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卫斯理有个约会

去年三月间，我与好友应倪匡先生之邀，去了次香港。见到了神交已久的倪先生，心情激动无以复加，即使在一年后的今天，想起往事，仍不能淡忘一丝一毫，将游记一篇贴将上来，与各位同好共乐。 去香港的前一天心情很平静，该激动的在前几天安排行程的过程中已经激动过了，真的等到出发前一天，反而显得特别宁静。很好的睡了一觉以后，在闹铃声中，我准时起床，漱洗完毕，六点半踏出门，和阿卫会合，叫了出租车直奔虹桥机场。天上下着濛濛细雨，我们尽量轻装出发，所以行李带的都不多。 两个小时以后，我们就步入了珠海地界。临行前打听过，珠海码头去香港的船12点和1点都有，到达珠海已经12点了，只能赶1点那班船。按我的意思索性拦辆出租车前往码头，这样在时间上可以有保证，可阿卫嫌100元的车费太贵，拉着我坐上20元的机场大巴，没奈何，我只能听天由命了。 大巴并不直接到码头，只是开到市区而已。不过开得还算争气，一路上风驰电掣，等开到市区，已是12点50分了，我们赶紧拦了辆出租车，接力般往码头赶去，赶到码头，正好1点，一问，船还没开，赶紧买了票，在出关口，检查人员也算帮忙，很快的让我们通过了，我们一路飞奔上船，刚踏上甲板，船就开了，真有如生死时速一般。 坐上船，我们终于喘了口气，擦了擦汗，找了个空位坐下。香港，我们来了！ 船开了70分钟，很准时的到达了香港，这是我第一次踏上香港这片传奇的土地，心中很是感慨。 找到一家卖手机的小店，进去买了50元的充值卡，充入我带来的香港电话卡中。先给旅店老板打个电话，让他保留房间，我们先去逛街。然后怀着激动又抖豁的心情，拨通了先生的电话。 “hello” “请问倪匡先生在么？” “我就是啊。” “先生啊，我是XX啊” “啊，哈哈，你们已经到啦” “是啊，我们从珠海坐船过来，现在刚下船，在港岛的码头呢。” “哈哈，好啊好啊，你们有什么安排呢？” “我们今天准备给亲戚朋友买些东西，化妆品之类的。” “哦，我明天中午已经定好位子，我们一起吃饭吧。” “好啊，好啊。” “酒店是在XX酒店，十二点整，我在大堂等你们，不要迟到哦。” “先生放心，我很有时间观念的，绝对不会迟到。” “吃完了，我们看再怎么安排吧。这边十分热闹，可以去逛一下。对了，凤卫来了吗？” “来了来了，我让他跟您说几句。” 于是我将手机递给阿卫，阿卫和先生也闲扯了几句，然后把手机再递还给我。 “那我们就明天中午见吧，先生再见。” 挂了电话，我和阿卫相视一笑，先生真的一点架子都没有哎。听先生的口气，似乎当时就想和我们见面，但是如果立刻就见面，第二天还要一起吃饭，那我们就没有自己活动的时间了，所以这也是我们的一致意见：还是明天再去见先生。 主要的事情都搞定了，我和阿卫很放心的开始逛了起来。我们此行只有两个目的，一是见先生，一是逛书店。到号称文化沙漠的香港来淘书，也算是一种很搞笑的举动吧。不过说实在的，香港的确有些书比大陆的好，纸张和装帧都很精美，很适合收藏。我们称这次香港之行为文化沙漠文化游。 在来港之前，我们两人不约而同的在网上查到了许多香港书店的地址和电话，随身带着，以便按图索骥。阿卫来过香港几次，对地形比较熟悉，建议先逛九龙，我没意见，听他的就是。 我们在尖沙咀下了地铁，先去逛了著名的星光大道，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李小龙的雕像。这位香港的传奇人物，始终是值得中国人骄傲的偶像。一路行去，看到无数明星的手印。我们围着先生的手印绕了数十圈，拍了很多，毕竟在我们的心目中，先生才是群星中最闪耀的那一颗。 逛完星光大道，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我们赶紧去了附近的商务印书馆。这里地处星光行，号称是商务印书馆的旗舰店，但进去一看，还是和上海的书店不能比，也就和上海书城一楼大厅差不多大小，在香港已是“旗舰”，可想而知香港其他书店是多么的小了。不过里面的书还是不错的，我们随意的浏览了一会，看看时间不早，便起身回旅馆。 旅馆在九龙岛的中心位置佐敦道上，靠近弥敦道，离地铁很近，交通十分便利。等我们到了旅馆门口才发现这是间家庭旅馆，面对面两户，左边一户是旅馆，右边一户是老板自己的住家。老板虽然长的猥琐，但人却很好，帮我解决了香港手机打上海电话的问题，使我终于可以和家里人联系上。我们的房间很小，大约只有5平方米左右，两张小小的床，我躺上去脚都伸在外面了。厕所更是小，大约也就一个小淋浴房般大小，却还装了抽水马桶和盥洗盆，真是麻雀虽小五脏据全。房间虽然小，却打扫的很干净整洁，都说香港寸土寸金，也算到了极致。 我们将行李放下，浑身顿时轻松了不少，两人分开行事，我独去逛我的“二楼书店”。 所谓二楼书店，就是开在二楼的书店。香港有很多家这样的私营小书店，口碑很好，但生意却不如意。我按着网上查到的资料，沿着西洋菜街慢慢逛着，不时抬头注意着头顶上面的招牌，屡屡能见到某某书店的字样。关于卫斯理的小说，我始终缺4本没有买齐，这次也想将其一举拿下。但逛了数间二楼书店，很是失望，先生的书很少，且都是新版，完全不见我要的那4本，悻悻然间替托我问先生要签名的7个人买了7本他们各自最喜欢的卫斯理小说，准备第二日带去请先生签名。 继续往前逛，不一会肚子又饿了，见路边有买章鱼小丸子，便买了些吃。最喜欢这些当地路边小食，十分美味。回到旅店，躺在床上整理今天的收获，不多时，阿卫也回来了，两手空空，一无所获。我问起女人街，他也是一脸愤然，大有以后再来香港坚决不再去之意。聊了一会，腹中又觉饥饿，阿卫想拖我一同下楼觅食，我洗完澡便不愿再出门，叫他吃完帮我带了一份鲜虾云吞面上来，这云吞真是好味，每只都有两三只大虾仁，咬在嘴中，十分鲜甜。 这一天逛的极累，闭上眼却是睡不着。究其原因，除了床太小，却另有一番解释。却说香港的每条街头，红绿灯旁都有一个小喇叭，不停的发出“当当当”的声音。红灯时声音缓，绿灯时声音急，24小时从不间断，极扰人睡眠。一夜间醒了无数次，早上也是很早就醒了，香港商铺大多要10点以后才开，早起毫无意义，我靠着床头做着一天的笔记，阿卫自去观看风土人情。后来他回来说又去了一次星光大道，感受早晨的海风，很有乐不思蜀的感觉。 早上，等到街上商铺基本开了，我们便出了门，这一天的主要任务是和先生共进午餐。我们提前到了铜锣湾附近，又因为选择道路的意见不同而分头行事，约定11点半在XX酒店的大堂会合。我先去逛了附近的二楼书店，都是刚开门营业，一个顾客都没有，我赶了个头拨，买了5本先生的散文，准备待会让先生签名。出得书店，想去看看传说中的麦兜专卖店，却没想到都11点了，还没开门，一看营业时间，要12点才开，等不及，只好下次再说了。 看看时间差不多，便往酒店赶。先生只给了饭店名字，没给地址，但是说这个XX酒店在香港很有名，我按着地图的标识来到了应该是酒店的地方却不见酒店，这时已是11点半了，心中焦急，索性拦了辆出租车，上了车，跟司机说要去XX酒店，却不料司机指指车门外说这里就是XX酒店，我大汗，赶紧下车，还好司机厚道，没带我绕道，否则真是冤枉死。抬头看看，难怪找不到XX酒店，这XX酒店的标牌是用英文写的，我光顾找中文的，却完全无视英文招牌的存在。 进得大堂，四下张望，没见到先生，连阿卫也没到。大堂很小，仅有的几个沙发早被人占领，我只好站着。不一会，阿卫到了，我们一起等。时间越接近12点，我们越紧张，客人进来一拨又一拨，就是没见先生，我们只能干等。 12点很准时的，先生从腰门进来了，我们很激动的上前和先生打招呼，倪太也在，还带了她的妹妹和妹妹的女儿，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估计也是倪太的什么亲戚吧。先生拄着根拐杖，戴着眼镜，很随意的穿了件酒红色的衬衫，里面是件浅色的T恤，脚穿凉鞋，还穿了双丝袜，打扮极其随性。我们左右拥着先生上到二楼自助餐厅，服务生看到先生都十分客气，显然是熟客派头。我们分两桌坐定，先生和我们还有他侄女一桌，说是侄女，年纪小的很，才80年。据说是在香港警察学校毕业的，先生打趣道：香港若都是你这样的警察，治安完蛋了。我们大笑。 和先生聊天，用的自然是国语，但是我问先生还能不能说上海话，先生一撇嘴：格哪能会忘记啊。于是我们半国语半上海话的聊着。席间聊了很多，我们都不忍离席去取食物了，都想多和先生讲一秒钟的话也是好的。旁边不时有人认出先生，要求合影，先生十分配合，还指着我和阿卫对他们介绍说：嚟两位係卫斯理专家。弄得我们怪不好意思的。 酒店的自助餐十分可口，先生得知我喜欢甜食，还特地帮我取了不少过来，我顿感满脸生光。能劳动鼎鼎大名的卫斯理亲自帮我拿东西吃，简直不敢想象，太荣耀了。 吃完饭，倪太自领亲戚去逛街，将先生交于我俩，先生遂领我们去他家。七绕八拐之后，到了。先生家不大，也算整洁，先生很健谈，和我们聊了整整一下午，话题很广泛，我们完全没有了拘束，聊到兴起处，不时和先生一起开怀大笑。当然，朋友们所托不能忘记，请先生一一签名，然后自己也问先生要了好多的签名，然后，先生的签名本在我这里已经泛滥了。最值得纪念的是先生在他的第一本卫斯理小说《钻石花》和我最喜欢的卫斯理小说《透明光》上都签下了倪匡的大名，我十分开心。先生签的时候还特地看了一下手表，写下年月日时分秒，先生说这是宇宙密码，过了这一秒，就再也没有了这一秒。似乎很有道理。 先生又领我们去参观他的书房，书橱不算大，很多书先生从美国回来的时候都送人了，现在的书都是回港后各出版社再版先生的书时所送给他的样本，先生十分大方，将几乎半个书架的书都送给了我和阿卫。先生说：虽然这些书你们早已拥有，但这是新版，再收一套吧。我们自然尽数收下。先生怕我们不好拿，还送了我们一个一个拉杆箱，这场面现在想来还觉十分好笑。 先生送我们那么多书，我们自然也有礼物要送给先生。阿卫准备了1957年和2007年的上海地图给先生，我则将我编辑印刷出来的《倪匡传奇》一册送给先生，里面有着先生的书迷们对先生的一片热爱之心。当然，和先生合影留念是少不了的，先生和我身高相差颇为悬殊，拍出来的照片也比较有趣。先生本来还想和我们多聊一会，但由于晚上有档节目要采访他，先生年纪大了，需要先睡一觉，便不留我们晚饭了，我们自然也识相，能和先生相见，本已是缘分，一切顺其自然，不必强求。先生喜欢小孩子，我们打趣，日后生了娃，定当带了与先生同乐，先生哈哈大笑：有那么长命么？我们异口同声：先生吉人自有天相。 先生亲自送我们出来，还怕我们不认识路，陪我们去附近书店，我们念先生年迈，请先生止步，先生说感觉和我们不像是第一次见面，仿佛已是多年老友。是啊，虽然见面是第一次，但在网上、在书中，我们和先生可是神交已久了呢。 第三天早晨，起床往窗外观瞧，只见道路都是半干不湿的，很明显半夜里下过雨了，气温也下降了很多，让人感受不到前两日的那种暑意，阵阵凉风吹在身上，倒还有点微凉呢。 还是担心雨不知何时会下来，反正在香港的任务也已全部完成，索性就此去了澳门投奔朋友也好。将所有行李整理齐全，签名的书全都放在随身背包里，其他的书，放在拉杆箱里，剩下的换洗衣物等另找了个大袋子拎在手上，相机皮夹等贵重物品则在随身腰包里。一切安排妥当，拖着行李出了门。 旅店老板很不错，听说我要跑到港岛去港澳码头坐船，连连劝我，说附近的中港码头就有船坐，步行不过十分钟的路，我听从了老板的建议，便由他相陪，一路前去。到了码头，已是上午十点十分，一看时刻表，十点十五分有班船往澳门，急忙买了票，谢过老板，直冲出关口。 没想到出关口队伍排的老长，我十分焦急，忙问旁边的保安，保安说不要紧，你就排着，来得及的，我这才略略放下心来。好在队伍行进的也快，我迅速出了关，拎着行李向码头飞奔而去。在入船口，只见两名剪票人员正要撤离，我赶紧招手，她们拿起步话机向船上的管理人员大喊：等等，还有一位。我这路跑啊，等到了船上，双脚还没站定，船便离岸而去。我扶着船舱的门，喘了好一会儿，才找了个空位坐了。这也算是此行的第二次生死时速般的冲刺了。 坐定下来，给朋友发了消息，跟他说一个小时之后，我就将到澳门。朋友很快回信，说他在码头接我。一切都搞定，我终于有机会看看眩窗外的景色，白茫茫一片大海，我已离开了香港地界，心中却有颇有些舍不得之感了。 此次赴港，收获良多，一气写下若干游记，为的是怕时间久了，一些有趣的事就会淡忘，但尽管如此，总还有遗漏之处，就在这里一一补上。 在这世界上，有多少人能有幸见到自己的偶像，而又能跟偶像一起吃饭，一起聊天，真是想都不敢想。这些却都被我实现了，我是不是该说自己特别幸运呢。 先生的名字“匡”，是他随手从字典里点出来的，于是我打趣说将来我的孩子取名也随手从字典里点一个字算了。先生闻言大笑，边笑边说：如果点出来一个“屁”字，那就糟糕之极了。我心想：屁字还算好，要是点出个“八”，那才糟糕之极呢。 先生家不大，看到组合柜上有倪太年轻时的黑白艺术照，果然如先生所说：很靓！气质也很好，吃饭时甚至还给我和阿卫拿菜吃，十分亲切，可惜我们见到先生魂自飞了七分，也没好好的跟倪太寒暄，礼数颇为不周了。 先生送我们下楼时，见到大楼的清洁工人，还给了她100港币，说是过年时忙碌忘了给，现在补上，很有慈善心肠。 我和先生聊起，广东地区有已婚者给未婚者红包的习俗，先生称是，并说倪震至今未婚，所以还能收到红包，感叹：还是同居好啊！ 先生在自家与我们聊天，喜欢把一只脚搁在躺椅的扶手上，坐姿极差，只求自己舒服，毫不见外，完全把我们当做自家人一般，甚是欣慰。 先生在桌子上有一本舒淇写真集，看得出是他心爱之物，放在如此显眼之处，倪太居然不管，也算奇事。我们取来翻了，其中的照片网上基本都能看到，但是杂志还是印刷的十分精美。说起舒淇，先生两眼发光，男人本色，一展无遗。和先生说起台湾伍佰有将舒淇裸照贴在床头之好，众人皆会意一笑。事后和阿卫聊起，说我们若问先生要舒淇的写真，不知道先生可会割爱，言毕大笑不止。 香港街头等红灯，总见有人等有人闯，问先生，先生说，当然是不遵守规则的多啦，说完哈哈一笑，带着我们径自闯了红灯，我大汗。 金庸先生将他的作品修改再版，先生问他要一套来看看，金庸不给，让先生自己去买，先生转回头问查太要，查太很爽快的就给了，先生笑道：还是女人好说话。 和先生说起台湾女星的嗲劲，就拿林志玲作例子，先生一个劲的学她说话的腔调，十分搞笑。末了，先生说：象这样的装模作样，用句上海话来形容真是“滚倷娘个蛋”。言毕大笑。 先生说一日他走在街头，一女子带着儿子，指着先生对儿子说：这就是卫斯理。先生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小孩子的脸上会有这么丰富的表情——疑惑、愤怒、失望、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