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看到你了

我又看到你了，在这般清冷的夜晚，我的耳机里诵唱的是滚滚红尘，里面是你的文字，我听到泪流满面的时候，你出现在我的背后，我的指尖，那潺潺流出的墨水里。 你依旧是那个样子，干燥的长发披肩，笑起来嘴角有历经红尘的不羁，略微的羞涩，我说你看，我一直记得你的样子，你果然都没有变化。你伸出手臂，手腕上有叮叮当当响动的手环，是看起来磨损的很旧的白银，你还记得那个女奴汲水图吗？那幅图画里的你就有那么漂亮的手环，我知道，你是喜欢的。 我又看到你了，在这个午夜，我点烟的手指看到你走进我的身边，坐在的书桌前，抚摸过你爱的红楼梦，我说，我一直在看红楼梦，这是你教我的，你还记得吗?我不知道这些夜晚，你夜夜守着青苔爬墙，看着时间织出一朵又一朵白色月季花，怎么熬过来，那个岛上的那片潮水是否依旧闪烁着熠熠的银色光芒，你知道不知道，那些你聆听钟声度过的夜晚，我们在背后陪着你，走完这一段路，个中艰苦，只有你懂，我们只是别人，是只能碰触你悲伤边缘的手指。 我看到你笑了，你身上是鲜艳的红裙，旋转起来像一朵霸道的牡丹，你一直是多变的女子，那副经历沧桑的疲惫，你不肯拿给别人看，如今你终于可以微笑了，看到心里，竟然是疼爱和疼惜，你终于尘归尘土归土，你归于了爱你的那个怀抱，这条路，走到了尽头，你是不是可以感觉到我合上双手为你祷告的声音和温度。 我又看到你了，在我翻阅到我旧时稚嫩笔迹写下的文字，我们曾经有过一样的童年不是吗？渴望着长大，渴望着二十岁，可是到了二十岁，我却忽然迷茫我一年又一年活下去的理由，难道真的只为了蝴蝶再生时候的色彩吗？于是我几乎虚脱的去写字，去填充，去倾诉，依旧是不舍的拿给别人看的；你出现在我的手心里，用你干燥的手掌轻抚过我的发梢，于是我就变成了你的信徒，相信这个世界上的真善美，其实我那一段路，是握着你的裙脚在前进，你有没有曾经感觉过你背后那沉甸甸的依附，那是我们一直伸出的手，试图跟上抓住你的脚步。 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声音是在一个萧条的冬日午后，我听到有人在唱“听不见，狂吹的风沙里，在诉说着什么故事，那一年，那个三月，又一次地老天荒……”惊恐得几乎从沙发上跳起来，那时候我看到了你在那个墓园的背影，苍白的脸上沁出冷汗，瞳孔里对那次捡骨的恐惧，那种心悸忽然如同潮水一样淹没我，我忽然脆弱的蹲在地上开始哭泣，伸出手只能触摸到冰冷的空气，我并不知道，我的眼泪，上面是写了你的名字还是我的。 你说：于是你走了；那个时候，我正在每天在灯下苦读，我的手指在写下ABCD的时候，你是不是又把那些你挚爱的地方重新留下了自己的足迹，那个教堂，那个街道，那个肩膀，那件红色的格子衬衣，那个轮胎做的沙发，那匹你挚爱的白马。 我又看到你了，在一匹黄沙万丈布里面，你站在那里对我招手，我听到风里传来的声音，你说这里是你的根，是你终其一生不能解开的迷的归宿，答案都在这里，你能找到吗？炙热的沙子如同你当年头也不回的决意，而终究被风吹散，但总是不能走出那片颜色，于是你一直存在在这里。 我又看到你了，在烟火绚烂的晚上，那些孤单的日子，你始终是抗了过来，然后你微笑了，站在一丛沙漠玫瑰里，笑容甜美，如同从未伤恸。我还是碰触不到你的，我试图理解你的过往的悲伤，总是徒劳而返，带回来的是满手的眼泪和不能送出的安慰。 我又看到你了，在我听到了那204个字从那个男人口中说出的时候，我如同被投入海底，感伤冲破我的胸腔，忽然我觉得你自由了，真的自由了，身至心到的自由。只是那么多年的伤疤，在你每次出现的时候，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撕裂，潋滟的血珠子，是我从来没有忘记你的证据。 -----------写在三毛走后17年，遗书曝光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