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报亭|气温 《热带雨林不会忘记你》 短篇HE|要世界上所有异地恋都做梦
来自:仙人掌上雨初晴
送给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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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不是什么好东西。
高中毕业后又一次同学聚会,杨博文还是没有来。
左奇函一个人来的,座位满了只能坐在最外侧,这个位置要一直帮着倒水递菜。
看他不肯动,班长贼贼地掏出手机,左奇函面露难色,“你可别忘了我还有你把柄呢!”
氛围中心的坏孩子,刚接触酒精的年纪,左奇函喝起来没数,醉酒后抱着人大哭的视频一直被班长拿着威胁到他现在。
他只好认命,撸起袖子给大家倒酸梅汁。
“天呀左奇函,我们以为你只照顾杨博文呢!”
“说什么呢,我的爱很公平好不好。”左奇函笑着,他一直是这样,被开玩笑也不会生气。
明明只是玩笑却不知勾起了什么回忆,左奇函说着已经戒酒了还是一个人默默喝了很多。
酒劲上头,头脑发晕,世界开始胡乱摇晃。
班长抽到了真心话,脸全红了,吼着让大家别闹,都知道他当年追杨博文追得惊天动地。
左奇函来了精神,拍着桌子起哄,一时间全场安静,视线都聚集在他一个人身上。大家都能起哄,就左奇函不应该。
狂躁的情绪被酒精轻松点燃,班长一步跨过去,“左奇函,你故意的?”
左奇函表情是哭笑不得,低下头去没有搭腔。就在大家以为这件事情结束的时候,左奇函又站了起来,和男人碰了一杯酒,然后一拳挥了过去。
两人这顿架从高中一直攒到现在,算个总账。从外面回来,脸上都挂了彩,左奇函坐下就一副要把自己喝晕的架势,班长就陪着他喝。
大家怕再出事,都上来劝。班长笑了笑,让大家放心走。那些人和左奇函告别,他没有回应,班长解释说他已经醉了。
其实左奇函根本没醉,他只是不想醒。
两个人是昔日追杨博文的情敌,可又是高中时的好友,早欠着一场架。靠在小巷的墙上,嘴里呼出冬天才有的白气,班长点了一根烟,“给你讲个暗恋的故事?”
左奇函擦着嘴角的伤口,冷笑说,“是你的我就不听了...”
“是杨博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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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时喜欢上什么人,根本没有理由,爱得不讲道理,以为可以克服所有距离。
他们三个上学时最好,在后巷躲着抽烟,杨博文不抽,只帮他们望风。
一喊教导主任来了,左奇函扔了烟牵住杨博文的手就跑,班长骂了一句立刻跟上。
躲进冰店就逃过一劫,店里的老板会变魔术,无论是红桃7还是方块A,他总能猜中。看了半天,左奇函突然信誓旦旦说他参透了秘密,杨博文露出狐疑的表情。
左奇函坏笑着问,赌什么,杨博文哼了一声,说话时有微微晃头的小习惯,“你想要什么。”
“这个寒假你别走了,留下来陪我。”
杨博文先是一愣,“你觉得可能吗。”
左奇函把嘴撇得老高,“那我寒假自己出去找小姐姐玩咯~!”
杨博文转头去看班长,“他是不是很幼稚。”
“我寒假就去‘讨厌你’小岛!”左奇函装凶后又立刻望着杨博文笑起来,杨博文朝他吐舌做鬼脸,两个世界级小学生。
两人平时都不是这样的人,可是碰在一起就会变得幼稚可爱,变得好傻。
结果真给左奇函解开了魔术的秘密,可惜父母的意见最大,杨博文最后还是不能留下。
老板送了左奇函一包树种做安慰,他们这座城市经常落雪,植物很难成活。
“你回家可要看我消息,不然人家会很寂寞的。”左奇函一歪脑袋就撒娇,杨博文笑得靠在他身上,当然还是答应了。
杨博文住在另一个城市,两个城市之间只有一个长途车站,下了雪每天只能走一班车。
望着漫天大雪,杨博文郁闷得吃不下蛋糕,父母忙工作,不能陪他过生日。
对着孤独燃烧的蜡烛发呆,手机突然收到了“我在车站。”的短信,然后电话就打不通了。
左奇函熬着坐了十个小时的车,只剩疲惫的身体和雪夜里没电的手机。零点的钟声响起来,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冲进大厅,于是站起来奔跑过去,“杨博文生日快乐!”
可是两人碰到面又不敢拥抱,仿佛被捆了手脚那样站着。杨博文头上都是雪,脸冻得通红,清澈的眼睛充满了兴奋,“这么远你怎么来了。”
“距离不是问题,爱没学过地理。”说完左奇函和杨博文一起尬住了,他笑了,“好啦,我只是碰巧想来这边玩。”
“嗯。”杨博文点点头,嘴上不想输“猜到了。”
其实我也没有很想你。他们都是浪漫到矫情,又非要体面的那种人。天生是街对面的两棵树,那么近的距离,想要拥抱却不行。
杨博文走了钢琴的艺考,说是优势更大。望着漫天大雪,他突然想要考去一个只有夏季的城市,这样便不会有被雪困住的车辆。
“后天就考啊?”,拦不到车,左奇函冻得不停吸鼻子,跺着脚像跳踢踏舞,“我觉得你一定没问题...”
“可我那几首曲子都没练熟。”
“哎呀你就弹个Doremi都赢定啦!”他嘿嘿一笑,用力揉了揉杨博文的头发,发梢上的雪落下来,杨博文心跳不已,眼神躲开了他的笑。
说不清为什么爱上的,因为对方不顾一切向自己跑来,因为对方碰巧能猜中他的情绪,因为对方无意间夸了他一句话,青春期的荷尔蒙让人糊涂了好多。
杨博文开始理解英语书里那种,胃像有一千只蝴蝶要飞出来的感觉。
忘了没背熟的曲子,拦不到车,干脆就在空无一人的街头打了场雪仗。一起当小孩子,一起做各种无聊的事情,几千几万公里都不算距离。
杨博文喜欢左奇函这件事从未向任何人说过,是班长自己猜出来的。
快毕业那时候,班长求杨博文给他补功课,杨博文拿着试卷很快找到问题,“知道吗,你总在这里犯错。”
班长知道他喜欢左奇函,自己这段感情再继续下去也没有结果,但还是那么执着,就像他明知方法不对,还不肯改的错题。
“我一直都这么做的,原来是错的解法吗。”
“所以说你要改掉啊。”离开了左奇函身边,杨博文不再是小孩,他随便几笔,直接冷酷地扣光了所有分数。
班长时常望着他漂亮冷漠的眼睛想,要放弃吗,可我偏偏不,他在心里说,爱反正也不讲道理。
喝了酒的当下,班长和左奇函一起望着夜晚空寂的街道,一支接一支抽着,耳边响起杨博文那天和他讲的话,“我一旦喜欢上谁,没法改变,可能连我自己都不行。”
听见他这么说,班长的视线突然变得虚焦迷茫,原来杨博文正在做语文的阅读理解题。
“很羡慕文章里老一辈人的爱情,如果不能在一起,就念念不忘一辈子,一直到死。”
杨博文又轻又沉醉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个信息,他已经爱上谁了,爱得无法自拔,说得很符合十八岁。
“妈的。”班长骂道,他笑得像哭,“学习,样貌,我明明什么都比你好...甚至是我和他先做朋友的,凭什么他那么喜欢你...”他狠狠把烟踩灭,爱才会让男人像小孩。
左奇函知道自己当然没有那么好,他也是人,也有人的脾气,也会嘴硬,逞强,也爱面子,也有占有欲。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和杨博文的故事不单纯,做什么都不能明目张胆。
他前段时间又喝醉酒,开车撞到树上,人没大事,难收拾是那一车的烟头。
“其实我很不想来同学聚会。”左奇函把脸埋进自己的高领外套里,“但我不想让大家知道我过得不好...演也要演好...”成年人就靠这点体面活着。
高中时不爱穿校服,迟到,抽烟,打耳洞,各种仿佛彰显个性的幼稚举动,为了在同龄人眼里显得特立独行,回忆起来只剩发笑。
班主任不止找过一次杨博文,要他和左奇函划清界限。左奇函刚刚躲过教导主任的抓捕,路过办公室就听得一清二楚。
杨博文低头背着手,熨烫整齐的校服,拉链拉到最上,他听完后说,我明白了老师,我会和他说清楚的。
杨博文走出办公室正撞上左奇函,看着他失落的眼神没了话,表情更内疚。
哪怕你骗我一下,说你只是敷衍呢。
左奇函撸起裤腿,给班长看他撞车留下一道刚结痂的疤,这道伤口像他本来该还给杨博文的。
他追着杨博文想要个解释,说好一起考的学校还算数吗,可杨博文故意躲着他,体育课拉着班长先走了。
拔河两人没分到一个组,轻轻松松成了敌人。左奇函站在队尾望着杨博文,抓住绳子那一刻眼神认真起来。
他们才真像拔河似的,明明松口气就能让对方获胜,偏不要这样,因为更在乎的人先输掉游戏。
左奇函的队赢了,一松绳子,杨博文整队摔倒在地上,他擦破了腿,流了好多血。
所有人都围过来关心,杨博文抬起头去找左奇函,嘴唇咬破了也不喊疼,因为想找的人站得很远,听不到,和其他人庆祝着胜利。
等杨博文失落低下头去,左奇函才敢抬起头望着他。
他们都知道对方在等,等谁先开口,明明很在意,却要装得云淡风轻。
“你腿还疼吗。”
趁着大家一起回教室的时候,左奇函挤到杨博文身边,想要触碰他的身体还是收回手,杨博文不看他,冷着说,“没事了。”
“你是明天的车票吗?”
杨博文点点头,再见就寒假后了,他抬起眼睛,那一眼有些不舍,分别前他们还在闹别扭。不断有人挤过他们身边,两人越来越近,左奇函脸上散发出热气,凑在杨博文耳边说了句什么,转身匆匆跑了。
望着左奇函红透的后脑勺,那一刻有什么在杨博文心中怦然,他说的是,要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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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总有天要长成,只做应该做而不是想去做的事情的大人,可以免于受伤,但也会失去色彩,在那之前杨博文也想留下些什么。
想和左奇函去同一所大学的决定被父母狠狠拒绝,杨博文的人生已经被规划好了清晰的路线,而左奇函被排除在外。
他像个小孩那样闹脾气,躺在床上绝食,什么都不做,一整天只想着左奇函一个人。
黑夜里看到短信,左奇函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裹在被子里,杨博文的心跳咚咚作响,趁着父母睡着,他把手机偷拿过来。
“怎么了,怎么这么晚发消息?”
看着屏幕上那一行字,杨博文咬着嘴唇,心好像快要跳出来了。他回了一句,我想去找你。
“太晚了不行。”
“我已经在外面了。”杨博文只想让他担心自己。
“和家人吵架了吗,你在哪里啊?”
“嗯。”
“我问你在哪里。”
杨博文把脸蒙在被子里摩挲着,一股潮湿的热流涌到耳朵,隔了一会,左奇函又发了一句,“告诉我,我现在马上去找你。”
杨博文擦了一下眼角的水迹,跳下了床,他摸黑找到证件然后跑出了家门。
左奇函家这边的车站要大得多,杨博文一个人在寒风里走了好久还没有找到出口。接起电话,那头是让人心安的声音,“你到了吗?我在路上,你等我五分钟就好...”
“嗯。”
“找个暖和的地方等我。”
“好。”
“你饿不饿,要不要我...”
“吃过了。”
“那就好,一会就到喔。”
“嗯...”
“杨博文...”
“嗯?…”
“你在哭吗?”
“...”
静了一会,左奇函轻声安慰着,“别哭了好吗。”
只属于两人的那个夜很漫长,开着夜灯,杨博文和左奇函靠在一起看左奇函小时候的影集。
怎么每张照片都只知道呲牙傻笑,左奇函解释说那时候又没有烦恼,谈了异地恋就变成现在这样了,杨博文拍着手笑倒在地毯上。
左奇函望着他,眼神越来越温柔,不自觉向他靠近,杨博文没有躲开。湿热柔软的触感贴了上来,杨博文微张颤抖的嘴,含住了左奇函的下唇。
沉醉在这份余温中,窗外的雪静静落下。
箱子里还有一包冰店老板送的树种,雪停了,杨博文想把它种下去,说不定能活下来。
这两棵树种在南滨路的公园里,不仅活了,还长得很好。等到他们毕业的时候,已经和其他树长得差不多高。
临近高考,左奇函捧着手机给杨博文打电话,“那片区域要改成儿童乐园了,我们的树被拔起来,但是。”
底下的根部已经紧紧缠绕在一起,再难分开。所以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嘟——”的一声,他愣住了,杨博文的手机使用时间到了。
有限的自由怎么谈爱,他想让杨博文再等他一下,一下就好。
左奇函突然一把拽住班长的领子,他吓了一跳,“所以毕业前那次聚会,你才是故意的对吗...”
左奇函想从头来一遭,回到毕业前最后的一次聚会,那次该死大冒险。
想听杨博文当着所有人的面,再说一次他们的关系。
那时听见“纯友谊”三个字,左奇函只感觉喉口发烫,呼吸困难。
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变成一个小丑,雪夜里的见面,几千几万条消息,约定的目标,两棵缠绕的树,还有那个吻。
难道杨博文一直以来都在耍他吗,猜忌把信任吞噬的一干二净,心中那棵遥远的树已经死了。
那时酒量比现在还差,左奇函冲到厕所去吐了。酒吧里多的是接吻的情侣,他出门时看见一对,嗤笑一声。当看清那两个人的脸时,左奇函的大脑完全宕机,双腿只知道逃走。
那是班长和杨博文。
支援填报的时候,左奇函没有犹豫,改掉了两人说好一起报考的大学,再拉黑所有联系方式。
班长现在才有勇气摊开说,那次聚会杨博文是准备告白的,两人练习了好多次,最后听见杨博文说“纯友谊”,他知道他还是没能迈出那一步。
突破秩序对杨博文来说太难了,他这样过了全部的人生,只好装作根本没有爱过。
看见杨博文神情沮丧,班长终于鼓起勇气带他到走廊上,就那样先告白了,“我一直很喜欢你啊,不比你喜欢左奇函的少,你不能看看我吗,怎么我就不行呢!”
班主任难道就只找过杨博文吗,也不止一次找了班长,但他知道杨博文只愿意跟着左奇函,那他也注定离不开这个三角恋。
杨博文抬起头,语气礼貌又疏离,“很对不起。”
嘴上抱歉,他的眼神却好像就此斩断关系也无所谓,一气之下,班长吻了他。
“那他告诉我不就行了吗!把话说清楚有那么难吗!”左奇函委屈大喊的时候也意识到,他自己也是一样的啊,有什么资格怪杨博文,手上慢慢放开了班长的衣领。
他们一样幼稚,一样不讲道理。
可爱又有什么道理,爱需要一点糊涂和不求甚解。
班长一直没放弃,和杨博文去了同一所大学,得知这次聚会杨博文不来,他忍不住问,难道现在你还喜欢他吗。
站在操场上,杨博文神色安然,像那棵被拔出根部的树。眼前的青春男女们,肆意大笑,挽手相拥,和他们当年好像。
“喜欢。”杨博文神情郑重,告白却像是告别。
班长摇头说,“可惜暗恋故事总是失败的。”他也在可惜自己。
暮色中,杨博文的眼中露出刚恋上左奇函时的柔情,过了一会,慢慢平静下去,带着怀念,仿佛独自恋完了这场爱,“我们没有失败...我们只是,很遗憾。”
大家开始准备考研时,杨博文选择了旅行,他去了热带雨林,不想再往北边跑,家乡已经足够冷了。
那里极度潮湿,雨季之间很近,树的叶子无法干透,叶片上贮存的水分落下来足够再下一场雨。
雨停在半空,永恒不落,他找到了一种能够停住时间的东西。
左奇函突然疯了一样跑出店门,冲过马路,车在路上飞窜,他不管不顾,班长想拉住他却一起踉跄摔倒。
两人坐在脏兮兮的地上,班长张嘴想要说什么,左奇函突然用双手捂住脸,一个高瘦的大男人看着那么可怜。
“我想他了。” 左奇函声音低沉潮湿,雨又下起来,“我他妈真的很想他。”
班长咬咬牙,说,我欠你的,然后直接掏出手机拨通杨博文的电话,左奇函屏住了呼吸。他说左奇函醉得厉害,没人送他回去,只有杨博文知道他家在哪,问他能不能过来...
那头静了好久,久到左奇函感觉自己的心跳快要停止。
杨博文说他和男友在一起,不方便过去。班长不敢去看左奇函,说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其实,你们都有自己的生活了,别互相打扰了...”
雨林的那组照片一看就知道,是有人帮杨博文拍的,怎么左奇函就是不肯承认,杨博文已经放下了。
所以呢,左奇函胡乱揉着头发,眼睛通红,心中空了一块。明明每次在车站等杨博文回来的人都是他,旅行却是和别人去了。
相爱的是我们,没有遗憾的却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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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奇函个子高但很轻。
杨博文到的时候,店里马上就打烊了,看那一桌子酒瓶就知道他来之前左奇函又喝了多少,这会才是真的不省人事。
班长表情有些歉意,“其实你不用来的,你对象那边不好交代吧,打电话只是想让这家伙死心。”
谈恋爱一定要去一次长途旅行,那样才能知道,你们有多么不合适。
所以我分手了,杨博文笑着说。
带左奇函走之前,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对班长说,“我分手的事情能不能先帮我保密。”
班长立刻明白了,他无奈地点点头。
看杨博文架起左奇函和他告别,班长突然有种熟悉的寂寞感。都说人和人的相遇顺序很重要,为什么生活又对他这么双标,明明是他先遇到杨博文的,爱真是不讲道理。
出门时天上下起雨来,左奇函觉得冷,迷迷糊糊搂着杨博文的脖子蹭。
回家的出租车上,杨博文把自己的围巾拆开给他围上,两人头靠在一起像连体婴。左奇函没有意识,只知道紧握着杨博文的手。
杨博文想起旅行的最后一天,那个笑起来有一口白色牙齿的导游对他说,“热带雨林不会忘记你。”
站在树下,在这场永不停歇的雨里,你可以踌躇,犹豫,停滞不前,也可以淋雨,奋不顾身,爱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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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左奇函梦到了杨博文,样子比现在小,笑起来明媚可爱。他没有把钢琴当兴趣,而是成了练习生。所有粉丝都在为他欢呼,就像电视剧里那样。
他和很多粉丝合照,等到身边终于空下来,他才看到远处站着的左奇函。左奇函走过去直接抱住他,杨博文笑他,明明是哥哥却幼稚得像个小孩。
左奇函的眼泪止不住,一边哭一边对杨博文说他好想他。
杨博文要去追梦,下次见面就不知何时了,“虽然很遗憾,但是我们真的该说再见了...”
好像分不清现在是现实还是梦境,但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左奇函都弄丢了杨博文。
猛地一震,他醒了。张开眼,是房间的天花板,外面的天刚刚亮起来。
他伸手一摸,额上是湿毛巾,左奇函终于意识到这场痛苦梦境的来源,他发烧了,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
撑着墙来到客厅,他环视杨博文租下的小家,有许多绿植,电视柜上还有他和男友的照片,左奇函面色凝重。
杨博文在厨房煮东西,没听到脚步声,手就那样被人握住,他猛地转过头来,脖子上的疤痕来不及遮就被左奇函看到。
他和男友就因为那道疤相遇。大学舞社彩排,杨博文从没搭好的架子上跌下来,男孩第一个冲过去,带他去了医院。听完这个故事,炉子滚沸,左奇函却感觉身体很冷。
慢慢抽出手,杨博文说,“吃完东西你就走吧。”
左奇函哑着嗓子小声道,“可我还生着病呢。”
杨博文叹气,“我男友一会可能会来...”
他没有骗左奇函,他们分手后,男友还没有拿走全部的东西。
杨博文低头,突然发现左奇函光着脚踩在地面上,他一动不动,黑色的头发搭在眼前,嘴唇苍白。杨博文抓住左奇函的胳膊往卧室拉,“你先回床上,不然一会要更严重了。”
不适时的门铃声响起,杨博文过去开门的那一瞬左奇函扯住他的手。男友刚刚推开的门缝被猛地撞死,他一惊,喊道,“博文?怎么了!”
接着他听见什么撞在门板上的声音,慌乱的,杨博文压抑的叫声。
杨博文的头被左奇函托在手里,想挣扎却被咬住了嘴唇,感觉左奇函的舌头安慰般舔了进来,杨博文只好认命地张开嘴巴。
左奇函伸出一只空余的手,顺着杨博文白皙的手臂上行,将他因为紧张攥起的拳头一点一点地掰开,他感受到这过程中杨博文的舌头更加柔软地任由他吮吸。
彼此在吻中好像喝醉了。
左奇函慢慢恢复了理智,看着轻喘的杨博文,他布满齿印的嘴唇,才想起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杨博文推开他,拉开门,男友果然已经离开了。
左奇函盯着他,眼神像只无家可归的落水狗,“接吻的时候把我当成他了?”
杨博文关上门,回头正色道,“你知道自己有多幼稚吗。”
“我不知道。”左奇函的声音不断提高,像颗随时要燃烧的流弹,“我只知道我没你这么成熟,因为一直是我爱你更多!”
没有杨博文的人生被他过得一塌糊涂,所以左奇函做错了一个事情。不要互相比伤口,失恋的痛苦是比不完的。
杨博文的眼睛也红了,“你听过我解释吗。”
以为上了当,左奇函把自己守地严丝合缝,杨博文如何都联系不到他。大一开学,杨博文挤到最前面,在入学榜单上找左奇函的名字,最后只剩很深很深的失望。
“你觉得我为什么不敢听,因为你从来没为我勇敢过,你一直是这样的人…”
他们那么像,左奇函怨杨博文也在怨自己。
“你觉得你很了解我吗?”
他们的固执这世界都有目共睹,左奇函意识到再说下去,这局面真的太难看了,他转身用手抹了一把眼睛,“算了...现在这些还重要吗。”
“我们都有新生活了。”
在他心中,杨博文已经放下了,可以随意投入别人的怀抱,不管是新伤还是旧伤,都已经结痂,愈合。
杨博文也转开头,张嘴声音开始哽咽,“我本来不想见你...现在我知道我为什么不想了...”
当年的遗憾是没有告别,害怕再见面就是真正的告别。他拽起凳子上的大衣,用力摔上门,丢下左奇函一个人。
总是在互相猜忌对方爱不爱的过程中受伤,原来过了这么久,他们还是没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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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后很少再去公园了,左奇函冒着寒冷,一路踏雪走到记忆中儿童乐园的位置,那里曾经种着他们的树。
望着空空如也的草地,他恍惚了。找到路边扫雪的工人,他问,这里的儿童乐园呢。
工人却说,他在这扫了八九年的雪,这里从来没有过什么儿童乐园啊。
左奇函的表情仿佛迷路,他立刻开车去找班长。看他突然跑来问些古怪问题,班长一脸不解,但很确信地回答,那就是有一个儿童乐园,上个植树节他们还去过。
那两棵被拔出后还缠绕着根茎的树,究竟有没有存在过。难道是左奇函的梦吗。
因为看见了那两棵树,才确信了他们的爱,如果一开始它们就不存在,那这份爱还应不应该。
热带雨林也许不会忘记,但死去的树会忘记,它也许已经忘记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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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友搬走了,隔壁搬来了新的邻居。不太会养绿植的样子,却摆满了整个露天阳台,爬山虎和各种盆栽乱长,一直伸到杨博文的阳台上。
某天清晨杨博文出去晾衣服,一股清幽的花香,邻居的茉莉开花了,他站在那闻了一会。
前男友不浪漫,在一起后没有过鲜花也没什么情话,很少陪他,甚至没送过什么东西。杨博文也不知道怎么能和他谈那么久,也许他只是想念那次被坚定选择的感觉,又不想寂寞罢了。
听见隔壁阳台有响动,他转回头,发现人又不见了。新邻居总是神出鬼没,一抖衣服,杨博文眨巴着眼睛。
下班回家后发现门口放着一束简易包装的茉莉,他带回家种下去,包装里掉出一张卡片,“下雪前花会开。”上面的字看着那么眼熟。
有时是新的盆栽,有时是各种零食,杨博文看见就拿进去,甚至是新上的电影票,也不问问他时间合不合适,最后还是去看了。
散场时杨博文故意把脚步放得很慢,害怕后面那个鬼鬼祟祟的家伙跟不上他。
万圣节那天,邻居的门口装饰了好多南瓜灯和蝙蝠,杨博文皱眉看着自己家门上挂的乱七八糟的星星灯,还是忍不住去摁了一下开关,映在瞳孔里亮晶晶的。
这种无聊的仪式感除了左奇函也没有别人。
杨博文抱起门口那个大南瓜,其实是一桶爆米花,走到阳台上,一边抓来吃一边给茉莉花浇水,花真的开了。
“piupiupiu—————!!!”
蒙着白色幽灵头套,邻居终于露面了,他站在对面的阳台上,闪光玩具枪指着杨博文,不断发出声音。根本想象不到,左奇函已经二十多岁了。
杨博文没说话,也没表情。和左奇函预想的不一样,他慢慢拉下头套,样子有些尴尬,“你别那种表情,是你前任说,你俩分手是因为他不想陪你过万圣节...”
杨博文就那么盯着他,左奇函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又把头套套了回去。
左奇函宿醉生病那天,男友走后不知为什么又返回来。杨博文不在,左奇函虚弱的样子凄惨,放男人进来后什么都没说。
他看着男人收拾东西,收走那张合照的时候,突然问,你们?
“你还不知道我们分手了?”
男友说,杨博文提分手的时候,他不惊讶,因为一直感觉杨博文心里有别人。
他比杨博文小不少,很多事情回想起来很不成熟,他觉得两个男的谈恋爱不必和男女一样,没送过花也没送过什么吃的,很少安慰杨博文,更不会在节日费心准备,有一次连杨博文的生日都忘了,但杨博文每次都说没关系。
他又不是圣人,哪有那么多没关系,不爱才能无所谓。
唯一一次,男友的球队去外地训练了两个月,某个夜里他还没睡,杨博文破天荒主动给他打了一次电话。杨博文问他,能不能现在飞回来陪我。
外面下雪了,男友说,等几天我就回去了,你快睡吧。挂了电话,男友却睡不着了。
所以他想了很多理由说服自己,是他没送花,没陪杨博文去吃喜欢的餐厅,看电影,没去看杨博文比赛,又或者是那次万圣节,什么都没准备,其实只想骗自己,杨博文不是没有爱过他。
但他没和左奇函说那么多,不想显得太可怜,“因为我没陪他过万圣节,就分手了。”
只有杨博文知道,什么破万圣节,他只是找了个理由分开,就像找个理由搪塞班长,或者其他人,好像他不是因为还爱着左奇函,只是不合适而已。
随着年龄增长,总会觉得爱靠嘴说不可靠,就靠失控确认。杨博文和左奇函也一样。好像只有经由撕裂捆绑,分崩离析,才能算爱的确证。
因为不爱就无所谓,他们二人在确认“爱存在”这个命题上怀疑过,恍惚过,甚至决绝了一下,差点丢了彼此。
而班长他们,一开始就知道,上天已经为他们的故事量身造好了答案,可是他们爱,哪怕知道杨博文不爱,多在游戏里停留几个回合也甘愿。
爱确实需要一点糊涂和不求甚解。
左奇函不再去想南滨路公园里的儿童乐园是不是存在过,他租了隔壁的房子,也不再想死去的树,安心地养着新的树,接着越养越多。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杨博文抓了一把爆米花,扔向左奇函,“把雨林搬到家里来?”
“我成功了吗?”挡着脸听语气,也能感觉到左奇函非常紧张。
“嗯...”杨博文笑了,好像觉得不够,又很用力地“嗯!”了一声。说完杨博文惊呼一声,两个阳台间距不算远,左奇函就那么踩上栏杆跳了过来。
不等反应,杨博文就被左奇函紧紧抱住,这一次他不再犹豫,更用力地拥抱回去。
只要爱的话,就怎么样都可以,犹豫和奋不顾身都可以,有那么多爱托着呢。
情感来得太强烈,杨博文摘掉他的头套的手都在抖,左奇函的脸再次那么近,他吻了上去。
因为楼房里的盆栽没法根茎缠绕,左奇函就养了一墙的爬山虎。后来被投诉,杨博文就搬过来了,所以问题不太大。
虽然后来,左奇函还是很喜欢用这种句式,“你前男友会...吗?他有我这么...吗!”
杨博文不告诉他,其实不需要像小孩子一样争输赢,因为左奇函早就赢了,他就故意这么说,“其实他做饭还挺好吃的。”
“哈!?”左奇函松开搂着杨博文的手,打了鸡血的样子,“最近的菜市场在哪!”
最后在市场里转了一大圈,还是没找到左奇函会做的菜,不过也没关系,杨博文扯扯牵着他的手,其实只是想让他看,那边卖的海芋盆栽很漂亮。
突然唇上被吻了一下,杨博文紧张地去环视四周,回头瞪眼看着左奇函。
左奇函挠挠头,龇牙笑了,就像小时候相册上的样子。希望都可以像小朋友一样,每次吵架都勇敢说出,我们和好吧。
撞树那次擦掉的漆一直没补,杨博文看见后嘟囔了一句,答应我以后不准喝了。
左奇函嗯嗯地拉下安全带,准备启动车时突然愣住,“你怎么知道我喝醉撞车了?”
杨博文也愣住了,眨巴着眼睛,意识到自己太放松就说漏了嘴。
真正让他分手的契机,是在医院遇见撞了车的左奇函。那天他无比狼狈,明明只是破了个小口子,就坐在急诊室大哭,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小孩,一堆医生护士都不敢哄。
杨博文只是来拿个药,听着声音太熟悉。
好像高中那次,左奇函在视频里喝醉,喊得话都一样。
他说他好想杨博文。
杨博文当时还是没有勇气直接去见左奇函,但他俩太像,怀念不肯开口就往旧回忆里躲。和儿童乐园不一样,那个冰店还在,杨博文重新踏进去,门上的风铃轻响。
老板居然还认得他,于是杨博文和他聊了一下午的天,问当年左奇函到底是怎么参透魔术的,老板一摆手,他说左奇函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求我陪他演戏,这样骗你寒假留下来。”
左奇函为此在店里充了好多钱的会员卡,到现在还没有喝完。
杨博文听完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的眼睛突然红了,然后低下头去。湿润的东西打在手背上,慢慢晕开。
那个笑起来有一口白色牙齿的导游对他说,“热带雨林不会忘记你。”
站在树下,在这场永不停歇的雨里,你可以踌躇,犹豫,停滞不前。
也可以淋雨,奋不顾身,爱任何人。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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