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千金|《重逢》
一池疏影落寒花
陈江河坐在临窗的位子上,眼里的忧悒要吞噬整个站台。火车上喧阗不绝,一同他的焦灼和期待湮没在莽莽人海凭谁可知。桥洞下的往事在昏暗狭长的车厢里闪闪浮现,连同天上散乱的云显出一种静谧的悸动。 和骆玉珠相扶相持用鸡毛换糖的日子恍惚还在昨天,他们想做一对神仙眷侣,他们又多想成为时代的弄潮儿,可阴差阳错,误会迭起,即使有冲破枷锁的躁动,终究成了流水般的嗟叹。 更大的失落是在窗外见到王大志的一家三口。玉珠依偎在儿子身旁,干净利索的短发在书本上刹地划过,沙沙的声音似是要把八年来的厮守和坚持都像旧时的尘埃扫除到回忆的边角。江河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默默消失在铁道升腾的雾霭中。 他不知道这趟旅途是否又是徒劳的。江河只知道心底又撺掇出一簇火苗,火越烧越旺要把自己粉身。他思绪翻飞,跌跌撞撞又坠入无边的苦海,红尘岂是能摆脱得了的呢?能拯救他的只有骆玉珠。江河摩挲着包里的画像砖宛如玉珠就在自己身边。 那块画砖是玉珠寄托的梦。上面是她早逝的母亲牵着她的手在旷野中漫步,绿草鲜花还有稚拙的太阳都掩藏在童年迷离的阴影中。陈江河望着它,是惆怅也是呵护的温存,不管未来如何。那仿佛不是历经几十年的侵蚀,而是越过千年的汉代铜镜,映照着彼此歧路般的命运。 陈江河眉头紧锁,眼神也愈加凄楚漫无目的。他就这样落寞的抬头望向另一列即将启程的绿皮车。嘟嘟嘟……霎时间蒸汽作响,他本想挪一挪早已酸痛的双脚,却在无意间瞥到一个熟悉的面庞。江河再次定睛确认,登时感到周遭的空气逐渐凝滞,连本能的呼吸也悄然遗忘。是玉珠!真的是她! 既是缘分也是幸运,但陈江河此刻已无遐思,他慌乱地抬起玻璃窗,把头探出,伴着判决命运审判书的轰鸣声,喉头却被深深扼住。“骆玉珠!骆玉珠!”他天真的认为处于平行轨道上的两人,即便再微弱的呼喊也应心有灵犀。玉珠的侧颊给了他一个苍白的回应。他蓦地想起包里的画砖,仓惶间的托举多少有些滑稽,江河使劲地指着砖块,再指指对面的爱人。“玉珠,是我,我是陈江河,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这次的呐喊意外地瞬间喷涌,那是八年里无数日月的积累。 那列车缓缓挪动着,江河看到另一边的玉珠哭了。月台里是此起彼伏的哨声,他甚至能清晰辨识出玉珠双手按在窗上的掌纹,这或许就是两人无言的盟约吧。 “玉珠,你到下一站下车,在站台那里等我,一定要等我!”骆玉珠湿润的眼睛更加澄澈,她嘴唇蠕动着,被加速的启动声包围,带去下一站的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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