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记：辨香·初探

“幽趣各有分别，熏燎岂容概施？香僻甄藻，岂君所知？悟入香妙，嗅辨妍媸。曰余同心，当自得之。”——高濂《遵生八笺》 高濂《遵生八笺》中将香附予人格气质，引用了屠隆《香笺》中一段。为方便，整理如下： 幽闲者：物外高隐，坐语道德，焚之可以清心悦神。 恬雅者：四更残月，兴味萧骚，焚之可以畅怀舒啸。 温润者：晴窗搨帖，挥尘闲吟，篝灯夜读，焚以远辟睡魔，谓古伴月可也。 佳丽者：红袖在侧，秘语谈私，执手拥炉，焚以熏心热意，谓古助情可也。 蕴藉者：坐雨闭窗，午睡初足，就案学书，啜茗味淡，一炉初热，香霭馥馥撩人。更宜醉筵醒客； 高尚者：皓月清宵，冰弦戛指，长啸空楼，苍山极目，未残炉热，香雾隐隐绕帘。又可祛邪辟秽，随其所适，无施不可。” 高濂以他的喜好将香品分了气质： 幽闲者：妙高香、生香、檀香、降真香、京线香； 恬雅者：兰香、速香、沉香； 温润者：越邻香、甜香、万春香、黑龙挂香； 佳丽者：黄香饼、芙蓉香、龙涎饼、内香饼； 蕴藉者：玉华香、龙楼香、撒馥兰香； 高尚者：棋楠香、唵叭香、波律香。 另： 卧榻时可焚：聚仙香、百花香、苍术香、河南黑芸香； 明代周嘉胄《香乘》开篇有言：“然香一也，或生于草、或出于木、或花、或实、或节、或叶、或皮、或液、或又假人力煎和而成；有供焚者、有可佩者、又有充入药者。” 上述高濂所列几种香品包括了如沉檀类单品木香，有如果实榨油制成的唵叭香，有树脂香如龙脑香，也有出自当时名家内府的香方——由各类香料香药分别配比和合而成，和合，即“假人力煎和而成”。 此处略举一二： 蕴藉者： 玉华香：由沉香、速香、檀香、乳香、木香、丁香、唵叭香、麝香、冰片等和合而成。 龙楼香：由沉香、檀香、唵叭香、丁香、金银香、官桂、芸香、藿香、白豆蔻等和合而成。 撒馥兰香：撒馥兰，又名番红花、藏红花、泊夫兰等。这里应是指《遵生八笺》中所列的撒馥兰香方：由沉香、冰片、檀香、龙涎香、撒馥兰、麝香等和合而成。 高尚者： 棋楠香：即顶级沉香，亦称伽南、日称伽罗。 唵叭香：亦作唵吧香、胆八香 。以胆八树的果实榨油制成，能辟恶气。 波律香：宋 洪刍 《香谱•龙脑香》：“《酉阳杂俎》云：出波律国 ，树高八九丈，可六七尺围，叶圆而背白，其树有肥瘦，形似松柏，作杉木气，乾脂谓之龙脑香，清脂谓之波律膏。” 因为高濂也是依着当时的香料香货与流行，作出他自好的香品使用手册，当今我们依着来也是可笑。因为如书中所举的“京线香，前门外李家二分一分一束者佳甚”。我们现在到哪里去寻“前门外李家”呢？ 不过高濂将香品分了六者，倒是给予我们现在分别诸香种种带来了方便。 孟晖在《并非“香道”》有谈到：“以中国传统的态度，焚香本应是日常生活的一个常项，人的一喜一嗔都应在幽袅的薰芬中舒卷，这样的态度下所产生的经验，可远非“香道”的狭隘所能界定。既然焚香是生活品质的追求，而不是财富与地位的炫耀，那么，重要的便不是用料的奢侈，而是烟息的气质。” “在今日，‘香道’让人沉吟踌躇，是因为焚沉香、檀香等贵重香料，未必有利于日渐恶化的地球环境。相反，宋代士大夫从大自然中选取最朴素的材料，巧制出种种足以怡悦人心的香品，倒是更有意义的经验。” 对传统怀有深情，也的确“香之为用，其利最溥”。 书房中茶室中氤氲的香气与西方挥洒芬芳的香水，自然分别各自的情怀。 而单品香、和合香、香方的异同与闻香者的资秉，也是“幽趣各有分别”，谓“风月无古今，情怀自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