府用空间换时间,将西南地区作为抗战的大后方,成为战时最主要的国际商业通道和战略物资渠道,“茶马古道”此时达到鼎盛。新中国成立以后,它依然在西南地区经济生活中扮演重要角色,直到20世纪90年代才最终被现代化的交通运输体系代替。“茶马古道”的故事几乎贯穿了整个中华文明发展史。
四
魏晋的士人将饮茶与节俭联系在一起,大约因为饮茶是苦的,比起大啖酒肉,以茶待客是清心寡欲、节约开销的。今天的名茶已经很贵了,但依然比下馆子吃顿酒肉便宜得多。举例来说,冰岛村树龄在500年以上的古树春茶,已属顶级普洱,一市斤按10000块,平均每克20块,每次泡茶需要5克,共计100块。而与此同时,在路边的大排档吃顿连发朋友圈都不够资格的宵夜,外加两瓶啤酒也不止这个价吧。
节俭的雍正皇帝在1729年始置普洱府,开普洱茶瑞贡天朝之滥觞。古六大茶山以易武为核心,随后形成了生产加工和销售运输体系,滇南这片未开化之地迎来了制茶产业的高光时刻。当时最近的一座文庙恐怕还在千里之外的石屏州,早期在易武经营的茶商多来自于此。但皇家的贡茶又岂止普洱金瓜一种,还有江苏、安徽、浙江、江西、湖北、湖南、福建等省的七十多个府县每年都要贡茶的。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青苔碧瓦堆,百年兴亡盛衰。从清末开始,普洱茶身价陷入谷底,这种悲惨的行情差不多持续了一百年。价格低贱,无人问津,卑微到连云南本地的体面人家也不喝它。改革开放以前普洱茶统购统销,按照“出口创汇优先、藏区边销次之、内地消费最后”的原则,当时中国内地人的确很少喝到普洱茶,倒不是因为稀有珍贵,而是因为低贱看不上。直至香港回归的蝴蝶效应,台湾茶商介入云南普洱茶市场,短短十几年间,普洱茶光芒笼聚,身价百倍,国人对它推崇备至。如此戏剧化的遭遇让没有情感的普洱茶徒生几分传奇色彩。不知道人们是因为爱所以贵,还是由于贵才会爱。
青石板的官道铺通150多年后的2020年,易武和象明(倚邦)两个乡镇的道路还没有修好,仍在封闭施工,每天只有一两个小时放行,我们当天上山当天必然下不来,旅馆客栈虽然便宜,有时也要睡在荒郊野外。而江外崛起的几大茶山,如南糯、景迈、邦崴、南美,业已完成道路的升级改造,畅行无忧。除了城镇建设水平领先,临沧在城市推广上下的功夫也令人印象深刻。每年举办亚洲微电影节和数个美食文化节,吸引游客前往,辖区内的冰岛村和南美拉祜族乡制定了详细的区域发展规划,思路清晰,步骤明确。接下来数年,施工不一定方便交通,冰岛鲜叶的品质恐怕也会受影响,但未来一定会更好。2020年最后一天,大理到临沧的高铁开通,经停巍山和云县,300公里最快只要90分钟。2021新年伊始,昆明经玉溪至临沧的高速公路也开通试运行。临沧未来可期。
五
话说回来,大理往南的公路,目前仅有214、215两条国道,向南不久便须绕行无量山和哀牢山,在南涧县城交叉形成一个标准的X形。造成这种交叉变形的道路走向,正是澜沧江和它两岸的崇山峻岭。哪里像在大理古城,出门买个菜的海拔起点就是1980米。大理人习惯了云上的日子。云贵高原以外世界的人们,对海拔2000米的高山却可望不可即。
另外有一条昆磨高速,从昆明至西双版纳州勐腊县磨憨口岸,终点在云南的最南端。自大理南下,沿215国道直至普洱府老城宁洱方能搭上这条高速公路。如果单独沿任一条国道行完这800公里,按照目前的通行条件和道路状况,需要连续行驶20个小时,如果计算上正常的吃饭睡觉作息,则至少需要三天。
六
简单来说,“茶马古道”是在中国古代以运输茶叶而兴起的商道,它以普洱地区为中心,向西经永昌(保山)运往缅甸,往南运往老挝和越南,向东经昆明运往内地和京城,往北经大理丽江运往藏区。民国时,英国人治下的缅甸基础设施改善,从佛海(勐海)出发经仰光走海路在加尔各答登陆再从尼泊尔穿越喜马拉雅山吉隆藏布江峡谷进藏,比穿越滇藏横断山区运输物资至拉萨要快一个月。1938年以后佛海(勐海)在普洱茶贸易中的地位超越了易武和思茅(普洱),开辟了澜沧江以西江外地区的发展繁荣。同年,作为外汇重要来源的徽州祁门红茶产区已经孤悬于沦陷区,民国在凤庆试制滇红,通过滇缅通道销往苏联和欧洲。抗战让整个国家和民族面临沉沦,危难之时却又催生了云南茶业的繁荣。带着一种末世悲歌的苍凉,传统普洱茶在民国末期迎来巅峰,目前这些存世接近七八十年的古董茶,市场保有量屈指可数,交易价格高不可估。
随后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对中华民国全面封锁,整个茶叶贸易随之断绝,至新中国成立,连年战乱,社会动荡,百废待兴,普洱茶的生产也近乎断绝。沐浴着春风,新中国的普洱茶行业迅速经历了从国营孤芳自赏到民营百花齐放的巨变,像极了一饼人工渥堆加速陈化的熟普,用人工干预的手段代替了岁月熟成。没有一家百年老字号不是新近才继承注册的,没有一家民营茶号不是改革开放以后才可以生产经营的。
七
长久以来,云南有两个地方不是茶叶主产区,却因为地理优势先后成为普洱茶的集散和加工中心,它们是普洱府(宁洱)和大理下关。从普洱府到大理下关的茶马古道,中间横亘着两座并行的山脉哀牢山和无量山,且有澜沧江、元江(红河)两条河流各自穿行其间。马帮难以逾越,于是向西绕行顺宁府(凤庆),先后乘竹筏涉水渡过鲁史镇南北的澜沧江和黑惠江,再经巍山到下关。其中,摆渡澜沧江的路线在1761年后改走青龙桥。
今天从鲁史镇往巍山县城,仍需乘坐渡船,黑惠江上没有公路桥。鲁史镇因地理交通而兴盛,也因同样的原因被岁月封存,它将长久的定格在1954年,那一年祥云至临沧的祥临公路(G214)通车,自此马帮不必经过鲁史镇。
旧时令马帮不得不向西绕行的这片山区,是今天南涧县境内的无量山,以樱花谷而著称。穿过无量山向北,群山环抱之中有一块神奇的肥沃平原巍山坝子,孕育了古羌后裔南诏文明,而城郊巍宝山正是南诏帝国十三代的祖庭,彝族祖源圣地。2020年12月30号巍山县已通高铁,从下关出发20分钟即可到达,再也不必翻山越岭东倒西歪呕吐恶心胆战心惊了。
八
旧时普洱茶由于集中在宁洱、下关或者佛海的茶厂进行规模化生产,于是加工过程中涉及到“初制”和“拼配”两个概念。至少有一段路上,在运抵勐海、普洱或者下关的茶厂之前,马背上驮的不是紧压的普洱茶,而是原产地初加工过的晒青毛茶,它们体积蓬松、容易受潮、运输效率低下。
由原产地茶叶初制所生产出来的毛茶,经过炒青、揉捻和晾晒,完成了从鲜叶到普洱茶的第一道转化。人们习惯称这个阶段的普洱生茶为晒青毛茶。其标志性的差别在于茶树鲜叶经过炒青(杀青)和揉捻两道工序。其实叫炒青毛茶更精确,因为晒青会令我想到只做天然晾晒而不炒的白茶,但在标准化术语中其称谓就是晒青茶。新鲜出炉的普洱生茶并不适口,苦涩味重,刺激性强,须放置数月,溢出茶香,才适宜饮用。
产茶区收购来的毛茶,被各路马帮在崇山峻岭间穿梭,山路崎岖,道远风尘,免不了颠簸振荡和雨水侵蚀,此时普洱毛茶也许会发生进一步变化。路途的颠簸,会带来类似福建岩茶或者潮汕单枞制作中通过摇青工序进行破壁发酵提香的效果。雨水的侵蚀,则类似于1973年以后发明的洒水渥堆人工加速发酵陈化的效果。旧时影响普洱茶品质的因素是多维度的,只是那时人们并不在意。
接着,各产区的普洱散茶运抵茶厂统一贮藏,并不急于立即加工,不同产区不同季节不同树种甚至不同年份的普洱毛茶,须经一定比例细致严谨的拼配才能投入生产。而这个过程往往需要反复多次的试验和制茶师傅经年的积累,一旦确定配比,便会长期保持不变。
但茶叶本身是很微妙和神奇的东西,不同年份,不同气候,不同产区,不同季节,甚至采摘时机的差别和初制工艺手法的区别,都会导致茶叶滋味的变化。本来这种丰富的可能性是普洱茶有趣的地方,但规模化生产孜孜以求的是去多样化而保持一致性,标准化生产对产品质量的严苛要求实际上扼杀了这种开放性。例如大厂的高级工程师潜心研究保持7542口感的一致,即一饼1985年生产的7542在1995年的口感,应当同2005年生产的7542在2015年的口感是接近的。拼配完成以后,散茶通过高温蒸压(蒸煮软化紧压成型),干燥之后包装成品,这是普洱生茶的通常做法。熟茶则需经过更为严格和秘密的制作环节,自1973年勐海茶厂发明渥堆熟化技术以来,至今都是不可云状的神秘技艺,一般普通茶厂不具备制作熟茶的水平。
紧压茶便于保存和运输,因而占据普洱茶产品的主流。传统上茶厂在制作紧压茶的过程中,并不在意某些特定原产地的纯料,只在意最终产品的标准统一。于是,人们喝到的只是一种宽泛的广义的普洱茶,一块紧压砖茶、沱茶或者圆饼茶中可能包含诸多产区各个山头不同年份不同树龄的晒青茶,是它们集体呈现出来的味道。
而对茶青进行蒸煮是自唐宋以来就有的传统做法。普洱茶在紧压的过程中,为了造型而进行的熏蒸,确是改变茶叶日后转化走向的重要步骤。普洱茶所谓的越陈越香,主要是茶叶表面的氧化反应和茶饼内部微生物之间的酶促反应。普洱散茶,在存储的过程与空气接触面积大,氧化的速度较快。紧压茶则因为压制后,表面与氧气的接触面积有限,内部相对密闭稳定,有利于微生物的发酵。一言以蔽之,紧压茶更适合长期贮存和后期转化。
九
以往,方形砖茶多销往藏区,沱茶主要面向重庆,侨销圆茶则主要供应广东、香港、东南亚和台湾市场。长久以来黄河中下游和长江中下游的普罗大众不喝普洱。青藏高原上的游牧民族是国内普洱砖茶的主要消费群体。南方的珠江流域则是普洱茶主要的销售市场,广东虽然自己不产,却是普洱茶出口的第一集散地。1997年香港回归前夕,香港茶商努力去库存,台湾商人成为普洱茶市场的接盘侠。90年代台湾跟大陆没有贸易协定,台湾商人不能直接从云南进口普洱茶,一人一次只能随身携带一千克茶叶入台,用水军带货的成本高昂,是茶叶本身价格的数倍。90年末勐海茶厂(大益普洱茶前身)因连年亏损,接受来料加工的业务,于是台湾商人开始让勐海茶厂代工。2002年左右,两岸分别加入WTO,海峡两岸按照国际经贸形式实现了通商。2003年,普洱茶首先在台湾红了,台湾的茶商跳过香港直接上云南拿货源,把普洱茶这种原本只流行于港粤地区饭馆茶楼的低级饮品,逆袭包装成“能喝的古董”。商人们最爱打的名声是皇家贡茶,他们找到清朝皇帝为普洱茶背书,让普洱茶摇身一变成为茶中之王。可惜已逝的嚣哗无益于现实的寂寥。
2010年海峡两岸签署经济合作框架协议,台湾不再开放大陆农产品进口,包括茶叶在内的830项农产品禁止进入。(目前只准许属于“后发酵茶”的普洱茶。至于安徽、浙江、福建的绿茶、武夷山的红茶,及云南的红茶等,都不准进入。)由于政治和多方面的原因,台湾岛内普洱茶的市场规模渐趋萎缩,台商在大陆创办的一些茶园和茶厂目标消费者早已转向大陆和东南亚。云南普洱茶的主要出口市场是香港、日本、马来西亚和德、韩。香港始终占据普洱茶出口销量和贸易额的头把交椅,宝岛则排不进前五。
十
唐宋两朝中国人喝了700年的紧压茶,明清两朝中国内地的知识分子喝了600年的散茶。茶叶成品的形状并没有成规必须要去遵守。但紧压茶的道理首先在于运输。唐宋两朝都是官焙和专卖,严禁私人制作和销售茶叶,因而从贡茶园到皇家的距离,唐朝主要是从四川蒙顶山到长安约1000公里,宋朝是从福建建安北苑到开封约1000公里,长途运输自然就会用到紧压茶。明清则是取消茶叶专卖,允许自由贸易,就近制茶,就近销售,喝新鲜的茶,散茶自然成为主流时尚。
散茶的香气,更清爽,更纯净,更简单。这与它只经过炒青和揉捻两道加工工序有关,受外界环境干扰少,自然就更加的原生态,具有地道风物的气息。
紧压茶的过程中,拼配是一把双刃剑,同时也会添加其他佐料。拼配意味着人们永远只知道某一种型号某一个品牌的茶味,却喝不出茶叶原产地的地道滋味。我可能喝了一辈子普洱茶,却只是记得xx牌普洱茶的味道。与茶叶那种自然的土壤的山林的联系没有了,就像农民失去了土地或者牛羊失去了草原,是一件会有些许遗憾的事情。这是品牌茶的宿命,它爱自己的名声多过尊重那片土地。我不喜欢拼配的普洱茶,认为其是脱离土地的。我尊重普洱茶产区的土地多过喜欢那些茶厂的牌子。自打唐宋以来确立的,茶叶的烘焙和榷场实行政府专营专卖,与此同时,千年一贯的仿制和假冒的私茶也从未停歇过。唐宋对于私自烘焙和贩卖茶叶者的重罚和重罪,不是现象消失的宣告,反而是违法行为甚嚣尘上的佐证。同时投机逐利的人们也往茶叶中添加各种东西,200年前出口欧洲和北美的茶叶其添加物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从染色剂到滑石粉甚至是别的树叶或者羊粪,或许还有一点糖精和香精。相比之下,散茶易于甄别,紧压茶则良莠不齐,对于小白来说,紧压茶不是好的入门选择。
于是饼茶的香气,或许会失去原来的香气,可能有杂质的味道,它的口感会比散茶差。但来源可靠、品质纯粹的紧压茶,适合长期保存,经年累月之后,岁月熟成,正是它耐人寻味之处。
(to be continued…)

[振太乡] 计划第二天赶上景谷山,于是选择距离它较近的振太过夜。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在夜幕降临时到达,乡上的路灯和各种灯都要等到20点钟以后才会亮起,一度令我以为半条街都停电了吗。其实振太自己已在群山环抱之中,第二天早晨10点钟雾气还没有散去。来过一次才知道,它不在景谷山的脚下,而在景谷山隔壁的另一群山谷里,完全没有距离较近的便利性。当日,遇上赶集,四里八乡各个山头村寨里的人们都聚集于此。穿得像阿富汗人的老翁和我同坐一桌吃饵丝,他憨笑的望着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在笑话我留着胡须。


[振太乡] 前夜透过旅馆的窗户,已留意到对面山头的这一排建筑,彻夜灯火通明,我的猜想没有错,它是学校,镇沅二中。 [民乐镇] 从景谷山秧塔社下山,半天的功夫,在雾里云里回到了阳光普照的尘世,阳光紫外线,扬尘刮风天,路过民乐镇,秧塔的年轻人李升说他们村里平时买菜发快递都是到民乐镇上。就是这个民乐镇了,有整齐的平地可以耕作。

[景谷县城] 县城新城区的一角,景谷旧称勐卧,是傣语的地名,大抵“勐”是指山间的平地,再配上另外一个字,基本都能概括这个地方的主要特征,不一 一。

[勐卧总佛寺] 勐卧佛寺双塔是全国文保单位。进入佛寺,正是日暮时分,夕阳西下,满目金光,三百多年的佛塔,已被从中生出的菩提树环抱合一,空气透彻,道场空灵,我默默地坐着,既在塔下,也在树下,望着不远处两个年轻的女生在双塔前拍照合影,周遭的一切都极为平静,我被这一刻感动得无以复加。

[大渡岗乡万亩茶园] 建国初,这里隶属于军垦的国营农场,由一批现役的解放军军官接手实行军事化管理。文革中来自上海的知青最多,其次是北京青年。这里如今是有世界纪录的全球最大连片茶园,培育出数个大型茶业集团统购统销。深入茶园走了几个村子,绝大多数都是顺应高产量而过度修枝的台地茶,有些基干较粗,看得出是有些年份的茶树,但也被修剪成小矮子,卑微到泥土里。科学家说,台地茶无遮挡,光照面最充足,含茶多酚物质较多,口感会比较苦,但是抗氧化和消炎的保健功能更强。但最实际的一点,就是产量高,特别适合做品牌茶,一年生产上万吨。

[普文镇] 普文镇是西双版纳州的最北界,所以叫做:版纳北门,风情普文。我们当日从大渡岗乡又折回普文镇过夜,因为十天前刚逛过普洱,对普洱市区无好感,在普洱和基诺山之间,必须找一个地方过夜,于是折衷选择了普文。普文南北的交通十分流畅,有大块的平地,笔直的道路,在滇南几乎是道路天堂。而且普文镇十分平静,整洁,还有很多汉族口味的餐馆,除了全云南无处不在烧烤,这里有川菜馆,有纯肉馅的包子和油条。当年来云南的四川籍知青应当是最多的,因为近嘛,自古以来交流频繁。

[象明乡曼赛村] 眼前的这条象仑公路两头都封,中间关着一个象明乡。来的时候,我们从基诺山出发沿G219绕了十万八千里从东面上山,结果里面封路等到天黑才上山,加油站的小哥说至少再修5年。下山的时候,选择象仑公路的另一端,绕到南边下山,结果在曼赛村这里又封路。幸运的是今天周日,下午择机放行,不是整天都封。天黑前离开有望。万一天黑了,那可不就地过夜。

[遥望莽枝山的方向] 等待道路开放那会儿,我下车步行了几个来回,顺便喝了几瓶小卖部的酸奶。在象明乡盘亘数日,象明是一个明确的地点,而倚邦、莽枝、蛮砖、革登却是模糊的概念,在地图上没有,需要模糊的去体验。当天从倚邦返回,一日穿行革登、莽枝两大茶山,决心跨过南班江,当日就要下山去。如今地图上没有古六大茶山,本身当初它们的区分,抑或是今天人们的称谓,都缺乏科学家的严谨,处处表现出一种世界尽头模糊般的存在。

[臭水河村] 尚未遇见南班江,象仑公路再度被封,停在小桥边。倘若不是刹车及时,也许径直就冲过去了,毕竟路障只是拉了一根绳子,鬼才看得见一根绳子。下车一股臭鸡蛋的味道扑鼻而来,转身抬头一看,竟然真的就叫臭水河。

[橡胶林] 当初许多古茶树都砍了种橡胶,后来橡胶价格一路走低,如今橡胶林已无人割胶。这些整齐的密集的橡胶树皆是人工的杰作。十年前旅行途中我在景洪市区的一家修车行给我的雅马哈做保养,师傅递过来一根烟,我说景洪真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城市,阳光刺眼,金光闪耀,有高大的金色佛塔,满眼金色的建筑,大路两侧的路灯也是金色的。师傅说,这些年云南一年比一年干旱,以前种了太多橡胶树,把山里的水都吸光了。大约是我离开太久,如今再回到景洪,市区里车水马龙,找不回当初金碧辉煌的感受。

[勐罕镇傣族园] 故地重游,还是一副夏日的打扮,大门还是当年的那座大门,只是雅马哈摩托车已经被我抛弃了,每年手机上都会收到一条短信,通知我该去给它做年检。

[勐罕春满大佛寺] 如果不是喝茶太多,我不会走到中途心慌难受要去厕所。如果不是今天因茶结缘,我可能十年后再次错过曼春满大佛寺。因为至今地图上它的位置都语焉不详,所幸它傍边有一个景区公厕。它是一座千年历史的全国文物保护单位,现存主体为清代建筑,是我见过建造工艺最为精致的缅寺,里面人头攒动,游人如织。进入大殿要脱鞋,通常我不进去。

[勐罕镇] 这里最初也是国营农场,名叫橄榄坝,在文革时代这里四川籍的知青较多,如今街头都是川味的声音和饮食。有一家整洁的重庆小面,进去点了一个大碗,老板看人下面,给了足足八两。老板是个闲适的四川人,中年平头,胡须干净,淡定寡言。我时常留意像他这种中年男人的皮肤,是不是生活安逸、作息正常、身体健康,看脸上的气色便知。同伴小闫师傅给老板递了一根烟。老板说,你们这样的,自然要给足分量。下午再路过,照四川的规矩,面馆午后便打烊。

[橄榄坝大桥] 从旅馆的房间,可以看得见澜沧江大桥的桥尖,早晨和傍晚,浸在一片金色的阳光里。

[澜沧江日暮] 明月已在天空升起,江面笼罩着一层雾霭。橄榄坝大桥的另一头连接着景哈乡和勐龙镇,距离边境线不足20公里。边境检查已经升级了防疫检查,执勤的民兵拒绝我们通过。

[格朗和乡曼贺勐] 离开南糯山,经格朗和乡,过曼贺勐。“曼”傣语指村庄。村口有一颗菩提树,石碑上写着始于西汉,距今已有1800年,树上当地政府挂着牌子,扫上面的二维码,可知树龄150年。傣族的老年女性戴素色的头巾,年轻一些的戴花色头巾,夕阳斜照,背影柔美。

[贺开村的路牌] 从格朗和乡到贺开村的山路视野开阔起伏平缓,沿路有大片的庄稼地,有连片的甘蔗林,星星点点的房屋点缀其间,还有灿烂的阳光一路相伴。至此,是一个分岔路口,往南可上布朗山,往西则回人世间。

[路边的茶树] 贺开村路边有茶园,门上的对联及书法颇有功力。数十年的功夫,流露在字里行间,令我驻足端详。“青山无古今,绿水无今古,物外游”。写毛笔字只是入门,能自题章句则是大家。这里的主人乃世外高人。叫我好生钦佩。布朗山的茶以刚烈著称,像是洪七公的降龙十八掌。贺开村也是知名的产区,距离布朗山一步之遥,其中滋味只有尝过才知道。

[勐混镇的农田] 向西回到人间,两条河流中间的平地十分广阔,成片的农田,肥沃的土地,田野中间站着一位着牛仔帽的农民,像是西部片中的场景。突然有点明白,民国时候为何一度以打洛口岸为主要的中缅通道,这块西南角的地势十分平坦,利于交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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