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遗梦|贾政与黛玉,以及红楼姑嫂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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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是贾母亲外孙女,贾家除了外婆,跟她亲缘最近的就是两个舅舅了。
但书里没写过贾政贾赦和林黛玉之间的直接交流,除了节日家宴这种公开场合,女孩子们看起来平日跟男性长辈也不大见面。跟舅舅的关系就只能侧面看。
黛玉进贾府逐一拜见长辈亲友的时候,两个舅舅都没见到。大舅说心里难过身上不好,我那大外甥女啊,你既然都来这儿了,就跟姊妹们好好玩好好生活,别伤心了;大舅妈还热情挽留,让在家吃饭。这趟很是有些热热乎乎。
二舅家呢,舅妈在正房跟林小姐做了正式会面,都是很严肃的对话,你多跟女孩子们玩,他们好;我那个小儿子糟透了、简直妖怪,你要离他远一点;二舅去斋戒了,也没见着也没留话。
虽然初次见面显着二舅家对黛玉冷淡刻板,我觉着贾政其实对自己亲妹子家的外甥女还是很亲近的。
1.贾政对黛玉的私塾老师贾雨村那么好,提供种种便利,后来招得贾雨村没事就去府上做客,还每次要叫上贾宝玉去应酬。
2.黛玉跟贾宝玉看了点儿童不宜的小说,宝玉一时忘形惹了林妹妹,妹妹的第一反应不是找舅妈告状,而是要告诉舅舅去。一方面贾家的男孩子都怕父兄板脸摆规矩,另一方面也得说黛玉心里跟舅舅更亲近。
3.后来的黛玉跟史湘云在花园散步联诗,走到那什么凸碧馆凹精宫的时候湘云顺口夸名字好听,林黛玉说道“实和你说罢,这两个字还是我拟的呢……谁知舅舅倒喜欢起来,又说:‘早知这样,那日该就叫他姊妹一并拟了,岂不有趣。’所以凡我拟的,一字不改都用了。”——这待遇宝玉可比不上,当日他跟着清客先生们给省亲别墅各处拟名时,挨他父亲那些“呲儿”。政老爷当着别人的面,对儿子各种半真半假的批评也挺有趣,谦虚中透着得意、得意中透着摆谱。政老爷对外甥女的才情学问显然非常欣赏。
别的么,一时也想不起太多。总归跟舅舅就是接触不多、感情不浅。
再说说书里的姑嫂关系,一个字,差。古人风俗历来都是“低娶高嫁”,未婚女孩在家庭中地位超然,本来就受娇惯,嫂子须得小心让着(看过的史料里面,满人人家风俗即是如此;汉族官员如袁世凯的家庭,女儿比儿子娇宠也是非常明显)。见得着的几对:
1.尤氏和惜春,嫂子为着小姑子接受自己丫鬟的情有可原,结果竟然遭到平日里不长不短的四小姐那一大场排揎,俩人当场翻脸,再不来往。
2.熙凤和探春,三小姐在查抄大观园的时候,直接就向中层管理者和执行者凤姐问罪,直斥她在损害家族利益。探春跟宝钗、李纨三人一起为生病的凤姐代班时,因为赵姨娘愚妾辱亲女那茬,跟平儿所代表的凤姐那上一届的管理提出了尖锐批评……当然是出于公心,但真真的是姑娘若撒个娇,连夫人都让一二分,嫂子立马儿当不住;非但不抵抗,还要让手下夹起尾巴好好奉承。当然凤姐强将的手下无弱兵,平儿处理得极其漂亮,那是后话。
3。夏金桂和宝钗,这次是嫂子猛一些,宝姐姐虽然跟妈妈一起对她弹压辖制,仍然闹的鸡犬不宁。连那么安分随时第一守礼的宝钗姑娘都跟嫂子处不好。
(未来的堂弟媳妇岫烟和准大姑子宝钗算是例外,不过还是婚前+非直系)。
所以我猜,当年王夫人和黛玉母亲贾敏之间,关系很可能也就嘿嘿了。
这位二嫂子只有一次提起小姑子,“想你林妹妹的母亲未出阁时,那是怎样的娇生惯养?那才是正经的小姐模样。”
被荣宠娇惯的贾敏,陪嫁有多丰富可以想象。按照前面说的“低娶高嫁”,贾敏夫家条件更比娘家好上一层,夫婿家门第相当,林如海是功名显耀探花郎。探花不但做着盐政这种肥差,家里人口简单,没有婆婆、婶婆婆、祖婆婆需要跟前立规矩,也没有什么“千刁万刁大姑子小姑子”,嫁过去就是做当家主母,在家中一切自己说了算。若非不幸生病早夭,可以想见贾敏的一生会有多梦幻。
跟这样的小姑子比,处处比不上,谁能不羡慕?
贾母曾对林妹妹说“我這些兒女,所疼者唯有你母”。大儿子好色又要算计她得力丫鬟的时候,老太太有火当场就发在二儿媳身上了。虽然马上意识到不对往回找补,当着薛姨妈夸王夫人好、孝顺,那个第一反应才是内心真实想法。
史家姑娘的性格看史湘云就知道了,史老太君是个活泼伶俐讲排场的人,书中人评价,凭着凤丫头再怎么巧,也巧不过老太太。她喜欢的人都是美丽活泼明快灵秀的,比如风流泼辣、说话像倒了核桃车子一样的凤辣子,比如鲜艳娇俏惹人怜爱的小外孙女,比如比女孩都漂亮、嘴甜会撒娇又懂礼貌的小孙子。老太太见了亲戚家来串门美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姑娘,喜欢得非要让儿媳妇认作干闺女,还要送野鸭子毛做的奢华大氅。挑出来给宝玉的最好的丫头是模样针线都顶好又处处抓尖要强的晴雯……雪洞一样素净寡淡的屋子,画上菩萨一样闷不做声的风格,都不对她的脾气。
老太太曾对宝钗明说过:“你姨娘可怜见的,不大说话,和木头似的。在公婆跟前就不大显好,凤儿嘴乖,怎么怨得人疼他。”——你细想,在老太太的标准下,这对王夫人的评语哪里是好话?
王夫人既比不上小姑子那么顶配的优渥福份,当年又得做嫂子、让着她、照顾她。在婆婆面前又不得疼爱欣赏,——如此种种,王夫人十有八九是不喜欢黛玉妈妈的。
所以再感受一下,小小的林妹妹第一次拜会,二舅妈的那番接见,那真是一点也不亲呐。
(经友邻提醒捉虫两处:林如海也是纳妾的了,雪洞房子主人宝钗是薛家姑娘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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