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间|479三角文学《樱花碳酸汽水》(9.15更新完结)
来自:别说话了
*479三角,三人行,偏青春疼痛
*分成三个镜头,分别以974视角的顺序开展,最后汇合
*7爱49,49爱7且互相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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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维辰最近智齿发炎,那颗不该生长出的、错误的牙齿顶着牙床,导致牙神经都在泛着疼痛。金奎彬大他两岁,已经去拔了智齿。他们俩在同一个学校,每天放学韩维辰都去找金奎彬说智齿的事,金奎彬让他张开口,用手指顶着口腔深处那颗焦虑的牙齿,给他上了牙痛药水。
“如果过半个月再不好,就只有去拔掉了哦。”金奎彬有过拔智齿的经验,他如实告诉自己的对门小弟这么回事,提前打预防针。他揉着韩维辰的脸颊,这样的亲昵近乎没有距离,他盯着韩维辰那张清秀的脸,相较之前似乎是肿了不少,可看了千次万次,熟悉了他脸上每一处细节后,即便出了一些瑕疵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一部分。
“拔牙太疼了,万一我生病了就是你出馊主意的错。”韩维辰上完牙痛药水稍微缓过神了,原先被牙痛折磨得精神不振,一旦疼痛减轻就立刻开始牙尖嘴利。
“别怪我,别怪我。”金奎彬凑到韩维辰身边,他年纪大些,身形也较韩维辰高大不少,站在他身旁便会投下一片阴影,“我都是乱说的,无论什么病都是因人而异。最近你就坐我的自行车上下学,等什么时候好了再自己走。”
他径直拉着韩维辰的手跑出教室,韩维辰却对他琢磨不透的行为心领神会,顾不上牙痛,笑着跳上了金奎彬背后,让他背着一起走。别人总是说,这两个人就跟连着的树枝一样分不开。
四月正好是樱花绽放的末尾,他们俩回家的沿路边种植了樱花,落下的花和雨一样绵密。金奎彬对花雨熟视无睹,不踩一点刹车地让自行车从坡上冲到坡下,滚动的车轮掀起花海的波浪,飞溅到韩维辰的脸上,还有些滑进了他衣领里。金奎彬一路狂啸,就和初高中男生自以为掌控了全世界的幼稚叫声一样,脚上恨不得把踏板踩出火星子,配合着不间断的车铃。路人一边避让着这个疯子,一边腹诽他的家教。在金奎彬加速的路途中,韩维辰紧紧抱着他的腰,跟着他一起笑,笑到忘记了智齿还在疼。
没过几天,韩维辰的牙痛消不下去,他的父母决定带着他去把智齿拔掉。在拔掉智齿前,给他清洁口腔准备注射麻药的医生安慰他:
“这就叫初智齿的年纪吧。没关系,小弟弟,尽管会很痛,但人在痛过之后就会变得懂更多了。这就是长大成人的象征啊。”
韩维辰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为什么拔掉牙就会懂得更多,他拔掉智齿收获的只有三天高烧,这三天里他躺在被窝里什么精神都没有,讲话都哼不出一句完整的。后来韩维辰听妈妈说,奎彬想来看他的,但在门口看了一眼,看见他缩在被窝里就退了出去,说不打扰他休息就走了。
等韩维辰回到学校,再听老师讲的课就和听天书似的,他本来成绩就不好,现在更是进入了和万年倒一争的程度,玩得好的朋友都会笑话他大字不识几个,这时候他就说奎彬认识的字比他还少,朋友问奎彬是谁,他才想起来好像在他生活里无处不在的奎彬,在学校里却是大他两届的学长,他们也是有分开的时候的。
维辰拔完牙后第一次见奎彬还是在自行车停车场,他拔牙前都是奎彬送他回家的,他的自行车就停在了停车场一直没动。他在入口处远远看了一眼,以为自己的车已经落满了灰,结果走近一看,干净得跟每天都在使用一样,他心里立马就有数了。
“噔噔,维辰崽!”奎彬从背后捂住了维辰的眼睛,用他明显到不行的大嗓门问道,“猜猜我——喂!”
他还没过完游戏瘾,就被维辰踩了一脚,这一脚不重,更像是要打断他的话。维辰蹲下身给车开锁,一边开锁一边问,“车是你擦的吧。”
“嗯嗯嗯。我知道你回来是要拿车的。”奎彬连连点头,鬼似的在维辰颈侧冒出头,“牙好了么?你那个情况不是很严重的,现在应该都可以正常进食了。”
韩维辰能听懂金奎彬的暗示。奎彬是个不折不扣的甜食控,每回学校周边有新的甜点店开了,他都要带自己去品鉴一番。于是他跟着奎彬的自行车走,停在红灯口时,他望了一眼周围,前几天的樱花已经凋谢了,短暂的花雨似乎还留在他眼前,就像是一场梦一般美好。
“我记得你也不喜欢吃甜的,糖醋肉你都抱怨甜,为什么吃得下甜点?”韩维辰陪着金奎彬买了块巧克力巴斯克,想起一个想问很久却未曾问出口的问题。
“以前吃的多,成习惯了吧。”金奎彬拿塑料叉子叉了块牛奶小方,喂给韩维辰,“这不奇怪吧,比方说同样是白萝卜,有人喜欢萝卜煮汤,也有人喜欢萝卜红烧。”
金奎彬是在韩维辰初三时搬到他的小区的,他们两家是对门。金奎彬当时在念高一,比韩维辰高出一个头,大概家里真的很有钱,韩维辰在同学口中听到的新潮玩意他都能在金奎彬身上见到,但一开始金奎彬不和他说话,走高冷忧伤风,至今韩维辰都不知道他当时抽了什么风。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对话还是韩维辰开启的,他好奇金奎彬身上是什么味道,有一股老人味,闻着又香又旧的,没有人和他说过重话,他的胆子比一般孩子还大,直接就问了出来。
故作深沉的金奎彬登时收不住狗尾巴开始摇,说这是什么大牌子香水特别贵,那个牌子韩维辰到现在都拼不出来,就知道前面是个tom,他还是靠猫和老鼠记住这个名字的。金奎彬还把那个香水给韩维辰当花露水一样喷了半边身子,韩维辰回家后把父母熏了两天,这味道才散去。后来金奎彬就跟摁下了什么开关似的,来劲了,自己的东西都要给韩维辰用,两个人渐渐熟络起来。
就像现在他买了蛋糕也要第一个给韩维辰吃一样。
“哎,你说他们是兄弟还是情侣啊……”
临走前,韩维辰听到店员在偷偷议论。情侣。听到这个词的韩维辰想起金奎彬每每给他喂完东西后都要说一句,嗯,我的好儿子。韩维辰讨厌那样的称呼,总觉得自己被当成了需要照顾的人看待。有一次气急了韩维辰直接给了金奎彬腰子一肘击,说金奎彬犯爹瘾。金奎彬从不跟他生气,然后贱兮兮凑上来说不是儿子是什么。韩维辰想了半天觉得说什么都会爽到他,干脆什么也不说了。
最后金奎彬说,那你就做我的小情人吧,天天吃我的用我的。韩维辰刚听到这句话还有点懵,反应过来后准备朝这个典型韩男的下身来个断子绝孙脚。金奎彬很轻松就制住了他,然后在他上巴,应该叫人中这一块亲了一口,说好从今天起你就是爸爸的小芒果了。
芒果,指金奎彬最喜欢的水果。
谁是芒果啊!韩维辰从来不让自己的分贝超过50,可憋在心里只会把原有的怒气发挥到几倍。他想起这件事就感觉不爽,他一不爽就一定要拧一下金奎彬的腰,在他看来是有效的疼痛方式。
奎彬突然被维辰拧了一下,好在皮糙肉厚没什么伤害,他还不知道做错了什么,眨巴着大眼睛一脸不解。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这种时候金奎彬就会很识趣,什么辩解的、委屈的话都不说,只是默默把韩维辰揽到自己怀里,用身高差遮住他,然后低下头吻韩维辰的嘴唇。韩维辰也从未抗拒,两个人就像完成一个秘密一样,嘴唇一分离,人也蹭得离对方半尺远。
即便韩维辰从未确认过这种关系叫什么,他也相信自己和金奎彬是最亲密的人,以是否心动为标准的话。
他害怕两个人之间被具体地套入某种关系,他只知道他们之间会亲吻,会埋汰,会分享,会理解,他们是在互相融入的。如果有了关系,就会有禁忌,会诞生距离。
就这样什么都不说,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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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奎彬坚信人如果能相遇两次以上就是缘分,就像他和沈泉锐。
金奎彬第一次遇上沈泉锐是在一个夏令营,当时他爹妈给他报名了去中国上海的一周游,当时他初三,同行的都是一帮小学生,他在里面算是大孩子了。出发时他们坐的是飞机,他郁闷地问老师有没有和他同龄的孩子,老师就把沈泉锐和他安排在了同一个位置。
金奎彬对沈泉锐的第一印象是“令人呕吐的”,这不是说他恶心。实际上金奎彬有点晕机,尤其是飞机飞上天空时,他感觉耳朵里有一团空气快被挤到爆炸,整个大脑神经都像错位了。沈泉锐当时正准备坐在金奎彬旁边。金奎彬本来就在强忍头晕,忽然间闻到一股木质香,像他爷爷拜关老爷用的熏香,他从小闻到这种香就受不了——晕机和晕香的状态叠在一起,他一个憋不住,哗啦啦地吐在了沈泉锐身上。
大概他还有点良心,这么做的确对不起沈泉锐,于是他选择性遗忘了沈泉锐当时的脸色。夜里飞机落地上海,他就在上海的酒店里给沈泉锐洗衣服。说起来沈泉锐原本是用英文名当名字的,连老师喊他都喊的是ricky。金奎彬是在给沈泉锐洗衣服时在衣服里掏出了他的手表,那个手表后面刻着“SQR”,奎彬是藏不住自己好奇心的人,就去问了沈泉锐是什么意思。
ricky看着长得挺凶的,两根眉毛都快连一起了,还压着一双飞扬的眼睛,但人不可貌相,他的脾气完全可以说是大好人。ricky告诉金奎彬SQR三个字母是他的中文名字缩写,他叫沈泉锐。金奎彬理解好这个名字的意思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小时候看的港片,ricky的中文名字就像是行走世间的侠客。直到后来他和沈泉锐分开,他都记得这个名字用中文是怎么念的。
嘴巴呈O形,用是舌尖顶住上颚,重复两次,就是泉锐。
和沈泉锐一起度过的夏夜金奎彬一直刻在脑海里。在那个夏令营小队里,他们是唯一的同龄人,尽管金奎彬是少数不把韩国礼节当回事的韩国人,但在异国、没有人能听懂他的语言的环境里,他还是感到了格外轻松,在他心里不能说出的事都能被释放出来了。他每天会和沈泉锐说无数话,连一日三安都要附上无数问候,好像不在这时候说完,就没机会了似的。沈泉锐对他确实不错,他还记得沈泉锐爱吃甜食,那七天里他都要陪着沈泉锐偏离队伍,去附近的甜食店买点小蛋糕小点心吃。
沈泉锐偏爱草莓芝士,是一种微酸的甜腻味道,金奎彬觉得那种味道更像沈泉锐身上应该有的味道,而不是那种有点老旧的香味。
在游上海的第一天时,沈泉锐就说他原本就是上海人,本来他用不着参与那种夏令营的,但他父母希望他多交一点朋友,就把他送到了那种全是小屁孩的队伍里,他都快无语死了。金奎彬就说至少碰上我你就不算太亏。沈泉锐看着他,还是用那种蔑视的眼神,奎彬能嗅出那种眼神里是没敌意的,顶多是像他母语里那个词“无语”的状态。
他们一起玩了很多地方,大多是夏令营打卡的地点。晚上,金奎彬经常耐不住寂寞跑到沈泉锐房间和他夜聊,泉锐就说要带他玩玩外滩,而且一定要在夜晚看外滩的景色。晚上老师是不给他们出酒店的,还会去查房,他们用一天时间摸清了老师的行动轨迹,然后偷偷溜了出来。
金奎彬刷了沈泉锐的地铁卡,十点钟的地铁上没有太多人,他们还是没有坐到空位上。他俩手抓着同一根杆子,面对面站着,注视对方忽明忽暗的脸,看着看着就突然笑出声了。周围人有向他们投来目光的,可也就是轻轻一瞥。在地铁的播报声里,沈泉锐把自己的耳机塞了一半到金奎彬耳里,奎彬听到一种根本听不懂的语言,含糊不清的,像嗓子眼被掐着流出蜜来了,又细又甜。
金奎彬刚想问那是什么话,和他印象里的中文似乎不太一样,还没问出来,地铁的人生播报说他们已经到站了。
夏夜的闷热冲不散外滩的人群,金奎彬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与沈泉锐牵着手,即便人再多,他们之间都被连结着。在人挤人的观景台,他和沈泉锐的距离几乎是零,身体紧贴着,他都能感受到沈泉锐的体温。怎么会有人像是没有体温一样呢?沈泉锐的手是冰冰凉凉的,身体也像不会出汗一样。他比沈泉锐稍微高一点,大概是一两厘米的差距,但正好是这个差距,他低下头就可以闻到沈泉锐身上的味道。这一天他不眩晕了,这次扑到他鼻子里的味道没那么刺鼻了,先是清凉,再是微苦,最后回甘,在他脑中形成沉稳的印象,他从没闻过那么好闻的味道。
金奎彬对外滩的记忆不深,他那天晚上想的都是沈泉锐身上的味道,对灯火斑斓的城市没留下印象,或者说,他对上海的印象就是沈泉锐本身。那天夜里他们蹑手蹑脚溜回酒店,生怕被底下巡逻逮孩子的老师发现,金奎彬直接跟着沈泉锐溜回了他房间。
金奎彬在黑暗中摸空调遥控器,准备开会儿空调,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遥控器,打开灯也不见其踪影。金奎彬见沈泉锐躺在床上,回想起那时候接触到的体温,他忍不住抱住沈泉锐,把他当冰块使。沈泉锐一开始踢了他两脚,后面就不抵抗了,甚至伸出双手回应他的拥抱。
炎热的夏夜里少年们相拥着,呼吸都交融在一起,他的手放在沈泉锐腰上,手上那种空落落的手感提醒他沈泉锐实在太瘦了,简直就是皮裹着骨头了。
“明天就要回韩国了,在最后一夜看到了外滩,谢谢你。”金奎彬先开了口。
“如果想看什么时候都可以。”沈泉锐顿了一下,“本来想说,等有机会我再带你来的。但是明年我就要去美国了,这种难以达成的诺言还是不要轻易许出比较好。”
“就算你说说也好,我听到会很开心的。”金奎彬和沈泉锐截然不同,他更多是享受当下的人,用现下感受到的一切转换为他内部的能量,无论对方对他许出的话是真是假,他从不在意他在对方心中如何。
“我清楚语言的份量。”沈泉锐凝视着没入黑暗的天花板,“我不会说做不到的事。”
心脏在怦怦跳,那究竟是什么感觉?金奎彬问自己。以前他交女朋友的时候,一旦视线对上就会有那种羞赧的胆怯。寂静的黑暗吞噬了周围可视的一切,只剩浮动的燥热提醒生命还在继续,金奎彬在黑暗中看沈泉锐的眼睛,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他却可以骗自己的确是在直视他,这和逃避又有什么区别呢。他忍不住摸上沈泉锐瘦到凹陷的脸颊,那道锋利的线条好像会伤到自己似的,他越是记住手上的感觉,越是心事重重,态度的郑重和别离的沉重是分不开的,也许今日之后,这个人就只是在他的生命里出现七天的陌生人了。
金奎彬第一次和人接吻就是在那个清晨。
天空的黢黑褪去时,太阳披着层薄纱从地平线升起,循着一道弧度唤醒了沉睡的城市,光照进酒店的落地窗,雕琢着沈泉锐的侧脸,他们两个的脸只有一根手指头的距离。金奎彬知道自己和沈泉锐要分开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靠近彼此,通过亲吻汲取彼此的气息。金奎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的亲吻,那接近于一种反射性的行为,沈泉锐靠近了,低头了,他们就接吻了。男人之间的任何接触都可以是友谊的痕迹,沈泉锐是他的好兄弟,好兄弟之间是没有龃龉的,交换下唾液又怎么了。
回首尔后他们交换了电话号码,那个号码如今还在金奎彬的手机里沉睡着,后来沈泉锐给他打了一次电话,问候他如何,他说一切都好。从那一次挂断后,金奎彬再没有和沈泉锐联系过,他想过去拨打那个电话,可手头上的事接踵而来,其实他心里知道那些都是借口,只是异国的距离太远,他没有勇气再打而已。即便靠近也会再拉远,总是隔着一道鸿沟,还不如留着美好的回忆好。
金奎彬第二次遇见沈泉锐是学校来了一批美国的交换生。他和沈泉锐已经有三年没有见了,沈泉锐变了许多,头发染成了白金色,和他差不多高了,可他还是一眼认出了沈泉锐,也许是因为沈泉锐在他的生活里处处留下了痕迹,那些痕迹根本无法散去。相较于三年前,他的五官更加深邃,身子仍然那样只剩骨架子般的单薄,那道瘦削的身影立在光中,幽深艳丽如一柄刚被磨好的细剑。
金奎彬作为学生代表之一,握住那只手,沈泉锐手腕上散发出TF乌木沉香香水的气味,一如既往。
“你好,我是金奎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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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见到金奎彬,沈泉锐觉得他好像成了一个陌生人,从前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子除了傻笑就是问东问西,什么都摆在脸上,现在那个傻子学会了藏匿,他有了自己的空间,不再那么轻易地敞开心扉。除此之外金奎彬好像还变帅了一点,以前的金奎彬长得黑,还面中凹陷,像一只乡下土狗,现在就跟蜕了层皮似的,白了、高了,走到哪儿都闪着光芒,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可沈泉锐在意的不是他外貌的改变,他在国外孤身呆了许多年,一个人的生活磨砺着他看人的眼光,他能敏锐地捕捉到金奎彬身上的改变,令他颇感费解的是,金奎彬的改变似乎是针对他而来的。
几年不在韩国,沈泉锐的韩语退步了不少,和金奎彬的交流也不如几年前那样流畅。他觉得如果不能用准确的话问出真正的答案,那还不如不问。
即便在这座学校里,沈泉锐算是初来乍到,他却并不因此怯懦,一下课便会去熟悉下新环境,这时候金奎彬总会从不知道哪个角落冒出来,跟着他的脚步走,用蹩脚的英语告诉他那些是什么地方。等沈泉锐说知道了,他又离开了,就像刻意在与他保持距离一样。沈泉锐还记得那个回头,金奎彬只是回了一半的头,身子在往回侧,却不敢将视线返回到他身上,像在逃避什么。
好几次他想和金奎彬说点什么,可看见金奎彬欲言又止的模样,那些话也卡在了他的喉咙口,两个人的节奏没法对上,又不知为何总是能遇见。
沈泉锐有去天台的习惯,学校的天台经常会有几个混子学生去,沈泉锐一般不加入他们,只是一个人默默地从天台往下望。这个年纪段的学生都会没事找事,但沈泉锐拿出自己的外国人大红护照后那几个就不再找他麻烦了。他最喜欢的是拿一罐草莓牛奶或是一根棒棒糖在天台享受微风拂过脸颊的温暖,四月的春天正是最明媚的时刻,一个人在天台上沐浴着阳光,口腔里流过甜滋滋的味道,对于他来说就是最舒心的事了。
沈泉锐第一次遇见韩维辰就是在天台,午休时间他会一个人溜到他的秘密基地,以轻松的状态独自消磨时间。在那一天,他看到了另一个人趴在天台的栏杆上,那个少年刘海长得快遮住双眼了,却仍能辨出清秀的面容。沈泉锐这个人,不主动和他说话他都很少去搭理别人,他仅仅瞥了一眼,劝服自己这个世界上彼此都是过路人的有许多,不必多去关心。
当沈泉锐看到少年够着身子往栏杆外倾斜时还是激灵了一下,往前观察情况,抓着他的衣领把他往后一扔。沈泉锐注意到不要让韩维辰摔到,用手扶了下,随后抢占讲话的先机:“这样挺危险的,你不知道这是五楼吗?”
少年还呆愣愣的,一会儿回过神了还能接上问题,“没关系的,我总是这样。谢谢你……学校是不给染发的,听你的口音也不像是韩国学生,是最近来的外国交换生吗?”
沈泉锐点点头,和少年交换了姓名,少年叫韩维辰,比他还小两届。他客套地问了下韩维辰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来天台,刚刚那样是为了什么。韩维辰却有些闷闷不乐,支支吾吾地不说,藏着心事的样子一览无余。见此沈泉锐也不好多说,只能提醒他下次注意安全,这样很危险。韩维辰点点头,根本没听进去。
等沈泉锐打开天台的门准备回去的时候,韩维辰喊住了他,“请问,你身上的香水是什么牌子?是不是有些冒昧了?抱歉……这个味道对我来说太熟悉了。”
沈泉锐算是个有出格个性的学生,尽管他无法摒弃喷香水的习惯,但出于对课堂规矩的尊重,他会让味道轻微地浮在脖颈、手腕等隐秘的位置,不会大张旗鼓地让这味道扑到别人面前。应该是在刚刚拽韩维辰的时候让他闻到了。
“TomFord.”
他丢下一句话,回头再看了韩维辰一眼便走了。
过后几天,沈泉锐都能在天台看见韩维辰,韩维辰有点叛逆在身上,每次和他对视一眼,就继续在栏杆上晃荡自己的手臂。他一起身走过去,韩维辰就又从天台栏杆上下来了。就像是世界里闯入了第二个人,沈泉锐开始习惯带上两罐草莓牛奶,另一罐用于投喂韩维辰。原本沈泉锐享受的是一个人静静地在天地间做一叶浮舟,不知不觉间这段旅程就载上了另一个旅客,韩维辰就像个小动物,无声地接受着一切照顾,说他乖,他有点小脾气,可从没有让人感觉到不舒服的地方。
一段时间后,沈泉锐认为他们两个距离没有那么远了,终于旧问重提:“你总是往下看,究竟在看谁呢?”
“我没有在看什么人。”韩维辰和沈泉锐一起倚在天台的栏杆上,“如果你心里念叨一个人,一定会回到一些特别的地方反复看的。我喜欢上一个人,没有办法确定那个人的心意,所以总是来这个地方。”
“我和那个人从小就认识了,那个人大我两届,应该和你同届吧。我进学校的第一天,那个人说要给我点惊喜,让我在天台等着,我和现在一样往下看,就看到他手上拿着拍立得抓拍了我从天台往下看的样子。”
“还挺浪漫的。”沈泉锐打趣道,“听起来那个人很喜欢你,可你没有什么安全感。”
“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生活里每一个角落都填满一个人后就会变得敏感。”韩维辰偏过头,将头枕在沈泉锐的手臂上,“他某一个时段不和我一起,我就会察觉,他的注意力放在了别的事上面,我也会在意。那个人一直是不能专心的人。最近这种感觉加深了,他肯定在关心别人,我敢笃定。”
“你会怎么做呢?”韩维辰转过头问沈泉锐,温热的吐息洒在沈泉锐耳后根处。他急切地想寻找一个方向,这样兜兜转转消耗自己的情绪,似乎也在消耗他的爱。拔掉的智齿还在痛,他却变得越来越糊涂。
沈泉锐摸摸韩维辰的头发,就像在摸自己养的小动物,他想起他以前和金奎彬在一起的夜晚,他一样是这样给金奎彬说那些金奎彬不懂的事情的,摸头发在他看来是一种信任的证明,也是他给予别人安全感的方式。他第一次觉得过早成熟,过早习惯一个人,习惯距离的拉远是一件可悲的事,他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与金奎彬毫无芥蒂了。
“如果你能确定自己的心意,就先去展示自己的主动权好了。”沈泉锐揽着倚在他怀里的韩维辰,“首先要明确你的真心。想做什么就要做到底。”
沈泉锐也不知道自己没比韩维辰大几岁的人干嘛要给他做心理辅导,只是看到他敏感多情的样子,便忍不住拉了他一把。此外,当韩维辰与他描述那个人时,他眼前便浮现起金奎彬的样子,韩维辰和金奎彬身上存在着同样的迷茫,就像初智齿时默默承受着疼痛却什么都不说,不知所措。而他第一次智齿发炎是在十三岁,那时候没有任何人告诉他怎么止痛,他吃下消炎药,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从日升到日落,一切没入黑暗中,疼痛也被死寂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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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请问您要什么?”
“手工草莓雪糕,谢谢。”
沈泉锐在甜品店结了帐,他不禁向门口瞥去,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他一贯相信自己的直觉,径直追出蛋糕店,看见了韩维辰与金奎彬的亲吻——那两张脸都是他无比熟悉的,他相信自己的眼睛绝不会出错,只是这一幕将近日以来的诸多记忆联系在了一起,形成信息风暴全部冲入他的大脑。
那两个沉浸在热恋中的人没有发现自己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沈泉锐没有再走近,静静地注视着那个缠绵的吻。作为艺术生,他本该看到的是整个街道的框架,视野的宽阔注定了有色彩的世界不会无聊,可情感的倾斜使他难以摆脱对那两个人的关注。他忽然感觉到有些幽默,如果说眼睛可以看到的世界广大无比,可两个人的世界狭窄到塞不进任何东西,人终究无法摆脱感情的影响。
他往后退,一步两步……那两个人紧贴的轮廓渐渐变得模糊,直到消失在一阵樱花雨里。他想嗦一口雪糕给自己降降温,才发现雪糕已经滴滴答答地融化掉落于地,还剩一点,化了的奶油顺着木棍滴在手上,混合了糖打发的奶油发粘,怪难受的。他把那根没吃两口的雪糕扔进垃圾桶,奔向电车站。
耳边传来电车的警报声,从眼前驶过的电车窗户上映出沈泉锐的身影,他想起三年前和金奎彬乘地铁去外滩的事。从小他都是被父母扔在国外一个人成长的,他有一帮成群结队的朋友,嗅着金钱味的拥趸过不了几个月就会四散,他看着朋友向他走来又离开,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对世界的认识是陌生的,他几乎没有进入过另一个人的世界里。只有那一次,和金奎彬逃离管制、随心所欲的那个夜晚,让他觉得自己拥有了一个与世界确切的联系。
即便金奎彬后来再没有给他打过一次电话,沈泉锐也依然将那短暂的七天记得清清楚楚,一个细节都没有遗忘。他没有想过要再去打扰金奎彬,在他看来能有一段缘分已是百万分之一的概率,他们之间的故事也必须随着飞机的降落落幕。这样显得他勇气不足,沈泉锐在说服自己时,曾想辩解那是不执着,但当与金奎彬再次相遇时,他才发现那段故事未曾落幕,且奎彬的故事里已有了替代他的新主角,他不免生出遗憾错过的落寞。
电车进入隧道,一片黑暗侵袭了窗外的世界。沈泉锐打开手机,他的相册里存了一张照片——那个叫维辰的少年,倚在他肩膀上闭眼憩息,全然没有察觉到沈泉锐在偷偷拍他的侧颜。像夏日的海一样清新,像四月的天一样澄澈,这就是沈泉锐对这张脸的印象。他说不清自己对韩维辰是什么感情,自己像是扮演着旁观者的视角看完了他和奎彬的故事,这个故事到自己这里形成一个闭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也是局中人,现在他又该以什么身份再去与维辰相处呢?好像自从明白了这一点,他就注定是一个窥探了别人秘密的家伙。
「维辰」
他在聊天框里输进维辰的名字,又将这两个字删去。
「明天周六,来咖啡厅一起写作业吗?」
他换了通讯对象,给金奎彬发了一条消息。随着消息的发送,电车从隧道里钻出来,橘红的夕阳余晖洒进车厢内,让手机屏的能见度都低了下去。金奎彬很快给他发了消息说可以,在那句“可以”后没有多的话。
电车到站,他跟着稀稀落落的人流走出车厢,一步步迈下台阶。他看了一眼手机,明天的天气预报要下雨,不知道奎彬有没有看天气预报。他又有点害怕奎彬不来,特地又打开通讯发了一条通讯。
「明天下雨,你千万别逃啊。」
也许自己的话里不止一层意思。沈泉锐放下手机,没有再看金奎彬是否回复了。
沈泉锐彻夜未眠,他的体温似乎比往常的夜更高,他反复掀开被子,最后在这个室温二十三度的天打开了空调冷气。一夜折腾过去,他眼睛底下的黑眼圈更黑了,花了烟熏妆似的,用遮瑕膏遮结果卡粉了。他一向喜欢装饰自己,却是第一次顶着这样的精神状态出门。今天如预报所说的下了雨,大街上被一片灰暗盖住,他听到雨声,还有一些雨季限定的歌从音响店流出。
沈泉锐不喜欢迟到,都是比约定对象更早到地点,然而当他到了约定的咖啡厅,却看见金奎彬蹲在咖啡厅门口,运动外套上全部雨打湿的痕迹,用连衣帽遮着脸,额头的碎发有水滴滴下。他举着雨伞看着奎彬,忽然觉得对方的模样像只流浪狗。
“你不带伞?”他走近奎彬,把他的帽子掀开,“我不是告诉你今天会下雨吗?”
“走到一半就下雨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淋着雨反而人变得清醒了点,之后会感冒吧。”金奎彬呆呆看着前方,保持着蹲姿,答非所问,“感觉我需要淋一淋雨。”
“你那个算数都费劲的脑子,要是在进点水就彻底废了。”沈泉锐自己成绩也就比金奎彬好点,他还是觉得自己比奎彬强多了,他会三国语言,还会画画,熟悉市面上的大多奢侈品,就算有一天他身上只剩一毛钱,他都能养活自己。
“你把我喊出来,是有什么必须要和我说的吗?”金奎彬没有接下他的话,往常他们会因为一个无聊的话题争半天,可今天他直接点破了沈泉锐的目的。他有点勇气,却还是不够,不然直接就将心里的猜想说出来了。
也许这样的场景在金奎彬心里已经预演许多次,他才能这样从容。金奎彬舒了口气,尽管面上冷静,可他方才说出这话的心情和坐过山车一样,一颗心吊在腹腔中,猛地再坠下去。
“我在来到这个学校的第三天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总是在天台和我一起午休,我以为他的爱好和我一样是享受一个人的空间,就和他变得亲近了。”
“你这种性格还能交朋友啊。”金奎彬揶揄道,“没和人家吹牛装比吧。”
“他喜欢从天台往下看,我问他在看什么,他说有个人在楼下偷偷给天台上的他拍了张照。他和我说了那个人的很多事,我觉得他说的越多,那个人的形象在我脑中就越具体,尽管我并不知道他口中的人是谁——人没有办法描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可我看出了在那个描述里看出了一个人的影子。我忽然想起来第一天他同我说:‘你身上的味道很熟悉。’”沈泉锐平静地像讲故事,“我还没说吧,那个孩子叫维辰。”
“你见到维辰了?”金奎彬一瞬间有些慌乱,像是秘密没藏住的孩子,“你……”
“你喜欢他。”沈泉锐抢过奎彬的话头,“我看到了你们接吻,你们没有看见我,我还觉得有一点幸运,不然在那个场景下我都不知道该干什么。那天在回去的电车上,我想起很多事,有和你一起睡在一张床上的事,也有和维辰在天台靠在一起的。如果没有我,你和他应该会这样在一起,没有任何障碍。我想了很久,也会有不甘心,不甘心为什么自己成了一个外人……可比起不甘心,选择对彼此未来更好的路才是我能做的。”
沈泉锐自觉像个不合时宜的配角插在他们中间,可他一样有无法了断的事,非得要等到奎彬的答案才能继续,否则始终有什么堵在胸口,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是命运分岔口给他的预警,话已经说到了这个进程,再没有回头的返程票了。
“奎彬,再过半年我就会走了。”
这就是他的答案,他习惯做来给故事划上句号的人,但他不敢想如果奎彬说出他预想外的答案,他又会怎么做。
“我喜欢你,也喜欢维辰。”金奎彬自己都没法理解这些没过脑子的话,他顺应着自己的感情全部倾倒出来,“我无法舍弃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总是说一段关系里没法融入第三个人,我觉得不是,也许我从一开始就是这么个大烂人了,爱情对我来说就是无法舍弃的亲密。”
他和维辰的感情里总是带着沈泉锐的影子,这也是他当日种下的因得出了孽果,即便他选择了维辰也做不到忘记泉锐,反之亦然。他想保持这样的现状,一个人手上系着两条不能相互牵扯的线,他享受着爱意,也为着隐蔽的恋情而担忧。
“我承认我在你们面前会变得胆小,变得怕失去,我不停给出承诺,甚至不知道这些能不能兑现。”金奎彬语无伦次,胡乱地抓着湿漉漉的头发,像在抓救命稻草。
“所以你选择了逃避。”沈泉锐莫名觉得有些难过,他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直视金奎彬了,如果说每个人都有变胆小鬼的时候,那么对于他来说就是现在——过去的经历对于他来说就是不断熟悉孤身一人,他逐渐会对离去表示理解,这是第一个与他说出“无法舍弃”的人。对爱的珍视,令他不得不给自己施加压力,他愿意与爱他的人付出同等。
沈泉锐的左手抚过奎彬的唇边、下颌、耳后根,而后到达后脑勺。他让自己的额头与奎彬的额头紧紧相贴,他向左瞥了一眼,看见咖啡店的玻璃映出的自己的样子,和多年前在地铁玻璃里的情景一样。
“我们不能分开,也不能让维辰离开。”他抵着金奎彬的额头,听到奎彬的啜泣便语气软了下来,安慰着自己的小宠物,用誓约的话让他平静,“我对奎彬的喜欢和奎彬对我的一样。难道你就相信我能离开你了吗?”
这句话就像是一束火苗,窜过金奎彬心底,将那埋住、不可言说的欲望点燃。他迷失在罪恶的爱恋里,从彼岸传来甜蜜的歌声引导着他,无法辨别方向的他只能循着那个声音走去,等他察觉时双腿已没入沼泽深处,藤蔓般的欲望缠住他的肢体,让他在热情与疲惫的状态中交替,他已不再做任何挣扎。
“傻子,蠢货,疯子。”沈泉锐笑了,笑声中夹杂着苦涩,没入烟灰色的雨中,“让维辰成为我们的共犯就好了。”
《
五月季到了,韩维辰感到好像周围的人都变得格外忙碌,爸爸妈妈出差去中国了,奎彬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回他消息,去天台都见不到那个白毛。好像自己身边一切熟悉的事物、人都在离开他,他不喜欢这样的冷清。
过了立夏天渐渐热起来,外头的蝉发出电锯般聒噪的声音,一层热气贴在人的皮肤上,蒸化了韩维辰整个人,他上课时都保持不了专心,头不停地要往窗外凑——其实他只是想往有冷气的地方更近一点。
“韩——维——”
战斗警报来袭,韩维辰弓着身子蓄势待发。
“辰!”
他以闪电之势侧身,躲过数学老师的粉笔刺刀,后座睡着的胖子替他接了这个霉运。
“你俩去后面站着!”
数学老师扶了下眼镜,显然不满自己的粉笔攻击失败。韩维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乖乖拿着书本站在了后面,什么洛必达法则、夹逼定理,他听不懂,心思在不在又有什么差别。
反正奎彬肯定逃不过每日一罚站,他最多站一节课,奎彬站一上午的时候比比皆是,总有比他更倒霉的。韩维辰假装在翻课本,心却飞出了窗外。不知为何,那个白毛的模样也在他眼前闪过。他因为性格带刺,大多数人和他说了两句话就给他下定义说他脾气不好,迟早要吃大亏,他听完吐吐舌头,继续我行我素。那家伙话不多,都是自己在讲,他在听。
这死白毛,为什么消失几天了都不和他说?明明有联系方式。他脑子里这么想着,就想摸出手机骂那家伙一顿。手机从口袋里掏出的瞬间,他感觉到一股凛冽的杀气,凭着本能弯了下腰。飞来的粉笔摔在地下碎成两截,韩维辰战战兢兢地看向憋着一股气的数学老师。
“韩维辰同学,请你下课后来我办公室一下。”小老头阴森森地朝他投来审判的目光。
都怪死白毛。韩维辰心凉了一截。
下课后,韩维辰被数学老师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他心里想着全部算帐算在沈泉锐头上,就掏出手机准备给那家伙发简讯,狠话到嘴边了却说不出来,最后还是稍微关心了他一下:
「你这几天怎么了?我在天台都没看到你。」
隔了一分钟,死白毛都没给他回一条信息,韩维辰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追问,如果追问了显得他过于主动,好像丧失了掌控的感觉。他要主动到底,可过于主动也容易动摇立场,陷入被动。这么一听像是在恋爱中的人在拉扯,可韩维辰坚信无论是恋爱还是别的事情,都需要坚定自己的立场。
放学前班主任把班级集中起来开班会,无非是说后天佛诞节放假的事。韩维辰时常觉得韩国的假期太少,好像每个人都那么忙碌,却不知道忙碌什么,空闲下来的日子里就消化那些忙碌日子里被塞进身体里的精神废料,休息了又像是没休息。
韩维辰的手指头抠着手机壳边缘,听着班主任讲话,心底抱怨着这废话五分钟就能说掉,非得说个半小时四十分钟,怎么还说不完了。他想的全是沈泉锐究竟有没有回他消息。
“下课。”
等班主任说出这句话,维辰算是松了口气,把藏在抽屉里的手抽出来,劈里啪啦一通操作进入自己的社交帐号,结果上边显示:已读。死白毛看到了自己发的话,就是不回复。
哈,自己一定要他好看。他登时感觉自己的真心遭到了践踏。
自己的消息界面有个小圆点,自己还有未读信息?维辰的愤怒稍微平息了点,点开界面,发现是奎彬给他发的:
「过两天放假,来我家玩吗?」
他经常去奎彬家玩,奎彬家有一只狗他特别喜欢,长得像个自行车坐垫似的,见到他就摇尾巴。他心想差不多是个正常不过的邀约,便随口答应了。
「行啊。」
「还有啊,请你反省一下,为什么我给你发消息你都不回,你很高贵?」
奎彬那个话痨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没有回他。维辰再次把画面滑回与沈泉锐的对话框,若有所思。那么长时间,只有他自己在和自己做斗争,难道这个人对自己就没有一点关心吗?都没有想过为他付出一点情绪吗?
「呸。」
他不爽的时候就会格外想发火,于是这么一句话就这么发给沈泉锐了。
撤回还是不撤回呢?他骂完有一点点后悔,但又觉得一定得让沈泉锐感受一下自己的心情,时间在纠结中一秒一秒过去,再想撤回也撤不回了。
那就让他看看自己的心情好了!冷落别人是最差劲的做法!维辰忍不住美瞳滑片,决定让这个人渣也被自己冷落一下,气呼呼地拎起书包就跑去了停车场。他有气没处使,奎彬也不在他身边哄着,他便把这股气都撒在自己身上,死命蹬着脚踏板,从行人的惊呼叫骂声中飞速穿过。
“小心!!”
一声尖叫把他从现实中拉出来,视野中闯入一个跑到路中间的孩子,他连忙踩住刹车,下坡路的动力势能过大,他从车上重重摔下,好在没摔伤头,但右手肘擦伤了一大片,乌紫的伤痕里渗出血来,痛得他表情都扭曲了。
“真是不好意思了,都是我和孩子的错,要带你去医院看看吗?”孩子的母亲搂住跑到路中间的孩子,关切地向他询问。
“没事……”韩维辰盯着伤口看了一会儿,忍着痛把袖子放下来掩住伤口,“擦伤而已,回去涂涂紫药水就行了。下次不要让孩子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了。”
路边店的店员从店里跑出来看热闹,韩维辰看她有点眼熟,抬头才发现是他总和奎彬来的那家甜点店。他低下头,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脸酸的一面,重新骑上自行车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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