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裂鼓手》——做精英还是做庸众，哪条才是人生正途

找到这部电影是一个意外，在搜索引擎上查找最值得看的爵士电影时有人推荐了这部电影。观影前并未对影片做很多了解，只期望是一部精彩的与爵士音乐有关的影片。我不太喜欢类似《音乐之声》或是印度音乐舞蹈电影这样的类型，我喜欢《海上钢琴师》、《醉乡民谣》这类剧情片中，音乐作为点缀把故事和人物衬托得很出彩的电影，而本片恰恰是这个类型。导演达米恩·查泽雷85年生人，他凭此片获得奥斯卡奖提名时才30岁，是独立制片圈里不可小觑的新生力量。

影片的主题

关于导演想表达什么，要在我从最初的观影惊喜和兴奋里冷静下来时，才开始思考。从结局的开放式设计来看，导演想让观众在两种人生观里自己做出判断：不惜牺牲一切追求卓越的精英主义和平平淡淡才是真的平庸主义到底哪个才是人生正路。

个人认为本片让这两种人生观狭路相逢的一场戏，被导演安排在一场家庭聚会里，通过主人公与周围人发生观念冲突时，以一种戏剧化的方式交代给了观众。而导演对主题的表达不是以一种直接表达的方式，而是以一种审视，探讨的方式与观众交流，这与结尾处开放式的结局形成呼应。下文就这场戏做一个分析，看看导演是如何把他的思考通过镜头传达给观众的。

这场室内戏安排在影片第二幕的中间位置。以父子两人关于男主角安德鲁在学校学习近况的聊天开场。安德鲁的色调依然是冷光，父亲这边有暖光源做背景。通过聊天，父亲知道儿子的音乐学习稍有起色，也了解到魔鬼导师对儿子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对儿子非常在意权威以及他人看法的心理状态，他不置可否。此处导演使用了常规的正反打交代剧情。

快切几个盘中菜品吃到一半的镜头，导演将时间压缩给接下的群戏。在一片暖色灯光中，安德鲁刚开始介绍自己的小成就，画外音传来欢乐的招呼声，原本应该给男主角的掌声和欢呼声被一个姗姗来迟的同龄人给抢去了风头。导演此处的场面调度表现出很强的节奏把握能力，以导演的节奏，打乱男主角的节奏，为接下来的爆发积累情绪。

在亲戚（或者是父亲的朋友）对家庭其他成员的一通大吹大擂之后，安德鲁也不示弱，他介绍了自己学校在音乐界的江湖地位，自己在乐团的小成就，然而仍然没有掌声。导演在餐桌的正中央安排了一个无知又自负的人，他对音乐一无所知，只能聊点俗的，比如学校是否安排工作，个人是否得到友谊，甚至对音乐圈的人按照“大众”观点，妄下批评，认为这个圈子很乱。导演在这个自大狂批评音乐圈里没好人时给他了一个近景。导演似乎在强调了他的愚昧的同时，也带来了一股“众所周知”的舆论压力。

两个同龄人则更是表现出对音乐的不屑一顾，他们认为音乐根本就不是门严肃的学问。一个对称构图，让两人显得呆板可笑。

过程中，镜头迅速给了父亲和安德鲁的正反打，他们要开始对话了。父亲观察着儿子的表情，没有替他辩护，相反，他站在众人的一面，提出质疑。当儿子谈到自己的偶像时，父亲认为一个吸毒、酗酒、早逝的人算不上真正的成功。安德鲁积蓄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人在血气上头时可能会口不择言，话说的可能离谱，但另一方面有可能正是埋藏心底的心声。他大声宣布自己的人生信条，宁在掌声与荣誉里死去，也不愿腰缠万贯地寂寂无名，变成一个符合世俗标准的成功油腻男。

个人认为，这是本部电影最值得玩味的地方。儿子和他的魔鬼导师一样或许代表着精英主义对大众的批评，而以父亲为代表的大众也对为了目的而牺牲人生乃至生命的极致主义的合理性表示质疑。如果魔鬼导师摧残的是人的身体和精神，那么接受随波逐流，过上一文不名的人生，是否是宝贵生命的另一种凋零呢？父亲与儿子，庸众与精英的底牌都摆上台面，当安德鲁以挑衅的方式回击两个无知青年时，父亲以一句同样的反问结束了这场对话。他问儿子能否登上顶级舞台，儿子哑口无言。男主角到底能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而父亲的质疑是否有道理，一切都在接下来的剧情里一一揭晓。在镜头语言上，导演给父亲一个近景镜头，强化了这种拭目以待的情绪，让观者意识到，好戏还在后面。

文戏武拍

把一场对话拍的精彩，并不容易。导演在此处通过场面调度，不时打断男主角谈话和他的兴致，让男主角的情绪得到积累，完成蓄势。

构图上，安德鲁被安排在群戏位置的右下角，这是个弱势位置。一个自以为是的长辈，坐在桌子的主位，位于画面中间。正是他无聊、未经思考的言论，挑起了安德鲁的斗志。导演将一个愚蠢，俗不可耐的角色安排在画面中间，通过安德鲁的嘴来回击无知又自大的平庸之众。

父亲被安排在庸众之主的下手边，虽然他对不成功便成仁的人生逻辑，提出了全片最重要的质疑，但他仍然是平庸之众的一员，也是帮手，他似乎并未对自己的人生有过反思，甚至接受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比起魔鬼导师精神和身体上的摧残，这种认命的心态，或许更让人感到心死的绝望。父亲是导演埋下的重要伏笔，导演给他几个关键的近景，与男主角一起完成对主题的探讨。在全片结尾处，男主角离开父亲的拥抱，转身走向舞台，精英与庸众的告别，通过安德鲁的SOLO，把整片推向高潮。

此处，导演通过快速的镜头剪辑，创造出一种唇枪舌剑的对抗效果，让原本静止的谈话变得火药味十足，让人有种文戏武看的畅快感。

本场戏结尾处，导演以一个俯拍全景镜头结束此段落，画面中，安德鲁拿起盘子离开这群人，我们直观的看到他与包括父亲在内的庸众告别。这是他选择自己人生的一次宣誓。

本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