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翻译|我杀了我所有的同事,而且我永远不会被抓住。这是我的忏悔书。
削其骨为笛(一位普通的都市丽人)
I killed all of my colleagues, and I'll never get caught. This is my confession.
作者:u/Odd_directions
翻译:豆瓣 @削其骨为笛
我叫山姆·威尔金森。这是我给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的讯息。我最近在工作中收到了一封很奇怪的邮件,在我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我想告诉你们关于那封电子邮件的所有事情。我不在乎你们是否相信我,我只想留下一些东西。你可以把这篇文章看成是我的忏悔书。我不想啰里啰唆的,但我还是想尽量从头说起。
从我有生以来,就很讨厌自己的生活。从上学第一天开始就是。从那时我就一直被欺凌。我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需要承受这些,也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我换了多少次学校,都一直被欺凌。我唯一的罪行大概就是我很胖。这是一种恶性循环,他们越是欺负我,我就越是需要吃东西来安慰自己,而我吃得越多,他们欺负我就越狠。我变得郁郁寡欢,越来越不愿意与人交际。随着我逐渐长大,进入高中,我开始平等地憎恶身边的所有人。憎恶除了我妈妈以外的所有人。而我与生俱来的厌世情绪也在帮倒忙,我越来越不讨人喜欢。
我从来没有搬离过我的家,我的大部分空余时间都是在我妈妈的地下室里玩老式电子游戏。这就是我全部的生前生活了。天哪,我已经在说生前了……我的天。不,我仍然还活着呢。我最大的耻辱——也是我最大的内疚——是我的悲惨境遇让我可怜的妈妈无法开心。我看过我刚出生时的照片。我妈妈看着刚出生的我,她那双年轻的眼睛里盈满了喜悦。那时的她完全想象不到我长大后会成为一个毫无价值的人。她脑海中的幻想是不一样的,她觉得那个小男孩长大后会成为一个男人,会给她带来小孙辈。她没想到那个小男孩长大后,却成了我。
除了玩电子游戏,我从未学到任何技能,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无法找到工作。但我不是很在乎,我不想与人打交道。然而,大约三年前,我妈妈强迫我去学习,以便我能够找到工作,补贴家用。我不情愿地同意了,随便在离家最近的职业学校随机选择了一个科目。我没有驾照,所以我不能离家太远。不过我无所谓,我只想尽可能地离家近一点。
我选择的科目也没什么意思。我选了工商管理,意味着我整天都在看excel。我不觉得我学这些有什么用,我不是说我学的东西本身毫无意义,而是我觉得没人会疯到来雇用像我这样的人。然而,我在一家大型科技公司实习后——我不会在这里提到它的名字,但你可能听说过它——我奇迹般地被聘用了。虽然我一生都在受苦,但直到现在——就是我现下所处的这个时期——我才真正开始考虑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从刚开始上班,就感受到了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压力。每天当我坐公交车去上班时,我不得不看着人们不情不愿地被迫坐在我旁边。我们的工作场所是开放式的,所以不管我坐哪儿我都必须和人打交道,他们也不得不和我打交道。而不知道为什么,我被安排和人力资源部的人坐在一起,他们是整栋楼里最吵闹、最爱社交的人。我只能边听着他们闲聊,边盯着我那无聊到死的excel看。而且,不出所料的,他们并不喜欢我。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假装我不存在,但只要我不得不和他们说话——或者只要我不小心和他们四目相对——我就能看到他们眼中的反感。
我旁边坐着的年轻女人,珍妮弗,最讨厌我。她每次看到我都是一脸厌恶,当我在她旁边坐下时,我经常看到她翻白眼。只要我和她说话,就能看到她一脸恼火的表情。我不时听到他们在我背后议论我。珍妮弗甚至不屑于降低她的声音。可我又不能去找人力资源部门解决我的问题,这里就是人力资源部门。
这就是我三年来的生活。最近,我的老板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显然,有人投诉了我。她说那是个匿名投诉,但我很确定就是珍妮弗。我的老板声音中带着怜悯说,有人投诉了我的个人卫生问题。
“你为什么不在早上洗个澡呢?” 她说。
我洗了。但在走了几百米到公共汽车站后,又坐在公共汽车上或多或少被焦虑所困扰后,我总是会出汗。我无法控制。听到她这么说,让我更加厌恶自己。想洎摋的情绪达到了顶峰。唯一能阻止我洎摋的理由就是我不想让我妈妈受到这么大的伤害。我不能伤害她。但你猜怎么着?一个星期前,我妈妈去世了。
当我下班回家时,我发现她躺在客厅的地板上。我可以看出她从清晨就躺在那里,因为她身上还穿着睡衣。她嘴里咕哝着什么,曾经那么美丽的脸上满是困惑。我立即叫了救护车。那天晚上,她在医院去世了。医生告诉我她患了严重的中风。这当然是个让人悲痛欲绝的消息,但对我来说,这等于给我判了死刑。在我看来,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一个好人了。
我的老板不让我请假为自己的母亲哀悼。她就是这样一个混蛋,但这也是好事。留在家里只会让我想起我妈妈。当我来到办公室时,我可以从气氛中看出,每个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没有人向我表示哀悼。我想象着朝自己的脑袋开枪,在大家面前把自己的脑袋打爆。但我没有枪。所以我的实际计划是跳出窗户。毕竟,我们公司在50层。我毫无幸存的可能。我从未感到如此笃定。我已经做出了决定。就在那一刻,我收到了那封奇怪的电子邮件。正如我所说,那是一个星期前的事。
邮件的开头是这样的:
接着是用户名和密码,在按钮处写道:
勒夫使用的是公司的电子邮件,所以我以为他是IT部门的人,他们在启用什么新的软件或系统。但我觉得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解释那是什么软件。我没有多想,觉得只是他们在某个我没有在意的会议上解释过了,但我没听到。我问詹妮弗是否知道那是什么,她非常典型地用她那厌恶我的姿态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就是你在拒绝讨厌的人约你出去的时候会用的那种语气。像往常一样,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内心却忍不住觉得自己和她认为的一样毫无价值。我看了一眼窗户,告诉自己跳下去吧。然而,我想等到我妈妈的葬礼之后再跳。我开始试图想象珍妮弗看到我跳楼时的反应。
几个小时后,当我在午餐前关闭Excel时,我注意到桌面上有一个新的快捷图标。图标上是一些像素化的树木,软件名字叫《森林》。我觉得有点奇怪,这图标就这么出现了。通常情况下,我得把电脑拿到IT部门去安装新的软件。闲着也是闲着,我就点开了这个图标。
一个让我想起90年代软件的样子的程序在我面前打开了。它没有太多的东西。只有一个窗口,像是在播放着看起来像森林的实时视频。我可以用鼠标360度环顾四周,但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可以互动的东西了。视频的质量很低,但它看起来不像电脑制作的动画。但是我很快就觉得这一定是个电脑游戏,因为在视频下面有一个模块,可以让你设置时间的速度。你可以实时观看,这是默认设置,或者将时间的速度加快,最快到每秒一百年。在速度设置的下面,只有两个按钮。导入和导出。这就是全部的东西了。在菜单中,并没有很多选项。只有“关于”和“退出”。我点击了“关于”,上面只写着:
我四处点了点,看了看,然后按了“导入”。
令人惊讶的是,一个包含我公司所有员工的名录弹了出来。我猜这个按钮是与Outlook连接着的,所以可以访问那里的目录。还有一个搜索栏,这样你可以更容易找到你要找的人。我抬起头,看到我的老板走过。我立即关闭了这个程序。
那天我没有再打开程序,下了班直接回家,害怕我的老板会再次喊我回到她的办公室。在家里,我没有想那么多关于《森林》的事。因为我有更紧迫的事情要考虑。我将会继承我妈妈的房子,但我没有那么多钱。我知道我自己永远无法支付房租和其他费用,而且我也没有任何动力去做任何事情。想到这里,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地板上那块我妈妈扭曲成了一个混乱的躯壳的地方。从现在起,我可能精神和身体都会开始崩溃。很可能很快我就会失去这所房子,然后流落街头。
我不想那样。我睡着了,在梦中看到了那个视频窗口。那不是噩梦。噩梦是我醒来后的生活。第二天,我比其他人早一个小时来上班。通常我不会那么早来,但现在我真的不想在家里花太多的时间。在我的桌面上再次看到《森林》的快捷图标只让我对它更加好奇了。我打开了程序。一切看起来都一样,只是现在是森林的夜晚。月亮——比起我们自己的月亮有些发橙——在树叶上闪耀着沙黄色。我把时间的速度提高到每秒几分钟。一开始没有发现什么变化,但我很快意识到,从月亮前面滑过的云层比以前移动得更快。很好,我不带感情地想。之后,我试着按了一下导出按钮。打开的窗口和我按下导入时一样,但里面没有名字。我点击“导入”,又看了看那份人员清单,思考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我决定自娱自乐,搜索了一下珍妮弗。我选择了她的名字并按下了“导入”。一个对话框出现了。
我按了“是”。
詹妮弗的名字从名单上消失了。我自嘲地笑了笑,但没有感到任何喜悦,我想这个程序一定是IT部门做的自娱自乐的玩意儿。我再次点击“导出”。如我所料,现在可以看到珍妮弗的名字。突然,我的老板和我们的一个同事一起进入办公室。我迅速关闭了《森林》,打开Excel,假装工作。
越来越多的同事来上班了,但珍妮弗一直没来。一开始我以为她上班迟到了,这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但当她在午餐前还是没有出现时,我以为她生病了。我在街边小店吃了一个汉堡。不怎么好吃,但这是唯一一个我知道没有同事会来吃的地方。店里播放着《在2525年》。我就那么坐在那里,吃着我的汉堡,喝着我的汽水,一边听着这首歌,一边想着怎么从窗户跳出去。我想我会在周末的时候跳,又或者在星期五,在葬礼后的一天。
我回到公司,我的老板来到人力资源部,问是否有人看到珍妮弗。显然,她毕竟没有请病假。直到这时,我才想到了那个不可能的可能性。这不会是因为我在游戏里干的事吧?显然不可能,但为了以防万一——出于某种迷信的谨慎——我打开了《森林》并导出了她。
“是”。她从列表中消失了,并再次出现在导入窗口的名字中。
一小时后,珍妮弗走进了办公室。我想她应该只是迟到了,不太寻常的迟到。但当她走近时,她似乎有些不对劲。一个同事——她的一个朋友——站起来向她跑去。
“珍妮弗!” 她惊呼道,“你怎么了?”
我抬起头来,看着她们说话。
“我……我不知道,贝拉,我睡过头了——刚醒来——而且……而且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了,但我觉得我不太舒服。我想我必须和老板谈谈……”
“你的脸怎么了?” 贝拉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那个伤口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的衣服,你出门前有照镜子吗?我的天哪。”
我看了一眼珍妮弗的脸,上面有个相当可怕的疤痕。她的衣服看起来又旧又破,几乎就像她穿了好几年一样。
“你这是上面意思?” 珍妮弗摸着自己的脸。“怎么回事?!” 她跑进洗手间,大概是想照照镜子,几秒钟后,她尖叫着跑了出来,哭了起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甚至包括我,看着她惊慌失措地离开办公室。
在那一刻,我恍然大悟——时间。在《森林》中,时间的速度被设定为每秒几个小时。我在脑子里做了一些快速计算。如果这与我“导入”她有什么关系的话……她已经在森林里超过三年了。就在我坐在街头小店吃着汉堡,听着《在2525年》的时候,她已经在里面呆了好几年……但这不可能是真的。这也太荒谬了。
珍妮弗第二天没有再来办公室。我很快从不可避免的流言蜚语中了解到,她的丈夫打电话说她有一段时间不能回来工作。
这天我更早地来到了办公室。我打开了《森林》。它仍然设置为每秒几小时。我把它拉回到实时状态。一些比我见过的任何鸟都要大的鸟儿们,在天空中列队飞翔。我再次加快了时间,这次是每秒钟几天。鸟儿很快从天空中消失了,月亮取代了太阳,然后太阳落下,月亮再次升起,相继出现。树木的生长也被加快了。这不可能是一个真正的森林,我想,就是不可能。我再次将时间放慢到正常状态。
托马斯,一个来自金融部,总喜欢拿我开玩笑的家伙,来到了办公室。我看着他,他手里拿着皮公文包,手腕上戴着昂贵的手表,走向他的办公区。他看了看我。我点了点头,但他没有理会我。
从我坐的地方我看不到他的办公空间,但他一经过我就听到他把公文包放在桌子上并打开。我确保时间被设置为默认值,并按下了“导入”。“托马斯·瓦赫迈斯特” 我在搜索栏里输入了他的名字,然后我导入了他。
我确定。他的名字一从名单上消失,我就小心翼翼地走到角落。他的公文包躺在办公桌上,但却不见他的踪影。我回到了我的电脑前。我看了看视频窗口里的森林。现在那里正处于白天。我慢慢地把摄像机移动了360度,试图看看是否能在某个地方看到托马斯。考虑到这事儿的荒谬程度,我觉得自己就像个白痴。我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但我确实看到一些奇怪的动物——两只蓝色的长颈鹿——走过。低分辨率使我几乎无法分辨它们是真实的还是动画,但考虑到它们是蓝色的长颈鹿,我不得不假设是后者。托马斯可能刚刚只是去了洗手间。尽管如此,我还是确保我导出了他。我刚做完,就听到他的办公室里传来了声音。我偷偷地去看了一眼。
托马斯站了起来,似乎很困惑。他平时用水梳理的头发很邋遢,好像刚睡醒一样。
“嘿,托马斯。” 我说。
他看着我,很惊讶我也在这里。
“我,我想我晕倒了。” 他说,脸有点红。
“什么意思?” 我说,“你还好吗?”
“呃……我正准备打开我的电脑,突然我就躺在了地上。”
“真的吗?” 我低着头,试图想着要怎么说,“你还记得过去几分钟的事情吗?”
他看了看他的手表。
“呃……不记得了,我昏过去了!”
我敷衍了过去,告诉他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然后回到了我的电脑前。我感到有些兴奋,尽管我仍然不敢相信这些是真的。
我的同事们开始陆续来了,那天剩下的时间里,我无法再避着人打开《森林》。在这一天,我又听到了一些关于珍妮弗的讨论。大部分似乎都是谣言。当然,没人来和我讨论这件事情,但我很难不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詹妮弗在办公室的一个最亲密的朋友说她给她打过电话,说很难理解詹妮弗在说什么。她说詹妮弗一直被一个噩梦纠缠着,一睡着就会开始做梦。一直在森林深处被怪物追杀。我应该对珍妮弗的情况负责任吗?我感觉很奇怪。一方面,我从未想象过自己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我不是一个暴力的人——但另一方面,一想到折磨我的人被迫在一个可怕的森林里独自了度过三年,我就有了某种满足感。
第二天,我没敢再导入任何人。我继续考虑我的洎摋问题,但更多的时候,这些想法被我对森林的思考打断了。我花了两天时间看着它,调整着时间的速度。我把它调到最快,看着季节的变化。树木生长,死亡,又被新的树木所取代。有那么一次,看到了一道闪光,所有的树都突然消失了。我放慢了速度。似乎是发生了一场大火。我又加快了速度,也许一分钟后,树木又长出来了,很快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虽然动物们没有能那么快回来,但最终,它们也都回来了。
我看到的大多数生物与其说是动物,倒不如说是怪物。我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白色蜈蚣,有数百只红眼睛,我看到某种蜗牛——或某个圆球——在吞噬一种类似于巨大棒状昆虫的生物。还有一次,一只蓝长颈鹿靠近镜头,于是我看到了它没有头,只有沿着脖子随意长出的嘴,每一张里都有着可怕的牙齿。我坐在安全的办公室里,看着屏幕上这些可怕的生物互相捕杀,让我有一种奇怪的舒适感,就像处在风暴眼中一样。而森林里总是会起很多风暴。有时,它们会肆虐好几年,我不得不加快时间来让它们结束。我有时会向上转动相机,看着风暴里厚重的云层中的深深浅浅的紫色。所有这些都让我着迷,我没有再想很多跳出窗外的事情,但我仍然清楚地知道我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我其实没有选择。
在周四——也就是昨天——我继续观察森林。我再次按下了“关于”——“勒夫制造”。他是谁?我花了大半天的时间试图弄清楚这个问题。我再次打开他给我的电子邮件,复制了他的电子邮件地址,想在雇员名单中找到他。然而一无所获。尽管他有一个公司的邮件地址,但他似乎并没有被注册为雇员。我想他可能已经离职了,但即使如此,在我检查的一些记录中应该还能看到他,然而没有。最后,我放弃了,我在当天根本没有完成任何重要的工作,直接下班了。
今天,我要去参加我妈妈的葬礼。这是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日子,一个可以给我某种解脱感的日子。然而,我的老板不准我的假。她说我没有及时提交请假申请,也许她是对的,但是……这是我妈妈的葬礼啊!当然,我本来是可以直接请病假的,但当她这么做的时候,我突然就觉得实在再难以忍受了。我受不了了。我的老板,我的同事和整个公司不仅是我生活中的毒瘤,也是社会的毒瘤。我多年来积累的所有仇恨突然以一种我认为不可能的方式浮现出来。在这一天之前,我无法理解那些带着机关枪突然闯入办公室的人的感受,但现在我知道了。当然了,我没有机关枪,但我有别的东西:《森林》。
我早早地来到了办公室。我知道,这个点,我的大多数同事还在睡觉。今天,他们将在一个全新的环境中醒来。出于某种原因,我的老板正在她的办公室里。她在那里看不到我,但我能听到她在打电话。这似乎是一个重要的电话,这可能是她今天这么早来上班的原因。
我打开了《森林》。里面正在在下一场暴风雨,风裹挟着紫色的雨,震颤着整座森林。有那么几秒钟,我犹豫不决。我的计划很简单。我将把我讨厌的人——几乎是所有人——导入我屏幕上的噩梦中,然后我将打开窗户,知道我生命中所有卑鄙的人都将被怪物一个个吞噬,然后我会结束自己的生命。某种程度上来说,在我妈妈的葬礼那天做这件事还挺有象征意义的。我并没有犹豫很久。我按下了“导入”键,在搜索栏中输入我老板的名字。程序问我是否确定,我听着她对着电话说话时的声音,然后点击了“是”。
“是的,我知道经济衰退的事,但我们仍然要……”
她突然沉默了。这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走到她的办公室。电话就在她的桌子上。我可以听到电话那头有一个人在说话:“喂?你还在吗?” 我把他的电话掐了,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我在森林里四处寻找,但没有看到我的老板在哪里。在这之后,我开始导入我的其他同事,包括珍妮弗。我真的很享受这种报复敌人的快感。既然我打算洎摋,我就没有考虑过任何我行为的后果。只是听从着我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型。在我把整个人力资源部门都导入后,我还是无法停止。我继续导入公司里的人,去你爹的,去你爹的,去你爹的,一边对自己说,一边输入我甚至不认识的人。对我来说,他们在公司工作就足够我恨他们的了。仇恨已经把我吞噬了。过了一会儿,我在视频窗口里看到人们逐渐出现,珍妮弗在摄像机前走来走去。她走到镜头前,尖叫着什么,但由于没有任何声音,我无法知道她在说什么。然后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抓住了她。她就摔倒在几米之外,似乎还活着。然后我看到了三个人——还穿着睡衣——从镜头前面跑过,被一个看起来像蜘蛛的东西追杀,但那实际上只是从其中一只蓝长颈鹿的尸体后面伸出的八条腿。
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现在我真的能看到了森林的人,也看到了情况是多么可怕——但我开始哭了。那是混合了许多不同情绪的哭泣,但主要是悲伤和仇恨。但我还在导入人,过了一会儿,我意识到我可以一次选择一个以上的人。我从名单上成千上万的雇员中随机选择了一个数量。
是的没错!在我点击了“是”之后,我感到内心十分空虚,好像一切都不再重要。我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人性。我带着一颗冰冷的心——看着我困惑的同事们在森林中寻求安全的避风港——我把时间的速度提高到每秒数天。时间太快了,我没法观察到任何人。突然,一个对话框跳了出来。
我按了“不”。我知道我杀人了。这种情况又发生了几次,直到我把速度调到最快。马上就出现了一个新的对话框。
我又一次按了“不”。我拉出导出列表,看到它已经空空如也。我在考虑导入更多的人,但是又决定到此为止了。事已至此,只剩下一件事要做。我看了看窗户。我决定跳下去与我所做的事情没有那么大的关系。我不是想要逃避警察,也不是别的什么。我知道,没人能够弄清楚所有这些人的去向。我永远不会被抓住。我的洎摋应该是我痛苦的终结,所以我还是决定这么做。现在正是时候。在我走到那扇我幻想了很久要跳出去的窗户前,我把程序中的速度拖回了正常。
那是森林里的一个晴天。令我惊讶的是,我可以看到几百米外的地面上有一股烟冒出来。我无法判断其来源,但几分钟后,我意识到那是人们围坐在火堆旁。后来,他们中的一个人走到了镜头前。那是一个男人。他穿着一件兽皮,拿着一根长矛。一个女人走到他旁边。他们看起来是史前时代的人。他们跪在摄像机前,把看起来像一块肉的东西放在摄像机前的地上。这是一个祭品吗?我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些人一直生活在森林里,但后来我突然意识到,他们一定是我导入的那些人的后代。不知何故,他们一定是存活了足够长的时间来生下这些孩子。
我决定延缓我的洎摋时间,以便我可以观察这些人。不过他们并没有做更多的事情。他们把肉放好后,走回他们的营地,然后就消失了。于是我又加快了时间,每秒钟几年。大约50年后,我又放慢了速度。这一次,相机周围出现了某种祭坛——由岩石和鲜花建成——我可以看到远处有更多的篝火在燃烧。鉴于这些人的祖先是现代人,他们却过着如此原始的生活,我感到十分有趣。然后我意识到,我导入森林的所有人都是办公室工作人员。他们的Excel知识在野外不会很有用。带着强烈的好奇心,我又一次加快了时间。这一次我跳过了几百年。当我把速度调回默认时,我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是,祭坛变样了。这一次,它看起来更有结构感了。但石头还是以一种原始的方式堆叠着。
人们看起来也差不多,仍然穿着兽皮作为衣服,挥舞着长矛。然而,这一次,我注意到一个女人拿着看起来像弓和箭的东西。不过,他们仍然处于石器时代。于是我又一次加快了时间,这次我用了半分钟让大约三千年过去了,然后我又把时间设置恢复到正常。
令我惊讶的是,三千年后的人们仍然处于石器时代。祭坛倒是更先进了一些。现在看起来类似于巨石阵了。我对他们的缓慢发展感到有点失望,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现在,驱使我的不再是仇恨了,而是好奇心,我再次按下了“导入”,我知道我即将用我的行动改变一个人的生活,而且是在未经他们同意的情况下这样做,但不知为何,我不再觉得这是一件大事了。我想是我现在已经习惯了。我查找了我认识的员工中最聪明的人。只有三个人(我知道,真的很少):一位中年改行的医生,一位曾参与公司一些实验性项目的工程师,如开发更可持续的能源,还有一位曾在家乡当过牙医的清洁工。我导入了他们,并将时间加速了几分钟,让半个世纪在森林里流淌过去,我甚至没有时间挠一下头。
这一次,事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人们不再像游牧民族那样生活了,而是生活在村庄里。至少,有一个村庄建在了摄像机周围,所以我猜想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一定有更多的人在生活着。最后,看起来居民们已经成为农民。他们使用带轮子的手推车,我甚至看到他们像骑马一样骑着蓝色的长颈鹿。看到他们做出这么多贡献,我很快就不再为导入这三个人而感到愧疚了。我花了大约一个小时观察村里的人,直到我再次加快了时间。因为我知道我的同事今天不会来上班,所以我有的是时间。
当我把速度调回正常时,人们已经生活在了一个类似城镇的地方。它看起来仍然像村子,但它更大,里面有金属制成的物品,如武器和工具。也许这就是青铜时代?大约有二十个身穿白袍的人在摄像机周围祈祷。他们像印度教徒和穆斯林的混合体。
他们对摄像机的崇敬让我感到了自己的重要性,这是我以前从未感受过的。毕竟,没有我,这些人就不会出生。在某种程度上,我真的是他们的神。而一部分的我也这么觉得。我加快了时间,我再次注意到没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文明发展得很慢。
有一段时间,摄像机被困于一组墙内。我看不到任何东西,但是因为我是以每秒一年的速度观看《森林》,墙壁很快就消失了。它们为什么会在那里?他们的宗教发生了某种变化吗?我看到房子升升降降,风暴来了又去,瞬息万变。又过了一段时间后,我目睹了第一次战争。我放慢了时间,但战争进行得如此之快,以至于我还没来得及看到它的实时情况就结束了。城镇在燃烧,人们——尤其是妇女和儿童——躺在地上,而脸上涂着颜料的人拿着我见过的最长得长矛走来走去。背上绑着空鞍的蓝色长颈鹿正用它们可怕的长脖子在尸体上大吃特吃。
我决定再次将时间的速度提高到每秒一百年。看不到什么细节,但城镇在发展,然后它似乎被摧毁了一小部分,但又被重建了起来,甚至比以前更繁华了。这个过程重复了几次,我这边一分钟后——也就是森林里得六千年——我再次放慢了时间的速度。这个小镇现在是一个古老的城市,看起来就像我想象中的雅典当年的样子。我注意到了这个文明的旗帜。旗帜是黑色的,中间画着一个金色的塔。我想,也许它描绘的是摄像机。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摄像机,也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子。当我让时间再次加速时,这个城市也被摧毁和重建了好几次。
“大家人呢?”
是保安,一个总是对我的体重“开玩笑”的人。
“呃,” 我惊讶地说道,“我不知道。”
我把《森林》关掉了。
“嘿,那是什么?” 他说,“是什么游戏吗?”
“不,不是……”
“来嘛,让我看看。”
我紧张地把《森林》再次打开在屏幕上。
“森林?”
“呃,是的,它就这样出现在我的电脑上。” 我说。
我有点惊慌失措,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说实话。
“那你在这个游戏里干什么?是像玩《帝国时代》一样还是什么?”
“是的,” 我犹豫地说道,“不,不是,我其实真的不知道它是什么。” 我感到一滴汗水顺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
“你不应该在工作中玩游戏,知道吗?这就是你为什么这么胖,你别再玩游戏了,去趟健身房吧,兄弟!”
他笑了起来。
“这不是游戏,” 我不理会他的轻蔑,“看,只有两个选项,导入和导出,看,如果我按‘导入’,我就能看到在这里工作的所有人的名单。”
我打开了名单。
“真的?” 他说,“这也太奇怪了。”
“是的,每个人都在名单上,你瞧,” 我输入了他的名字,“看,这是你,你也在名单上。”
“好吧,如果你按‘导入’会怎么样?”
“我——我不知道,试试看吧。”
我选择了他的名字并按下了导入键。那个对话框出现了:
伊格纳西奥笑了:“这也太奇怪了,兄弟,我……”
我点击了 “是”。我没有见到他消失。即使他就站在我旁边,我也没看到他消失。他只是消失了。感觉他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我很快又加快了时间。
我哂笑着点击了拒绝,让时间在《森林》中全速流淌。鉴于我对地球上历史的了解,我认为《森林》里的文明很快就会模仿我自己的文明。一分钟后,我看到我是对的。这座城市在短短60秒内从古代变成了现代。不过,我没有看到任何摩天大楼或任何东西。摄像机是在一个看起来像巨大的军事设施内。
看起来像科学家的人在里面走来走去,做着不同种类的测量。有几分钟时间,我看着他们工作。在其中一面墙上,有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它没有描绘出地球上的任何大陆。我可以看到边界和标记不同城市的小点。我不由自主地感到被冒犯了,因为人们已经不再崇拜摄像机了。
科学家们一丝不苟地工作,尽管这让我非常着迷,但他们的工作并不那么有趣。所以我再次加快了时间,这次是每秒一年。一切都开始在镜头前快速移动。突然间——在一道闪光中——军事设施消失了,露出了一个完全被摧毁的城市的废墟。
我放慢了时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起来这个城市被轰炸了。我可以看到远处的摩天大楼的骨架,到处都是冒烟的瓦砾。然后,我看到远处有一道亮光,接着是一朵蘑菇云向天空攀升。
一种悲伤的情绪笼罩着我。在几个小时的时间里,我意外地创造了一个文明,看到它的成长,然后自我毁灭。我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我把速度调到最大。只花了一秒钟,一切就变成了绿色。森林又回来了,就像一开始那样原始。现在,我想,是时候结束自己的生命了。不是作为一个失败的人,而是作为一个失败的神。
我让《森林》在我的电脑上运行,然后走向窗户。我的脚步感到沉重。当我打开窗户,让夏天的空气进来时,我意识到我把手机忘在了桌子上。我不想让任何人在我死后看我手机,所以我回去拿它。
屏幕上的东西已经改变了。不知何故,人类在森林中生存了下来。他们花了几千年的时间来重建文明,他们不得不再次从头开始,但城市又出现了。当我放慢时间——让森林里的时间再过几百年——我注意到城市比以前更宏大了。摩天大楼几乎可以碰到天空,令我惊讶的是,我看到了成千上万的车辆在空中飞行。我用摄像机环顾四周,当我抬头看向天空时,可以看到橙色月亮表面的灯光。人们现在可以住在那里了。我看着这个世界,看到它从一个原始的可怕的荒野变成了看起来远远超过地球上任何东西的技术天堂,我流下了我一生中从未有过的幸福的眼泪。
我看着我办公室的窗户,看着窗户另一边延伸到地平线上的无聊的城市,然后看着我电脑屏幕上闪闪发光的城市。我想到了我亲爱的妈妈。她会希望我活着的。
这是在我写下这篇文章之前发生的事情了,这些是我在地球上留下的最后的话。我刚刚点击了“导入”。
在我按下“是”之前,我只想说一件事:如果你收到一个叫勒夫的人发来的电子邮件,给了你登录《森林》的方法。请替我跟他说声谢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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