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存在主义视角来分析海子所面临的哲学困境——实体的死亡
来自:思默
(文中如有谬误、不当、不恰之处,还望诸位能够指出,并给予意见或批评,感谢)
企图以“像”来把握实体,真的只是一种妄想吗?我想是的。有些想学学海子了,用幻想来代替妄想。现在似乎更能体会到海子单初在写长诗时所面临的存在、生命、哲学、时代、语言困境了。 “实体的死亡”这一命题其实包含有两种方式,人觉醒主体性主动杀死实体和人类活在客体状态下的实体自杀。这次暂且抛开第一种方式不谈,因为它比较特殊和个别(其中海子就是以第一种方式主动杀死实体的,这是一种个体情感层面上的解决个人化的困境之法),而第二种方式“人类活在客体状态下的实体自杀”则具有比较突出的普遍性、一般性,甚至包括历史性(这也是海子所面临的第二重哲学困境,一种整体人类所面临的精神层面上的文明困境)。 从第二种方式分析,实体的死亡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结束或事物消散,它在本质上代表的是远离、隐退、消失,这样来看,“死亡”一词似乎不足以形容这个过程,应该再加上“遗忘”和“遮蔽”。 实体被此在从非本真状态上渐渐淡忘至遗忘,淡忘代表消逝,遗忘代表消失,从语言上消失,从认识上消失,从存在上消失,实体逐渐被此在抹去,但抹去的却只是痕迹,并非实体本身,实体本身是不能被此在抹去的,因为实体的本质是自在,它并不因此在的存在而存在。 (其实换一个角度来说,作为非本真状态的此在或作为客体状态的人是没有资格遗忘实体的,因为遗忘在本质上是一种谓语状态,而它的主词正是主体,可这主体却恰恰是作为客体状态的人所缺乏的东西。) 实体并不在人类的语言之中、认识之中、存在之中,人类作为此在并不能直接把握实体,而只能通过认识(直观和抽象)来把握实体的某些元素、性质,把握方式也就是用“像”和规定性来给实体命名: 先由知性统摄、直观为具象,再由理性辩证上升到抽象,最终两者统合为抽象性的具体。 这时候,智慧也就从一个人的头脑中诞生了,(把上述三个过程简单表述就是“感知→理知→哲知”,哲知即是智慧。)这一刻,人类才真正对世界有了理解,真正对世界有了把握性,因为智慧催生出了人类认知模式中最重要也最必要的东西——范畴。 范畴的本质是规定,理智以抽象之具象对存在(或存在物)的规定,规定建立之后,人类便能通过范畴来认识或把握世界,甚至认识或把握作为存在的实体本身的某些元素、性质。 现在重新回到上一个主题上,“人类作为此在并不能直接把握实体,而只能通过认识来把握实体的某些元素、性质。”通过上面所述,我们已然知道人类可以通过范畴来把握实体的某些元素、性质,但是却差一个把握的形式,在这里我们就需要引入形式逻辑的演绎法(注:在对一些具象之物划定范畴时还需多引入一个经验主义的归纳法),引入后范畴就成了一种普遍的三阶段逻辑形式,而实体便可以该三阶段逻辑的形式展示出来,以文字符号展示出来便是这样: 实体{主体/存在}。主体{个体/主动},存在{此在/生成}。 (不过这仅是我以存在主义视角对实体的领悟来进行规定的,所以它应是属于存在主义的范畴) 现在我们再次回到本文一开始的主题上——“实体的死亡”,亦或者说人类对实体的“遗忘”和实体的自我“遮蔽”。 开始部分已经大致讲过人类是如何把实体“遗忘”的,现在我要在“遗忘”的基础上讲“遮蔽”,实体的自我遮蔽。 首先,我需要以存在主义视角来把实体敞开并回归它自身,也就是通过“像”的否定之否定原理来间接把握实体的“是”,该原理分为三个步骤: 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即二次肯定) 现在我以存在主义视角把他们阐释出来,并附以语言结构例子对比: ①“是”的肯定,“是”对“在”的肯定。但是我们无法知道“在”是什么,也就是我们无法知道实体的宾词是什么,我们只能单纯肯定它,相当于我们肯定了一个没有内容的“在”。 (实体是“ ”)[“ ”就是“在”,一个没有宾语意义的“在”。] ②“有”的否定,“有”对“是”的否定。也就是通过谓语来否定宾词,否定“在”这个宾词,通过否定来彰显主体的生存,以比来确立我作为此在的“存在”。 (我在生存)[生存就是谓语,就是“存在”,一种持续占据时空并不断生成的“存在”。] ③“是”的否定之否定,即“是”的二次肯定,亦即再次对“在”的肯定+首次对“有”的否定。也就是通过否定谓语来再次接近实体,以此来给宾词,来给“是”之后的“在”填充内容。填充完毕后,宾词正式回归,它因此才有了内容,才有了意义,它从“ ”成为“存有”。 (我的一生因死亡而圆满)[我死亡前的一生就是“存有”,它是我作为此在之“存在”的完满。在这里,死亡其实就是“存在”的最高可能性,因为死亡代表着“存在”不再生成,它对于自身而言已经完满了,完满的结果就是“存有”] 总结: “存有”就是对实体的回归,相当于宾词与主词的拥抱,也就是“存有”与实体的紧紧相拥。可值得注意的是,它们仅仅只是拥抱,仅仅只是相拥,这意味着它们虽然渴望统一,但它们的本质却始终存在一些根本差别。这就使得它们虽然不断地在互相接近、互相同化、互相统一对方,但却因各自自身中根本的差异性而导致它们也在互相排斥,就这样,他们在发展的人类认识中、在“存在”的可能性之外,始终保持“既统一也排斥”的姿态。 而这种“既统一也排斥”的姿态从本质上看,它是一种矛盾,一种事物发展的根本动力,如同中国道家文化的源头——“太极”一样。而矛盾从本质的层面上,又分为内在矛盾和外部矛盾,可以理解为事物发展的内因和外因。中国的《易经》对矛盾规律的揭示其实还只是停留在外因上,即现象上,所以只能称它为朴素辩证法或知性辩证法,它具有简单直接认识的直观性。而真正从认识上进入事物内部发现事物内因的则是黑格尔辩证法的第二阶段,即理性辩证法,它具有深刻间接认识的抽象性。在黑格尔那里,他肯定并引入了知性辩证法作为它辩证理论的第一阶段,进而又在其基础之上创立理性辩证法作为辩证理论的第二阶段,之后再在第一、二阶段的基础之把知性辩证法和理性辩证法进行统一、互补,由此派生出理知辩证法,它具有高度间接认识的完整性。 现在我们再次回到否定之否定原理的关键核心——“像”上,通过前面对认识实体三步骤的阐释现在我们已经可以基本确定实体“是”存在。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是”是通过否定之否定原理得来的,否定之否定原理在形式上其实是一种跳跃,一种从“未知→已知→可知”的跳跃,未知之所以变得可知,其实是因为已知在他们中间做着重要的接引的桥梁,它通过否定未知来承接未来可能的已知。换一个角度还可以说是人类认识通过否定之否定原理来对未知进行规定,亦即划定范畴,以此来认识实体。所以现在我们便可以导出一个新的理解: 实体在本质意义上并非“是”存有,而是“像”存有,只不过对于人类的先天认知形式而言,“是”比“像”更直接、更直观,它能被我们直接把握,而“像”则需要复杂、抽象的深度思考才能被发现,所以我们很多人才会真正忽略了认识中、语言中“是”字背后是本质意义——“像”。 现在我已经通过“像”这种否定之否定原理的方式把实体敞开并回归它自身的认知模式阐释清楚了,接下来该展示实体的自我遮蔽了。 从开篇部分我们已然得知实体的自我遮蔽(即实体的自杀)是因为人类活在客体状态下才发生的,这也就是说人类首先是把自己的作为此在的主体性消解了,而后实体的自杀才成为可能。 为什么我敢肯定是人类把自己的主体性消解的呢,也就是我凭什么给人类预设主体性。在这里我需要借助一下老子《道德经》中的婴儿意象,在老子眼中,婴儿因为缺乏对社会和世界的客观认知,他处于一种完全的“无为”自然状态,老子在道经中反问到:“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天真、纯洁、柔和、顺应,这是婴儿具有的品性,体现的是阴阳中的阴之本性,老子以婴儿来形容至真、至纯、至柔、至顺的道之本质,他认为只有像婴儿一样“无为”地去生活才是符合道的,才是真正具有“上德”的。而从存在主义的视角来看,婴儿的存在状态其实是一种本真状态,因为他还没有通过语言学习和实践认识产生成人包括儿童认知中所具备的经验思维,这时候的婴儿其实是活在一种诗性(思维)状态之中,也就是活在“我在”之中,因为此时在他的认知里,世界与我是一体的,是没有主客对立的,我等同于世界,或者说,我等同于“存在”,我就是存在,存在就是我,除了这之外,再无别的了。这种婴儿时期的存在状态,就是一种主体状态,一种本真状态。 好了,现在既然确立了人类作为婴儿时期的主体性,那么人类又是如何消解自己的主体性的呢?这就要从经验思维的摄取开始,首先,婴儿要成为一个正常的的人,他就必须学习语言,而人类文明发展到今天,语言系统已经相当完善了,又因语言最本质的作用是承载经验、承载思维,所以从认识论的角度来看,语言系统几乎等同于思维系统,它们二者是相辅相成的、两位一体的。所以学习语言相当于是为自己建构一个思维系统,又因语言系统中承载的大都是直观的经验概念,所以又可以说人类作为儿童时通过学习语言初步建立的认知思维属于经验思维。站在现代人类的普遍视角,经验思维的最大特点是: 让我认识到我是活在世界之中,而世界中有各种各样的存在物,动物、植物、微生物、无机物,也有和我一样形态类似的生物——人,并且由人类自诞生文明以来几千多年的经验之中我能认识并感受到,我只是众多人类之中微不足道的一个个体,我只是宇宙、太阳系、地球之中一个蜉蝣般的存在。 从上述可以大致看出,在现代人普遍的经验思维的认知之中: 我是存在于世界之中的,我与世界的关系是“在世”。这与一开始说的婴儿与世界关系的“我在”就有明显区别。“我在”就是我的存在,存在因我而展开,存在因我而绽放,存在因我而具有意义,这就是一种全然的主体状态;而“在世”不一样,“在世”就是我处于世界之中,我被世界包含,世界是真实存在的,而我不过是身处其中的一个人罢了,我既会活着,也会死亡,但无论如何我都始终处在世界之中,世界是客观独立存在的,而我是可有可无的,我主动放弃了自己婴儿时期的主体性,我消解了它,我把自己掷入到了世界之中,我把自己流放了,这其实就是一种客体认识,一种人在认识上、存在上的客体状态。 人类主体性的消解过程已然阐释清楚,接下来便到本文的高潮部分了——实体的自我遮蔽(即实体的自杀)。主体性的消解是实体自杀的一种可能性,或许也是唯一的可能性。 现在我要重新引用我上文为实体划定的范畴: 实体{主体/存在}。主体{个体/主动},存在{此在/生成}。 当人类把自身的主体性消解以后,划定好的范畴就成了这样: 实体{“”/存在}。“”{个体/“”},存在{此在/生成}。 从第一组范畴来看,实体的含义就是主体的“存在”,用存在主义来解释实体就是主体的展开、绽放。而主体的含义就是个体的主动状态,主动生成、主动完满。存在的含义则是作为此在的人不断生成着,生成的过程就是“存在”,也可以理解为人的生存不断地占据着时间和空间,占据的过程就是“存在”。 综合起来看,主体是连接实体与存在的桥梁,它是两者建立的核心,既是承接主体的核心,也是认识和感受“存在”的核心。但是在消解了主体性的人类的认识之中,这个主体、这个核心随着主体性的消解被彻底抹除了。这时候承接实体的东西没了,认识和感受“存在”的东西也没了,人既远离了实体,也远离了存在,或者说实体和“存在”从人类的认识中缺席了。 但是有个矛盾的地方,作为此在的人本质上是实体作为主体时绽放出来的“存在”状态,“人”与实体具有无比的亲密性,具有承属的间接性、相关性;而“存在”本身就是“人”的生存状态,也具有无比直接的认识性、把握性。可偏偏这样无比亲密的连接,却从人类的认知形式中斩断了,而且还斩得无比干脆利落,竟把联系斩得一丝不剩。 现在我们要抓住这个矛盾,以比才能看清实体的自我遮蔽(即实体的自杀)方式。首先,实体是身为一切的直接者,而主体则是较高的间接者,“人”则是次一级的间接者,而“存在”则是“人”对实体的接近、“人”对实体的回归,死亡则是真实意义上的回归,这时候的回归会使存在成为“存有”,这时候的实体便可以通过“像”与“存有”紧紧相拥,这是人类理知辩证法之认识上的主体回归。用简单的层级表达式表达出来就是: 实体→主体→“人”→存在→存有(与实体“像”之所像之物) 而对于消解了主体性的人类来说,他们离弃了神灵(实体),消解了神性(主体性),他们畏惧死亡(“存有”),他们为了占有虚妄的世界和维持牡蛎般的生活而甘愿受尽一切耻辱(对“存在”的逃避)。 以牡蛎象征消解了主体性的人类其实非常恰当,因为刚出生的牡蛎幼体其实是可以在水中自由游动的,这时候的它就和人类婴儿时期的主体状态一样,自在,自己存在,自由地“存在”;可是当它游着游着发现适合自己生存的环境时就开始放弃自己自由游动的能力了,而选择寄生在岩石或其他牡蛎壳之上,这时的牡蛎其实和选择消解主体性的人类没什么两样;寄主象征的就是世界,牡蛎选择寄生在寄主身上其实就和人类选择依附于世界生活一样,牡蛎终生固着在寄主身上相当于人类终生把自己掷入世界之中。 实体正是看到了“人”对自己本质的离弃,看到了“人”对自己名字的遗忘,看到了“人”对自己使命的逃避,看到了“人”对自己救赎道路的终结,看到了“人”一切可能性的丧失。 实体当着群体人类的面,自杀了! 死去的赫利俄斯 隐去的赫利俄斯 火焰感动不了少女 她们是水,是水 是土地,是生殖,是占有 我看到生命在燃烧 河流枯竭,土地崩坏 克吕提厄撷着背叛走来 黑夜斩下燃烧的头颅 人类少女撕扯着,吞吃着 吞吃头颅,吞吃火 她们是水,是水 是土地,是生殖,是占有 火焰在瓦解,头颅在粉碎 你对我诉说你的悲伤 你说要搭上远方的列车 通向比远方更远的地方 野花还在绽放,花开花落仍旧 野花还在绽放,花开花落仍旧 摘去花蕊,剥开子房 再也找不见你 死去的赫利俄斯 隐去的赫利俄斯 你走到毁灭的尽头 你走入比众神更深的地方 循着远方的痕迹 看到灰烬,看到深渊 看到毁灭中,看到虚无里 灼灼注视着我的火种

以下链接是对本篇文章的补充:(3.15)
对上一篇文章《以存在主义视角来分析海子所面临的哲学困境——实体的死亡》的补充
字数相对少一些,对本篇文章规定性的阐释更为明朗、精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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