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餐口｜账号捡到人时那孩子已经不成人样了
来自：发热门诊中
头发像马厩里的杂草，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气味，背佝偻着，瘦得看不出人形，肮脏破旧的衣服掩盖不住浑身青紫，在最初的交锋里，孩子的双眼像头恶犬般戒备地盯着他。
孩子每天都会在账号下班必经的一条僻巷里窝着，账号观察了近半个月，也不知道他看起来没吃没喝，是怎么活下来的，出于一些本能，账号在一个暴风雨的日子里把人捡了回去。 无依无靠的群体是最会洞察善恶的，恶犬没几下就变成了流浪狗，任凭账号牵着走了，更何况账号是个看起来一点都没攻击性的人。
给孩子洗澡是件麻烦事，在此之前，账号用工具随手把他的头发全推了，只留下一层青茬。把人丢进浴缸之后，账号发现他一动不动，猜测可能是不会用浴具，也可能是真的没什么体力了，于是账号放了水，让人先泡着，再进来的时候，发现人直接睡着了，只好亲自动手帮他搓了一个小时的澡。
把人扛到背上的时候，账号才发现，对方可能根本不能称之为孩子。
虽然瘦弱，但是骨头很硬很宽，站直了，可能和自己这个成年人差不多高，只是之前一直瑟缩着，让人看不出大小。 孩子整整昏睡了两天，发了一天半的高烧，账号不得不和学校请了假，在家照顾他，中间怕人饿到失去意识，抱着喂了两次粥，到了第二天傍晚的时候，那孩子才艰难地撑开眼皮。
温暖的被窝，干爽柔软的睡衣，窗帘后边泄进来的夕阳，还有夕阳里，摊着本书，靠在沙发上打盹的人。
弄清当下的处境之后，出乎账号意料地，孩子表现出异常的镇静。
在一番除了名字，一无所获的询问之后，账号终究叹了口气。
“李政是吧，”账号说，“你可以先住我这里。等你想起来家在哪儿的时候，请告诉我。”
自称叫李政的少年，温顺地答了声是，账号从这一刻起，决定称之为少年，因为回答他的，分明是正处在变声器的男孩的沙哑嗓音。
账号没想到的是，这一留宿就是三年。
前三个月里，李政的存在感极低，除了一开始的时候，似乎是害怕被扫地出门，不知从哪儿学会了打点家里的一切，让账号原本安静到空荡的家有了点人气。
账号是学校高薪聘请来的明星教师，在本地没什么家人朋友，从入职以来一直带的毕业班，平时呆在家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他也不怕李政在家会弄出什么事，毕竟自己最贵的身家都在脑子和银行里，但少年的懂事终究让他生活得更顺心了些。
到了第一个冬天，质检考试期间，账号没有监考任务，提前回了家，发现李政正在偷偷翻看他的教案。
少年一贯冷静，或者说强装成熟的面容第一次出现裂痕，像人赃并获的窃贼般尴尬不已。彼时他已经被账号养出了一副正常男孩的体格，账号觉得这三个月，他的身高竟可能已经快超过自己了。
没事，看吧，账号觉得有些好笑道，可以看。
少年面对账号的笑容，有些失神。
你知道我是老师吧？账号问，认字吗？
少年懵懂地点了点头。
嗯，认字，上过学，不是野孩子，账号忍不住逗他。
少年的脸一时又白又红。
想继续学的话，以后我教你。
少年以为自己在做梦。
眼前这个人是最典型的体面人的样子，也是自己从孤儿院逃出来之后，遇到的最善良的人。但是，男人很少有表情，或者说，比起自己为了自我保护，而强装出来的镇定，男人是真正的情绪稳定。虽然一直在帮助自己，但少年从没见过他笑的样子，像干燥温暖的被窝般让人恍惚。
他说要教我读书，少年有些慌乱地想，我可以读书了，是不是真的？ 过来，账号把包放在书桌上，摘下眼镜，向他招手。
少年踟躇着靠近。
账号把手放在他的头顶，摸了两下，自认为有效缓解了对方的紧张，于是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表情，说，你可以去做饭了，我饿了，一边想，嗯，是要比我高了。
李政用极低的嗓音说了声谢谢，接着快速离开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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