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出阳关无啤酒
来自:塞芭丝的安(那不行)
东出阳关无啤酒 南方周末 2002-10-17 10:29:04 赋格 以茶代酒,读一本“伊朗李白”哈菲兹的诗集。 所谓阳关是指土耳其境内的最后一站,距离伊朗边境35公里的小镇多乌贝亚泽。六月末的一个傍晚,我走出小城,到五公里外的一家山间饭店用餐。饭店正对着著名的伊沙·帕夏宫,远处是终年积雪的大阿勒山峰,景色绝佳。相传诺亚方舟在完成了保存人类的历史使命后,最终降落在大阿勒山下的一座村庄,当地至今出产一种名叫“诺亚布丁”的糕点,据说为诺亚之妻在方舟上首创。 那是离开土耳其前的“最后的晚餐”。坐在露天餐桌旁,伊沙·帕夏宫尽收眼底。17世纪的一位库尔德地方长官为自己修建了这座城堡,建筑风格掺杂着奥斯曼、塞尔柱、亚美尼亚、俄罗斯等多种互相冲突的元素,但从远处看却有一种怪异的和谐。不过,我不是来看风景的,也不是为了品尝“诺亚布丁”;我的目的是一杯Efes生啤。 土耳其不禁酒。而在伊朗、巴基斯坦和阿富汗,酒精饮料被严格禁止,不能卖,也不准喝。在这个充斥着荒谬的世界上,用道德规范限制人民的饮食恐怕是算不得什么新鲜事物的。我不常饮酒,对土耳其的Efes牌啤酒也没有特别的爱好,喝这杯告别酒,仪式的意味可能要大于饮酒本身。 古希腊“历史之父”希罗多德说过,波斯人喜欢酒,有很大的酒量,甚至专在喝得醉醺醺的时候才讨论重大事件。中世纪的马可·波罗在《寰宇记》中则讽刺道:“有人说他们(波斯人)被教律所禁,不能饮酒,其实不然。他们将酒在火上烧开,一部分酒精被蒸发掉了,其余的液体就变成甜味的了。饮用这种饮料并不犯禁,而且得到了良心上的安慰。因为经此一变,就换了名称,虽然事实上还是酒,但他们并不称之为酒。”在以好酒闻名的伊朗成功地实行禁酒(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我看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 古今中外,道德家们无不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这是规律。在伊朗古城设拉子买到一本14世纪著名诗人哈菲兹的诗集,翻开一看,每一首诗都少不了“酒”字,他动不动便喊“萨吉(酒保),快拿酒来”,或是逢人就问“何处是酒家”。还有这样的诗句:“一百个夜晚我醉意朦胧,你在哪里呀,酒店?”“琼浆在手当尽欢,否则落得遗憾一世。”“我走出清真寺的大门,不由自主来到酒店。” 不知道为什么不把这些酒味十足的诗也都给禁了。 今日伊朗,酒店当然不可能存在,但据说民间的地下酒会一直禁而不止,很使革委会头疼。这类活动有专人组织,时间地点不固定,每个参加者都具有高度的警惕性,一旦风闻革委会驾到的警报,立即把音乐关掉,酒水倒入抽水马桶,妇女全身裹严,与男宾距离三尺。搞地下活动的,这一套“消防训练”都排练得极熟,能在两分钟内滴水不漏地演一遍。 能够光明正大地喝下去的东西,是茶。伊朗人喝红茶,不加奶,佐以方糖,糖块不是直接溶入茶水,而是含在嘴里,一边喝茶一边进行溶解的过程。 巴基斯坦人喝的也是红茶。因为曾是英国殖民地的缘故,茶里加砂糖和牛奶。北部山民和阿富汗人喜欢喝绿茶,不加奶,通常也用糖块。 由于美国对伊朗实行禁运制裁,在伊朗很难看到可口可乐、百事可乐等牌子的软饮料。有些伊朗国产汽水故意打出类似的牌子,改动一两个字母,包装也差不多,几可乱真。我喝过“ParsiCola”(近似于百事可乐)和“Fana”桔子汽水(取自芬达汽水),觉得和“正牌”的比起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在巴基斯坦,本地生产的正牌可口可乐、百事可乐很常见,该国甚至还产啤酒,但一般人是喝不到的,只有不信回教的老外可以在一些指定宾馆买到酒精饮料,前提是向税务部门提交专门的申请并得到批准,而且不允许在公共场合喝,只能买了回去躲在见不得人的地方偷偷地喝。 经过两三个月的无酒精旅行,我和同路的一伙“八国联军”终于翻越喀喇昆仑山,胜利进入中国。入境当晚下榻新疆塔什库尔干县城一家宾馆,晚饭时,一干人等围坐桌边,像等待与老情人重逢一般,按捺着激动的心情,话音温柔地告诉服务员:“我要一瓶啤酒。”“我也要一瓶啤酒。”“一瓶啤酒。” …… 无论男女,每人一瓶,斟满了杯,认真地喝着,半天没人说话。最终还是我先开了口:“觉得咱中国的啤酒怎么样?” 一桌子老外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半晌,一个澳洲的伙计总算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他涨红着脸说:“这酒……非常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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