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刊架｜俞亮时光 晴天

被自己的第一篇文虐到了，得写个甜饼补回来，HE。 小情侣的出柜故事，褚嬴离开后有点小虐，小亮出现就好了，亮光永远是团宠，这个世界总还是善意满满的哈，更何况是深爱亮光的爸爸妈妈呢！ 人物轻度ooc，有私设情节，介意请绕行，见谅 私设时光妈妈叫宋雪，外科医生；俞亮妈妈叫苏明娴，大学老师。 时光妈妈视角，第一人称 一发完 配合杰伦的《晴天》食用 正文 1 刚上完一个大夜班，半夜送来了两个车祸重伤者，连着两台大手术，回到家时，连脚都站不住了。小光不在家，昨天端午节，因为上夜班没在家陪他过节，他突然打电话让我给他定了一个生日蛋糕，还非得要棋盘棋子图案，这孩子，总是突发奇想，连生日都随心所欲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我给他打电话，却不在服务区，又不知道跑哪去了，也许回和洪河的住处了！ 连轴转近二十四小时，我头一沾着枕头就睡死过去了，直到被家里电话铃声惊醒，抬起手腕看表，已经中午十一点半了。我起身走到客厅接电话，“喂，你哪位？”“阿姨，我洪河，时光在家吗？麻烦您叫他接个电话！”，我放下电话，推开小光的房间门，床上被子叠得方方正正，还是我昨天收拾时样子，窗户开着，风吹起白色的纱帘，小光应该是一晚上没有回来，他不在洪河那里，也没回家，会去了哪里？ 我赶紧洗漱了，胡乱吃了点东西，立即去洪河那边想问问情况，出门前给爸打了电话，可是小光也不在他爷爷那，我的心悬了起来。赶到洪河那里，洪河打开门看到是我忙让我进屋，“阿姨，您先别急，时光不定上哪散心去了！小灵通肯定是没电了。”我却在洪河安慰的话语中捕捉到两个字，“散心？小光他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洪河赶紧捂住嘴，我盯着他好一会儿，他才无耐地回答到，“时光昨天回来过，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跟淋了大雨似的，看着像是哭过了。我问他咋回事，听他那意思应该是女朋友跟他分手不告而别了。阿姨，其实就是失恋了。我估计他是追人家女孩道歉挽回去了，所以，应该没什么事。”洪河的话却让我怔愣在原地，我努力想小光什么时候谈了恋爱，和哪个女孩？小光的朋友里，也就老江家的明明跟他从小一块儿玩，自从小光休学下棋之后也少见他们来往。自己的儿子有了女朋友，我这个当妈的却一无所知，一种强烈的失落所带来的酸涩填满我的心，“洪河，那你认识他的女朋友吗？”，“我没见过，时光也从来没有提过，要不是他昨天回来时那样儿，我也不知道他谈恋爱了。阿姨，您甭急了，我这儿多问问，道场我也去看看，找到他我给您打电话。”上班时间快到了，我只能担着心去了医院。 第二天一早下班我赶紧赶回家，刚进门电话就响了，我立即接起，“小光，你跑哪去了？”，“您好，我是许厚，时光战队的领队，请问时光在家吗？”，“许领队，不好意思，我以为时光的电话，我是时光的妈妈，他不在家，你有事吗？”，“是这样，我打不通时光电话，下一轮围甲得尽快确定名单，麻烦您转告时光。”刚挂了电话，门锁响了，小光回来了，他像是几天几夜没有睡觉，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皮肿着，眼下青黑，双眸失去往日的明亮与灵动，眼神茫然而绝望，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小光。我试探着把领队的打电话的事告诉了他，他却对我说，“妈，我想睡一会儿。”在他阖上房门的一瞬间，我的眼泪一下涌出眼眶…… 2 小光这觉一直睡到晚上，中途洪河来了，劝小光去参加下一轮比赛，也没能敲开他的门，只能垂头丧气地走了。连着两天的夜班，我却不敢回房间里睡觉，我深深地感到无力，不知从何时起，小光的世界离我越来越远，我的孩子受了伤，我都不知他因何而伤。疲累袭来，我在沙发上睡了过去。悬着的心让梦也不踏实，我一下惊醒过来，小光站在我面前，我忙站起来，“醒了？饿了吧，妈妈给你做点吃的，想吃什么？”，“面吧。”我凭借十几年的养猪经验尽量将这碗面做得合他的胃口，但是我仍能看出小光在努力下咽，为的是让我这个妈妈不担心。我突然间悲从中来，我不知道如何保护小光，他为什么那么伤心，是因为下棋吗？他曾经那么热爱围棋，甚至为了它选择了一条前途未卜的路。如果下棋让你那么难受，小光，我们不下了！妈妈所要求的不多：只要你平安快乐！ 小光似乎又变成曾经的那个皮孩子，除了睡觉，他就是在打游戏，只是再没有了笑容，我知道他的心空了，却无能为力，他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只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暗自垂泪，我们娘俩就这么遮掩着自己的悲伤在一个屋檐下呆着，我知道小光了解我的难过，但他什么也不说，我也只好沉默。一个星期后，许厚找到家里，却也没能说服小光回到队里，我没有办法，只好同意队里和他解除合同的决定，用这些年给他存的钱，又向单位几个同事借了钱才赔了十万元的违约金。从那天回来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小光再拿起棋子。 要说洪河真的是个好孩子，隔三差五来家里看小光劝他回去下棋，只是每回都是徒劳，有一回差点动了手。我把洪河叫出来，“洪河，我知道你是为了小光好，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显然是不想再下棋了，你别劝了，对我来说，小光是下棋还是上学，甚至是去卖菜或者扛煤气罐，只要他快乐，我都不在乎。”洪河叹了口气，“阿姨，我知道了，让他慢慢来吧。” 小光提出回去上学时的强颜欢笑让我立即明白他是为了让我不再担心，但我毫无办法，只能尽量满足他的要求，我知道他不开心，看着他每天上学放学，回家后坐在房间里发呆。半年了，我没有看见他笑过。 那天，我和往常一样下了夜班，顺路买了菜回家，正要掏钥匙开门，抬头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请问，你找谁？”那个人转过身来，是一个和小光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西装，还系着领带，眉清目秀，我没见过这个孩子。他朝我一鞠躬，“阿姨您好，我叫俞亮，是时光的朋友，我来找他有事。”我打开房门，“进来坐，孩子，小光上学去了，你有什么事？”，他摆摆手，“不了，阿姨，我下次再来，谢谢您，我走了。”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匆匆跑了。 我有夜班，做了饭给小光留在桌上，正准备出门，有人敲门，我开门，门外站着小光道场的同学沈一朗，“小沈，你从日本回来了？你找小光吧，他马上放学回来了。”“阿姨，您好，我刚回来，来看看时光，您这是要上班？您忙吧，我等他。” 我不知道那天沈一朗和小光说了什么？第二天一早我下班回家准备给小光做早餐好让他上学，进了家门却看见小光穿着他下棋时常穿的那套灰色西装，正准备套上围巾，见我进门，他走过来拥住我，“对不起，妈，这半年来，我让您担心了，我用了这半年时间弄明白了一件事，我离不开围棋，我不能不下棋，今天是北斗杯预选赛的第二轮了，我得去参加，为了自己，为了您，还有关心我的朋友们！您放心，我会一直一直下棋，再也不放弃了。”我回抱住我的孩子，忍不住红了眼眶，“小光，无论你选择做什么，妈妈只要你快乐。”我轻轻抚摸他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长得比我还高了，“去吧，妈妈相信你！” 2006年1月份，小光一路过关斩将，顺利比完预选赛，拿到北斗杯的参赛资格，对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又能看到无忧无虑的儿子和他脸上笑出的梨涡，这就够了。可惜的是，洪河那孩子因为他爸生病退出了比赛，小光因为这事难受了好几天，我心里担忧着怕他又像半年前那样。好在集训马上开始了，小光向我提出去队友家里住培养比赛默契，我答应了。 那天来家里接小光参加集训的队友就是上次在门口碰到的孩子俞亮，他和上次一样彬彬有礼，向我和小光爷爷打了招呼，帮着小光把行李箱提下楼，我有一瞬间送女出嫁的错觉，可惜小光不是女儿。（妈妈的直觉总是很准） 小光和俞亮夺得北斗杯冠军，我们家出了围棋世界冠军，把小光爷爷高兴坏了。他们从韩国回来那天，我做了一桌子的菜等小光回家。我在厨房里正忙和，客厅里热闹起来，小光忙着和爷爷招呼，我回头看向客厅，他竟然还带着俞亮一起回来了，我刚想出去和他们打招呼，小光就冲到我面前一把搂住我，“唉呀，妈妈，我可算回家了，在韩国这十来天，天天泡菜大酱汤，我实在是不想再吃了，我就想吃妈妈做的锅包肉、辣子鸡还有大猪蹄。”我掐了一把他肉嘟嘟的脸蛋儿，“就知道吃，快，把菜端出去”。我扭头，俞亮竟然站在小光身后，微笑着看他对着我撒娇。我点头和他打招呼，“小俞，客厅里坐，饭马上好。”孩子腼腆地笑了，“阿姨，打扰了”，这样礼貌阳光，模样标致的孩子，哪个妈妈会不喜欢呢！（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晚饭的饭桌上，小光叽叽呱呱说个不停，讲韩国比赛的事，我发现我那向来粗神经大大咧咧的儿子竟然会关心人了，一边眉飞色舞地讲着比赛，一边往俞亮碗里夹菜。俞亮话不多，一直低头吃饭，或者微笑着看小光说话。这孩子和小光的其他朋友都不一样，一看就是家教良好，努力上进的好孩子。 3 北斗杯回来以后，小光又回到了许厚的围甲队。生活逐渐恢复正轨。洪河回去照顾他父亲后，小光也搬回家住了，我又回到了上班下班，回家喂猪崽的生活，平凡中的幸福，我很满足。 时间过得飞快，马上就是端午节了，去年我因为上班没有陪小光过节，随后他不知道什么原因半年没有下棋。我打算去买点菜为明天过节做准备。这时，小光回来了，他看我手里提着的菜篮子，脸上挂出报歉讨好的笑容，我一看就知道他有事儿。果然，“妈～～”，一声叫得千回百转，“明天端午节了，祝妈妈端午安康……但是，我能不能出门一趟，明天晚饭前回来。”我想起去年的事，只得答应他，“行，但是你得告诉我你要去哪，跟谁一块儿。”“我去趟兰因寺，跟俞亮一起，晚上回来，您就放心吧。”他叭唧一口亲在我脸上，“谢谢妈妈！”欢天喜地地跑了。 端午节那天，小光晚上八点才回来，跟他一块的还有俞亮，“妈，俞亮爸妈出远门了，我带他来咱家过节”，说着，他拉着俞亮的手把他拽进门，俞亮笑了，嘴角像像小猫一样翘起来，是个可爱的孩子。吃饭时，小光照旧唧唧呱呱地说着战队的事比赛的事，我却注意到他和俞亮眉来眼去，两个孩子不知道在密谋什么。吃完饭，小光自告奋勇主动洗碗，俞亮跟他一起，一个洗碗，一个擦。我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厨房里的两个孩子，忽然觉出了岁月静好。 洗完碗，小光拉着俞亮坐到我旁边，一看他那样子，我就知道他有事，“妈，我告诉你个好消息，洪河爸爸病好多了，他决定回来下棋了。”“那太好了，洪河是个好孩子，他可帮过你不少。”“我知道的，妈。就是，那什么，我想搬出去住，行吗？”，说完用一双小鹿眼忐忑的看着我，我不动声色，“啊，怎么又出去住啊，小光，又和洪河吗？你们俩住一块，天天吃泡面，那能行吗？”我不由得担心，“妈，您听我说，洪河得住在家里照顾他爸爸，我这回是跟俞亮一起合租呢！”我看了看俞亮，孩子站起来诚恳地看着我，“阿姨，我跟时光一起住，房子我师兄帮我们找好了，离我们俩俱乐部都近，我会努力和时光一起提高棋艺，我一定帮您照顾好时光的，请您放心！”还朝我鞠了一躬，“唉呀，你干嘛呢，这么严肃，吓到我妈了。再说，谁要你照顾了！”小光伸手，嗔怪地打了一下俞亮。我忍住笑，严肃道，“小光，出去和人家俞亮住可不能偷懒，什么都指望人家。多向俞亮学习，遇事沉稳点，听到没有？”，“遵命，母上大人。”小光朝我合并两指敬了个礼，我忍不住伸手戳一戳他的脑门，“这孩子。”俞亮笑盈盈地看着耍宝的小光，手圈成了O形。 小光出去住，我是有些不放心的，去年他和洪河住，两个大小伙子，家务一窍不通，不是泡面就是外卖，小光从小被我惯坏了，自理能力低下，洪河也不是个靠谱的，我只得经常做吃的给俩孩子送去。我知道小光的脾性，但凡他的决定，都能软磨硬泡到让我妥协，这次也不会例外。 搬家那天一早，小光还在赖床，我要上早班，所以起了大早给他检查行李，打开行李箱，忍不住额头发紧，我这是养了个什么孩子，行李箱里乱七八糟地塞满衣服和其它日用品。我叹了口气，准备给他重新整理。突然，门被轻轻叩响，谁会这么早，我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俞亮，“阿姨，我来帮时光搬家。”我抱歉道，“小光还没起来，我去叫他。”“阿姨，让他再睡会儿吧！”他进门就看见了地上的行李箱，“您要赶着上班的吧？那您去忙，我来帮时光收拾吧。”我一看表，时间确实不早了，“那行吧，小俞，麻烦你了，以后小光这孩子不懂事儿，你多担待他。”“阿姨，您不用太客气，我们住在一起会互相照顾的，您放心。”俞亮的确是能让大人放心的孩子。我洗漱完出来时，他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被小光塞成一团的衣服被分类叠得整整齐齐，日用品用塑料袋分别装好放在行李箱的隔层里。我这才对小光这次出去租房住稍微放了心。 过了几天，我给小光打电话说想去他住的地方看看，他在电话里叮嘱我炖点冬笋排骨汤带去，说是俞亮爱喝。我又烧了几个他爱吃的菜装好带去。我按小光给的地址找到他住的小区。小区环境优雅，绿化很好。找到他们住的那栋楼时，俞亮已经在楼下等了，我有些不好意思，“俞亮，你怎么下来了，小光呢？这孩子这么没点眼力见。”俞亮接我手里的食盒，“没关系的，阿姨，时光今天下棋输给我了，他在上面煮饭洗水果。”我忍不住笑了。进门后，我看到地垫前已经摆放了一双崭新的拖鞋，我换了鞋，走进去打量这套房子，这是一套紧凑的两室一厅，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客厅，家具不多，一套沙发，一张茶几，靠厨房处是一张长方餐桌。此外，还有几盆绿色植物。整个屋子干净清爽，和小光以前跟洪河住的地方大不相同。不用说，这应该不是我家小懒猪的功劳，我心里竟然升起一股把自家好大儿托付对了人的庆幸。俞亮把菜拎进厨房前，转身对我说，“阿姨，您坐一下，时光马上就出来。”我朝他笑笑，“没关系，我看看你们这房子”，我溜达着推开另外的两间房门，大的一间是主卧，带了一个卫生间，卧室里一张一米八的大床，床上并排放着两个枕头，灰色条纹的床单被子拉得平平整整。我又推开另一间屋子的门，看样子这也是一间卧室，可是却没有铺床，靠窗放着一张宽大的棋桌，上面摆着棋盘棋子，棋桌后面是一整壁的书柜兼陈列柜，我走过去仔细端详，柜子正中间放着他们北斗杯的冠军奖杯，旁边是小光和俞亮穿着一模一样的西装手捧奖杯的合照，两人没有看镜头，而是相视而笑。我走出这间棋室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小光和俞亮睡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盖同一条被子。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有分寸！ 吃完饭，我特地让小光下楼送我，一直到了小区花园里，我才问他，“小光，你怎么跟俞亮住一间卧室，还睡一张床，盖的也是一条被子？你这样跟人家没点儿边界，那怎么行？你睡觉从小就不老实，影响了人家俞亮怎么办？谁能长期忍着你呀！”小光挽着我的胳膊，撒娇道，“唉呀，妈，你怎么管那么多！我和俞亮北斗杯集训时就睡一张床了，他早习惯了。再说本来我也不想跟他住一间来着，房子是他找的，房间也是他安排的，我压根儿没过问，等我搬进来才知道他只准备了一间卧室，还说家里不能没有棋室，就把次卧改棋室了，那我只能和他住一间了呗！嘿嘿，要说起来，我时长老真对小俞老师可太重要了！”看着我这傻乎乎直乐的儿子，我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只好作罢！（时小猪呀，你已经掉入小俞老师的温柔陷阱了还不自知，真的是个小傻子。） 4 小光回归棋队后，有了北斗杯冠军在手，参加比赛的机会也多了起来。2006年的围甲比赛中，小光连胜六轮，许厚把主将的位置给了小光，事实证明，小光真的是为下棋而生，这一年的围甲赛，小光带领方圆建投队一路过关斩将杀进决赛，最终获得亚军，俞亮的队获得了冠军。年底，小光还得了个围甲最佳新人奖，还升到了四段，把他得瑟得！ 小光搬出去住后，担心着两个孩子工作太忙不好好吃饭，我隔三差五做好吃的送去。还有十天就要过年了，年前是医院相对轻松的几天。我做了几个小光和俞亮爱吃的菜给他们送去，下了电梯，一抬头就看到了他们门口站着两个人，年纪看上去跟我差不多，我猜到这肯定是俞亮的父母，他们转头看到我，俞亮妈妈忙打招呼，“你是时光妈妈吧？我们是俞亮的爸爸妈妈，今天来看看孩子。真不巧，都不在家。”我笑着回应，“你们好，我给小光打了电话，他马上就回来了，我们再等几分钟吧。”我们三个人站在楼道里，有些尴尬，俞亮的爸爸是围棋世界冠军俞晓暘，我常听小光念叨，他是中国围棋的泰山北斗，以前曾在电视里见到过，没想到本人竟气质儒雅和霭，俞亮很像他。俞亮妈妈倒还健谈，我们俩站着聊着两个孩子的事。电梯叮的一声开了，小光从里面跑出来，气喘吁吁地站定，“俞老师，阿姨，妈，抱歉让你们久等了，今天队里有事，又赶上晚高峰。”俞晓暘终于微笑着开口，“没关系，时光，我们才刚到一会儿，小亮呢？”“俞亮还在路上，绪哥送他回来，应该快了。”小光边说边开门让我们三个人进去，进门后他手忙脚乱地给我们找拖鞋，我看着他那慌张的样子暗自好笑。换鞋进屋后，我去厨房里打开冰箱放菜，俞亮妈妈满屋子打量，看来他们是第一次来，时光陪着俞晓暘说话，“时光，我看了你LP杯预选赛的几场棋，下得很好，棋力涨得很快。”听到世界冠军对小光的赞赏，我这个当妈的心里也高兴。我摘下冰箱旁的围裙，准备开始做饭，这时，俞亮妈妈也来了，“我来帮你，我给两个孩子带了些新鲜的鱼虾和蔬菜，今天趁人多，大家留下来吃饭。”我们俩在厨房边干边聊，很快熟络起来。 开门声响起，俞亮回来了，和他一起的应该是他的师兄方绪，小光小时候第一次下棋时，我在白川老师那里见过他，方绪后面竟然还跟着白川老师。他们进门后，方绪忙和俞晓暘打招呼，“老师，师母，害你们久等了。”一屋子的棋手，我和俞亮妈妈乐得在厨房忙我们事聊我们的天。 那天的晚饭桌上格外热闹，一桌子棋手，谈话的内容也离不开围棋，方绪举起手中的果汁，“我提议，为小亮闯进春兰杯半决赛，时光进入LP杯本赛提一杯。”大家笑着附和，恭喜两个孩子取得的成绩。上了饭桌，小光立即露出他吃货的本性，也不像刚才初见俞亮爸妈那样紧张了，嘴皮子也恢复了利索，“绪哥、白川老师，今天你们可太有口福了，吃到了两个妈妈的拿手绝活。绪哥，我考考你，你说说这些菜哪些是我妈做的，哪些是阿姨做的。”说着，还冲俞亮挤挤眼睛，俞亮看着他，笑得一脸无耐。方绪胸有成竹地站起来，“师母烧的菜，我从小吃到大，绝不会认错，这几道：清蒸鳜鱼、百合炒虾仁、塌锅豆腐、冬笋排骨汤是师母的手笔，至于这几道：毛氏红烧肉、泡椒板筋、锅包肉、东坡肘子和辣子鸡，应该是阿姨的拿手，我不知道阿姨是哪里人，但是我知道这几道菜都是时光这个小猪崽的最爱，每次和他一起吃饭必点，那只能是时妈妈做来投喂小猪的。”桌上的人除了时光都笑了，小光气得嘟了嘴，俞亮伸手掐了他的脸蛋一把，“好了，别生气，快吃饭吧。”（猜菜这个梗是借用了寒山一代伤心碧太太的《让他降落》里的情节，太太文中做饭的两个人是时光妈妈和白川老师，很喜欢这个情节，时光和方绪的形象和剧里很贴，故借来一用，先向太太告罪！） 吃完饭，几个棋手进棋室下棋去了，我和俞妈妈在厨房里收拾。俞亮妈妈笑着说，“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家时光呢！”我以为她是客气，忙说，“哪里，俞亮这孩子比小光懂事多了，平时也没少照顾我家小光，该是我谢谢俞亮这孩子。”“不是这个意思，小亮这孩子从小学下棋，也没正经上过学，他跟他爸一样，是个棋痴，又有一些天赋，所以没经历过一般孩子的成长过程，没有什么同学朋友。下棋这条路是很辛苦的，小亮走了这条路，也没交到朋友，和他一样大的小孩棋下不过他，能和他下棋的人又比他大，所以小亮一直很孤独，直到遇到时光。您大概是不知道，小亮九岁那年就认识时光了，时光连续赢了小亮两次，他因为这个去韩国学了六年棋，十四岁才回来。再后来，时光也定了段当上了职业棋手，小亮和他在一起时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我们家老俞常说他们俩可能就是上天为彼此选中的对手。时光下棋很优秀，老俞很喜欢他。您说，我这个做妈妈的可不得感谢你们家小光，陪着小亮成长。”我听着棋室里传来的欢声笑语，笑着回应道，“其实小光走上下棋的路，也多亏俞亮一直陪着他，我还从来没见小光对哪个朋友这么上心过呢。他们能相携相伴，互相扶持，我们也放心。” 那天之后，我去给两个孩子送东西，就时常能见着俞亮妈妈，聊起孩子，我们总有说不完的话，渐渐地成了朋友，偶尔也会打电话发短信聊聊天，内容不再局限于孩子。 5 春节假很快过去，2007年的围甲比赛很快开始。我听小光说俞亮打进了春兰杯的决赛，四月份要去北京比赛了。小光也进入了LP杯本赛的第二轮，两个孩子又成了天南地北参加比赛的空中飞人。 因为小光下棋，我从前两年开始关注围棋赛事。4月初俞亮去北京参加春兰杯决赛，我知道这个比赛对每个围棋棋手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听小光说中国的上一个春兰杯冠军还是十一年前俞晓暘获得的，如今征战国际赛场的棋手轮到了后辈的孩子们。俞亮不负众望，为中国捧回了2007年的春兰杯。我从电视上知道了这个冠军让他直升了九段。小光在家里跳脚，“这个俞亮，总跑这么快，得，这回差距又被他拉大了。”他对着电视里正领奖的俞亮挥舞挙头，“俞亮，你等着，LP杯我一定加油，把你斩于马下，我一定会追上你的！”他又转头对我宣布，“妈，这回我要闭关练棋了，一定要赶上俞亮。”说完他大踏步走进棋室，不一会儿，我就听到了哒哒的落子声。我起身准备去买菜，小光闭关练棋，我这个妈妈只有全力支持，得做好后勤保障。 小光从小到大，少有能长期坚持的事，唯独围棋是例外，他决定放弃上学去道场学棋定段当职业棋手时，我是反对的，在我眼里，他顽皮，做事没有长性，他能顺顺利利读完书找个工作我已经满意了。却没料到他真的坚持了下来，除了那半年的颓废，小光对围棋心怀敬畏、坚持不懈。他的付出也得到了应有回报，小光在LP半决赛里战胜俞亮，拿到了决赛的入场券，9月份他飞到韩国决赛，三番棋以2：1战胜韩国新一代棋王高永夏，终于拿到了自己的第一个世界冠军，也直升到了九段，电视里颁奖典礼后采访直播有记者问他最想感谢的人是谁，他照例老师朋友妈妈爷爷，又有记者问他此刻最想说的话是什么，他笑着直视镜头，甜甜的梨涡嵌在嘴角，“俞亮，我终于追上你了！” 小光从韩国回来后，忙着接受杂志电视台采访，出席庆功宴，等忙完之过几天就是他生日了，我打电话叮嘱他叫上俞亮回家吃饭。9月20号那天我特地调了班，中午一下班，我飞快往家赶，我一定要做满一桌子的菜来犒劳我的九段世界冠军儿子。快到楼下时，我无意瞥见花坛后面的树丛里有两个熟悉的影子，我仔细一看，是小光和俞亮——俞亮紧紧地把小光抱在怀里，他们……竟然在接吻。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身子僵硬得无法动弹，明明是阳光灿烂的天气，我却冷得浑身颤抖——小光和俞亮竟然是这样的关系。小光的选择从来都那么与众不同，这让他走的路总是比别人要艰难，尽管我对他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你一切要听妈妈的，但是我从来左右不了他的想法。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我转身躲到墙角，此时此刻我无法面对他们。过了一会我探出头才发现他们俩已经不在那里了。我整理了残破不堪的情绪，转身往医院去，路上我给小光打了个电话，“小光，我医院临时有手术，今天午饭你们自己解决吧。”他在电话里欢快地回答，“唉呀，妈，没关系的，这不还有俞亮嘛，饿不着您的世界冠军儿子的，您就放心工作吧！”挂了电话，我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医院里已和同事换了班，这时候回去免不了遭别人的问东问西。我走进路边的一家咖啡馆，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服务员端上咖啡离开，我的眼泪终于掉下来。（被妈妈撞到两人接吻而被迫出柜是借鉴白夜河船太太的《你一生的故事》里的情节，好喜欢太太的冰箱贴、富士山下和亮之电磁脉冲炮这几篇文，太太车开得好稳，嘶哈嘶哈！） 我在咖啡馆枯坐到下午，咖啡馆的人来来往往，小情侣牵着手进来，靠在一起窃窃私语；白领拿着电脑边工作边啜着咖啡；老年人捧着一杯咖啡看着窗外的车流。每个人的生活平凡而又与众不同。我想起小光小时候的事，那时我一个人带着他，要工作要照顾孩子，没有奢望他将来大富大贵，我只求他平安幸福。我又想起小光不下棋的那半年，他痛苦我也痛苦，那时我求着老天：只要小光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我什么都可以接受，而现在，面对小光的感情选择，我却如此难受。小光，妈妈不希望你走上这条艰难的感情之路，但我又能改变什么，你陷入绝望的那半年也是妈妈这辈子最悲伤的日子，只要你真的能幸福，妈妈别无所求。 坐了一下午，我心里平静了很多，我不想在这件事里做鸵鸟，我要开诚布公地和他俩谈。从咖啡馆出来时，已经下午六点了，我回到家打开房门，小光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俞亮在厨房里忙碌着。我换鞋进门，走过去拧了小光的脸，“你这孩子，怎么让小亮一个人在那忙活，我看你就是被他给惯坏了。”俞亮从厨房里出来跟我打招呼，“阿姨，您回来了。”我忙笑道，“小亮，我来吧，你去和小光看电视。”小光对着俞亮嬉皮笑脸，“哟嚯，俞亮，你可以呀，颇得我妈欢心呐，这都从俞亮变小亮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啊？俞亮”说着，他搭上俞亮的肩膀，俞亮伸手揽了他的腰一下，我装着没看见，嗔怪着小光，“就你话多，来，给我把这几个土豆皮削了。”俞亮忙不迭地接过去，“阿姨，我来吧！”我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回厨房。 吃晚饭时，我端着碗，却食不知味。俞亮的眼光像是粘在了小光身上，眼神里的深情怎么都藏不住。我福至心灵，原来这一切早就有迹可循：他们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大床的住所；俞亮对小光如保姆一般事无巨细的照顾；还有对小光的所有缺点的纵容……只是我一直不愿往那个方向去想罢了。我决定开口，“小光，今天中午我回来过，到了楼下。”“啊！”他们俩同时抬起头看向我，眼里全是诧异，“我看见你们俩了，在楼下花坛边的树丛里。”我特地加重了“树丛里”三个字。小光忙站起来，“妈，你听我说……”我抬手打断他，“我不是要兴师问罪，你们俩都别怕，我今天就想好好和你们谈谈这事。希望你们都给我说实话。”两个孩子忙不迭点头，“什么时候开始的？”小光刚想开口，俞亮拍拍他的手站起来，向我鞠了一躬才道，“阿姨，对不起，这件事我早该让您知道的，您别怪时光，是我先喜欢他的，也是我追的他，我从北斗杯的时候就喜欢时光了。我们知道这种感情很难被接受，但是我们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一切风雨和阻碍。”“你们是不是出去住时就在一起了？”“阿姨，不是的，我爱时光，也尊重他，我们是在时光夺世冠时才决定在一起的。我并不打算隐瞒您和我的父母。只是，没想今天被您发现了。阿姨，我知道您难以接受时光这样的感情选择，但是我会等您接受，十年、二十年、一辈子，我不会和时光分开的。”我看向小光，他和俞亮十指紧扣，脸上的表情和当年我拿着他的档案在弈江湖门口堵住他时一模一样，有忐忑、有歉意，更有决绝，那时，我知道他决心要做职业棋手并且不会改变了；今天，我知道他选择了自己的感情之路并且不会回头了，“妈，本来我就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这件事的，今天您既然看见了，我就直接向您承认吧：我喜欢俞亮，不管您信不信，这辈子就他了。是因为俞亮，我才能够在围棋之路上越走越远、勇往直前，这条路虽然艰辛，但只要想到有俞亮在我的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我棋盘对面的人只有俞亮，只会是俞亮。妈，如果你心里难过，我只能说对不起！”说着，他眼里泛起泪光，却把俞亮的手握得更紧。我叹了口气，“你们俩先坐下，小光，我这辈子所求不多，只要你幸福开心就够了，这条路太难，妈妈真的不希望你那么苦，但是，感情从来不由人，我理解你，谁让我是你妈呢！你们以后要面对的艰难苦处会很多，我不忍心再加重这些苦了，你只要记得，妈妈是爱你的。”我又看向俞亮道，“俞亮，阿姨能理解你对小光的感情，我不想为难你们，可是，你们要面对的恶意会很多，我希望你们能有所准备。远的不说，就你父母那关，你打算怎么办？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爸算是老来得子了，他能接受你这样的感情选择吗？如果他们坚决反对，你又该怎么说服他们。你爸爸是世界冠军，你也是世界冠军，你们这样的家庭，他们能忍受因为你是个同性恋而使家族蒙羞吗？”小光大声打断我，“不是，同性恋怎么让他们家蒙羞了？！”我提高声调，“小光，你甭跟我急，外面就是这么看的，俞亮的父母也很可能是这么认为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要与众不同，就要接受攻讦。众口铄金、杀人诛心。这些你们以后都会不可避免地遇到，到时候，你们要怎么自处，这些你们都想过吗？”俞亮伸手揽住小光的肩膀，安抚地拍拍他，“阿姨，这些我都想过，正是因为想过这些，我才蹉跎了很长时间才跟时光表白。我曾经想的是：把这份感情埋在心里，在围棋之路上陪着时光就行了。后来我发现这根本行不通，我们都是棋手，但下棋不是我们的全部，再厉害的棋手也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围棋赛场，我父亲就是一个例子。如果我不和时光在一起，当我们离开棋坛时，我们只会渐行渐远，我真的无法接受生活中没有时光。和因为是同性恋要接受攻击和非议相比，我更害怕的是我剩余的人生里没有时光。所以，我有准备，也有勇气接受我们出柜后所有的风风雨雨。”接着他又牵起时光的手，“时光，小宝，我们要在围棋之路上强大自己，我们越强大，别人越不敢置喙。”我看着他们的的眼睛，他们无畏地回望我，我站起来，“孩子们，不管以后你们遇到什么样的艰难，妈妈这里永远是你们的避风港。”小光一下扑到我肩膀上，用哽咽的声音道，“谢谢妈妈，我爱你！”我的眼前也模糊一片。 6 生活一如既往，小光仍然是每天去俱乐部上班、练棋，接近年底，各种比赛渐近尾声，但是两个孩子没有丝毫的懈怠，拼命练棋。我明白他们要为自己的梦想与感情奋勇向前，我只能在生活上给予他们更多的照顾与支持。其实，小光和俞亮也和千千万万的普通情侣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因为他们是同性，又都站在围棋这座高峰的山巅，所以他们的感情见不得阳光，得不到祝福。我知道两个孩子苦，但我改变不了周围的世界。 12月14号是俞亮的生日，他妈妈打电话让他回家吃饭给他庆祝十八岁生日。因为俞亮还没把谈恋爱的事告诉父母，毕竟是俞家的家宴，小光也不便跟他去蹭饭。他下了班，便直接回了家。我们娘俩边吃着饭，边看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突然有人敲门，小光起身去开门，“俞亮，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回家吃饭了吗？”我循声望去，门口的俞亮头发有些凌乱，西装搭在手臂上，领带不知去了哪里。左边脸颊微肿，上面还有红印。我立即明白了：他一定是跟家里摊牌失败了。但他仍保持着微笑，“阿姨，我来接时光回家。”我明白此时什么都不该问，“小光，你吃好没有？好了就跟小亮回去吧，别让人家等。”小光赶紧拿起背包，“好了，妈，那我们回去了。”我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俞亮的手，“小亮，如果你不嫌弃，以后跟着小光一起叫我妈妈吧！孩子，这个世界再难，你们还有我这个妈。”我抬起手摸摸他的头，再摸摸小光的脸，“相信妈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能看出俞亮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朝我鞠了一躬（小亮朝丈母娘第三次鞠躬了），“妈妈，谢谢你。我也相信一切会好起来的。我和时光先回去了。” 年底照旧是小光他们最忙的时候，各种年终总结会、俱乐部投资方的年会，两个孩子几乎天天应酬，偶尔还不得不喝酒。我仍旧坚持每周两次去给他们送吃的用的东西，只是从俞亮生日之后，我再也没有遇到过俞亮的妈妈苏明娴。我不知道那天俞亮回家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肯定的是他和父母的关系陷入了僵局。看着俞亮紧皱的眉头，小光总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叹气。 2008年元旦就在年底的忙碌中到来了，为了让俞亮放松一下，两个孩子30号就飞去韩国跨年，之后他们要呆在韩国棋院进行一个星期的交流活动。趁着他们不在方圆，元旦节我特意请了一天假，一大早，我拔通了俞亮妈妈的电话，约她下午两点在市中心广场的咖啡店见面聊聊，她犹豫了一下答应了。我到咖啡店，找了一个僻静的座刚坐定，俞亮妈妈就到了，我招呼服务生点了两杯咖啡。我开门见山，“苏老师，我今天约你，是为了两个孩子的事。小亮那天从家里去我那儿，我就知道你们的态度了。我明白你们的顾虑，他们俩的事，一开始我也无法接受，但说到底，我这当妈的拗不过孩子，孩子能快乐才是我最在意的事。我家小光从小主意就大，他学围棋定段当职业棋手，没有一件事是在我的设想里，我对孩子的期望可能跟你们对小亮有所不同，我真没指望小光能够出人头地，我只希望他平平安安，所以，我总是妥协的那一个。这么些年来，事实也证明了小光自己选的这条路是适合他的，无论是下棋还是跟俞亮好，我是真真切切地看到小光是快乐的，对我来说这就够了。所以后来我也想通了，他们俩除了是两个男孩子，也和别的谈恋爱的小年轻也没什么区别。如果连我这个当妈妈的都不能支持他们，保护他们，他们还能指望谁呢？”俞亮妈妈握着咖啡杯笑了，“谢谢你，宋医生，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说了感谢时光在围棋的道路上陪伴着小亮的话，这话不作假。我跟你一样，我看得见时光对于小亮的重要性，我也真真切切地看到小亮跟时光在一起时是真的很快乐，我和你一样，对我来说，孩子的幸福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事。但是这件事情他爸爸还是一时不能接受，他对小亮有很高的期望，他见多了竞技赛场上的尔虞我诈、阴暗诡谲，所以他知道小亮一旦走上这条路，不知道以后要因为同性恋这个标签遭受多少攻击和非难。小亮生日那天他们吵得很厉害，老俞勒令小亮分手，小亮不可能接受，这父子俩一样的倔脾气，针尖对上麦芒，老俞一怒之下动手打了小亮一巴掌，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孩子，小亮走后，他把自己关在棋室里一整夜。老俞他心脏不好，那年名人头衔赛第二场他刚出赛场就因为心脏病晕倒了，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时光还去看过他。那年方绪最后胜了他师父拿到名人头衔，老俞也就宣布退役了。这几年他不在棋坛，不用比赛，身体比以前好了些，但是我还是不敢太刺激他，小亮和时光的事情，其实以我作为母亲的直觉，多少也猜着了点儿，所以，小亮生日那天他当着我们的面承认了，我也没那么惊讶。我不是那么古板的人，我学校里也有一些这样孩子，我能理解他们。”听到她的话，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这么说，你和我的态度是一样的？”她啜了一口咖啡才答道，“是的，其实，宋医生，我要感谢你能为这两个孩子着想这么多！在我看来，是我们小亮更离不开时光，他长到现在太孤独了，而时光不同，这孩子多外向啊，又讨人喜欢，肯定是不会缺朋友的，他能为小亮这么孤注一掷，我心里真的很感动。”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小亮他爸那里，我慢慢做他工作吧！其实他很喜欢时光，常说时光是个难得一遇的围棋天才，和小亮是天选的对手。唉，慢慢来吧，两个孩子才刚满18，日子还长，受点挫折不是坏事。” 7 小光和俞亮从韩国回来时已临近春节，我一边忙医院的工作一边准备过年的年货，两个孩子难得在年前有点空闲，帮着我为春节做些准备。这天，我们从超市买了东西回家，刚进门，俞亮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妈，什么事？嗯，我知道了，我告诉他，初二，行！”挂了电话，俞亮叫住小光，“时光，我爸妈请你初二上我家吃饭，我爸想让你陪他下棋！”小光连忙答应了。我看着俞亮，知道他还在为和他父亲的矛盾纠结，“小亮，你这一个多月没回过家吧？其实你们在韩国的时候，我和你妈妈见了一面，谈了你们俩的事，你妈妈态度和我是一样的！”听到这话，俞亮惊奇地看着我，我继续说道，“你爸爸那里，你妈妈一直在努力。慢慢来吧，你们也还小。可怜天下父母心，小亮，听妈的话，回去看看父母，陪他们过个年。”他沉默了一会才道，“妈，我知道了，今天我就回家。”我和小光相视一笑：这个年会是个团员年。 年初二那天，小光难得的没赖床，一早起来就在屋里转悠，一会纠结穿什么衣服合适，一会又犹豫带什么新年礼物登门，我笑话他毛脚女婿上门，他蹦得三尺高，“妈，你还说风凉话，快帮我想想办法呀！”我笑着无耐地摇摇头，从储藏柜里拿出两罐顶级龙井和一篮子高档水果，“我早给你准备好了！大过年，空手上门可不行。”他立即上前搂住我的脖子，撒娇道“谢谢妈妈，您真好。”说完欢天喜地的洗漱去了。 下午两点，俞亮来接小光。他们去了之后，我去了医院，一直到晚上八点才回家。家里没人，他们还没有回来。我打开电视，在重播春晚，热热闹闹，我却看不进去，心里有点担心小光，俞晓暘对大多数下棋的孩子来说是仰止的高山，见着他都会心生敬畏，更不用说小光成了他儿子的同性恋对象。我的思维正乱七八糟发散时，小光回来了。我连忙站起来，“俞亮呢，他没送你回来？”“他送我到楼下，想上来，我把他赶回去了。”他走到沙发边，倒下去仰躺在沙发上，“唉哟，可累死我了！妈，快给我弄点吃的，饿死了！”“……你不是去老丈人家吃饭了吗？怎么回来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听到我的调侃，小光在沙发上扭来扭去，“妈～～”。我起身到厨房里，快速给他做了两菜一汤。他坐下吃饭，我坐到他对面，“俞亮他爸怎么说？”，他扒了一口饭，“他要我和俞亮今年一人最少拿两个世冠，否则，他不会接受这事。”“什么？俞晓暘怎么能提这种要求！他认为你们的感情是可以拿冠军奖杯交换的吗？”我忍不住义愤填膺。小光伸出手往下压了压，“妈，你先别急，其实我懂俞老师的意思，他想的是我们如果在围棋上不够强大，就不足以保护和捍卫我们的感情。他其实是害怕同性恋的标签会断送我们俩的职业生涯。想想也是，如果我们输了棋，别人注意的不会是我们状态不好或是遇到瓶颈，他们只会认为因为我们是同性恋才下不好棋。”小光自嘲地一笑，“所以，妈，就算俞亮他爸不提这个要求，我们也会更加努力下棋，只有强过所有人，我们才无惧人言，这话，俞亮早就跟我说过。妈”，他站起来，“一年两世冠算什么，我的目标是比俞亮先拿到大满贯。”这一瞬间，我的心被骄傲填满，我的小光，不再是需要我呵护的那个小不点，他已经长大了，强大到可以撑起自己的梦想。 2008这一年被称为双子星年，从春节后开始，小光和俞亮开始频繁地参考各种大赛，四月份，俞亮蝉联了春兰杯冠军；五月，小光第一次问鼎三星杯；九月小光蝉联LP杯，率先拿到两冠。十月，俞亮夺得首届梦百合杯冠军（梦百合杯是2013年才开始设置的世界围棋公开赛，此处为作者私设，提前了五年。爽文无脑，不必在意。）。11月份时，两个孩子均入选国家集训队，成为代表中国参加2009年农心杯三国擂台赛的队员，随后，两人常驻北京参加集训。 新年前，我给俞亮妈妈打了个电话，她告诉我俞晓暘对两个孩子的成绩非常满意，态度有了松动。元旦那天，小光和俞亮飞韩国釜山参加农心杯擂台赛，等中国队拿到农心杯回国时，已经1月20号了，小光和俞亮在北京参加完赛后总结和庆功回到方圆时，已经快到春节了。因为俞亮他爸还没有表明态度，所以他俩只有各自回家过年。 年年过年，年却过得越来越没味儿。老年人不惯熬夜，小光送爷爷回家休息回来后，我们娘俩边看春晚，边嗑瓜子吃零食消磨漫漫除夕夜。突然，门敲响了，小光去开门，一下子愣在那里，门口竟然是俞亮一家三口。我连忙站起来招呼，“小光，你愣什么神，快让客人进来坐。”小光反应过来，“俞老师，阿姨，快请进。”俞亮妈妈抱歉地笑道，“不好意思，宋医生，大过年的打扰了。本来这事小亮说打个电话就行，但是我和老俞觉得还是我们亲自上门邀请比较正式一些，我们想请您还有时光的爷爷一起明天到我家吃顿便饭。”我立刻明白了他们的来意，“苏老师、俞老师，你们太客气了，这小事你让小亮告诉我们一声就行了，还亲自跑一趟！”俞晓暘稍微欠身道，“宋医生，不必客气，今天来叨扰，一是邀请您一家人到舍下做客，二是向您表示谢意，你给了小亮和时光很多包容和支持，这样的胸襟，我自愧不如，我给他们的只有压力和逼迫，但好在，两个孩子都很优秀，经历得起风雨，在围棋上携手同行。我常对小亮说：围棋是两个人的运动。他们俩能遇到彼此成为对手是幸事，是上天最好的安排。无论他们以何种形式相处，我相信他们在围棋之路上都会走得很远！”我看看站在一旁的小光和俞亮，两个孩子眼里晶莹剔透，小光对着俞晓暘鞠了一躬，压抑住激动的情绪道，“俞老师，谢谢您对我们的支持和接纳，我一会在围棋之路上和俞亮一起拼尽全力，一往无前。请您相信我们，现在的成绩只是个开始。”俞晓暘慈祥地看着小光，“我相信你们。说起来，我还是和你的老师那一场棋才觉悟了围棋的真谛：围棋是自由的，我们也是自由的。可是，轮到小亮的事情上，我是关心则乱，这一年多难为你了！可惜，只有那一次对局，唉！”小光竭力忍住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俞老师，和您对局后不久，他就离开了，现在我再也不见到他了，我只有不断下棋，才能让他活在我的棋里。”俞晓暘叹息道，“真遗憾，像他这个级别的对手真是可遇而不可求，不过，有了那一局棋，我知足了。以后你跟小亮经常去家里吧，陪我下棋，让我再见见你老师的棋风。”“没问题，俞老师。您随时招呼。”大家都笑了。 8 2009年的春节在一片详和快乐中度过了。年后围甲即将开赛，围达GC连续三年蝉联围甲冠军，我知道俞亮是围达主将。小光不服气，嚷嚷着，“俞亮，虽然我和你都是三个世冠，四个国内冠军，都有一个头衔，你天元，我棋圣，但是吧，我们方圆建投一直没能拿到围甲冠军，我总是要低你一头，不行，今年我一定要拿到这个围甲冠军。如果真拿到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俞亮笑着问，“你先说什么事？”小光作神秘状，“这是我的秘密，你放心，我一定会成功，你就擎好吧！” 果然，这一年小光除了参加世界大赛和国内大赛，把剩余的时间和精力全部投入战队的训练上。终于在2009年12月拿到了当年的围甲冠军。颁奖仪式第二天，他带着俞亮回家吃饭。他们俩边吃饭边聊着刚过去的围甲比赛的趣事，突然，小光放下碗筷，满脸庄重地对俞亮说，“俞亮，记得年初你答应我的事吗？现在围甲冠军我拿到了。14号是你的生日，你陪我去趟挪威，我订了12号的机票，我们去看极光！”（挪威看极光求婚是借殷蓝子太太的梗，但求婚的一方从俞亮变成时光，希望太太不要介意。）俞亮笑着答应了。 两个孩子的挪威之行耗费了半个月，赶在元旦之前回来了。到家那天，小光拉着俞亮的手，神神秘秘的，我却注意到他俩左手无名指上的同款戒指，瞬间明白了，果然，他从身后拿出一张厚厚的类似证书的东西放在我面前，我只看懂了：marriage，YuLiang&ShiGuang的字样——原来是张结婚证，我的好大儿就这么把自己嫁出去了！ 尾声 时光的车轮还在滚滚向前，在俞亮和时光的引领下，中国围棋的新浪潮以锐不可当之势席卷而来，拉开了以中国为首的世界围棋新格局的篇章。在围棋这座高峰的崎岖山路上，一代代棋手们以颤抖之身追赶，怀敬畏之心挑战，前赴后继，落子无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