叨叨|小众、原创 | 关于两个读文学的男孩子相恋的故事

Theia

来自:Theia(如如不动,生生不息)
2022-03-28 15:15:42 已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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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兰亭序

    兰亭序 2022-03-31 00:18:56

    妞,来给你捧场加油

  • Theia

    Theia (如如不动,生生不息) 楼主 2022-03-31 02:21:42

    妞,来给你捧场加油 妞,来给你捧场加油 兰亭序

    嘤嘤嘤,爱你(ɔˆ ³(ˆ⌣ˆc)

  • 苡苡澄澄

    苡苡澄澄 2022-03-31 11:09:47

    怎么写的这么好!想问如果写下去的话,do戏是不是意识流的那一种🤤,好馋。

  • Theia

    Theia (如如不动,生生不息) 楼主 2022-03-31 11:13:41

    怎么写的这么好!想问如果写下去的话,do戏是不是意识流的那一种🤤,好馋。 怎么写的这么好!想问如果写下去的话,do戏是不是意识流的那一种🤤,好馋。 苡苡澄澄

    哈,想看吗,我要不一次性发上来。。我懒得连载,因为我写完了上部。很短,才15章。

  • 苡苡澄澄

    苡苡澄澄 2022-03-31 11:21:31

    哈,想看吗,我要不一次性发上来。。我懒得连载,因为我写完了上部。很短,才15章。 哈,想看吗,我要不一次性发上来。。我懒得连载,因为我写完了上部。很短,才15章。 Theia

    想看!可是宝姿考不考虑去青花鱼这种比较友好的平台更,就算坑了也没事,不求文火,也算是在抒解自己的写作爱好!😍

  • Theia

    Theia (如如不动,生生不息) 楼主 2022-03-31 11: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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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可以哦,主要第一次写,还不太了解去哪里发比较好。你推荐青花鱼是吗~我可以试试。

  • 苡苡澄澄

    苡苡澄澄 2022-03-31 11:2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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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个,你登进去看看!你要是去更要告诉我啊!

  • Theia

    Theia (如如不动,生生不息) 楼主 2022-03-31 11:3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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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研究下。 然后我刚刚在上面一口气放了5章,你可以有空慢慢瞅着。 不过我不确定合不合你口味... 我目前还是完全按自己想法,瞎写的。 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完整稿看~

  • Theia

    Theia (如如不动,生生不息) 楼主 2022-03-31 11:3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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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及,我其实后面越写越好...⁄(⁄ ⁄•⁄ω⁄•⁄ ⁄)⁄

  • 苡苡澄澄

    苡苡澄澄 2022-03-31 11:44:31

    我先慢慢看你更的,我本来看了你的初章,我第一感觉你的段落分取挺讲究的! 你是侧重心理、成长描写,可以后期添加一些的场景侧写,你的笔力肯定可以的。😘

  • 兰亭序

    兰亭序 2022-03-31 13:16:27

    膜拜一下大神😉

  • 苡苡澄澄

    苡苡澄澄 2022-03-31 22:45:23

    🆘 看完。真的写的好细腻,感觉你这超DM范畴了,很有文学感。 要不考虑一下这本算练手,下一本路子和取材走的宽泛一点。 不知道你是否知道 Ashitaka 这个太太,她就是写文走温情流的,涓涓细水的文风,不是冒犯的说你像她,只是表达一下你这种文风拓写起来也是很有市场的!

  • Theia

    Theia (如如不动,生生不息) 楼主 2022-04-01 00:33:48

    🆘 看完。真的写的好细腻,感觉你这超DM范畴了,很有文学感。 要不考虑一下这本算练手,下一本 🆘 看完。真的写的好细腻,感觉你这超DM范畴了,很有文学感。 要不考虑一下这本算练手,下一本路子和取材走的宽泛一点。 不知道你是否知道 Ashitaka 这个太太,她就是写文走温情流的,涓涓细水的文风,不是冒犯的说你像她,只是表达一下你这种文风拓写起来也是很有市场的! ... 苡苡澄澄

    完全不觉得冒犯!蟹蟹你读得那么细,分析得那么细。那个太太的文我没读过,我去找来看看。然后你不嫌弃的话,我继续再更几章上去,6-10,你有空慢慢看,不着急。我现在确实在练手,找自己的写文节奏感。😘

  • 苡苡澄澄

    苡苡澄澄 2022-04-02 20:22:37

    不够看!🥺第九章好有趣的写法啊,刺探他的情史,哈哈,有点话剧舞台剧的感觉啊😚。 照你说的上半部十五章,算是中短篇,妹子早生几年jj肯定签得上,我再次建议妹子可以上平台发文,不说是非要赚钱或者出名,好文采不该被埋没。🥰

  • Theia

    Theia (如如不动,生生不息) 楼主 2022-04-02 23:34:17

    不够看!🥺第九章好有趣的写法啊,刺探他的情史,哈哈,有点话剧舞台剧的感觉啊😚。 照你说 不够看!🥺第九章好有趣的写法啊,刺探他的情史,哈哈,有点话剧舞台剧的感觉啊😚。 照你说的上半部十五章,算是中短篇,妹子早生几年jj肯定签得上,我再次建议妹子可以上平台发文,不说是非要赚钱或者出名,好文采不该被埋没。🥰 ... 苡苡澄澄

    感谢!再次!剩下几章有点内什么,我怀疑审核起来有麻烦,我贴评论区看看。上次6-10居然审了一下才通过。 发平台的事在考虑呢,青花鱼注册了,还没开始弄,我这两天正好研究下。新手新手,啥也不懂,害。

  • Theia

    Theia (如如不动,生生不息) 楼主 2022-04-02 23:36:52

    11.呼唤·亲吻·心碎的Elio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你离真相越来越近的时候。 莫延需要壮胆。 他这次敲开余恒的门,并不是两手空空,他拎了半打啤酒。 余恒去迎他,温和地看了他一眼,接过啤酒,一起进入房间。 “我已经对这个房间了如指掌。说不定,这里还残余着我昨天留下的气息,它覆盖在每一件我摸索过的属于余恒的事物上。我想跟它们打声招呼。”莫延想着,然后说出口来。 “嗨,我又回来啦!” 余恒好笑地看着他。 “我跟它、它、它,还有它们打招呼啊。”他转着圈,指着桌上、床上、书架上的各种玩意儿。 然后咳了一声,有点心虚地说:“今晚我们边喝酒边看,可以吗?” 余恒伸手盖在他的脑袋上:“可以”。 在观影之前,他们已经大致了解整个故事:Oliver和Elio,在热忱的羞怯、迂回的打探、含蓄的吞吐以及顾左右而言他的交手过程中,贴近、走远、再靠近、拉锯,最后倾吐爱意,接受分离——他们是彼此生命的夏日访客。 尽管清楚这些,一旦帘子拉上,灯关闭,画面亮起,他们还是随轻快的音乐进入了一个故事里。

    意大利北部某个地方,炎炎夏日,绿漆斑驳的窗,沁凉池子,泳裤,漂亮的身体,杏子成熟时。 他们将酒的瓶盖一一开启,两人各自拿上一支,瓶嘴与瓶嘴轻碰一下,惬意地喝一口。

    Oliver,这个来自美国的青年,总是将离别挂在嘴边,“Later”,回头再说,“Later”,下回见,“Later”,不必了——多么轻慢又无礼——Elio怪声怪气地模仿着Oliver,说“Later”... 这个场面实在太有趣——他们笑着拿起手边啤酒大喝一口;

    Oliver与Elio一起坐在车上,闹得不愉快,爸爸问“你们怎么了”,帮Oliver换了座位,然后他们来到海边,看到美丽的雕像,捡起一只雕塑断臂,两个人通过它握了手,说“我们和好吧”... 莫延先为这种孩子气感到好笑,拿起了酒,余恒感同身受地笑了,他伸长酒瓶与莫延碰了碰;

    Oliver帮Elio揉肩、Elio受惊躲开,一种难言的悸动,熟悉的试探,忽远忽近的徘徊; 莫延心虚地喝了一口,一大口,半瓶,余恒则默不作声地,一直喝,一直喝…

    Elio轻声说“我想让你知道”,Oliver说“我们不应谈论这些”,那是想碰却无法触碰的难过; 他们不知不觉拿起了新的酒…

    Oliver跟随Elio来到他的隐秘小世界,两个人躺在草坪上,轻轻揉搓着唇,情不自禁地接吻; 莫延悄悄地拿起冰酒瓶为滚烫的脸降温,余恒假装平静地喝酒…

    Oliver和Elio并肩坐在床上,脚趾压着脚趾,缠绕、挑逗、嬉戏,空气中弥漫着情欲; 他们的视线开始不自在,他们听着喘息声脸红,他们喝完一支,伸手拿另一支;

    Oliver和Elio在丛林大笑、在古都奔跑,仿佛要在即将到来的离别前夕,烧光生命的热情; 他们的酒瓶已经零零散散,有的在桌面,有的在椅子边,意识浑浑噩噩,悲中作乐…

    最后,漫漫的雪天,Elio接到Oliver的电话,Oliver说“我要结婚了”,Elio坐在壁炉前哭泣... 余恒喝完最后的酒,转头,呆愣地看着莫延——此刻这张美丽的脸,正在无声地淌泪…

    余恒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地擦拭莫延脸上的泪,可是擦完还有,擦完还有,止都止不住。 他掰过莫延的脸,让他看向自己,柔声地说:“怎么那么多泪啊,擦都擦不完...” 莫延仍是流着泪,静静地看着他。 余恒不擦泪了,双手捧起他的脸,疼惜地低声地反复地问“怎么了”“别难过”、“别哭了”... 一个醉醺醺地流泪,一个醉醺醺地看着流泪的人。

    “我们的身心只能活一次,而我们的心,比我们想象中要老得快; 美好的身体总有一天,它也不再具有吸引力,更别提其他的亲密接触了; 现在,你还能感受到悲伤和痛苦,别摧毁它们, 随之而来的,还有你感受过的欣悦。”

    “你为什么哭...” “我是Elio啊...” “那我呢...” “你是Oliver...” “Elio喜欢Oliver,是吗...” “喜欢,一直都很喜欢...” “Oliver也喜欢Elio,更加更加地喜欢...” “可他们最后分开了...” “嘘…”

    不知道谁先开始的,他们的嘴唇贴在了一起。 轻轻地揉捻,细细地抚摸,愁肠百结地纠缠,不舍得啃咬,不舍得下大力气,固守着理智,收拢着欲念,然后轻轻分开。 他们就像两只受伤的小兽,温柔舔舐对方的伤口。 用那个动作在说:“我和你一样啊。”

    “好一点了吗?” “嗯。” “今晚先在这里休息,好吗?” 余恒指着自己的床说,“你睡这张”,又指着苏迟溪的床说,“他今晚不在这,我睡他那张”。 他们简单地收拾,安静地上床,睁着眼,只是躺着,没有说话。 影片中那首《Mystery of love》犹在耳边萦绕,低语般地诉说爱意,诉说别离,他们是那样了解彼此的心情,他们都选择缄默退场,掩藏心伤——我不会企图占有你,而这正是我心碎的原因。

    第二日天还未亮,莫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好奇地辨着动静,那是轻微的走路声,低缓的流水声,洗漱声,最后是咔哒一响、关门声。 他去做什么呢?一夜没睡好吧?果然不该做那样的事啊... 两个人稀里糊涂地说着”喜欢“,却连说出对方的名字都不敢,一定是还没准备好啊... 说出爱意、知晓爱意是一回事,而为这份爱意做点什么又是另外一回事。 现在他知道了,两个人做到这一步,已然足够了——或许,这就是两人能为彼此所做的全部。 他们还有一年多的在校时光可以陪伴,然后余恒毕业,走向远方,自己会不声不响地继续生活。 余恒或许会将这样的”喜欢“当作生命中的一个光点,但他大可继续依着内心的野性、大步向前,没有什么迈不出脚的——如果他需要一点鼓励的话,那也可以给予他... 而自己,莫延想到,还这么年轻,还可以心伤,还可以哭泣,还可以等待,或者有新的追寻... 他知道对两人来说更有好处的决定是什么,他们可以像长久以来相伴的那样,度过最后的时光。 谁曾想,他会从高架床上摔了下来,因为可笑的低血糖。

  • Theia

    Theia (如如不动,生生不息) 楼主 2022-04-02 23:40:30

    12.默许·欲念·同性之爱恋

    余恒的确感到懊悔。他懊悔自己做了可能会令莫延后悔的事。 他在晨雾中奔跑,回想起那个挥之不去的吻,他一直以来都那么克制、那么安守本分,如今…可那个吻就那样发生了,谁也没有料到,那么美好的吻...可一切就到这里吧,维持在这个限度上,不要再继续往前迈。他们长久以来的友谊是那么值得彼此信赖,那么适合他们俩,等到他不得不毕业离开的那一天,或许也不必担忧因为过度参与莫延的生活而让他无法继续往前...他还年轻,眼神发着光,生命还崭新,他还可以带着心中的热情,无穷无尽地在这个世界探索下去。

    余恒带着断断续续的思绪,结束了奔跑。就在他正要往食堂去,买点早餐带回去给莫延的时候,他接到了苏迟溪的电话。 “在哪儿?莫延晕倒了,现在在校医院。” 他撒腿就往校医院跑。 来到校医院,他看到莫延躺在急诊室的床上,虚弱的样子,苏迟溪在旁边陪着,医生站在他们俩中间细细碎碎地说些什么。 余恒走进房内。苏迟溪抬眼看他,捋着来龙去脉。 “可把我吓坏了。我刚跨进宿舍门口,还看到莫延站在桌边喝水,他还跟我打了声招呼,说还想继续再睡一会,头晕的很,我看着他抬脚跨上铁架床,脚步有点虚浮的样子,还没来得及走过去提醒他或者扶上他,他已经踏上最高那一阶,然后突然整个人摔了下来...我的天啊。” 莫延摔到地上的时候不省人事。他是昏迷了过去。 苏迟溪紧张地背起他,二话不说地往校医院赶。值班的是个厉害的女医生,她看到一个学生脸色苍白地晕在那里,气鼓鼓地盘问苏迟溪好一会,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低血糖。 “你们年轻人就是爱胡闹,觉也不好好睡,早餐也不好好吃,本来就低血糖的人,不知道平时多补一点吗。动不动就晕倒,这次还只是从床上摔下来,下次若是有更高的地方,看怎么办!” 莫延在这片厉声之中醒来,为这顿劈头盖脸的骂感到很不好意思,又看到苏迟溪在边上,余恒仍穿着一身运动服,浑身是汗——莫延苍白的脸上,眼神流露出羞愧和歉意。 “没事啦,不要担心,低血糖而已。”虚弱的声音还要安抚人。 “嗯。”余恒心疼。 苏迟溪这时站起来说,“低血糖不能不吃早餐,你也刚跑完步还没吃吧,我去给你俩带一些来。” 女医生一脸严肃地说,“白粥可以,其他先别想”,也站起来,与苏迟溪前后脚走出去。 余恒在莫延旁边坐了下来。 “我...我昨天...我太晕了...有点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莫延迷茫地解释着。 “你摔得疼吗?头怎么样?要是觉得头疼得不对劲,我们再去外面医院看一看。” “不很疼,就是有些断片儿了。有些事记不清,可能把自己砸成震脑荡了。” 他还咧着嘴,拿自己开玩笑。 但余恒听出来了,他只是反复在强调”有些事记不清“。 “那我们昨晚做了些什么?” “看了...一部电影吧。” “什么电影?” “唔...” 他不想说。 余恒伸手,轻轻揉着他的脑袋,“别想了,不重要,再休息一会儿”。 他默许了莫延的“不记得”,不管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他都不打算开口提醒。 也许这样就是最好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着。

    喝醉酒再加意外晕倒,使得“断片儿”成为了在常理之中可以接受的“事实”。 在诗社的时候,面对好奇与震惊的伙伴们,莫延就是这套说辞。他没有得到任何怀疑的回馈。就连平日看穿一切的苏迟溪,也没有对这套说辞加以任何的补充或修正。 他想,说着说着,连自己几乎都信了呢。 但是,那个吻,他怎么能够忘记? 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吻啊。 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面对喜欢的人,还是个与自己性别相同的人。 这也是他第一次半遮半掩地诉说心意,并且不打算凭着这份心意、去明目张胆地干扰对方。 成熟一点,他说。 白天一切都照常,学习,功课,诗社,普鲁斯特的课,他一个也没有落下。 只是到了夜晚,周遭变了模样,他频频想起那两个看电影的夜晚,时光变得难熬。 更加令莫延感到惊骇不已的是,他开始做奇怪的事,奇怪的梦——他控制不住。 比如,在一个只有他自己留在宿舍的夜晚,他尝试裸睡,他尝试安抚体内那无处安放的欲望。

    他现在躺在床上,一丝不挂。这是突如其来的想法。他第一次在洗澡的时候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身体,白皙,匀称,光滑。也许是光滑吧,他不清楚,在婴孩之后,他还从来没有被什么人抚摸过,那仿佛是在说“男孩子,要自立茁壮,要能立在风雪中,如果娇滴滴地渴望被抚摸,那只会让你一辈子在温室中脆弱不堪”,“可是我现在渴望被抚摸,如此地渴望”。莫延轻擦去身上的水,衣服在浴室门上挂着,他只看了一眼,光溜溜地走到浴室外。 这种感觉危险又新奇。首先是空气的抚摸,凉意袭遍全身,然后是床的铁杆、铁架边缘,冰得他一个激灵,其次是被窝,他一股脑钻进去,终于躲进一个安全舒适的巢。他立刻侧着躺身,脸贴枕头,膝盖卷起,手臂抱在小腿上,像婴儿一样自然蜷缩起来,需要被包裹,需要被安抚。 这里很安全。一会儿他意识到。他转过身平躺下来,感受身体的呼吸,身体的诉求,身体的蠢蠢欲动。“好想被抚摸啊”,身体说。从哪里开始呢?任意地方也好。也许是胸膛,那里的勃勃生机,此前只为存活,而今为你跃动,也许是腹部,那里全是生命的要害,它现在对你敞开,也许是腰,那里乖乖放松着适应你的手指纹理,哪怕痒得令人想躲,很好,你基本拿捏了我,也许还可以升级一下。你的手从腰部划向腿根,那个从未暴露在太阳下的地方,此刻娇嫩地轻轻颤栗,手往下到达小腿,它的结实渴望你的柔软,到达脚踝,我再度想逃开,被你一把抓住,轻抚揉捏,小心哄着,再重重用力,狠狠惩罚着,好吧,有一点点疼,但我很喜欢。还有呢?我询问着,期待着,全身鼓噪着。下身某一个部位已经高高立起,好像要耸入云端,那么坚硬,却那么渴望。你的手可以伸向它吗,你知道,可以假装成云朵那样。你照办了。还有脖子,你该不会忘了吧,如此重要的关卡。你的手施展了怀柔政策,温柔抵达那里,取得我的信任,令我放松戒备。血管里的液体在加速流动,你感觉到了吗?你说感觉到了。但你的手不会因此停下,它反而加快了速度,大肆地扩张,逡巡这片只有巴掌大的我的领地,丝毫不掩饰它的贪婪。你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我。你以为我会惧怕,不,我只是渴望,像你一样贪婪。我此时挑衅地看回你,针尖对麦芒,狮与熊对峙,你敢不敢来。像得到了暗示,你再一次深入我的营地,掉入我的陷阱。我的嘴唇很柔软吧?现在你可以尽情揉搓,吮吸,温柔或暴力。来抢夺我的呼吸,来灌进你的空气,来吞噬我,伤害我,甚至毁灭我,复活我,我要在你身下窒息而死,就地重生。我身体的每一个地方,从发梢到脚心,被温存过的或被遗忘的,每一寸,都叫嚣着,呼唤着,你的名字。余恒。

  • Theia

    Theia (如如不动,生生不息) 楼主 2022-04-02 23:45:22

    13.织线·期限·末日的爱人

    突发奇想的三连环计划,已经被策划者扔出脑海之外。 出乎意料的观影行动,就像不小心擦过边界线的球,没有人大惊小怪。 那两个仍站在球场上的人,此刻并不想针锋相对、一决高下,相反,他们会找好对方接球更流畅的角度,温柔发球,也会在对方的球飞过来的时候,全力以赴。他们希望,对方在球场上能感到开心,那么自己也是开心的,他们希望,这场球事可以你来我往、没完没了、永不停下。

    一周一次的普鲁斯特课,依然是他们的期待所在,他们的思绪会在这里交叉、延展,彼此丰盈。 莫延:“你喜欢普鲁斯特,是因为什么?” 余恒:“因为他描绘生活的方式很有趣,他并非按照生活的本来样子去描述,他是通过亲历者的回忆来描绘。” 莫延:“那是不是可以说,记忆就像织线,而生活是它的纺织物。” 余恒:“对,但也许不止如此。生活的织线,除了记忆,还有遗忘。遗忘也是重要的一部分。” 莫延:“人们一边用记忆编织,一边用遗忘拆散,一边在夜晚编织,一边在白昼拆散,所以织造出来的生活,总是漏洞百出,无法圆满。” 余恒:“这也是普鲁斯特所说的,一种无望的遗憾,一种「不可救药的不完美」。” 莫延:“你希望事情完满吗?我是说,你能容忍不完美发生吗?比如你看重的人,他可能本质上很平凡,你欣赏的也许只是经过美化的他,那么,既然你已知道了,你会无法忍受吗?” 余恒:“如果不能忍受所爱之人的不完美,那问题不在于所爱之人身上,而在于他无法忍受自身的不完美。显然,我自己就是不完美的,而我的匮乏支使我将目光引向他人——于是我找到了爱人。”

    “你...咳...” 真是胡说八道,谁跟你谈爱人不爱人。 “我怎么了?哪里不对?” “没什么。继续啊。我还有问题。看这段。”

    「人们常说,死亡的日期是不确知的,但是,这种说法实际上已把死亡的时间确定在一个朦胧而遥远的范围内,不以为它同已开始的一天有着某种联系,甚至我们会在这个每小时都有了安排的非常确定的下午死去,或者死亡就要第一次部分地占有我们,从此对我们穷追不舍。」

    莫延:“你喜欢事情有期限吗?比如死亡是生命的期限,离别是相聚的期限,截稿日是创作的期限,遗忘是爱情的期限...我们总被各种期限穷追不舍,特别是在我们假意忽略它们的时候。” 余恒:“从时间的线性视角看,万事万物都有期限。期限有时候是物理上的,有时候是心理上的,比如菠萝罐头上标记的赏味日期,是物理上的期限,而你对爱情是否存续的感知,是心理上的,甚至是非理性的。” 莫延:“时而严峻无情,时而出人意料,仿佛遵循神奇的法则,而非理性的法则。” 他念了书中的一句。 莫延:“所以爱情,有期限吗?” 余恒:“相聚相守有期限,爱,可以没有。” 沉吟了一会。 余恒:“莫延,我有话跟你说。” 莫延:“什...什么?” 余恒:“我毕业论文快写完了。我的课,除了我们现在这门,也都上完了。所以...” 莫延:“所以...你的大学期限到了...提早到了。” 莫延的声线滞涩。不明悲喜。 该为他高兴的,莫延心里想,可就是太突然了,太突然了,什么都还没准备好。 莫延:“那你...那我们...不是,我是说...所以你即将离开学校了吗?” 余恒:“是。” 他想等莫延问一句“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可是莫延沉默着。 沉默得太久了,他甚至担心莫延会把自己憋坏。他只好自己说出来。 “不是突然决定的事,是早就准备的,是大一大二就开始努力的,是...遇见你之前的。你看我把所有课程都提前上完了,所以期限...是早就定下的。我只是...中间没想好去路,没想好该工作、该考研,还是该出国。你记得吗?你问过我,毕业之后的打算,我说我还不清楚。那时的我确实还不清楚。我是后来才慢慢下的决定...” 莫延终于出声:“那你的决定是?” 静了半晌。 “出国”,他轻轻地说,“去英国。念英美文学研究。” “多久?” “三年。”

    放课后,他们走在路上。并排着,但总隔着些距离。夏日的空气闷闷地笼罩着两个人,而他们的默不作声又像一层坚冰,里里外外,冷热挟击,真叫人形容不出是哪种滋味。 直至莫延停下,开口,打破了这种局面。 “余恒,我也有话跟你说。” 声音清亮,眼睛里有一簇火苗,身姿挺立,像是不会被任何东西所压垮。他当时就是像现在这样站着,说“我是一个理想主义着”,说“我喜欢诗歌,喜欢美好的事物”,说“我们可以彼此共鸣”,就是这样的莫延,让余恒看到了某种生命活性,这种活性,将那些原本以为只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诗情画意”,真正在一个人身上活泛了起来,比起一本诗集,一个只存在于纸片中的人物,他鲜活得多,可爱得多,丰富得多,也有趣得多。他就像是将自己灵魂中属于“灵动跳跃”的那一面抽取了出来,然后成倍地放大,加入时间的维度、空间的向量、人与事物的诸多变量之后,逐渐趋于复杂、趋向深邃、趋近完整。余恒想,就是这样的莫延,在他自己也全然不知的许多瞬间里,不断地抓着我的注意力、搅动我的肺腑、扣住我的心,让我不得不为之停驻。开始只是稍事停留,后来挪不动步,再到现在——只要你喊我一声,像现在这样,我就会毫不犹豫地留下来,只为是你。而这样的我,已然走到这个地步的我,除非是你亲自留我,否则我再无法继续装样子。可是,我又不希望你真的留我,并不希望你将视线过早地锁定在狭小的某处,我更不希望自己就是那片遮挡你目光的叶子、成为你视线里的障碍物,你可以、也应该看到更大的世界。 “三周半。” 他听见莫延说。 “距离你离开学校、正式毕业还有三周半。” 莫延向他迈了一步,以更近的距离看着他。 “若是我,现在追求你,还来得及吗?” 余恒呆住了。 莫延不等他回答,继续看着他的眼睛说。 “我喜欢你,很久了。久到我自己都没有发觉,久到我根本说不出是哪个时间点,也许是第一天,也许是你伸出手那天,也许是一起看电影那天,也许是今天。如果我今天就这样平静地接受你终将离开的事实,然后若无其事地度过剩下的时间,我会恨我自己,我会哪一天回想起来的时候遗憾不已,我会讨厌自己的无能,然后我也会恨你。我不想要那样。” “你以为我真的忘记了那个吻吗?我没有。我那么想你,每一天。然而我却要一直劝自己,不要靠近,就在这里,不要再靠近。如果你今天不告诉我你很快就要离开——比我原以为的要早得多,我根本不会意识到,我已经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我们,已经浪费了那么那么多的时间。” 他停顿了一会儿,以征询、甚至是请求的眼神,看着对方。 “哪怕现在只有三周半,我们在一起的期限只有三周半,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我们可以像真正的情侣那样,做恋人们都会做的事,牵手、拥抱、亲吻、任何事。你愿意吗?” 默了一会儿,他又缓缓地说道。 “你知道,三周半后,你依然可以追求你的梦想、做你计划中的事情,我不会以任何理由拦你...” 莫延还想说什么,余恒一把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开口。 “嘘...别说...我知道了...让我来说...” 他稍稍后退一小步,看着眼前的人,看得那样认真,仿佛要将这个泪眼朦胧的人看进心里去。 “莫延,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地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可能你很快就会发现,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没有你想象中强大,也不够有趣,你会看到我的脆弱,感受到我的依赖,我会天天都想看见你、抱着你、亲吻你、十指紧扣地握着你、不留一点点缝隙——你相信吗,我想做这些事情很久了,但我最终可能,只会将这些念头带在身上,和我一起离开。若不是你,我甚至没有勇气把这些话说出来。” “所以,换我问你,现在由我来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时光飞逝,夏日短暂,你可不可以现在就答应我,和我在一起?” “这样的话,我就可以马上亲吻你了。” 因为你不知道,现在的你是有多么多么地好看。

    荔枝树下。灯影斑驳。他们亲吻。他们相拥。 他们就像末日世界里的爱人,倒数着属于他们的三周半。 “我们颤抖,不是为了自己,就是为了所爱的人。”

  • Theia

    Theia (如如不动,生生不息) 楼主 2022-04-02 23:46:33

    14.亲密·絮语·交换的真心

    “还好吗,被我这样握着?” 他们都第一次做恋人,很生疏,也很紧张。脚下的路,都陌生了起来,每一步,都像是手中揣着易碎的物品,必须更加小心谨慎。开口,也总感觉,自己说得不够好,表达得还不够准确,笨拙地总想把话先在脑子里过上几遍,才道出来。 然而伴随紧张的另一种感觉,又是心安。 在内心更深层处,在晦暗的角落里,那些藏头露尾、不敢示人、甚至自己也不敢细看的念头,终于被全须全尾地展示了出来。而他们,现在已经通过了对方的考核、彼此都亮出了最后的底牌,终于可以坦坦荡荡、简简单单地聊一些最无足轻重的事情,因为不需要担心这些“小事”会不会占去他们本来稀罕的时光。而现在,三周半,24天——暂时以分秒计的话,又像是可观的时间余额——谁知道呢,他们现在还不想真的去计算,他们想做些虚度光阴的事,他们想漫无目的地聊,他们想不辨方向地走,无视结局般地大肆挥霍。毕竟,他们忍了那么久。

    “你知道吗?他们都认为我是薄情的人。”莫延说。 “他们是指谁?” “街坊邻居、算命先生等。小时候,我外婆去世,那时候也许我才不到10岁,穿着麻衣,跪坐在地上。旁边是我的哥哥姐姐表弟表妹们。他们都哭了,而且很伤心。但是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呆坐在那里,看看这个哭、那个走动,另外的人在操持,好像并没有意识到去世的人跟我的生命是怎样的关联,或者是,离开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还太小,还无法真正理解‘失去’是何意,又或是我过早地、无师自通地知道了,人人皆是过客,每个人都是其他人生命中的匆匆过客。比如我自己,也只是个过客。” “也许这不是薄情,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深情。你动用了手脚,打开了某种机制,让你自己从这种深情里退出去,但是你又没有真的走远,你站在那扇门边,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空落落的自己,却分辨不出是哪种情绪。对于其他人来说是那么本能和直接的情感反应,对你来说却不得门而入。以至于你常常曲解你自己。你知道吗,这样的话,你就是那些人的同谋,你和他们站在一起指责自己的薄情。可谁又知道,真正的你是怎样的呢?如果你真的薄情,真的毫不在乎,你就不会对这个事情记忆尤深。” “好吧,我觉得有些道理。那你呢,交换一下你的?”

    “我啊,他们会说我不近人情。”余恒无奈地说。 “他们觉得我满口都是不着调的东西,什么这个学家,那个主义,却不关心生活中真正重要的事情。他们觉得我不在乎我身边的人、那些我本该亲近的人——也许他们这样想的时候,是在说我并不在乎他们。可是我也无法向他们解释,我没有不在乎,我也有时常想到他们,我只是没有去联络、去示好、或者做更多具体的事情。他们觉得我关心苏格拉底都比关心他们要来得多。” “哈,不近人情的余恒。以后我可以这样嘲笑你。但是你知道吗,实际上我不这样看。我的想法和他们相反。当他们说你不近人情的时候,他们也许并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表达的是什么——他们可能想说,你看起来太完美了,你的言行举止太镇定了,你让人找不出错。因为是人,就会犯错,是人就会被这样那样的情感操控着,被某种欲望支配着,然后目光暗淡、昏昏沉沉、语无伦次、行为出错。他们被日常的琐碎所牵绊,被细小的石子硌伤脚指头,而你是会把自己放出来,将自己搁在更高的位置上,你看到这些琐碎,但你并不搭理它。也许我们可以用一个词语来说:超脱。超然物外,超脱于这些琐碎羁绊——那看起来确实很无情呢。不过这是超厉害的本领吧?你要不是刚才一脸苦笑地跟我说那些,我甚至要以为你在凡尔赛。” “哪有?我怎么可能对你凡尔赛。” “是是,你不会凡尔赛。你只是过于完美而又不自知。” “不要拿这样的滤镜看待我,这样很危险。因为你一旦发现我的破绽、我的错漏百出时,你就会完完全全地失望,完完全全地对我提不起兴趣,甚至觉得我比旁人还要不堪。因为落差感。” “屁。才不会那样。不过我是真的,有一段时间一直在找你的破绽,非常不怀好意地接近你,刺探你,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错处可以被我抓。真是太刺激了。” “是不是那次,你像个行动侦查组一样来到我宿舍,查查这,探探那的?后来发现了什么?跟我说说。” “当然是——发现了你的破绽啊。”狡猾的。 “那很正常”,假装不在意,但是又问,“是什么”。 “秘密。” 你的那个破绽,就是我啊。 “破绽说出来,有利于我修补嘛。我可以改邪归正的。” 莫延假意咳了一下,“有破绽才更像样,不用改了。乖。”

    他们就这样,走走停停,笑笑闹闹,聊些不怎么紧要的东西,慢慢地晃悠着回到各自的宿舍。 那种心情很难以描述。既像亲人般熟悉、知己般默契,因为在精神上他们早已是彼此最亲的人,但与此同时,掌心传来的肌肤相触的感觉,温热的、微微潮湿的,轻轻摩挲的,又提醒着人体验陌生。他们平时也聊很多,但大多数都是正儿八经的主题,一派认真的说辞,很少像刚刚那样,流露出自己丰富的情绪,不惧于展示自己内心的幽暗,不怕暴露无知,更不会担心会不会被理解成想得太多或反应过度。因为一切反应都是被允许的,被渴望看到的,是他们心无芥蒂的证明。他们对着心里重视的、而今终于正式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时——孩子般的玩闹心情就被激发起——甚至想撒娇,甚至想调笑,甚至想玩一会儿神秘游戏——仿佛说话不是重点,调情才是目的。

    他们俩又这样地过了几天。 一边散步,一边聊天。没完没了地走在校园里,没完没了地聊天。有时候一个话题来得很突然,有时候一不小心聊得很深入,有时候滔滔不绝地让路人以为他们在做学术讨论,不由凝神驻足,有时候又漫无边际地说着互不相干的话语——总之,他们都发现了对方、以及自己的话唠本质。 “你会为注定流逝的东西而伤感吗?” “我会。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无用’、’没必要’、甚至’造作’,但我真的会。有时候我下午贪睡,不小心睡到了傍晚——你知道,就是那种天将暗未暗、瞬息万变的那种傍晚。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日光正在消逝,周边的色彩正在失去亮度,有一只巨大的手正在以迅捷无比的方式撤掉你熟悉的布景,你的生活布景——可能那对于那只大手的主人来说,只是一块舞台而已。但是我身处其中,抓不住这个,留不住那个,似乎想不明白,我只是睡了那么一会儿,怎么整个世界都变了。” “你只是不想承认,有些东西终会流逝。” “是我不想承认——那些东西会从我的手中流逝。也许我下意识地认为,我拥有过它们,我可以无限期地拥有它们,而它们的流逝则无情地提醒着我,我无法拥有它们。它们逼着我认清自己的无能。你知道,有时候固执地不肯承认自己无能,才是更彻底的无能。”

    “好在我承认了自己的无能,这样我反而可以破罐子破摔地站在你面前,问你要不要在一起。” “好在我也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不敢相信你的心里会那样装着我,所以反而逼着你表露那么多。” “你就得意吧你!”恶狠狠地。 “我心里装着你,那分量比你多得多得多。” 稚气的较量,废话的对决。 “好你多,你最多。” “没有错。”

    有时候他们躲避人群,进入树林。 他们嘴唇轻触。 “莫延…” “嗯?” “莫延…” “余恒…” “莫延...” “余恒...” 莫延伸手摸向余恒的喉结,新奇又欢喜地摩挲着。 余恒伸手摸向莫延的脸,划过脸部停留在耳垂边。 “你有一对好看的耳朵。” “而你有一个好看的喉结。” 莫延抚摸余恒的脸,手指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攀岩上他的唇角,鼻子,眼眶,眉梢,鬓角,下巴,从下到上,从上到下。 “余恒,你的右边眼角下方有颗痣诶。还有,你的眼神太温柔了。别这样看着我,我要溺毙在里面了,我不会游泳。” 余恒捏向他的后颈,揉搓着,复又摁捏着:“这次不逃了?”他们都想到了那次。 “好不容易追到手的人,不能怂。”莫延笑着。 “你的耳垂那么软,让人想一直揉捏着。” 风也软,草也软,昏暗角落里,耳鬓厮磨的人,怀里的人一点一点变得更软。 “余恒,我好喜欢你。” “嗯…我也是,好喜欢你。” 胸膛贴紧胸膛。 心跳鼓噪着心跳。 七上八下,砰砰乱跳。 手也开始没有章法地滑进衣里,忽轻忽重地一顿乱摸,又爱怜般地,手指慢捻,掌心摩挲。又万般不舍地,细细停留,印上指纹,写上爱和欲的名字。 两个人窸窸窣窣地在林子里,在不知名的树下,在篮球场边,亲吻,抚摸,爱恋地看着对方。眼神里有火光从身体里窜出来,也灼着对方的欲望,仿佛不用开口,不用询问,也能直接明了这些眼神里的暗示“来吗”“可以吗”“我们可以吗”“现在可以吗”“要你可以吗”“你想要我吗”。 他们又急急地吻在一起,这次更狠,欲望叫嚣,贪婪尽显。舌尖滑向口腔,你进我退,你退我进,不相上下地交手,不留余地地摸摸探探,现在这个温暖的世界,是他们唯一想探索的一切。 在最后的关隘,在几乎到达对方的守护塔时,他们默契地停下,流连着,逡巡在那一带,想着如何夺门而入,像盗贼一样,又如何大肆进攻,做一个莽夫,最后他们放下武器,表示和谈,互开城门,互相通商。看来彼此彼此,都狡猾得不像善徒啊。 然后他们回到柔软的床。各自的柔软的床,脑海中仍一遍一遍地回放刚才的情节,身体一遍一遍地回味烧灼的欲望,还有气味,交握的手,在肌肤上永不疲倦似的抚摸。 多么想抱着他啊,一直抱着。 他们都这样想着,沉沉地进入梦乡。

  • Theia

    Theia (如如不动,生生不息) 楼主 2022-04-02 23:47:03

    15.尾声·惜别·亲爱的狮子

    第一周,他们乐此不疲地交换呼吸。 第二周,他们暗地筹谋着互相赠予。 第三周,他们明目张胆地烙印彼此。 最后三天,他们开始抑住哀伤和不舍。 但是无论怎么抑制,眼神里还是透了出来,笑容里有一抹惨淡的哀色。就连周边的人都觉察出端倪,窃窃私语着,暗暗关心着。

    英子:“明明那么不舍,却又要放开对方。” 周熙:“他们这样的人,是要为崇高吃尽苦头啊。” 苏迟溪:“这样也好,生活的万般滋味总要尝遍的。”

    英子:“离别这种滋味可不好受啊。” 周熙:“尝了欢爱再尝离别,什么都味同嚼蜡。” 苏迟溪:“快别夸张了,又不是永世不见。”

    他们是怎么发现的呢? 他们是从哪些地方发现的呢? 他们在校园的各个地方,只要发现莫延,就一定能看到余恒,只要想找余恒,就可以直接找莫延。因为他们,几乎成为了连体婴儿。 他们发现,这俩人有时一起出现在图书馆,肩并着肩,而两个人的眼睛都只看向对方,所以看不见那不远处向他们招手的人。 他们有几次逮到,这两个人一起穿行在荔枝树林里,一见到人,就默契无比地放开手,而那手,刚刚还松松地拉着。 他们去食堂,也总是看见这两个人,言笑晏晏地端着饭坐下,你来我往地交谈着,气氛融洽得、再多加一人、再添上一物都是多余的。 他们还看到——主要是苏迟溪看到,余恒总是赶在宵禁之前慢慢吞吞地回到宿舍,带着一股形容不出来的浓郁气息,也许是荷尔蒙,他看到这个平时一丝不苟的人发丝微微凌乱,衣服褶皱多得简直像错穿了别人的,脖子处有一抹暧昧的红,而眼睛却微微发光,神采奕奕的。或者说,用“满面春色”来形容更为合适。 他们只要捕获到任何关于这俩人的蛛丝马迹就会忙不迭地相互分享。比如,当其中一人说“这两人手腕上都带着一条彩虹编织带”时,另一个人就会补充“何止呢,他们周末散步时穿的还是同款拖鞋”,然后第三个人略微不屑地说“这有啥,他们老早地,就在用一模一样的本子了”,于是又有人说“他们今天穿的也好像情侣衫啊,虽然认真看不像,但就是特别搭”... 他们总是能从两人的举手投足中,品出你侬我侬的情意来,甚至暗戳戳地磕起了CP,“太甜了,我的天”“齁死人了”,这时苏迟溪就会蹦出来,冷不丁一句:“快到尾声了。”

    快到尾声了。那两个人也在暗暗地想。 但他们都表现出对时间流逝满不在乎的样子。仿佛临到期限的人并不是他们。 不然,他们怎么会还有闲情聊柏拉图和苏格拉底呢。 余恒:“你知道苏格拉底和他的希腊美少年阿尔基比亚德的故事吗?” 莫延:“知道一点点,但是你讲,我喜欢听你讲。” 余恒:“阿尔基比亚德迷恋苏格拉底。而苏格拉底的样子其实很丑,据说他是朝天鼻、金鱼眼、大腹便便、臃肿不堪、衣衫不整、整天光着脚。但阿尔基比亚德却对他一见倾心。他崇拜苏格拉底从言谈中所透出来的智慧和美德。他常常找机会和苏格拉底单独相处。他有次甚至和苏格拉底谈到半夜,然后说一起睡吧,就脱光了衣服钻到苏格拉底的被窝里,紧紧抱着苏格拉底。但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阿尔基比亚德非常地受挫,明明自己也是美男子一个,为什么都这样了,苏格拉底还是无动于衷。苏格拉底却对他说,在你的肉体还没有消磨你的锋芒之前,别谈什么精神恋爱。但后来更有意思了,苏格拉底其实不是不爱阿尔基比亚德。他在阿尔基比亚德人老珠黄、情人们都纷纷不在的时候,反而找上了他,说,你现在知道谁最爱你了吧。” 莫延:“这让我想到杜拉斯的《情人》。” 于是他凭着记忆,念了一段。 「我已经老了。有一天,一个男人主动向我走来,介绍自己,那是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时你很年轻,大家都说你美丽极了,现在我特意来告诉你,在我看来,现在的你比年轻时更美,你现在这张备受摧残的面孔比年轻时娇嫩的面孔更让我热爱。」 “是啊,在《会饮篇》里,柏拉图谈论爱,实际上把爱升华到了一个更高的境界里。他借苏格拉底之口说,爱是为了抵达永恒。除了通过肉体的结合、让人类不断地繁衍下去以外,人类爱情里的更大精华,是精神恋爱。灵魂的不朽比肉体的不朽更重要。两个灵魂在一起交流,一起研究艺术与文学,他们诞生新的思想——这不也是一种繁衍吗?他们共同创作一首诗、一部哲学著作、一篇戏剧,这些都是他们灵魂的结晶,精神层面的孩子。” “就像萨特与波伏娃。所以柏拉图,一定是包容甚至赞赏同性之爱的吧?” “对啊。有学者说,同性的性,其实不是指性别的性,它是’种’或‘类’的意思。因此同性之爱,可以直接理解为是同类之爱,是两个精神世界相似、灵魂底色相近的同类之间的爱。”

    莫延:“说到这,我有天写了一首诗,要送给你,在本子里。” 余恒:“说到这,我们一起把普鲁斯特问卷做完吧,你用你的本子,我用我的本子,14个问题,我们各自写下。” 莫延:“然后我们互换本子吗?” 余恒:“对,我们互换。然后我们三年以后再答一次,看看我们都发生了哪些变化。” 莫延:“就像普鲁斯特做的那样,13岁答一次,20岁答一次。” 余恒:“对,那时候我已经回来了。我们再换回自己的本子,再一起答一次。” 莫延:“这种感觉,就像把自己的灵魂封藏起来,交给对方保管。” 余恒:“所以我们一定要替对方好好保管。”

    莫延:“这三年里,我们要联系吗?” 余恒:“难道不联系吗?” 莫延:“或许可以试试,不联系。就像《爱在黎明破晓前》里,两个人共度良宵、享受了爱情,然后约定再一次见面的时间,再续情缘。” 余恒:“可是他们差点错过了。” 莫延:“但他们终究没有错过,不是吗?” 余恒:“确实。过于轻易就能达成的实时联系,其实并没有魅力。但我可以寄明信片给你。” 莫延:“好啊。远游的狮子。” 余恒:“你叫我什么?” 莫延:“狮子啊。你要去异国他乡,不就像狮子到了旷野吗?“ 尽情奔跑吧,亲爱的狮子。

    惜别后,余恒打开莫延的墨绿色日记,那正是当初自己送给他的那一本。 他看到里面的内容,有碎碎念的,有自我审视的,有洞察内心的,还有剖析余恒的。 余恒失笑,然后翻到莫延给他写的那首诗。他在里面写到,这是观看了《走出非洲》后有感而发的,他看电影的时候想到了自己。

    你热爱草原胜于一切 致余恒

    我听到一声呼唤来自远方。 你的声音穿越所有时间, 来到疾风吹动的原野, 两只狮子来回走动、停歇, 就在那棵它们喜爱的粗矮大树下, 你站在那里,就在它们中间, 呼喊我的名字。

    我随着你的视线看向沟壑, 看向纵横交错的种植园, 看向自顾自流走的河水, 它不属于任何有名有姓的池子。 我看向一群群奔跑的牧牛, 看向滑翔机驰过的团团白云, 你在云端向我挥手告别。

    你总会意外地再次出现, 逗留几天,最长半个月, 念出一串我不知晓的地名, 或是另一片草原的名字。 你热爱草原胜于一切。

    你熟知所有草地上的脚印, 从不留下自己的身影。 除非,除非你再也无法独自 看着天空的帷幕沉沉入睡, 无法做完一个重复的梦, 无法欣赏单片的云, 无法一个人听唱机里的老歌、 跳完两个人的舞步, 你才会真正回来。

    归来时天色已晚。 我忘了关上屋里所有的窗子, 眼睁睁看着海风, 吹走你的信件和我的故事。 不厌其烦地书写着, 直至你的名字消失在我的扉页中, 你也从未归我所拥有。

  • Theia

    Theia (如如不动,生生不息) 楼主 2022-04-02 23:50:20

    不够看!🥺第九章好有趣的写法啊,刺探他的情史,哈哈,有点话剧舞台剧的感觉啊😚。 照你说 不够看!🥺第九章好有趣的写法啊,刺探他的情史,哈哈,有点话剧舞台剧的感觉啊😚。 照你说的上半部十五章,算是中短篇,妹子早生几年jj肯定签得上,我再次建议妹子可以上平台发文,不说是非要赚钱或者出名,好文采不该被埋没。🥰 ... 苡苡澄澄

    我都发到评论区啦,最后的11-15章,到这里完结。 实不相瞒,这个我当作上部。我目前在写下部。

    既然你已经看到10章了,后面请一定看完啊!是我自己觉得还不错的部分,比起前面来说。嘿嘿。 感谢!

    p.s.第12章有三两个段落不给发,所以较短,但不影响。你要的意识流的che,看看12章那里算不算,14章也一小丢丢。

  • 兰亭序

    兰亭序 2022-04-29 12:40:21

    把后半段也发上来嘛

  • Theia

    Theia (如如不动,生生不息) 楼主 2022-05-05 21:01:03

    https://read.douban.com/column/62006015/ 谢谢点赞的宝子,这里是完整版,上下两部,想看的可以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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