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出｜《末日来临时相爱》又名：芒果千层和世界末日的故事/没什么逻辑的文

“他们是两只迷失季节的候鸟，在末日来临时相爱。此刻世界金碧辉煌。”

1

世界正在崩坏。

刘冠佑躺在床上，盯着投影仪不断播放滚动的画面。早上骤降将近二十度让他真正有了世界末日的实感，整个世界被冰雪包裹。赤道失去热量，太阳不再升起。他摸了摸身旁的地方，被窝早已冰冰凉了，不会再像往日一样留有余温。段星星出门了。

刘冠佑打开唱片机，开始播放一首缓慢的英文歌曲。

它唱：

Let's fall in love for the night,

And forget in the mornin',

……

I know better than to call you mine,

'Cause I've been livin' in the future

刘冠佑重新缩回厚厚的棉被里，脸紧贴床单，企图去嗅闻一丝一缕温存的气息。他在寻找，寻找昨夜每一个瞬间，顺着每一条褶皱缝隙，企图吞咽交融的体液。

人类好像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在一片祥和默然里继续安然度日。为了保证物资的供应，最大限度减少人员伤亡，人们的出行也将被限制。统一调配的力量在末日面前也失去作用，他们不得不轮流地，每周一次出门采购。

2

刘冠佑想起遥远的2021年。

那个春光尚好的四月，风还是有温度的。春季好像被无限延长，每日都有绵绵的雨和风。四月，比赛还在如火如荼进行，四月末的某一个夜晚，他和段星星在末日来临的谣言笼罩下接了一个吻。

刘冠佑错开段星星的唇，去舔他脸上一道伤口。春风浸润的四月，天空降下一块冰碴子，把段星星砸出一条细小的血纹，把他的心砸出一个窟窿。

他们急于填补。

下班后湿淋淋的后背，汗液都在蒸腾，把楼梯间变成一个桑拿房。刘冠佑晕晕乎乎地觉得，这好像在三亚，赤道的阳光打在他身上，他躺在温热的海滩上，沙子把他每一寸缝隙填充，他被照耀，被海水包裹温热，他感到一种爱了，摇摇欲坠的爱。

段星星咬住他的嘴，渡给他一些氧气。

我们谈恋爱了——刘冠佑想。他仿若一只在从林深处找到食物的松鼠，他瞳孔缓慢睁大，尾巴竖起来，尾巴上的毛尖尖炸开来，变作一朵蓬松的蒲公英，他肩膀也耸起来了，腰肢发软。又或者，你可以说是一朵花，总而言之，他攀在段星星身上，饱含露水地绽放——

3

五月与六月是沉默的水族馆，他们像两尾鱼，从一个池塘被放生到另外一个池塘。他们开始神游，每一个泡泡都在刘冠佑的注视下破裂。七月，七月里冷风漱漱，没有盼来炎热的夏。火山喷发给他们带来一个无夏之年，刘冠佑把自己藏在段星星的羽绒服之下。

远处一场海啸，峡谷断裂，候鸟分不清季节开始迁徙。

“哥，好像真的世界末日。”

段星星抱他，他缓慢有力地，肌肉紧绷，快感变成火花把他点燃。刘冠佑给他带来快乐，带来生的知觉，他变得有温度，周身的气流开始旋转。

“哥，哥…有点疼。”

他把刘冠佑压下去，把他剩下的话堵住。刘冠佑将手从被褥里抽出来，搂住段星星的脖子，把段星星更深地往自己身体里拉扯。

末日进行时，大地静默得像一块断电的屏幕，他们贴紧，交换电子。

4

刘冠佑想吃芒果千层。

世界末日，芒果千层。

他将这个想法告诉段星星，段星星说：“哇哦，酷，最好再来一碗凉拌折耳根。”

按照法规，他们现在正在谋划一场越狱。段星星找来一张皱巴巴的纸，一根只有拇指长短的铅笔。他们在房间筹谋，刘冠佑给他加油打气，语气类似林志玲的彩铃声，加油~加油~加油~

段星星把纸张摊开，开始涂涂画画。从他们房间口开始，到小天台，到别院，到门口。

“我们先这样，这样，这样，再这样。”

刘冠佑鼓掌：“好！”

“小声点，会被发现的——”

“噢，噢，好…！”

段星星给自己套上黑色面罩，扭头，他看到黑暗里一个硕大的皮卡丘脑袋，眼睛还会闪光。

“刘冠佑，脱掉。”

“哥，要，要做吗？可我们要越狱欸？”刘冠佑后退一步。

“你越狱戴皮卡丘面具吗？”

刘冠佑试图说服他：“这不酷吗，哥。戴着皮卡丘面具越狱！”

OK。还是很酷的，段星星立刻被他说服。

我不知道怎样跟你描述这场越狱——两个皮卡丘脑袋正在穿过被七月雪堆满的院子，雪深到腰。现在是正午十二点，而世界末日让天空如同黑夜。

刘冠佑走到一半，忽然抬头看向黑漆漆的天。

“哥，你有没有觉得。”

“什么？”

“世界末日哎…我们私奔吧。”

5

世界末日，他们私奔。

这是一场滑稽又严肃的旅行。

“你这个要带吗？”段星星问刘冠佑。刘冠佑正埋头在一堆衣服里，他把他们练习生时期的T恤从衣柜最下面扒拉出来，他回头看段星星。

段星星手里拿着他们的一封信。

“要的！”刘冠佑扑过去抢，“快给我，这个当然得带。”

刘冠佑把信小心揣在怀里。这可是段星星给她写的信欸，那么长一封信，段星星跟他说要一起，说这一次也一起吧。刘冠佑一想起来就开心。他一开心，找东西的劲头就越大。他从不知道哪里的角落，找到段星星遗失许久的手链。

“刘冠佑，你带太多东西了！”

“可我们是私奔！”

私奔怎么可以不把有意义的东西全都带走。

他看向段星星手里的袋子，袋子装了…袋子里装了他们皱巴巴的名牌，装了生日时自己给他织的围巾，装了他的七龙珠手办，他们的情侣项链，口罩，还有做芒果千层的材料。

“拜托——你比我更不靠谱段星星！”

“小屁孩，你懂什么。”

-

“哥。”刘冠佑趴在车窗往外看，“我们这样子是不是不太好？”

———他指的偷了队友的房车这件事。

“没关系。小航会感激你的。我们替他洗车。”段星星没有驾照，但无需担忧交警。世界末日了，一切秩序都归于虚无。

人类要回归到最原始的，对于生存秩序的最本能臣服。然而他和刘冠佑决定私奔。私奔去哪里，反正也不知道，开到车子没有油，哪里就是终点。

“这也太叛逆了。”接吻的间隙，刘冠佑断断续续地说。

段星星把车灯全部打开，他们成为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唯一的光源。———叛逆好，叛逆太爽了。他这样想，手伸入刘冠佑的衣服下。

“唔唔，哥，哥——段星星…”

“干嘛？”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世界末日哎刘冠佑。”

刘冠佑变得软绵绵。

他们在透明的挡风玻璃前断断续续地接吻，灯亮如白昼。这也太好了，刘冠佑想，世界末日，不可抗力把他成长过程里过往现在和未来的全部框架打破，碎了一地，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刘冠佑透过碎掉的秩序看，在玻璃的折射里看到段星星的眼睛。

“你把我们的巫师袍和魔杖带来了吗？”刘冠佑甩甩自己有些缺氧的脑袋。

段星星的声音很沉，像水，大海深处的暗流，他说，干嘛，你还信魔法可以拯救末日哦？

刘冠佑仰头，把脆弱的喉结露给他。

他们是两只迷失季节的候鸟，末日来临时窝藏羽翼相爱。

6

地球有一半都毁掉了。

通信仍是顺畅的，大雪永远在下，覆盖所有土地。

他们的房车停在一颗大树下。没有路标，建筑物都变成白色，红绿灯停止工作，导航在此刻变得毫无用处。刘冠佑探出一个脑袋，被冻得立刻缩回来。

“你出来。”段星星在冰天雪地里喊他。

“太冷了，不不不，不要。”他缩回去。

外面只剩下风雪呼啸的声音了。刘冠佑又把脑袋探出去。

段星星在正在挖雪，从厚厚的雪里面挖出一个萎靡不振的芒果，举到他跟前：“芒果千层。”

刘冠佑的眼睛亮起来。他看到段星星身后的天空，云层开始消散，他们被末日最后一刻的阳光笼罩，大地好像一颗金灿灿的橙子。

“段星星，我发现我超爱你。”

“因为芒果千层。”

“不，不不。因为我们私奔。”

刘冠佑想了一下，很严谨地补充：“不私奔也爱！”

段星星讲：“我也是。”——此刻他的世界金碧辉煌。

我也爱你，不止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