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三
Lavonne L
上回提到我在当时和他有亲密接触的时候正在经历自我的成长熬炼期。因为在北京本地,所以家庭当中多少都会有娇生惯养的环境,加上自己从小打到父母经常争吵打架的缘故,一直到高中都没办法专心在家生活,总想着偶尔出去冒险啊,想早日独立啊,其实在青春期这些也都非常正常。尤其是高三的时候他们打得很厉害,我爸差点儿要我妈的命,本来就在复习阶段的我再也不想学习了,每天上学写作业就是例行公事。我初中的时候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且那些年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总能在过年的时候像融入了习俗一般,就冷战,闹意见,不和,凑合过年......我记得有连续几年,年年如此。我的初中升学就是落榜择校,然后高中继续,落榜,去了大专,再考什么专升本已经没有力气了,就是感觉自己从记事起就开始承担他们两人的负面情绪,还好谁也没有逼着我升学,只不过会觉得不好找好工作吧,但是谁都没有多去逼着我必须怎样,所以当时我并没有多少抑郁情绪,在大专也认识了很多三观正、能量正的朋友们。然后就是毕业自己投简历找工作。可以说大专期间也是舒舒服服地度过了,没有什么痛苦的蜕变过程。真正的过程还都是在上班几年之后了,自己性格使然,也是娇惯的毛病改不了,所以工作中遇到不合心意就换啊换啊,但是都是一个行业,是自己喜欢的、擅长的行业。只是生活中那些坏毛病、不知天高地厚的惹人厌的性格裹挟着我,我却一直拿它们当作资本,在社会上像过山车一样享受着玩乐的刺激。想想有什么坏的品性呢,比如迟到,就跟在单位有谁罩着我似的,其实根本没有,我过分到什么程度呢,就是觉得面试的时候领导录用了,就像人家能罩着我似的,我天天迟到都没事儿,反正有姐照顾我,就这么过分......然后在办公室也是高调地跟同事畅聊,低头干不了几分钟就又坐不住了,不是喝咖啡就是逗逗这个捅捅那个,跟上学时候一样,既幼稚又愚蠢,很皮。换了一家公司,后来去了出版社,但是三天两头请假,贪睡,找借口,甚至利用我已去世的爷爷找借口说我爷爷去世了家里办丧事所以有事来不了,其实是在家睡觉......就,就那么过分......那时候已经开始自己租房生活了,因为从小到大,只有上了大专才开始过宿舍生活,毕业之后硬要租房,期间在家里和住处来来回回, 想独立又没有从思想上断奶,一边租着房,一边时不时回家住,“回回暖”,还得靠家里救济给点儿生活费......唉现在想来,那时候自己不就是一个混混么,虽然不偷不抢,看着跟社会人似的,但是就是巨婴啊,不会管理情绪,需要别人将就,但是到了职场又没人将就,于是就窝回自己的窝,靠昏睡度日,然后骗家里说因为什么什么又没钱了,对,还不会省吃俭用,就是总觉得任何时候都有人“罩着我”。那些年的那些行为,现在回看,搁谁都想臭揍一顿吧。自己家里又不是富豪,不明白那份儿骨头里的低贱的惹人厌从哪儿长出来的。而当我的家里知道我长期的这种表现后,不再施予怜悯,从我妈到一直帮衬我的表姐集体给我断奶断粮,从他们无奈夹带气氛的言语间我能略微感受到自己的错误,但是不明显,不够刻骨铭心,真正的刻骨是实实在在没了经济能力,需要完全靠自己挣钱支撑外面的生活开始的。
断奶断粮,先从物质上断,在从心理上、精神上断。当时又换的一个工作是发单子,对,那时候放低自己,因为自己惹人厌的品质无法再做编辑工作,于是离开,从新开始。发单子来自一家做宽带的公司,新的品牌,我去发单子做宣传。那时候是大雪天,我穿上身上所有最厚的衣服一站一天。还记得冷得不行的时候去小区楼道里躲一会儿,也搭上年轻抗冻,没什么大碍。不过也有觉得身体某一根大筋冻僵的感觉,然后就中间找一天回家冲热水澡,洗完澡再穿上羽绒服,才慢慢回暖。那时候在外面对于心高气傲还虚荣的自己来说没什么丢人的感觉,就觉得这是自己亲手劳动挣钱,工资再低也是纯正的自己挣来的。有时候附近拉摩的的叔叔会暖心地说姑娘该吃饭了站一天了,感觉自己虽然恶劣但并没有被上天抛弃。晚上下班吃不起带肉的盖饭就吃油麦菜盖饭;在出租房附近的久久鸭买3块钱的鱼豆腐,然后买1块钱的盒饭,1小瓶生抽,把鱼豆腐盖在盒饭上倒上酱油,那时候可是丰盛的美味。我那个住处是二环与三环之间的小区地下室,应该得有地下三层了,潮是肯定的,不透风,买罐酱豆腐配馒头吃,一宿那豆腐味儿都出不去。晾衣服倒是能在过道上头房东给搭的长长的绳子上。绳子从这头一进地下室到那头截止到水房,各家各户都能在正对着自己家屋的过道晾衣服。其实过道并不宽,但是房顶很高,那是憋闷的地下三层唯一让人感觉能舒畅出口气的地方。我的小房间能放进一个单人床,其实不是床,是砖头和木板垒的;床头能放个小架子,床尾能放个简易衣柜除去外罩只有骨架,然后中间地带能站两个人,不知为什么当时我特别满足能住在这小小的空间,虽然生活照顾我的不易也是几乎天天晚上在小木板上哭啊哭,但是觉得,那终归是属于我的私人的一个空间,不像在家里生活的时候,虽然是女孩儿,但是我就是不喜欢自己去哪儿要汇报,超过几点回家得有个解释,好像我汇报了他们自己不愿意那个地方就是禁地......现在想想很多的父母莫名其妙地给你使个眼色整个情绪,你都说不清为什么,都是毫无根据毫无理由的,让你觉得自己做错了似的,即便即便他们说多少次他们的初衷是担心我,但是,这不都是愚昧的“我都是为了你好”的千万种变体么。啊对,回到出租房。小屋墙壁也很破,我买来壁纸,粉色碎花,浅浅的绿叶图案,围着床一圈,稍微给那时候天天哭的生活增添点儿朝气。小屋的夏天实在是,本来就潮湿的整个地下,屋里没窗户,散不出味儿,哪儿期待流动的风。有时候实在热得不行,刚洗完澡,睡不着,就出去到地上,去小区里站一会儿,抬头看看星星,那时候有一种抬头都是奢望的感觉,就是一种觉得自己不配的感觉,不配欣赏星星的感觉,看不了几秒就无力再抬头了。
地下室的水房包括水池,就是那种很宽,能放大盆在里面洗衣服的,沿着墙再拐个弯儿到旁边的墙壁砌成一个L型。L型水池到头,紧接着就是一排便池。我刚搬过去的时候便池还没有良好的冲水设施,要不就是坏了,没水,得用盆接水,要不就是,水太冲了,能冲到便坑外四周一圈......住着住着房东给全部的便池换了全新洁白的水箱。在那种环境之下,能放心地按下冲水按钮,感受水流不硬不软,冲得干净刚刚好的感觉,实在是艰难苦涩的蜕变生活里上天给你撒的一把糖。最后一个便池的位置没做成便池,而是洗澡间,和另一侧便池间的挡板做得挺高,容不下半个头,所以很难做到偷窥,可以放心洗澡。如果感觉水烫了或凉了,就听着水房有没有别人,麻烦人家给调一下。想想一个便池间那么狭小的空间,得放新旧衣服,还不能蹭着脏脏的挡板,还不能淋湿,还得留出水洒的空间,都不知道那时候怎么洗得那么舒服的,可能就是当热水舒适了全身的时候,是可以最让自己放松的时候,别的根本不在乎了吧。哦对,我记得还遭遇过变态。在水房洗衣服(其实也有洗衣机,就是,太脏了,还投币,算了吧就),然后有个中年男的,秃顶,不会说话,会比划,我看用的洗漱用品还挺高级,不像这里的租户,像跟人借住的。我当时正洗衣服,他挨着我的位置把东西放好,我本能回头,他就冲我跟多熟似的点头笑,然后比划,右手在左手上写字,意思就是想让我留下联系方式,我心想什么玩意儿啊,莫名其妙,正好也投了衣服差不多了,赶紧端着盆儿走了。后来又碰见,他看见我拿胳膊想贴我的胳膊,然后目光跟着我,我恶心坏了没说什么就离开了。后来跟一位姐姐聊这事儿,她说当时得喊出来,说你有病吧,而且“病”字得加重语调,把火儿借着这个字儿撒出来......就那么碰见两次变态就没再出现了。后来稍微经济好点儿,就给洗澡卡多充点儿钱,能在灶上起火煮面了。然后还有那位姐姐告诉我虽然是木板床但是睡硬床挺好的,当时我听到的时候不理解,等身体不酸不僵硬了,就过了适应过程,觉得很舒服,后来就爱上睡硬床了,即便几年后再次回家生活,或者不管到哪儿,都不喜欢把床铺得很厚很软,反而喜欢在床架上只要铺一层小褥子,再加个床单,只要能感到这床是硬的就好。睡硬床觉得自己的身体会得到按摩,软乎乎会让脊柱啊什么的都被骄纵了。还从姐姐那儿学到了口腔溃疡吃两个大西红柿就好了。因为那时候没脱去坏毛病的时候除了利用我去世的爷爷,还总是用这儿疼那儿疼的方式逃避工作......唉写下来的时候我都觉得当时的自己不可思议。所以从姐姐那儿得到教训,就是,解决问题的方式不是逃避,不是睡觉,不是撒手不干活儿不工作了,而是还有那么多知识,带我走出黑暗的隧道。那时期学到的一些常识都是零成本还倍儿管用的,而对于人生的每一个至暗时期,现在回头看回头想,要不说苦难都是包括得很难看的礼物,实在让人苦尽甘来,回味无穷。
在小屋的生活经历了《后会无期》的上映,下载了电影天天抱着看,觉得平凡之路上走着的算我一个;夏天每天晚上戴着耳机一边儿听Lady Gaga一边儿洗衣服投衣服,《Applause》的旋律循环到后半夜才算洗完;零花钱宽裕一些去溜达着去附近的麦当劳点个双吉套餐,咖啡一杯一杯又一杯地喝,看看微博上相同奔向的朋友们都有什么合拍的观点,累了就趴下睡,实在坐得难受就告别无限续杯的咖啡回小屋继续睡,那时候觉得咖啡要是停下来就是“无限”一词的铺张浪费;大晚上坐晚班车去三联书店熬夜,就算不看书也在书香的气味儿中浸泡,天亮走出书店,去7-11买早餐,在胡同里溜达着去坐车,拍下路边的树叶,觉得我也可以像它们一样欣欣向荣.....那时候脸皮那么厚,仗着年轻,不施任何脂粉也好看,哪儿觉得熬夜是种伤害,根本就是一项本领......跌跌撞撞,来到了17年。当然,磨平棱角不仅需要这点儿苦难,后面的“礼物”还在打包派送中。
哦对,不管经历各式各样,不戴口罩不用扫码就能在24小时的任何时间进进出出三联书店, 饿了就去7-11吃点儿一会儿渴了又去喝点儿 的那些时间实在实在是太美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