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鲁泡特金八年祭——巴金 写于1929.2.25 发表于《自由月刊》第1卷第2期

克鲁泡特金之死，使科学界失去了一位伟大的学者。文学界失去了一个光荣的作家。在我们的现代真正博学的有创造精神的思想家是如是之少，所以失去像克鲁泡特金这样的人，是一件非常可悲痛的事；不仅科学界文学界受了损失，全人类全世界都受了绝大的损失呢。 　　然而如今八年又匆匆地过去了。 　　只有未来的历史才会完全地尊重克氏为一个“人”，人类的伟大的友人，因为只有在将来人们才能够完全见着克氏的学说和社会理想之一切的结果。 　　历史会把克氏的肖像不加修饰地画与后代的人看，如像一个反抗社会不公道的人，一个为工人争自由的战士，一个无限地爱人类的人。这些在克氏的著作的每一页里，他的每一篇演说里，每一句话里，都曾明白地表现出来。他的理想是改造社会之理想。在将来的新社会中，压迫的事是不能够存在的，各人都能自由过活。只有克鲁泡特金才能够把个人间自由协意的理想，无阶级无国家的理想，在工人之前表现得如此有力，如此精美，如此完美。 　　诗人王尔德在他的狱中记里曾写着下面的话：“在我自己底经验中，我碰到的有最完全的生活的两个人是凡仑和克鲁泡特金。他俩都是曾在牢狱中送过些岁月的人，前者是但丁以后惟一的基督教诗人；后者似乎是俄罗斯出来的，有着纯白的基督底精神的人。”（商务本） 　　和平地安息在墓场内的亲爱的大师哟，你的无限的爱，你的纯洁的一生牵引着千万颗的心到你的身边：这些心因你的失去充满了无限的悲哀；然而当他们想起你的理想终于会实现的时候，他们又强健起来了。大师哟，你的“纯白的基督底精神”将永远留存在世界中，指着我们这些曾经迷误过路途的羊群前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