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产出｜志极 我曾紧紧牵过他的手

我曾紧紧牵过他的手 志极1.2w+ 想到什么写什么瞎写的很乱 “可是有些人，注定是会相爱的。” 张极再醒来就是这个样子了。平时都好好的，只是隔三差五就会难受，说不出哪儿难受的难受。浑身上下里里外外没有一个细胞不是在和他作对，仿佛有人攥着他的心脏，叫他有痛说不出。 算上今晚，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 张极看了眼手机，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他太难受了，再躺下去像是会被床给揉碎嚼烂。于是他扶着胸口，从床上挣扎起来，一路摸着下楼去了。他实在疼得没力气，走到一半踩空了一脚，来不及反应就整个人连滚带摔了下去。声音大得吵醒了家人，张极摔得不轻，脑子有点混混僵僵的，妈妈把他抱在怀里眼泪落在他脸上他才找回一点活着的实感。 “妈，我好难受啊。” 张妈妈抱着张极心疼地眼泪止不住，却连关于那人的一个字也不想提。 “小极乖，没事儿啊。疼就哭出来吧。” 最后他也不记得他是怎么又到医院里来的了。 他就记得自己下楼摔倒，然后爸妈开车说要送自己去医院，自己在后座靠在妈妈怀里。再醒来就在这里了。 他揉了揉眼睛，使着劲儿揉的，好像尝到点痛才清醒。 妈妈见他醒了过来柔声安慰他，告诉他没什么大事，只是怕脑震荡才需要再在医院住一天，爸爸已经回去了他今天还有课，晚上换姐姐来陪他，明早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回家了，爸爸妈妈会来接你俩的。 张极听妈妈说着，乖巧地点点头。来讯问情况的小护士一脸羡慕地说，你们一家人好幸福啊，家长温柔和善，孩子乖巧可爱。张妈妈回给小护士两句谦虚的客套话才把人送走，而后又去办别的事了。偌大的房间里只剩张极自己。 是啊，张极想，我这么幸福，怎么会心痛呢？ 张极想不明白，干脆全当做是自己那次意外留下的后遗症。自己这条小命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抢回来没必要在这种小事儿上消耗。 一年多前他出过一次意外，再醒来时以前的事都变成了七零八落的碎片，他捧在手里一些，散落在地一些。还能认得出父母，却忘记了姐姐叫什么名字。醒来之后就一路走一路捡，遗忘的或许都是他自己不想要的，又或许是大家都不想让他要的。 至于那场意外的由来，张极问过一次，没从姐姐那里得到答案，却惹得姐姐抱着他一直哭个不停。张极怎么给她擦眼泪也还是掉，他又心疼又自责。自己伤的这么严重大家一定很伤心，过去的就过去吧，不知道也没什么。 可是，他痛啊。到底在痛什么啊？ 医生也没能给出答案，只说可能是休息不好造成的深度疲劳引发的不适，给他开了点安神的药嘱咐他多休息。 张极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安神药按时按点地吃下去好像是恢复了正常作息。至少不会再让他夜里总是辗转反侧了。 “妈，我想出去住。” 饭桌上张极捧着饭碗，正在吃爸爸刚给他扒好的虾。 “这么大个家留不住你啦？好好的搬出去住做什么！” 张妈妈当然不同意，张极才好了没多久，刚能正常生活工作，她才不放心让他独自生活。 张极见他母亲态度强硬，又换上了娇弱可爱的样子放下碗筷挽着妈妈的手臂撒娇。“妈妈～我已经好了！我可以自己住的！画室离咱们家太远了，我想每天早上多睡一会儿。” 张极的新工作还是姐姐给联系的，工作室老板是他们姐弟俩从小的朋友，张极学了很多年美术，美工设计都很有天份，他睡了四五个月绘画能力倒是一点没退步，工作起来得意又顺手。 只是画室在市区，而他们家在大学城，离市区得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张极实在是不想每天都早起，也羡慕姐姐独自生活的自由。张妈妈最吃他撒娇装乖这一套，和他约法三章，周五晚上要回家来陪爸爸妈妈，周天晚上爸爸再送你回去。张极心想，这和走读的大学生有什么不一祥的？他倒是没敢这么说，真怕他老爸再给他布置个论文作业让他重温校园生活。 张极是个很容易就拥有简单快乐的人。天空很晴朗、路边的小花很香、新出的奶茶很好喝，傍晚的落日很漂亮。看起来细枝末节的小事在张极眼里都值得开心，他的快乐又直接又纯粹，有些孩子气的天真，让人不自觉得变柔软，想要和他亲近，摸摸他的头和他说乖。 他们工作室加起来也才五个人，刚忙完一个很急的大单，老板请客吃火锅。张极兴致缺缺，没吃下什么东西。后半场大家吃的差不多了都攥着酒杯开始聊天，张极没什么故事可以分享，就竖着耳朵听别人的故事，捧着小蛋糕小口小口地吃。 晚上最是自由的，夏天的晚上尤其是。所有的负担好像都落在了窗外偷听的蝴蝶的翅膀上，蝴蝶振翅飞走了，故事也被抖落随之消散在微风里。没人会在意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只是想说一些故事，想得到一些故事里的人没有给出的回应。所以有人欢笑，有人流泪，有人拍拍肩膀给人安慰，还有人咬着小叉子陪人一起难过。 张极的眼泪滴落到捏着小叉子的手背上，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出在在他视线里，手指纤长，骨骼分明，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好像要挣破那白皙的肌肤。那手捏着一张纸，是来擦去他的泪。 “别哭。” 张极抬头看，这人好熟悉。微微蹙起的眉头，泛着涟漪的眼睛，高挺笔直的鼻子，漂亮紧闭的嘴巴，哪里都好熟悉。尤其是眼睛，那双眼睛亮却清冷，浓密的睫毛缀在上面却一点都不显女气，看向他的眼神里是惊涛骇浪，和自己说话的语气却又波澜不惊。 “我们是不是认识？” 张极这话还没得到那人的回应就被老板哥哥隔开了两个人，用有些恶狠狠的语气叫走了那人。 再回来时只有老板哥哥自己，那人出现得突然，消失得奇怪。他问老板哥哥那人是谁，老板哥哥只和他说是他的朋友，叫他不用在意。送自己回家的路上张极又问了一次自己是不是认识他，老板哥哥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张极知道，这人和他应该有些什么。 老板哥哥回答他的时候都不看他眼睛。要是平时遇见熟悉的人老板哥哥会耐心告诉他他知道的两个人的全部，然后摸摸他的头告诉他小极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但是现在，老板哥哥甚至不看看他。 第二天张极又遇见了他，张极确定，这个人和自己的过去一定非同一般。 哪里是遇见，是朱志鑫在等他。 朱志鑫知道他又回了画室工作，在对面的咖啡店等他下班，又不敢轻易出现，怕再被赶走，只好一路跟着他，直到那人终于转过身来。 “你找我有事吗？” 朱志鑫拿出手机给他看一张照片，应该是他的画，没给他看整个图的样子，只给他看了落款，是他特意给自己设计的logo，一个小橙子，叶子的脉络里藏着张极的名字。 “这是你给我画的，我还没有支付给你这幅画的费用。我还欠着你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张极摇了摇头，“我记不到过去的事儿了，这画就算是我送你的，不收你费用了。” 朱志鑫却始终坚持，朝他的方向迈进了一大步，两人之间近的能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我欠你的，得还。” 张极不想多纠结，过去的他记不起来，他也不想强迫自己。不过他似乎也不拒绝他重新走进自己的生活。 “我自己吃饭，挺没意思的，要不你陪我？” “那我每天都来陪你。” 朱志鑫握住他的手臂，手掌的一层薄汗蹭到他身上。凉的，冷的。这人在张极面前总是奇怪的。做出的事如此热烈，人倒是冷冰冰的，和他说出来的话一样，没什么温度。 那人真就说到做到，一连三天准时在对面咖啡厅等他下班，带他去吃他想吃的。 那人告诉他他叫朱志鑫，给他留了联系方式，其他的多一句也没说。他不说，张极也不问。 两个人饭桌上也不会聊得太多，大多数是张极在说，说他今天工作又遇到什么好玩儿的事儿，说第一次见到朱志鑫那天把他惹哭的那个姐姐相亲认识了新男朋友，说昨天朱志鑫带给他的芒果班戟不好吃下次不要买这家了。他也会问朱志鑫今天怎么样，朱志鑫也会回答他。只是两个人都很默契，心照不宣地玩儿着不说从前的游戏。 有什么好问的，左不过是参与过彼此人生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长短与否，期间发生了什么，对他来说都不值得回味。是抓在手里也会消散的泡沫，虚幻而脆弱的，短暂拥有而又失去的失落会成为他每个夜里的难过。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他现在是刚刚破土而出的种子，在父母亲人爱意的滋养下才堪堪得以生长，至于他在成为种子之前是个什么样的果实，拥有怎么样的人生，好像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不喜欢今天的菜？” 朱志鑫见张极筷子戳来戳去也没吃多少，嘴巴用来说话的时间比吃东西的时候还多，以为他是不喜欢这家。 张极立马摇摇头说才不是。“下午的时候琳琳姐的男朋友来过，给我们买了奶茶和甜点。我吃了4个蛋挞！这会儿好像是不怎么饿。”他越说越小声，像是被家长捉住正在偷吃零食的小朋友，脸也要悄悄缩在杯子后面。 “那不吃了吧，我送你回家？” 张极还是摇头，他不想回家。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总是会发呆，过去的片刻记忆时常突然出现在他脑海又飞速溜走，搞得他整个人总是空落落的。 “我们去江边走走吧！” 朱志鑫好像从来没有拒绝过他，至少目前为止是，结了帐开车就带人去了。 朱志鑫停好了车，自然而然地牵住他的手，领着张极一路走。今晚天气好，江边散步的人也多了些，路边还有零零散散的小摊。偶尔也会有骑着单车飞速经过的少年，扬起的衣摆和十几岁的年纪一样张扬，少年人总是这样蓬勃又美好的。 张极打量朱志鑫，这人哪里都好。长得也好看，性格也温柔，总是处处体贴。 可这人到底为什么偏要闯进他的生活呢？ 张极被牵着的那只手动了动，想了想还是不要这样牵手了，没来的及把手从朱志鑫的手掌里抽出来，反倒是被人握得更紧了。 朱志鑫转过身来看他，好像朱志鑫看他的眼神里总是带着难过。 “不喜欢我牵着你吗？” 张极小声嘀咕说不是不喜欢，朱志鑫直勾勾地盯着他要他继续说。 “可是两个男孩子牵着手走路有些奇怪啊……” 朱志鑫不再盯着他的眼睛，而且目光向下，打量起两个人牵着的手。朱志鑫宽大的手掌包住张极的手，指根穿过指缝用力地夹住他，又怕弄疼了他一样卸了力，拇指轻轻摩挲他的手背。朱志鑫对他，好像总是克制的。 “哥哥想牵着你。” 这句话像是什么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地回放。张极又睡不着了，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朱志鑫。朱志鑫牵着他的手和他说哥哥想牵着你。 不过他也不敢和朱志鑫讲，总不能真的去问他，你怎么总是在我脑子里走来走去的。 他点开了对话框想和朱志鑫说说话，又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什么才好，删删打打一句睡了没呀还没发出去就接到了那人的消息。 “怎么没睡？” 想来是正在输入中出卖了他，再想一想朱志鑫怎么盯着他的对话框？是不是也在期待自己和他说话呢？ “你是不是也在想我啊(>﹏<)” 张极发完这条消息整个人都害羞的情绪淹没住，只好把脸藏进被子里，只留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盯着屏幕。 “嗯，想你。” “想到舍不得走，还在楼下看着你。” 张极立马坐起来，掀开被子小跑着到楼下去。果然一出门就看到了倚着车门的朱志鑫。张极跑到人面前，却又突然站住没了动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从他送自己回来到自己折折腾腾地也没睡着怎么也有两三个小时了，这人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张极像是又病了，只要想到他看到他胸口就涨涨的，又酸又甜的感觉像是要从心里溢出来，叫嚣着让自己赶快得到他。 “你怎么没回家啊。”张极搅着衣角，害羞从脖颈蔓延到耳朵尖。 “回去也睡不着，会想你。不如就在这看看你。” 朱志鑫拉过他那只不安分的手，捏着他手指上的软肉像是给小朋友的安抚动作，张极居然真的就平静了许多。好像在朱志鑫面前，自己总是被引导的。 “在这里能看到什么啊，我窗帘都拉的严严实实的。” “我想小极，想多看看小极。” 张极像是被他这句话蛊了心智，不由分说地就把人拉回了家。 可是好奇怪，为什么朱志鑫睡在他旁边他这么安心呢？ 朱志鑫睡着了也还是会蹙着眉，洗过的头发没了发胶的加持柔软地顺在额前，遮住了一点眉眼，没遮住他的不安。朱志鑫睡觉也要要牵他的手，一只手给他枕着，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和他牵着，朱志鑫把他整个人都攥在手里，好像他随时会跑一样。 或许我们曾经相爱过，张极想。无论是我弄丢了你还是你弄丢了我，我们现在的温存都足以证明我们曾经是爱过的。 张极不想考虑以后，他只想今晚靠在朱志鑫怀里睡个好觉。 这一觉睡得很长，长到张极迷迷糊糊做的梦从小学一路到毕业工作，张极梦到了好多故事。梦到他小学被妈妈管的很严，不许多吃零食尤其不许多吃糖，有人偷偷从窗口递给他最喜欢的橙子味棒棒他告诉他吃完了要去刷牙，不然下次就不给你带了。 梦到他中学和同学踢球砸坏了学校的玻璃被叫家长，所有人的家长都来了只有他家长没在，可是有人来替他解决，还给他带了冰激棱，屋子里面闹哄哄的，张极就坐在楼梯上吃他的冰激棱，然后有人过来牵他的手告诉他没事儿了咱们回家。 梦到他高中被人按在厕所隔间亲吻，一双白皙宽厚的手托着他，他双腿缠在那人的身上，自己叫他哥哥，让他不要再咬破自己的嘴角了。 梦到他们一家人在饭桌上吃饭，妈妈教育他不要总是缠着哥哥，哥哥刚创业工作忙自己要懂事一点不要闹人。 梦到他被人追车，他一直呼叫救命也没人理他，他哭着喊着也没人救他，他挣扎着被人拖进车里，然后一阵天旋地转。 他醒了。朱志鑫把他搂在怀里轻轻拍他的背。下巴抵在他额头上，轻声安慰他，“没事儿了小极，都过去了，不怕不怕啊。” 张极没办法再假装无所谓了，他想知道，他得知道。 “朱志鑫儿，和我说说吧。” 朱志鑫像是被他这话定住，反倒把人搂的更紧了，像是要把张极揉进自己的骨血一样。 如果那件事没有发生，我们一定会很幸福的。 朱志鑫二十六岁，一半时间自己挨着，一半时间张极陪着。朱志鑫觉得自己好像才活了十三年，有张极陪着的这一半岁数才算活着。 朱志鑫从小就是个独立的孩子。不独立也没人管，爸爸是集团老总，自己很少能见他的面，开会出差忙工作，一周也和自己说不上几句话。妈妈是舞蹈家，不是在练功房就是全世界飞各地演出。这个家陪着他的永远只有保姆和司机，偌大的别墅空荡荡的，在朱志鑫眼里全是死气沉沉的孤寂。 他自己也忙，除了文化课还要有各种特长要学，不是其他小朋友可以自己选择的兴趣班，是他爸爸一定要他学的一些额外的课程。他也无所谓，反正闲着也是无聊。 只是白天再忙，晚上一个人睡的时候也难免会想要爸爸妈妈的陪伴。小时候也哭过闹过，哭闹也没用，爸爸还是要工作，妈妈还是要演出。他还是一个人。 在他初一那年他爸妈离婚了，他妈带着他搬出了这个空荡荡的房子，换了个小一点也还是只有他的房子。 离学校近了很多，也不用司机接送了。只是周末还是会被接走去上那些私家课。他不懂他爸他妈在折腾什么，他也懒得问。 这里是大学城的家属院，大部分都是独门独院的小复式，比之前他生活的别墅区热闹一些，邻居之间多了点人情味。 他搬过来第二天就有邻居来看他，隔壁阿姨领着小儿子带着自己烤的小蛋糕来看他。 朱志鑫就是这时候认识张极的，那时候张极还是个才上四年级的小团子，而朱志鑫已经抽条开始长成少年人的样子了。小弟弟又乖巧又可爱，笑起来脸圆圆，露出一颗小虎牙和旁边少了一颗牙的缺口，整个人都糯糯的，躲在妈妈身后小声和他说哥哥好。 隔壁阿姨一家是实在的好人，见朱志鑫总是自己在家隔三差五就会叫他来家里吃饭。一开始朱志鑫是拒绝的，架不住张极赖在他身上和他撒娇。 “哥哥我们去吃饭吧！我妈妈做菜可好吃了！今天做了小酥肉和糖醋排骨哦！” 是了，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被张极赖上的，他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叫自己哥哥，问自己好多无聊的问题。 “哥哥中学好玩儿吗？” “哥哥中学的老师凶不凶啊？” “哥哥我上中学了也会变得和你一样帅吗？” 朱志鑫抽出一张纸，给张极擦了擦融化在手上的冰激凌，然后再牵住这只手。空出来的手在人头上敲一下。 “不好玩儿。” “很凶。” “不会。” 如果可以朱志鑫希望张极永远不要长大，永远这样单纯可爱，永远跟在自己身后叫自己哥哥。 张极被他敲了头，脸都皱起来，委屈吧啦地说哥哥一定是骗我！ 他的哥哥忍不住笑，叫他快点儿吃完冰激凌，不然回家就要给阿姨发现了。 再后来朱志鑫的妈妈又要结婚了，和一个他只见过两次的外国人，朱志鑫不愿意和她去国外，也不想回那个冷冰冰的别墅里。他就自己生活在这里，这里有张极，有他的弟弟，有他生活里最精彩的部分。他在这里生活才知道，原来日子过起来是有滋有味的。 原来别人的妈妈可以不问孩子想吃什么，做出来的菜却格外可口。爸爸下班回家是可以陪着孩子玩玩具看动画片的。张极还有个姐姐，比朱志鑫还大一些，已经是高中生了，她也总是“欺负”张极，总是叫他跑腿给自己拿这拿那，也总是和自己一样偷偷给张极买家长不让吃的零食。 朱志鑫在张极家尝到了简单生活的幸福，没办法再自己对着冷冰冰的房子发呆了。 他上初中，张极上小学。张极每天放学都来自己家写作业，不愿意写的数学题就撒娇耍赖，要哥哥帮自己写。张极贴到他身上搂住他脖子，脑袋蹭在他怀里和他撒娇，“好哥哥，就帮我写最后一次！快点写完我们回家吃饭呢，妈妈说今天晚上做你爱吃的麻辣牛肉哦！” 张极上初中他就已经上高中了，初中部和高中部没隔多远，张极总是会在班里等着朱志鑫来找他一起回家。有次他们学校开运动会，张极得瑟一天累的不行，最后还是朱志鑫给他背回家的。 张极也已经开始抽条长个子了，这半年窜的快，总是要拉着朱志鑫比身高，说自己一定会超过哥哥的。身材越发细高挑了，脸蛋上的腮腮肉倒是一点没少，还是那副圆圆的孩子面容。 朱志鑫托着张极的屁股往上颠了颠，他的弟弟终究还是长大了。 朱志鑫高三那年他爸来找他，说大学想送他去国外学管理，他说什么也不肯，坚持要留在本市。他爸发了好大的火，还打了朱志鑫一顿。最后也没拗过他，随他去了。 朱志鑫从他爸那回来，一到家门口就看到张极坐在院里的秋千上等着他，一见到他像是蝴蝶见到花朵一样扑上来。明明被打的是朱志鑫，张极却哭得比朱志鑫还惨，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地一劲儿掉，顺着衣领落在朱志鑫胸前，烫的像是要烧穿朱志鑫的心口。 那天张极是真的怕了，怕以后再也见不到朱志鑫，非要赖在他家和他一起睡。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和朱志鑫一起睡了，小时候好多个周末张极在这儿玩累了就睡在这儿，朱志鑫还特意给他备了洗漱用品和睡衣，方便他赖这自己这里。 朱志鑫给张极拿了棒棒糖，拆了塞到他嘴里。橙子味的，因为张极喜欢所以朱志鑫家里总是备着。“哭成小猫儿了，吃点甜的心情好点。” 张极拉着朱志鑫的手，问他你会走吗？会离开这里吗？还回来吗？ 哪里是提问，分明是威胁。张极眼巴巴地望着他，眼里含着一汪泪，只要朱志鑫说是他一定会又要哭出来。朱志鑫不舍得他再哭，把人抱起来坐在腿上，捏着他的下巴亲上去，告诉他哥哥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那颗棒棒糖还含在张极嘴里，他没尝到哥哥的吻是什么味道，着急地把糖拿出去又去寻哥哥的唇，让哥哥亲了个透。 哥哥还是哥哥，弟弟不再是弟弟。哥哥拐着弟弟和他偷偷恋爱，在他还分不清友情和爱情的时候，在他还不懂占据和引诱的时候，他的哥哥已经把其他的因素通通阻拦在外面，只告诉他他被哥哥好好爱着。他的哥哥是个坏哥哥，引诱着他小小年纪就成了哥哥的小男朋友。 张极不敢和家里说他偷偷和朱志鑫谈恋爱了，他才多大呢，被爸爸妈妈知道肯定少不了被收拾。他就偷偷和哥哥谈恋爱，在别人眼里他们是最亲密的朋友，在爸爸妈妈眼里朱志鑫是值得信赖的哥哥。只有姐姐知道，只有姐姐看得出张极和朱志鑫的小动作。 姐姐考上电影学院以后签了公司，工作很忙很少回家。张极是艺术生，高二暑假在北京的在画室集训，那时候朱志鑫也才大二，年轻人的恋爱总是想时刻黏在一起，朱志鑫干脆租了画室附近的房子陪张极一起。某一个晚上姐姐来看他，正好撞到朱志鑫牵着张极的手。姐姐才知道他没有住在画室的宿舍，而且和朱志鑫偷偷出来住了。他求姐姐不要告诉爸爸妈妈，姐姐想了想还是没舍得和他计较。只假装很凶地警告他俩不要乱来，至少要高考完才能去过爸妈那关。张极抱着姐姐的手臂摇啊摇，一个劲儿地点头应好。晚上就被哥哥按在沙发上欺负了个透，哥哥在他嘴唇上咬破个小口子，再用力地吸允那处，张极推着哥哥肩膀叫痛。哥哥也不听他的求饶，只贴着他的脸，一直重复地叫他小极小极。 张极大学和朱志鑫报了同一个学校，朱志鑫学计算机，张极在他隔壁学设计。只是那时候朱志鑫已经开始创业，基本上不怎么在学校了，偶尔回学校也是为了满足张极憧憬的校园恋爱。他的哥哥总是会满足他的小小需求，而张极也一如既往地爱着哥哥。 高考完张极就带着朱志鑫和爸妈坦白了，也不敢说自己从初中就开始和哥哥偷偷恋爱了，只说两个人在一起了。那天爸爸沉默了许久，把哥哥叫到书房说了好多不让告诉张极的话。妈妈也拉着张极的手语重心长地嘱咐他，张极难得严肃地和妈妈保证，自己一定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 朱志鑫开公司的第一年，用自己赚的钱在市区买了个房子，房产证写的张极的名字，装修也都是两人商量着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的。说是两人商量，其实都是张极做主。张极喜欢的软软的沙发，张极喜欢的青色的地毯，张极喜欢的布艺窗帘。张极拉着朱志鑫给小家里添置了许多不起眼又可爱的小东西，从进门手边的摆件到床上抱枕的样式，每个都是张极精挑细选过的。 那时候朱志鑫每天都好幸福，虽然刚刚起步的事业又难又累，但是想到张极就觉得特满足，日子总是有奔头的。 他的小男朋友也即将毕业，和朋友一起开了画室，事业也进入稳步发展阶段了。 两个人的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凭谁见了都人不要感叹一句多好的一对小情侣啊。 如果可以的话，朱志鑫想这辈子都停在那时候。 朱志鑫的父亲知道了朱志鑫和张极在一起的事，要朱志鑫和张极断绝关系回自己身边来。朱志鑫不肯，他就对张极动了手。他把张极带走了，逼朱志鑫来见他。 朱志鑫没办法，红着眼眶求他父亲放过张极也放过自己。他父亲要他回来继承家业，忘了张极，恢复正常的生活。 “正常？你们才不正常！我需要你们的时候不管我，我过得好好的又要来夺走我的快乐。凭什么！就凭我的命是你给的？那我把命还给你，你把张极还给我。” 最后朱志鑫还是妥协了，他把张极要了回来送回了他父母那里，嘱咐他最近不要联系他。张极不肯，扯着朱志鑫不肯放手。朱志鑫哄他，说小极乖，哥哥去解决问题。哥哥永远爱你呢。 问题哪有那么轻易解决。 朱志鑫和他父亲谈条件，回来继承家业可以，但是要张极在他身边。 他父亲当然不肯，一旦朱志鑫继承了家业，他和张极之间的感情就会成为整个商圈的谈资，对公司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朱志鑫坚持，一定要和张极在一起。他父亲气不过，狠狠揍了他一顿。踢一脚问一句再给我说一次，朱志鑫还是不改口，“我说我爱张极，我就要和他在一起。” 朱志鑫觉得他爸无可救药了，没什么和他谈下去的必要。仅剩的一点父子情谊也在这几天的对峙中消磨殆尽了。 他偷偷联系了张极，告诉他我们离开这里。他以为计划地周全，还拜托了张极姐姐千万要等他们两个离开以后再告诉张极父母真相，说等事情平息一点会带张极回来的。 他哪里斗得过在商场沉浮了几十年的父亲呢？他父亲早就知道了他的计划，他一出门就被保镖抓住带回了别墅，张极那边也派人过去。既然朱志鑫不肯和他分开，那他干脆就把人送到国外去，他给张极办好了新的身份，还找了一个不错的学校让他继续深造。 就是那天，张极被送去机场的路上出了意外。朱志鑫的父亲瞒着他联系了张极的家人，带着支票上门给人赔礼道歉。一边道歉，一边警告他们不要再放纵自己的孩子毁坏别人家孩子的人生。 那是张极父亲人生中唯一一次对人动手，他狠狠给了朱志鑫父亲一拳。以张极父亲的身份庄重警告他：管好你自己的儿子。不要再试图伤害我的孩子，不然我拼了命也一定和你玉石俱焚。 朱志鑫在病床上得到的消息就是张极被送去国外了，至于他到底身在何处，情况如何，他父亲一概拒绝告诉他。朱志鑫发了疯一样想要逃，他得找张极，他说好了要带张极离开这里。家里的门早被他父亲锁死，外面门口也安排了人看得牢牢地。他根本无处可逃。 关了他一个月，他父亲才告诉他。原来是他父亲病了，癌症晚期没有办法了，才一定要朱志鑫回来接手他的生意。他为了他的公司付出了大半生的心血，不忍心看它最后被瓜分蚕食。他知道自己儿子是个做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的好孩子，所以才一定要把人抓回家负起这个责任。过程残忍一点，代价惨重一点都不要紧，只要最后是他想要的结果。 朱志鑫听了只觉得好笑，原来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你的人生负责？这真是我过了二十多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朱志鑫才不会成全他，既然你也活不久了，那我就要走在你前头，不仅不会如你的愿，还要让你尝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 人一旦有了寻死的念头是很难不被发现的，在他决定割腕自杀的那个晚上，他的管家刘叔敲响了他的房门。 刘叔偷偷告诉他，老爷剩下的时日不多了，他走了你的心愿我会帮你完成的，你不要做傻事，要留着命去爱本应爱的人。 朱志鑫再也撑不住，啜泣着哭出声来。“小极，我的小极。我好想你啊。”朱志鑫是个坚强到有些倔强的人，生平最不爱掉眼泪。爸妈离婚他没有哭过，一个人挨过漫漫长夜没有哭过，被父亲踢断肋骨也没有哭。只是现在，他想起他的小极就忍不住掉眼泪。我没有按照约定去见他，他会不会怪我？想到他会怪自己朱志鑫就难过地要死掉了。 小极，你还好吗？一想到你我心就好痛。 朱志鑫痛，张极也痛。 张极从醒来就觉得自己像是被割裂了一样地痛，他只说了句“朱志鑫说不会再见我了。”就又昏过去，真真切切睡了好几个月才醒。再醒来就记不清以前的事了。 朱志鑫给父亲办完了丧事，很快就接手了公司。 他每天除了工作就是打听张极，刘叔早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了。他也曾去过张极住的医院。只是被张极家人拦在门外，压根没给他见张极的面。 朱志鑫知道自己父亲做的错事不值得被原谅，只是求他们给自己个机会，不要迁怒于自己。 张极姐姐哭着告诉他，张极醒来第一句话是“朱志鑫说再也不会见我了。” “你知不知他本来可以醒过来，是他自己不愿意醒过来。医生说他没什么求生的欲望了，是我们每天陪着他，和他说话，告诉他爸爸妈妈还在等着他。朱志鑫我真的很后悔，后悔当年包容了你俩早恋，后悔帮你从家里拐走我弟弟。你走吧，这辈子都不要来打扰他了。是他自己不想记起来的，让他过新的人生吧。” 让他过新的人生吧。 朱志鑫也挣扎过，自己那几个月全凭对张极和一点念想才熬了过来。现在张极就在他眼前，可自己好像真的要失去他了。他的一颗心好像和玫瑰绑在了一起，盛开的是对张极的爱意，用扎进他心脏的血滋养生长，想到就会血淋淋地痛。痛也爱着。他怎么能没有张极呢？ 他那天答应了姐姐，让他过新的人生。 可是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找人去跟张极的行踪，后来又不满足只能看到照片，每天都随着他的轨迹陪他一段路。 张极路过便利店，门口逗猫的小女孩在吃一个橙子味的棒棒糖。明明温馨又美好的画面却惹得张极心痛，心脏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桎梏，痛得他呼吸不畅，不知怎么就昏了过去。还是跟在他身后的朱志鑫冲上来把人抱在怀里送他去的医院。一路上朱志鑫都小心翼翼地捧着张极的脸，他的小极瘦了好多，眉眼也不似从前那般明艳了。朱志鑫牵着张极的手贴到自己胸口，那里在充斥着对张极的思念。 叫来了张极的家人陪他，朱志鑫又被赶走。司机扶着几乎走不动路的朱志鑫，劝他不要再这样折腾自己了。朱志鑫说你不懂，我离不开张极，做不到不爱他。 朱志鑫真的没办法克制住自己想要接近张极的冲动，所以一次又一次，他终于又走进了张极的生活。 他的小极不记得了也没关系，过去甜的苦的都尝了太多，翻篇了过新日子也很好。 可是现在，小极问他，要他告诉自己过去的事。 这么漫长难熬的日夜，我要怎么逐字逐句说给你听呢？ 张极又和朱志鑫见面的事还是没能瞒住家里，周末回家吃饭，爸妈还是决定尊重张极的意见。 张极还爱着朱志鑫，凭他们如何阻拦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哪怕张极记不清过去的种种，只要朱志鑫出现在他面前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去爱朱志鑫。只这一点，张极父母便再没有赶走朱志鑫的必要了。这人不在他眼前，而是在他心里，在某处生根发芽，被张极的爱意呵护地旺盛，是永不凋零的嫩芽，只会生长不会枯萎。 最后他们约了医生，决定用催眠的方式告诉张极过往发生的种种。张极向父母要求在外面等他，也要朱志鑫一起等他。他想一出门就见到他们。 他告诉朱志鑫，别怕，我要给我们一个结果。 碎片终于被拾起，拼成了一幅完整的图，一笔一划都是他和朱志鑫。他的朱志鑫。丢失的记忆此刻正一帧一帧的在脑海里回放，每个片刻都有朱志鑫的身影出现。记忆中的张极和朱志鑫那么美好，以为相爱的日子可以过到白头到老。 原来我们曾经那么熟悉，原来我们曾经那么相爱。 怎么会舍得忘记呢？你陪我走过那么长的青春岁月。你紧紧牵住我的手，和我说过的每一句永远我都刻在心底。我从未忘记，只是你没有来赴我们的约。 张极有些愣住，他不知道朱志鑫到底有没有放弃过他。他好像没有那么勇敢了，他说了要给他们两人一个结果，可是，要怎么问朱志鑫，你是不是曾经放弃过我这种话呢？ 张极脑子很乱，想不出结果，也给不出答案。 “朱志鑫儿，我能不能冷静冷静再给你结果。” 张极这话像是封印，扼杀了朱志鑫心里那朵玫瑰的生长，连根带土地冻结了整片领地。他看张极，张极也看他。 他看张极带着爱意，带着歉意，带着祈求，带着无数句未能脱口而出的话。张极看着他的眼神什么都没有，是空虚的缥缈的。 “我有点分不清，到底刚刚发生的一切是场梦，还是现在才是梦？” 张极还是离开了这里一段时间，由他父母陪着，去国外旅游散心。其实张极不说朱志鑫也知道，张极在躲避和自己的接触。 张极会回来的，只要他还爱着张极他就愿意等。等他的小极叫他哥哥，再笑着扑进他怀里。 只是他不知道，张极只是怕朱志鑫在他面前，他什么都不想考虑，只想和他在一起。那对过去的经历太不公平了，张极从十岁开始赖在朱志鑫身边，从来没有考虑过朱志鑫到底爱不爱他这个问题。只是朱志鑫站在那里，朝他招招手他就能飞奔过去爱他一辈子。 一辈子有多长呢，长到让人想到一辈子就觉得漫长又美好。荒芜的人生需要爱才能恢复生机，是爱让人想要活下去。 爱这个词或许过于晦涩难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向你表达我的爱，向你诉说我的爱，我怕我做的不够明显，让你感受到的爱意不够热烈，我又怕我过于急切，让你感受到的爱意不够温柔，可是我好想告诉你，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即使受尽苦难也愿意爱你。 你问朱志鑫最后悔的是什么，他只会说后悔没有照顾好张极，让他受罪了。 他不后悔半引半诱弟弟和自己走这条不归路，不后悔承认爱他而被打断了一根肋骨，不后悔认识张极以后的每一个日夜。只是提起张极，会遗憾他认识他还是太晚了点。应该从有记忆就认识的，要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被自己填满才好。 我荒芜的人生是被你的爱滋养，得以花团锦簇、枝繁叶茂。你问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我一定会回答你：我曾在无穷无尽的孤寂里，被爱人紧紧牵住过我的手，带我来看多姿多彩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