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大卫》,悼先生
来自:局外人哈哈(会当身由己 婉转入江湖)
莫依偎我 我习于冷 志于成冰 莫依偎我 别走近我 我正升焰 万木俱焚 别走近我 来拥抱我 我自温馨 自全清凉 来拥抱我 请扶持我 我已衰老 已如病兽 请扶持我 你等待我 我逝彼临 彼一如我 彼一如我 ——木心《我纷纷的情欲·大卫》 本诗几乎可以作为诗人一生的一个写照,是诗人对世界,对除他以外所有独立的个体一次对话。其中有诗人的自伤,有诗人的叛逆,那是诗人年轻时的模样。我们听到他的声音是那样的强硬:莫依偎我,别走进我。诗人拒绝他人的进入,参与到他的生命体中,万事均有源头, 诗人的叛逆又是为何呢?原来是诗人早已反躬自身:我习于冷,志于成冰;我正升焰,万木俱焚。我是这样的一个我,无复期待一个那样的你。头两段汇聚了诗人的冷和热,与人相间的冷漠,排斥他人的强烈,让我们看到一个孤傲的“自我”形象,但这又构成了一种吸引,因为由诗人宿命般的人生经历引发的不是一种伤害性的排斥,更多的是一种自伤,我经过绝对的冷,我经过酷烈的热,这样的我,你情愿经过吗?至此,再闻“莫”“别”,这两词,分明是劝诫嘛! “古来圣贤皆寂寞”,诗人的寂寞尤在圣贤之上。走过冷、走过热,也仍是一青年,青年的气血在,骄傲即可附,寂寞即可遣。可眼看命运给这个不被眷顾的生命最后一推,推入时间的因果轮回中,青年走过青年了,气血冷了,骄傲也无可依附了,于是诗人终于掀起那一帐姿态的纱,走进了说话:来拥抱我。这是一种反复吗?这是对自己的背叛吗?你若认为是,便是吧!这是真正的诗人在和读者说话,在寻觅读者,你不愿走进他、亲近他,那你是如何误解他、轻视他都不重要了,你甚至不会相信他“自温馨,自全清凉”,因为你一生所习的情故,都无法教你相信:一个从酷冷、酷热走来的人其实是温馨和清凉的。 拥抱,得了么?应该是有答案的呀!可未有复约,便匆忙到得我“已如病兽”的境况。早前的桀骜全然未现,当诗人不再叛逆和逞强时,便不说俏皮话了。然而,就这样的写实才真令人触目。先生著书多本,散文居多,散文中以俏而不皮的俏皮话居多。许多话说第一遍是实诚话,是呆瓜们说的老实话,木心偏爱将这些话改得面目全非,说的都是第二遍的俏皮话。而诗人在诗中是无防备的,是一则一,非一也不言其他二三四五六的。“我已衰老”,先听着吧,再看看便真是真的了。 最后一段,出现了你,头一句第一字便是“你”,后又写作“彼”,是仅因音律换的,还是因对象的更换而换作的?你是现在的“你”,彼是古语中的“彼”,木心曾说,诗经中的男女他个个都喜欢,该是他向他们走过去,他们向他走过来就不可爱了。我逝已成千古,你们便向我走来吧。最后两句“彼一如我、彼一如我”像是刹那撕开迷雾,诗人一直处在与人对话中,诗人早以入诗,而“你”却一直缺席,“彼”的身份是什么?又是如何的模样,难以探寻,尽管开始有言说是“所有人”,但诗人用了十六言,一路减灭这个“你”,到最后,你原来是等待我的“你”,你又是什么模样呢?“彼一如我”,复强调、叹息“彼一如我”,你原来便是我的模样,我的魂灵。 注:之前木心先生周围的人一直都有强调过一点,先生是十分期待读者的,他也一直坚信会出现能读懂他甚至是比他更高明的读者,因为,曾经的他,也不过是个心向往纪德而终不见纪德的他的读者,先生之于纪德,是彼逝我临,那个“彼”于我辈更如是。这首诗,真是一首长得不能再长的诗,如是我观的世界,不过是循环而已。 (痛悼先生去世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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