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专区｜《双归燕（六）》夭璟私设背景类唐

…… 山下的水退了些，从高处望下去是一片汪洋泥泞。 道路湿滑，小夭找了个粗树枝做手杖，从山上走到山下。 从坝口出发，沿着泄洪的水路，两个僧人帮她找到同样搜救的官兵，请求他们带上小夭一起，官兵应下。 路上小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滚滚的水面。 …… 他们在水里打捞出来几具尸体，都不是十七。 一直到下午，疲累至极的队伍在岸边修整歇息，人群忽然骚乱。 “那是什么？” 众人惊诧又恐惧，指着江面议论。 “那是十七大人吗？” 小夭原本两眼无神地坐在石上，听见十七的名字，霍然站了起来，连面前的食盘都掀翻。 她快步跑到江边，挤开围观的人。 十七漂在水面上，一袭白衣，身上既无水汽也无污泥，干干净净，两手交叠在身前，像是睡着了。 有人悄声议论，说这是十七的鬼魂。 还有人说是妖怪的幻术。 但也有人说是十七心善，得神仙庇佑。 小夭从看到十七的第一眼，就往水里扑，被人拉住了就拼命挣扎。 十七却逆着水流渐渐漂了过来。 周遭响起抽气声，胆小的已经扭头跑了。 小夭挣开拉住自己的手，朝着十七游过去。 她像是看不出十七的异常，将十七拖到岸上，轻轻拍他，呼唤他。 十七呼吸如常，躯体温热，被她唤了两声，就缓缓地睁开了眼。 围观众人吓得惊呼起来。 不知道是谁喊了句：“妖……妖怪！” 小夭立时狠狠瞪向那人，嘶吼的声音像林中的野兽：“闭嘴！” 那人讷讷不敢再说，众人虽害怕，眼下也慢慢镇定。 小夭不理他们，重又看向十七，湿漉漉的手去摸他干燥温热的脸。 “你醒了？” 十七像是还有些回不过神，茫茫然地眨眼，先看了看四周，又看看小夭，一只手攥着小夭的衣角：“小夭……你怎么湿透了？” 小夭笑了：“是啊，都湿透了。” …… 十七脱了力，小夭扶着他站起来，要将他背回西山。 有人想劝劝她，看看十七又不敢。 小夭背起十七走了几步，十七心疼她，不肯让她背。 “小夭，西山路远，你将我放在这里，再找人来帮忙，好不好？” “不好。” 队伍里的人面面相觑，跑出来三五个军汉，追上小夭。 “夫人，让我们背大人回去吧，路上湿滑，你力气小，摔了就不好了。” 小夭不肯理他们。 十七赶忙劝：“小夭，让他们背我吧。” “闭嘴。” “……” 十七静了一瞬，又小声：“夫人……我怕你累……” 小夭到底还是把十七放下，交给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 回了西山寺，十七对自己的境况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说自己被洪水卷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睁开眼就看到了小夭。 小夭守着十七，一言不发。 几个送他们回来的军汉告诉住持他们是怎么遇到十七的，又小心地问住持：“大师，那江里可有什么古怪吗？我们当时都看见，十七大人衣不沾水，直直从水上漂过来……” 住持也没听说过这种事，一时惊诧，口中直念佛号。 “施主心系万民，福泽深厚，想是佛祖保佑。” …… 十七落水复生的事很快传遍兖州，许主簿说他是文曲星下凡，身上有天罡护体；也有人说他是地仙转世，带兖州百姓避过灾祸。 府衙念他功绩，送来嘉奖令。 十七不在意这些，待诸般事了，与小夭一同回到家里，仍旧日日跑去给她买花糕。 小夭最近沉迷医术，有时十七回家的时候她还在附近的济慈堂学看诊。 次年十七考过解试，一时接了许多道贺，临近春闱前府衙给批了假，让他在家中专心读书。 白日里小夭按时出门去医馆，渐渐也能医治许些病症，十七就在家中苦读。 晚上回了家，两个人对着一盏灯，一个写文章，一个读医书，又或者互相考读背写。 关起门来调笑，十七说小夭是妙手神医仁心仁德，小夭不甘示弱，说十七是栋梁之臣兼济天下，说完便一齐笑起来。 考期已至，小夭打点行装，陪着十七一同入京考试。 …… 入京当天，虞濯青的门生便来拜会。 次日又有人来，再次日又有人来。 十七没说什么，小夭先不耐烦，叉着腰在客栈房间里转圈：“这些人！不上朝理政吗！自己家里没有杂事吗！再不济，总有妻儿老小要照料吧？！” 十七原本在看书，听了也垮下脸来。 “就是，我与夫人独处的时日就这么些……” “闭嘴。” “……哦。” …… 试后在京都等待放榜。 十七在客栈中歇了一日，便带着小夭四处闲逛，小夭爱吃零食，他们就到最大的酒楼买鹅掌和鸭信。 小夭也不问十七考得如何，倒是虞濯青很上心，赶在放榜之前来了京都，说要亲眼看着十七金榜题名。 会逢吉日，承天门大开，听榜考生蜂拥而至。 小夭平日里起得晚，今日倒醒得比十七还早，对着床帐眨眼睛。 直到十七醒来，她才翻动身子，活动酸麻的肩颈。 十七给她掖被子：“再睡会吧，怎么醒得这样早？” “不早了，今日放榜，怎好去得太晚。” 十七拢起寝衣起床，打开衣柜问她：“今天穿那件天蓝色绸裙好吗？” 小夭摇摇头：“要红色的！” …… 赶到承天门时人群已经密密麻麻，两人还没到近前，就听见人群闹哄哄地在问：“谁是十七！十七在哪里！” 小夭拉住个书生问：“十七怎么了？” 那书生朝台上一指：“十七才子！当今状元啊！” 小夭闻言，整个人滞住一瞬，随即一把抓住十七的手，高高扬起，朝着台上喊：“十七在这里！” …… 十七高中状元，还不待授官，连番的宴饮拜帖便来了。 十七能推便推，实在推不掉就装病。 但也有装病都躲不掉的应酬。 虞濯青亲自送来拜帖，是虞濯青的妹夫，抚远将军霍震北府上设的春宴。 十七带上小夭同去，他自己穿的简朴，却用大半盘缠给小夭置办金钗玉镯。 “男宾在外院饮酒作诗，我不用穿得太好，文章好就行。但你们女眷在内院，她们不像你，懂得许多治病救人的道理，多半是说不到一处去的，若不打扮得精致些，我怕她们冷落你。” 小夭扶着沉甸甸的发髻，只觉得累赘极了。 “贵妇也不太好做呢……” 十七最后把桃花钿贴在她额间，笑道：“辛苦夫人了。” …… 席上倒不像十七担忧的那般，女眷们听说她是状元夫人，也都还算热络。 小夭赴邀之前先做了许多功课，把礼仪规矩学了个明白，一时竟也融洽。 她看着众女眷头上金碧辉煌的珠玉金银，再对着酒杯看看自己的发髻，也罢，和她们相比自己也不算十分辛苦。 她旁边坐着的是连尚书家的小姐，明眸皓齿的，爱说爱笑，一来便招呼着她坐在自己身边，眼下她正和另一边邻座的姑娘打听。 “怎么不见文英姐姐？” 邻座的姑娘说：“刚刚还看见了，约莫是更衣去了……哟，来了。” 说着便起身去迎。 连小姐也赶忙起身，拉着小夭一起：“夫人，这位是霍将军的大女儿，正是这春宴的东道主，你随我们一起叫她文英姐姐就是了。” 小夭跟着向前，那文英小姐穿着一身火红的滚金线宫装，头上凤羽金翅步摇，耳戴莹润的红玉坠子，手腕上戴着缠金丝的翠玉镯。 一身的富贵逼人，小夭却觉得好笑，这人的装扮，倒像套了金罩子的宫灯，唯恐不够璀璨夺目。 待看清了文英小姐面容，小夭又一愣，心中觉得面熟，一时又想不起来。 倒是霍文英先朝她走过来。 “这位就是状元夫人了吧？”她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好久不见。” 小夭恍然想起，她就是那日在章泽书院见过身穿鹅黄衣裙的女子。 小夭心中不喜她，略福一礼，并不多话。 霍文英却不离开，又道：“姑娘还真是有福气，昔日情郎如今高中状元，日后飞黄腾达也未可知，啊？” 她说话阴阳怪气，小夭却不知哪里惹了她，也冷了脸，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姑娘过誉了，满座哪一位没有福气，状元也罢白丁也罢，我倒没有那许多心思比较人之高低。” 霍文英定定地看她，身边的女眷轻拉了下她衣袖，她冷笑一声，扭头走了。 小夭重新落座，却全然没了食欲。 连姑娘凑过来悄声问：“姐姐，你是哪里得罪了这位？” 小夭摇了摇头。 那连姑娘四下看了看，又悄声道：“其实也不怪你，上个月文英小姐刚刚与夫家和离，脾气越发古怪，大约是听说你们夫妻恩爱之名，心里不舒服罢。” 小夭笑了笑，不再说话。 …… 宴席散后十七等在外面接她。 小夭一出院门就看见他在张望，便顾不得什么规矩，踮起脚朝他挥手。 十七笑着迎上来拉她的手，身上萦着淡淡的酒气。 “他们存心叫我多喝酒，我推脱不开，就说内子管得严，不许我喝酒，他们都笑我，说我不是大丈夫。” 小夭虎着脸：“胡说！多饮酒便是大丈夫么！” 十七点头：“所以我假借如厕，早早跑出来等你。” 小夭：“十七真聪明。”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