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改写】138. 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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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交代
“竟然是这样!”
甫踏上天宫大殿前的石阶,一声锣音咚锵锵传来。 不知是那声音本身带了些不可置信的意味,还是九宸的心里本就怀着重重忧虑;锣鼓敲心,字字不祥。
乐伯和青瑶跟在他身后,匆匆对视,目含焦忧。
拾级而上。许只有那一块块石板知道,这三位神仙的脚步,沉重,却虚浮。
“天君,既然如此,那么,臣以为,那灵汐小仙……”
这声音,却不是天雷真君了;沉沉笃笃,正是那执掌天宫律法的普化仙君。不用走到近旁,单这话音,已把他那张森森铁面在眼前呈现。
普化的停顿不长,九宸三人却似赴了趟刑场。
“……非死不可。”
一字一顿。刀起刀落,却是痛而不觉。
不是不觉,是不及觉。九宸脑中转着千般念头,竭力拼凑前后:
“竟然是这样!” 天雷知道了什么?“既然如此……” 如此哪般,会让普化这样沉稳之人,将“非死不可”的结论宣之于口?昨日查验,还仅是魔气显形;单这魔气,绝不足以定下夺命之论。难道?难道……
“战––神––到––!”
在天兵庄肃的通传声中,九宸迅速镇定了心神。
步入大殿,只见众仙杂立殿中,并未各自就位;显然,朝议未曾正式开始。这却更令人忧虑;方才的议论,怕是因为众仙得着了什么消息,朝议未始,已然按捺不住。
“九宸到了?开始吧。”
天君一声宣,众仙纷纷就位。
九宸向天君行礼,看见那西王母坐在天君下首,也向她颔了颔首,遂踏着一道道目光织成的暗网,面无波澜地进殿入座。
座旁空着,云风未归。隔着不远是司命,投来的目光,很沉。
“医仙和青瑶医官也来了?也好。赐座。”天君道。
“不必了。多谢天君。”乐伯向天君行了一礼,道,“老朽听见有人想要我女儿的命,还哪有心思落座啊?”说着,他猛然侧头,两道精光从他眯缝着的眼睛里射出,狠狠准准地落在天雷和普化身上。
天雷面上的肌肉不自然地耸了下,躲了躲乐伯的目光。毕竟曾经同朝为官,如今要杀人家闺女,背后还好说,这当面嘛,怎么也有些微的过意不去。
普化却是目不旁落,坦然然地接了他这目光,正色道:“乐伯医仙,非是我等要你女儿的命,而是我神族要魔君的命!”
九宸的心骤然紧缩。方才那不祥的预感已滚成阴霾;女娲石心,在这阴霾里一点点下陷。
“魔君?什么魔君?!我女儿只是时运不济,不幸沾染了些许魔气,跟那魔君有毛干系?”乐伯说着,已走到普化面前,仰着脖儿盯视着他,道,“普化老头儿,当年你晋升上仙时,险些炼功炼岔了,是老朽给你拉了回来。来来来,我看看,别是留下什么病根儿了吧?”
乐伯这般说,自也是想着唤起普化的旧情和仁念。然这普化仙君,得以执掌天宫律法,自是与一般人不同;那石心石性的称谓,怕是应该给到他,才更合适些。他闻听乐伯此言,心中漾起一丝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波澜,瞬息即平,淡淡地道:“本座清醒得很。”
“你……”焦急和愤怒,弹动着乐伯脸上深深的纹路。
“乐伯医仙,你那女儿,恐怕不是染了些许魔气那么简单。”打断他的,是个女声。
只见那西王母对着天君微微顿了顿身,道:“天君,此事,战神和医仙尚不知情;既是本宫带来的消息,便由本宫告知,可好?”
天君点了点头。
许是为了郑重,王母从座上站起,看了看殿下立着的乐伯和一旁那秀眉深蹙的青瑶,遂侧身转向九宸,道:“战神,这事儿,怕是你也不知情;你若知道了,即便再看重那仙娥,也不会护着她了。”
九宸薄唇紧抿,看着王母,一言不发。
王母淡淡笑了笑,续言道:“本宫也是刚刚得知,那放走吞天兽的罪魁虽然不是灵汐,但她却的的确确有这个能力。”
王母卖了个关子,微微停顿。这当儿,一个清亮的声音自殿口响起:
“王母此言差矣!”
众人放眼望去,金笛在手,衣袂飘飘,不是那云风上神是谁?
云风去桃林寻乐伯,却只见到了一问三不知的承宴和花蓼,只得含糊嘱咐了几句,便动身回了天宫,得知大殿议事,便匆匆而来。
他阔步进殿,见到乐伯,微微一愣,随即宽心。遂与青瑶目光相遇;她眼中不多见的脆弱,激起他胸中一股热流。眼下却不是说话的场合,只得给了她一个定定的眼神和颔首,便向着师兄身旁自己的座位而去。
“本宫之言差在哪里?倒要听听云风上神的指教。”王母语露不悦。
云风到得自己座旁,跟师兄交换了眼神,也不落座,对着天君和王母一礼,道:“灵汐那丫头,机灵倒是机灵,但这法术上嘛……可是低微得很。”他呵呵笑了两下,转向乐伯,道,“乐伯医仙,你可莫怪。我只是实话实说。”
乐伯当然知道云风是自己这边儿的,也没心情跟他打嘴仗,小眼睛翻了下,未作声。
“就凭她那斤两,哪放得走那魔君坐骑啊?”云风道。
王母眉头蹙着,嘴唇微动,便要打断。
云风却是嘴快,紧接着道:“这小仙,沾上这魔气,也是倒霉。师兄,是不是前些日子跟你去山灵的时候,有什么变故啊?你不会是去幽都山的时候也带着她了吧?”
他侧头看向九宸,却未期待回答,自顾自地接茬儿说道,“哦对,还有你殿里那个列夷一族的图腾!平日里,都是灵汐在擦洗吧?这别也是个缘故……若真是如此,那可是咱们对不住人家啊。难怪人家乐伯医仙找上门来。”
九宸听着,心中了然。他知道,这师弟是费尽了心思,想着给灵汐沾染魔气找到合理的说辞;甚至,把责任揽到扶云殿身上,既强调了灵汐的无辜,也能为九宸一直相护于她找个解释。
可是,再聪明的思计,也赶不上事情的变化。
云风这边说着,余光里已感到旁边司命星君投来的目光。
“司命星君,你说是吧?”他故意这般说着,顺势转头看向司命;在司命的表情里,他读到的是:云风上神,你可快别说了。
“云风上神,可说完了?可能容本宫把所差之言接着说上一说?”王母颇有些阴阳怪气,暗暗报复着方才那“所言差矣”的评论。
云风此刻已然意识到,自己怕是错过了什么重大关节,以致一番聪明怕是要白耍了,不禁暗暗生忧,面儿上却依然云淡风轻,道:“王母请说。请说。” 语罢,他得空瞥了一眼青瑶那边;好在,青瑶的眼中,满是感激,并未有丝毫怪怼。
“本宫说灵汐有放走吞天的能力,是因为,本宫得到确切消息:”王母顿了下,眉峰上挑,双目微眯,满眼厉色, “那灵汐小仙所携的,根本不是普通魔气,而是那魔君无支祁的元神!”
此言一出,莫说是迟来的九宸乐伯青瑶和云风,便是那些先至的、从王母天雷普化等人的议论中得知了些许碎片的众仙,此刻完整确凿地听到,也是如闻惊雷、泥塑木雕。
大殿正中,乐伯的身子趔趄了下,被青瑶扶住;扶的,被扶的,脸上都被夺了血色,一个白煞煞,一个暗沉沉。
云风还尚未落座,若不是这大殿上的场面,他真想一屁股瘫坐下去,好好匀一匀气儿。
司命满心凝重地看了看云风,抓不到他的目光,只得掠过他,望向九宸。
不知因为距离远,还是因为空气沉,九宸的脸,看不清楚,只听见他冰凉冷冽的声音:“王母所言之确切,自何处听来?”
王母露出一个尽在掌握的笑,朗声答道:“仲昊。”
这个名字,九宸不是没有想到。灵汐身怀魔君元神之事,想来,只有极其亲近的几个人知道;即便是司命星君,昨日都未曾来得及将始末告知。既不可能是自己人透露的,那余下的唯一可能,便是仲昊了。
但是,几乎在想起这个名字的那一刻,九宸就将其排除了。原因嘛,与早先排除掉仲昊造成灵汐身上魔气突显的可能,是一样的:从魔君的角度,若要得重生之机,必当瞒住天宫,暂保灵汐活命。仲昊若是在为魔君做事,定会想方设法将灵汐偷出天宫,断没有反将其身世透露出来的道理。
可是,王母如此言之凿凿……
“哦?”九宸将心中所有的疑虑、担忧、心痛狠狠封锢,只将那淡然无波的面容,递给众人,递给王母,淡淡道,“仲昊持有魔刀,已然效命魔君。王母的依据,是魔君的话?”
此言虽轻, 掷地有声。殿内响起一阵不小的骚动,低声的议论里,不无觉得战神此疑颇有些道理的。云风也是立时有了力气,调匀了气息,趁着这当儿,终稳稳落了座。
王母鼻中轻哼一声,道:“魔的话,自然不能全信,但我神族拿来听听,加以甄别,也是有价值的。”说着,转向天君,道,“天君,你说是么?”
天君不置可否,只道:“本君也想听听,这甄别的过程,究竟为何?又是什么,让王母如此确定?王母,可愿解惑?”
“自然。”王母对天君微微笑了笑,转向众仙,道:“这其一嘛,昨日查验魔气之时,本宫便见到,那妖女耳后有一印记,与无支祁之魔刀上的印记十分相似。现下想来,若那仲昊的消息属实,这魔印便说得通了。”
殿内众仙消化着这个信息,已有不少恍然大悟。
“其二,若是寻常魔气,交给普化仙君,自是一验便知;在战神身边半年有余,也必是难以瞒过的。但若是魔君之元神,有此能耐,便不为怪了。”
在座者中,又添了不少频频点头。
“其三,这妖女自出现在天宫以来,数次与那吞天兽亲近异常。吞天兽只为魔君驱使,从未听说过,寻常魔气能将这悍兽驱使分毫的。但若是魔君元神,便再合理不过了。”
“王母言之有理。”普化仙君捋须附和,对天君道,“不瞒天君,此间情由,进殿之前,王母已与臣略有沟通。臣之所以取信,也是因着这几条原因,确实在理。”
此刻,连天君的心都沉了下去。他有心相护九宸,有心替他瞒住众神、成全他提出的两全之法,但事到如今,他也没了把握。
他正踌躇着如何继续这局面,忽听殿下乐伯扯着嗓子嚷嚷了起来:
“王母,你说了那一大堆,口口声声说是仲昊所言。我问问你,你和那仲昊什么关系?他为何将此事告知于你?告诉你,于他,又有何好处?”
王母虽心中坦荡,但冷不丁被他这么一抢白,面上不自禁地闪过一丝窘迫,撇了撇嘴,道:“本宫自然不是从仲昊处直接得知。那仲昊不是天宫在逃之犯么?他又放走了那吞天。我昆仑山自也是派出了人手追捕于他。他为人狡猾;追捕之中,少不了监视跟踪。好在他手下那帮撼山族人,口无遮拦,听得一二,拼凑起来,便也清楚明白。怎么,乐伯医仙,不信么?”
乐伯还没说信或不信,九宸脑中已疾速掠过一个念头:究竟,是无意听到,还是有人有意泄露?
“不信不信!”乐伯一腔忧虑愤懑,再也按捺不住,索性天地不顾起来,大声吵吵道,“空口无凭,全是臆测!说破天去,老夫我也不信!”
他这破芦笳奋力吹将起来,顿时把满殿的沉肃气氛一搅而散,浮躁涌起,议论纷纷。
“乐伯,你这老头儿!有理说理,一句‘不信’,就了事了?”天雷看不下去了,重重顿了下足,忿忿道。
“你说谁呢老头儿呢?咱俩谁老?”乐伯插着腰,怒冲冲向天雷而去。
天雷后退了半步,瞠目无语。
乐伯倒也没再向前,只继续扯着喉咙声讨着:“我好好一个闺女,安生养在桃林五万年,才来了天宫几日,便染上什么狗屁魔气!你们不说为她驱除炼化,反倒把魔君的脏帽子栽给她!我不信,不服!我要一个交代!”
“胡搅蛮缠!胡搅蛮缠!”天雷无奈地吼道。
这一顿锣鼓芦笳正自纷绕难解,只听一个声音,像锋利的冰片一样,一刃斩断喧嚣:
“本尊,给你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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