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作者|《封神》:狐狸精萌宠与如何营造纯男乌托邦
来自:周奎霓(你在山中摇小船)
为了合理化故事的精神内核,电影《封神》对女性进行了更系统、更彻底的驱逐。苏妲己的萌宠化,只是其中一个环节。
(一)小狐狸有什么坏心
《封神》电影在上映前就各种宣传,苏妲己的演员娜然怎么怎么模仿狐狸体态,许多人鼓吹导演好有心,演员好敬业,但是我的想法一直都是,有必要吗?
不是说不能改编,不能把角色塑造成真狐狸,但是目的是啥呢?
看过电影后,疑惑依然在。
神话电影不是自然纪录片。凡是文艺作品,都是为了讲人——讲人性,讲人与人的关系,讲人与世界的关系。即便拍的是小动物,一旦它们开始讲人话,观众自动就会将它们视作人类,默认它们拥有人类的情绪和欲望。哪怕是那些拍真实动物的电影,聚焦的也是它们被誉为「灵性」的部分,即,那些可以被以「人性」来理解的部分,譬如狗狗拉雪橇,它们多么坚毅、有勇有谋,可以穿越障碍、挑战命运。
长久以来,历史记载和文艺作品中的女性常常缺乏主体性,历尽污名化、边缘化,但好歹名义上仍然算作「女人」,会被赋予少量的存在意义,一定的人性闪现。《封神演义》中的苏妲己,作为妖妃祸主的祖师模版,至少是一个有主观能动性的妖精,即,一个有神力的「女人」。
电影《封神》塑造的妲己,其目的似乎纯纯地就是为了「萌」——苏妲己就是小狐狸,小狐狸就是苏妲己,小狐狸是没有什么坏心,但是……图啥呢?
我想看萌宠,看短视频就行了,我也接受喜剧段落中的动物模仿,因为错位感会产生笑果,但是我看神话电影,想看的是人性与命运的纠葛。真狐版苏妲己,哪怕她没有侵占一具女性身体,哪怕她就是一只长毛狐狸,也不影响情节发展——甚至随便丢给纣王一把簪子,告诉他这个一个认了主的魔法簪子,也不影响情节。
电影《封神》对苏妲己的改编,看似很用心,实际上却是更彻底的去人格、去意义,看似破除了陈旧的祸主论,实际上却是驱逐了故事中唯一的主要女性角色,将她降格为了真宠物。改编的纣王形象却变得更丰富、更立体,因为原著苏妲己的意义,全被补贴给了他。
(二)纯男乌托邦的营造
妲己的萌宠化,跟整部影片的氛围其实非常契合。
许多观众认为影片有种「基情感」,我恍惚地觉得,《封神》虽是男性电影,虽然充斥着暴力,但是不显「脏」,反而显得怪「清纯」,简直像个大男孩乌托邦。这种清纯感体现在,其中没有男人戏中普遍存在的,对女性的凝视感。
作为欲望对象的女人,是父权男性气概的最重要组成部分。
电影《封神》营造的是一个「没有女人」,或者更确切说,一个「不需要的女人」的男性世界。这种不需要,不只体现在性吸引,甚至在于生殖本身。
女性不被肮脏地凝视,不被暴力侮辱,原因在于,影片视角之内的她们不再承载欲望了——姜王后穿得最多,仿佛一寸肉体也无,妲己穿得虽少,却是一只真狐狸,即便有云雨戏份,也很明显是妲己需要纣王,远胜纣王需要妲己;与之相对的,男性角色各个坦胸露乳,张扬肉体。
进而,女性非但不承载欲望,在生殖上的必要性也被淡化。影片中唯一的母亲是姜王后,但是你险些想不起殷郊是她生的,更别提其他男角色,都好像是各自爹单性生殖而来的。
事实上,对母亲意义的淡化,虽然隐秘,但却是有意识的、有逻辑的创作决定——改编直接去掉了创生者女娲,姬昌收养雷震子一节也在隐喻生不如养——没有母,「爹与儿」才能成为人与人联结的原型,「我爹是谁-我是谁」,才能顺理成章地成为神话的精神内核。
现实的父权制将男性奉为主体,从各方面打压女性意义,不肯赋予她们人格,但是男性终究离不开女性,终究需要女性才能实现生育,因而形成了「圣母」与「娼妓」二分对立的女性角色模版。而电影《封神》,基于一种明确的底层逻辑,为了营造一个纯男性的幻想世界,对女性进行了更彻底的驱逐。
首先体现在数量上,如果没数错的话,有台词的女性角色仅有三位。进一步,她们在传统男性叙事中的镶边意义也被坚决抹除——「娼妓」苏妲己成为真狐狸,直接出局;「圣母」姜王后,看似有几分人格魅力,但是究其角色,与整个世界没有关系——她与丈夫、与儿子的联结都微乎其微,她根本没有参与主线剧情,而她的存在本身,也悄无声息地,在同样无意义的女性角色之间内部消解了。
电影从始至终爹不离口,用现实的眼光看起来非常奇怪,但在《封神》世界中,爹就是生命之源,爹与儿就是万事万物,自然怎么讲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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