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区|我讨厌农村的家,环境脏乱差,蚊蝇太多,讨厌脾气不好的母亲——一年后修改版:我爱这个不完美的家庭
胡汉三
其实,我很虚荣,自卑又自负,不懂感恩,自私自利 这几年在大城市读书,习惯了校园的干净,习惯了去食堂买饭吃,习惯了身边都是同龄人,习惯了人与人之间的界限感,习惯了自己的小世界。 回到老家后,尤其是夏天的农村。嗡嗡乱飞的苍蝇蚊子,起得很早嘎嘎叫的大鹅,又脏又臭的厕所,这些我都不喜欢,最讨厌的是在家好吃懒做的我自己。我会抱怨厕所蚊子太多,厨房苍蝇多,院子有大鹅拉的屎; 妈妈走出我的房间后不关门,爸爸经常让我关空调(可明明就很热),好不容易全家一起去县城买东西,到饭点也只能是买菜回家做饭而不能下馆子吃一顿; 我还嫌弃妈妈脾气差,一点点小事就扯着嗓门喊,骂人的脏话太难听; 可是我的脾气和妈妈一模一样,急躁执拗,硬要对着来,在气头上不肯服一点软。 早年间母亲拼命劳作挣钱再加上脾气暴躁,不到五十身体就每况愈下。2020年五月份,家里只有我和母亲二人,我俩再一次因为一件小事吵架,第二天还在赌气阶段,母亲说腿疼,疼得龇牙咧嘴,我当时并没有表现出很关心,只想逃避,不想面对母亲生病的时刻。我知道这样很是不孝,自私,冷漠,毫无感情,忘恩负义,可当时情境下我就是做不出母亲在我生病时嘘寒问暖的举动,内心还有一丝逃避的念头。 就像我面对醉酒后胡言乱语的父亲也只想逃避,甚至不想去他的房间,闻见父亲身上的酒气我只会恶心反胃。父亲酒后睡着睡着突然吐了,妈妈喊我一起收拾,嘴里还骂着父亲“喝那么多干啥,怎么不喝si在那”这之类的话。房间呕吐物的酸臭和母亲嗓门超大的骂骂咧咧,当时我的想法只有逃避,离开这个房间,离开这个家。呕吐物收拾差不多后,我站在房间门口不敢进去,里面的酸臭味实在受不了,妈妈还说“平时你爸爸最宠你了,天天宝贝闺女宝贝闺女的喊着,怎么现在他吐了你都不上前收拾的”,我没有回答,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父亲酒醒后,妈妈在饭桌上还会念叨,对父亲说“你看看你的宝贝闺女,你吐了她就站在门口一步都不上去”,父亲憨憨地笑笑问我“是你妈妈收拾的吗?你真的没有帮爸爸收拾吗?”我也没有回答,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和母亲脾气一模一样,俩人单独相处不能超过三天,不然绝对会吵架。我知道母亲身体不好,因为早年间拼命劳作,夏天干完农活对着电风扇吹,为身体素质差埋下了隐患; 还因为母亲脾气暴躁,经常扯着嗓门和父亲吵架,气大伤身; 还因为母亲操心太多,为我和弟弟、为爸爸、为姥爷、为爷爷奶奶、为小姨小舅、为身边的亲人和远方的亲戚操心; 思想压力大,为一些小事经常想不开,一直沉溺于某件事。种种因素,导致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 而我倾向于告诉自己,母亲的病都是因为她气性大导致的,她不能脾气这么暴躁。因为我一直尝试劝母亲改一下脾气,凡事多想开点,然后我就能心安理得地享受母亲的照顾,就能一直追剧只需要等母亲下班回来做饭,就能享受一个人在家颓废的生活。我好像并不知道母亲到底有些啥病,不知道她每天喝的中药是什么,不知道她的身体到底什么状况,我一直以为只要妈妈不生气她的身体很快就能好。 因为昨天和母亲吵架,父亲今天来劝我“你妈妈就那个脾气,活了大半辈子一直都是那样,你看我平时都是忍着不和她吵架,你怎么不学学我呢?那可是你妈妈,她再怎么有错你也不能那样气她啊,她养你二十多年了你还气她。你脾气跟她一样的话,那以后组建自己家庭了跟你老公还这样硬碰硬,那怎么可能过得长久。家庭中牵扯到很多事情,凡事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家庭中要学会忍耐的,谁对谁错不能论的太清楚。”我仿佛懂了又仿佛没懂,明白了自己脾气也比较暴躁,以后要收敛点,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不能改一下脾气。 我是爱父母的,但没有他们对我的爱那么多。我可能只爱不发火不吵架心平气和说说笑笑的母亲,只爱不醉酒不抠门很爽快给我打钱的父亲,只爱过年时候四口人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的那个家庭。我只爱阳光积极向上的家,不爱暴露出一大堆缺点的家人,但他们会爱我的全部。
一年后打开豆瓣,发现这一年内断断续续都有人收藏我的帖子,很是惊讶,没想到能收获这么多共鸣。距离第一次发此贴一年多的时间了,我的想法有很大的改变,简单述说一下。现如今,我已经在深圳工作了,这一年内,我和我的家人都发生了太多事情。
我去年6月份硕士毕业后,本打算出国读博,已经申请到CSC,但博士生活太煎熬太痛苦,体验半年后果断放弃。放弃的过程,父母均给予了我莫大的精神支持,了解我的处境后坚定地支持我做任何选择。母亲对这件事的想法是无比的开明,出乎我意料的开明。当时我担心村里人会就我退学一事说三道四,因为堂弟知道我放弃博士了说“咱村里都知道你要出国了,你这又不出去了”。母亲知道我的顾虑后对我说:“这就不用你管了,村里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我妈不让我出去,国外太远了,我妈担心我的安全’,‘有什么事情你推到我身上就好’ ”,还说:“如果有人说我耽误你的前程,那我就告诉他们 ‘不是你们的孩子要出国,我就这一个闺女,那么远的地方我不放心。我闺女已经是985硕士学历了,比你们家孩子都要厉害,在国内也能找到好工作,何必一个人去国外呢?’ ”。又继续劝我“日子不是过给别人看的,读博士出国留学听起来很光鲜靓丽,可这其中经历的磨难只有自己知道,外人又不知道你是付出多大努力才有现在成就的,他们只会说风凉话。生活还是要自己舒服才好”。 我惊讶于母亲的明事理,小学三年级都没读完的妈妈能说出这样的话,着实震撼到我 (回想这段经历的时候,依旧会因为妈妈体谅我开导我感动得想哭)。父亲虽没说太多,却也一直支持我的决定,从不强迫我做或不做任何事情。这半年的博士生活,导师压榨克扣工资,我只能厚脸皮找父亲要钱,父亲每次都会给,虽不多,也足够支持我的基本生活。在知晓我决定放弃读博找工作后,也是多次关心我的生活费是否还够。通过这件事,我更加确定了父母爱我,无条件地爱我,无论我是否能让他们骄傲,我永远都是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
还有一件事,我弟今年高考,分数不多不少,刚好600。在所有亲戚家的兄弟姐妹中,他的分数是最高的,甚至在我们村,这个分数也是数一数二的。父母亲都很高兴,母亲给在服装厂和她一起工作的都发了喜糖,在群里发了大红包;父亲和邻居叔叔们聚餐喝酒,和他的高中同学聚餐喝酒。还有爷爷奶奶,带着我弟去镇上吃鸭肉火锅。我很惊讶爷爷奶奶的做法,因为小时候奶奶重男轻女,只重视大伯家两个儿子,对我和弟弟不管不顾,母亲和奶奶有数不清的斗气争吵,甚至二人吵架的得需要街坊邻居来拉架。如今我是985研究生学历,弟弟高考也很好,母亲终于感觉扬眉吐气了。我弟报志愿时,全程都是我在查资料找学校咨询朋友同学,给他列出详细表格解释如何填报志愿。我给弟弟讲解的时候,父母都在旁边仔细听着,没有反驳没有质疑,弟弟很认同我列的表格。我讲完后,父亲和弟弟就按照我说的去查院校和专业代码了。当我告诉母亲“我因为弟弟填志愿的事情,操心焦虑到长口腔溃疡了”,妈妈惊讶又兴奋地说“什么都别说了,等你回家就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啥我就做啥”。那一刻,我感受到自己深深地被爱着。之后有一次,妈妈的某个姑姑问起弟弟高考填志愿的事情,母亲说“我啥都不懂,有大闺女操着心呢”,言语之间尽是欣慰。这句话更是让我体会到了被信任被依赖,原来被家人依靠是这么幸福。
上述这两件大事,我明确了全家人是紧紧团结在一起的,父母用最大的努力爱我和弟弟,我会竭尽所能帮助弟弟助他成才。如今我在外工作,经济独立,和父母的相处时间会比以前少很多,这样也不错,和母亲生活的时候大多会是母慈女孝,二人产生矛盾前离家,只保留美好回忆。弟弟话不多,但听劝,尤其会听我的话,没有青春期的叛逆。我的成就应该也会给他树立榜样,他可能想要不断超越我。弟弟马上读大学,父亲从未说过让我承担他的学费生活费,依旧是在外打工挣钱,应该是早已准备好弟弟上大学的开支。我现在可以养活自己,母亲从未让我给家里打钱,只是叮嘱在外照顾好自己,别太委屈自己,能吃点玩些好的也不错,但还是要存钱,以备不时之需。我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父母的开明,弟弟的懂事,也意识到要承担的责任。
我爱见识不多但很明事理的父母,爱寡言少语但有上进心的弟弟,爱这个虽不富裕却很温暖的家庭,我也会爱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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