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翻译|燃烧的照片 Part 4
来自:削其骨为笛(一位普通的都市丽人)
The Burned Photo [Part 4]
作者:Nicky_XX
翻译:豆瓣@削其骨为笛
注:此为连载长篇,共17篇,所有更新会放在该豆列:《燃烧的照片》,会在豆列标题写上更新情况。
琪拉·巴林顿 2017年2月3日
身为德鲁·巴林顿的女儿,我的生活一直很糟糕。
在我能自主排泄之前,我就已经是西海岸最臭名昭著的未解犯罪事件的唯一幸存者。而且还不是那种令人兴奋的未解犯罪案件,你知道,就是那种有播客持续跟进介绍线索,时不时冒出个不愿意透露身份的证人和匿名线人的案件。但在我这个案子里,每个人都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但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干。
1993 年 2 月 12 日,当地兽医德鲁·巴林顿下班时带着一些派对必备品:几瓶苯巴比妥和泰拉唑回到了家。当晚一家人吃完晚饭后,他给三个孩子都精心准备了巧克力奶昔。第二天凌晨两点,德鲁的妻子卡罗琳起床调试暖气,却被小儿子的迉軆绊倒在地。
医护人员赶到时发现了3 岁的李死在客厅的地板上,5 岁的安迪僵硬地躺在床上,卡罗琳在婴儿房里哭得喘不过气来,婴儿琪拉——也就是我,还不到 1 岁——全身瘫软,脸色发青,在自己的一滩呕吐物中浅浅地呼吸着。那晚,我那还不够成熟的吞咽反射救了我一命。我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三天,每个口腔都插着管子,但我活了下来,而且没有受到任何永久性的伤害。
至于德鲁·巴林顿,警察在六小时后发现了他的 85 年的丰田Celica,正停在 5 号州际公路沿线的一个土堆里。被他们发现的时候,我父亲正懒洋洋地趴在方向盘上,右手拿着一把左轮手枪,头颅里的液体溅满了他那一侧的车窗。
调查人员一筹莫展。我母亲坚持说,我们家的生活近乎完美,朋友们也争先恐后地证实了这一点。确实不算大富大贵,但我们靠爸爸的住院津贴和妈妈的教师工资过得还算舒适。父母都没有出轨,也没有吸毒或酗酒,夫妻间的冲突仅限于争论轮到谁倒垃圾之类的无聊事情。我父亲的童年很压抑,但认识他的人都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会变得如此反社会。他是个好人。大家都这么说。好人,好人,好人,他们就像大合唱一样一直重复着这一个词。
好吧,其实警方确实找到了一条线索,但那只让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在我父亲爬下床,拿着左轮手枪,沿着州际公路向南驶去之前,他在床头柜上留下了一张手写的便条,放在了我妈妈一定会看到的地方。上面写着:
“卡罗,我爱你,我很抱歉。记住,祂已随我们而去。”
他爹的,我真希望我爸是有精神分裂症,我希望他和保姆有一腿,我希望他是个酒鬼,自恋障碍者,或者欠了俄罗斯黑帮的债。因为如果这些都是真的,我就能冷静地鄙视他了。但这些都没发生过。
我妈说她已经释怀了,但我不这么觉得。可怜的妈妈。她已经尽力了,她卖掉了房子,在她的家乡加利福尼亚州帕萨迪纳找了一份工作;让我们和尤金以及所有认识她的人相隔数百英里,因为她是那个被丈夫杀害了孩子的女人。妈妈一直是个悲伤的女人。值得称赞的是,为了我,她学着努力微笑。她让我度过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她终于告诉了我关于父亲和哥哥们的事情。
她让我翻看他们的照片,告诉我他们长什么样,算着我死去的哥哥们如果现在还活着会有多大。但是,她坚持不让我告诉我的朋友这件事情,也不让我去调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没有人知道爸爸为什么这么做,纠结过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可怜的妈妈。她只希望我快乐。即使我知道了关于父亲的可怕真相,我还是很快乐。我有她,我有祖父母,姨妈和表姐妹,还有学校里的很多朋友。我甚至不记得她告诉我这些事情的时候有多生气或沮丧。我只是很好奇。当我在学校无聊的时候,或者和妈妈坐在车里的时候,或者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都会想起我的爸爸和我的哥哥们,李和安迪。他为什么要杀他们?他为什么要杀我?
这种悬而未决的好奇心发酵成了愤懑,然后我意识到妈妈是对的。
——抱着执念是没有用的。我永远不会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这种恼怒渐渐变成了怨恨的刺痛。我是德鲁·巴林顿的女儿,我是他留在这个星球上的最后一点血脉,我的血管里流淌着他的血液,我的DNA里有我所有问题的答案。
在我最放纵和自怜的那些年,我觉得我妈妈是希望我当初和我哥哥们一起死掉的。我成了她无法拔除的绊脚石。我十九岁那年,她又结了婚,和丹一起带着我两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奥利维亚和夏洛特搬到了凤凰城。我为她感到高兴。丹是个好人,而那两个女孩可能是全宇宙最可爱的生物。但我和妈妈之间最好能隔着一条州界。我妈妈需要去一个她不用每天都看到我的脸的地方。她说我有我父亲的眼睛。
*****
我的故事开始于 2017 年 1 月,也就是我第一次知道父亲和他的罪行的十二年后。我在一家小型营销公司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在回音公园处有一套一居室的公寓。我是德鲁·巴林顿女儿这件事偶尔还是会让我感到沮丧,但那些坏疽的精神疮疤几乎已经结痂。我有时甚至好几天都不会想起我的父亲。
然后,我收到了婶婶寄来的包裹。
说是“婶婶”也不太准确。吉娜曾与我父亲的弟弟卢克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但卢克在我出生前几年就去世了;吉娜又结了婚,生了孩子,她的家人住在亚特兰大。我从未见过他们。
卢克和我父亲的关系一直很好。显然,我父亲的一些遗物一直留在卢克家,塞在纸箱里,堆在阁楼上,被人忘在脑后。现在她的孩子们都上了大学,她成了空巢老人,于是吉娜终于有时间清理他们的旧物了。她在一本小黑本上找到了我妈妈的电话号码。通过我妈妈联系上了我。
“其实也没什么,” 在一次尴尬的电话交谈中,她告诉我,“只有一些旧唱片,他的大学课本和几件衬衫。我本来想把它们都扔了,但我觉得你有权按照自己的意愿处理你父亲的财产。”
我喃喃地说了声谢谢。说实话,我真希望她把这些东西都扔了。
她继续说:“这些唱片可能还值点钱。还有,呃,有件事我也许应该解释一下。这儿还有一把钥匙,用铝箔纸包着。他是在……呃……你知道的,那件事的几周前寄给我的。”
在他想用毒死动物的化学药品毒死我的几周前。
“这是一把仓库钥匙。不知道他为什么寄到这里来,仓库在加利福尼亚的维萨利亚。我把它和他的其他东西一起扔进箱子里,一直没想起来。”
我再次感谢了吉娜,尴尬地匆忙挂了电话。三天后,联邦快递的人送来了一个纸箱。正如吉娜所说,里面有旧唱片,旧衣服,1979 年和 1980 年的学校年鉴,还有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把用类似铝箔纸包裹的钥匙。
一把用防火包装包裹的钥匙。我从工作中认出了它。这倒是不寻常,难道我爸爸认为钥匙会自燃?
我把所有东西都扔进了慈善机构的捐赠箱。甚至连年鉴也不放过,虽然我很怀疑会有人想要一本他们不在里面的年鉴。但我保留了钥匙。我对嗜杀父亲的好奇心仍像一只讨厌的蜜蜂在我身边盘旋,哪怕是一点点能探究真相的可能性都太诱人了,让我无法放弃。
我很幸运,我想。那个仓库公司还没有倒闭,我父亲的廉价仓库没有被动过。跟我谈话的人说,不管里面有什么,我都可以拿走。在他叔叔还在经营这家公司时,这个单元就已经租出去了,而且预付了 10 年的租金。后来老人去世了,没人注意到这个小单元已经被占用了十四年。
第二天休息时,我开车去了维萨利亚。我父亲花钱买了一个最便宜,最小的仓库——但对于里面的东西来说,似乎还是太大了。只有一个盒子,大概两英尺乘一英尺乘一英尺半,用和包裹钥匙一样的防火材料包装着。我把盒子装进车里,开车回家,一直忍住偷看的冲动,直到回到洛杉矶,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我深吸一口气,撬开盖子,准备好好收拾一下。
报纸。很多报纸。报纸,除了报纸什么都没有。我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会找到别的什么呢,比如一篇题为《我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孩子并自杀 》的日记。
我强忍住新一轮的愤懑,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一共有五叠,每叠都用麻绳绑着。父亲在一些文件的空白处做了笔记。
第一摞报纸很薄,而且非常陈旧。当我展开第一篇文章时,我看到它来自《里士满快报》——1880 年 8 月 5 日。沿着顶端的空白,父亲写下了一个词——张伯伦(CHAMBERLAIN)。
标题写道:议员之子被绑架!
1880 年 8 月 3 日深夜,众议员塞缪尔·张伯伦五岁的儿子从卧室失踪。他的父母外出参加聚会,保姆在走廊尽头的佣人房里睡觉。当晚没有任何关于张伯伦家发生骚乱的报告,警方也没有发现任何嫌疑人。照片里有一张小亚瑟的大幅照片——他是一个有着蓝色大眼睛和浅金色头发的可爱孩子。他最后一次露面是穿着蓝色的背带裤和红色衬衫。
随后的两份报告详细描述了对亚瑟·张伯伦穷追不舍但最终无果而终的搜寻过程。警方得到的唯一线索来自保姆,她是一位名叫埃莉诺·康纳的爱尔兰移民。她声称亚瑟曾让一个黑人小男孩进屋,这个孩子说自己叫以西结。然而,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个以西结,因此警方断定埃莉诺不是疯了就是在撒谎。
最后一篇文章的日期是 1880 年 8 月 13 日,内容完全不同。众议员塞缪尔·张伯伦死了,他的妻子,两个女儿,三个儿子,一个妹妹,几个侄子以及一些朋友,同事和佣人全都死了。这群人聚集在张伯伦家的豪宅里,帮助寻找亚瑟。不知何故,房子着火了,里面的人全部遇难。全家都被灭门了。
呃,好吧。
一个写着“里士满公共图书馆财产”的标签让我知道了我父亲是从哪里偷来这些文件的,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这场悲剧如此感兴趣。他在一些段落下划了线,包括对亚瑟·张伯伦的神秘好友以西结的描述。
我解开了第二叠报纸,它们几乎一样陈旧。《亚特兰大日报》,大约是 1925 年 12 月 18 日。顶部空白处标注着哈丁(HARDING)。
亚特兰大男孩失踪!
又一个失踪的孩子。这个男孩是一个家庭优越的医生的 14 岁儿子,和亚瑟一样,似乎是从自己家里失踪的。警方确信小罗伯特(Robert)·约翰·哈丁只是离家出走了。他的父母提到,他几周来一直表现得怪异而冷漠,而且最近一直泡在家里饲养赛马的马厩里。
然后,下一篇文章: 全家人在大火中丧生。
哈丁家族聚集在罗伯特的父亲约翰·哈丁医生的家中,举行圣诞聚会。房子再次起火。又是无人生还。
这一叠更厚了。第三篇是1937年的《辛辛那提问询报》,报道了第三个失踪的孩子。这次是七岁的凯瑟琳·福格尔。她的母亲莎拉坚持说,小女孩失踪时就在她家二楼的房间里——她从门缝里听到了凯蒂(凯瑟琳的昵称)的笑声。然后,笑声停止了。莎拉去看女儿。然后女孩便不知去向。这一点特别奇怪,因为莎拉没有听到凯蒂的房门吱呀作响,也没有听到她上楼梯的脚步声,更没有听到她的窗户打开的声音。
不过,她还是向调查人员透露,女儿最近有了一个奇怪的新玩伴——一个名叫阿蒂的男孩,他之前一个人站在她家门口,凯蒂邀请他进来一起玩。
阿蒂(Artie)。亚瑟(Arthur)?亚瑟,那个小小个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议员的儿子?我有点不安,继续翻看下一张发黄的报纸,日期是一周后。
显然,莎拉·福格尔是一位职业画家。她为凯蒂的神秘朋友阿蒂画了一幅肖像,《辛辛那提问询报》刊登了这幅肖像。画中是一个金发小男孩,眼睛炯炯有神,笑起来像只小狗。我又翻了翻我读过的报纸,找到了亚瑟·张伯伦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孩和亚瑟·张伯伦简直太像了。简直是一模一样。
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害怕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于是我连续打开了下一篇文章。当然,凯蒂的祖母克拉拉·哈丁·福格尔(约翰·哈丁医生的长姐)的家里又发生了一场毁灭性的火灾。这位虔诚的女士为她失踪的小天使举行了一次守夜祈祷会,参加者包括——呃——十年前在哈丁博士的圣诞聚会上没有出席的所有幸存的哈丁家族的人。有人打翻了蜡烛。另一个家庭彻底被灭门了。
哈丁家族相关的报纸堆里的最后一篇报道为这件事画上了一个句号。莎拉·福格尔没有陪丈夫回娘家,她因涉嫌谋杀女儿而被捕受审。作为一个嫁入新教家庭的犹太人,我怀疑她是否得到了公正的审判。有人不无隐晦地暗示,她也对烧死她丈夫及其家人的火灾负有责任。莎拉于 1939 年被处决。
我的不安已经变成了紧张。事情越来越离奇了。三个失踪的孩子,三场大火,两个家庭被灭门。
第三叠报纸是最厚的。我父亲给这一摞贴上了伍兹(WOODS)的标签。
你能猜到了吧。
1944 年 1 月 14 日,吉尔·伍兹,10 岁,在她家密西西比州杰克逊的庄园里失踪。吉尔的祖母兼监护人阿比盖尔·伍兹坚持要求警方调查一个名叫凯蒂的孩子,在吉尔失踪前的几个月里,凯蒂与吉尔建立了异常亲密的友谊。但凯蒂的身份从未被确认。吉尔再也没有被找到。
1944 年 1 月 30 日,阿比盖尔·伍兹的二十四名家人在杰克逊庄园的一场大火中丧生。无人生还。
1958 年 11 月 27 日。弗兰克·佩雷蒂和他的妻子玛琳·伍兹·佩雷蒂在罗利城的家中发生火灾,正在享用感恩节晚餐的 26 人全部丧生。这场悲剧并没有造成儿童失踪。但佩雷蒂夫妇最近与一个名叫罗伯特的孤儿交上了朋友,据推测他也在死者之列。
1972 年 8 月 3 日。八岁的布莱恩·马丁在父亲位于桃金娘海滩的度假屋内被绑架。他的父亲外出时,他正在房间里和一个名叫吉尔的海滩小伙伴玩耍。当肯·马丁回来时,布莱恩和吉尔都不见了。“吉尔”让警察感到困惑。因为附近没有人认得这个吉尔,也找不到她的家人。据肯说,吉尔告诉布莱恩她是他的表妹。
肯·马丁和他的前妻丽莎·伍兹都不认识任何叫吉尔的人。只有丽莎去世已久的曾叔祖母被绑架的女儿名叫吉尔,但那个吉尔——如果奇迹发生,她还活着的话——应该快四十岁了。
1972 年 8 月 10 日。桃金娘海滩的一家汽车旅馆被烧毁。丽莎·伍兹和她的家人都在城里帮忙寻找布莱恩,他们一直住在那家汽车旅馆。当时共有 32 人死亡。
然而,这次却有幸存者——两名女仆和一名前台服务员。消防队也及时救了火,这栋建筑得以保存。报上说,一名女佣在这次事件中“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她跑向医护人员,身体还在冒烟,尖叫着“那个怪物”和“那个魔鬼” “杀了他们所有人”。
没有人理会她。但后来的一篇报道称,伍兹家的一些成员在火灾发生前就已经死了。其中三具迉軆的状况良好,可以进行尸检。这三具迉軆都死于大量失血,而不是吸入浓烟。其中一具少了一条腿,一具的喉咙被暴力割开,第三具少了一个头。
警方的官方说法是,是连环杀手杀死了伍兹一家,并放火掩盖了行踪。两周后,他们逮捕了一名流浪汉,并坚称他就是凶手。
第四堆报纸把我吓了一跳。巴林顿(BARRINGTON)。
是我的家族。
1899年6月21日,密西西比州最大的农场主欧文·巴林顿家失火 23人死亡,包括巴林顿,他的妻子,三个孩子和12个孙辈。这次事件被描述为 “这个显赫家族遭遇的一连串悲剧中的最新一起”;就在几周前,巴林顿的一个儿子在一次骑马事故中丧生,一个孙子死于肺炎。唯一幸存的是欧文的小儿子巴塞洛缪,他在哈佛大学的宿舍里安然无恙。
我翻开了下一张。如果说前几篇文章让我的血液冷了下来,而这一篇则让我血液冻结了。
1980 年 8 月 7 日。阿拉巴马州塔斯卡卢萨市 13 岁的佐伊·巴林顿失踪了。文章附有佐伊的大幅照片。她是个漂亮的女孩,脸色苍白,一头红发,有一双蓝色的大眼睛。她长得很像我见过的照片上的父亲。她长得有点像我。
佐伊的父母当年出城了几天,去看望大儿子卢克和他的新婚妻子。他们把她和哥哥安德鲁独自留在了半英亩的庄园里。8 月 5 日晚上 10 点左右,一位邻居女士去他们家看望兄妹俩,因为她答应过他们的父母会去照看一下孩子们。
然后,邻居女士发现 15 岁的德鲁蜷缩在起居室地板上,神志不清,泣不成声。父母送给他的昂贵的宝丽来相机被摔得粉碎。佐伊也不知所踪。
邻居,警察,最后还有他的父母,都试图让德鲁说出他所看到的一切。但他只能说“找到罗比(Robby)”和“他不是人类”。
佐伊最好的朋友告诉警察,“罗比”是佐伊的秘密男友,但佐伊的父母从没听说过他,而地毯式的搜索也没有发现这孩子的蛛丝马迹。弟弟德鲁已经变成了一个只会啜泣的哑巴。他的父母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
我打起精神。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38 人在车祸事故中丧生。
巴灵顿家族的成员遍布整个东海岸,全都被动员起来寻找佐伊。佐伊的母亲露西·巴林顿计划让一些家人住在自己家里,其他人则住在旅馆里。露西和丈夫彼得租了一辆旅游巴士在机场迎接他们。
在通过一座桥时,司机不知何故失去了对巴士的控制。汽车撞坏了护栏,然后以俯冲的方式冲进了岩石峡谷。车子撞击到岩石上,油箱爆炸了。几英里外都能看到撞击时那巨大的火球在。无人生还。
唯一幸免于难的是仍在精神病院接受24小时监护的十几岁的德鲁。 德鲁·巴林顿。我的父亲。
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知道父亲很早就失去了家人,但母亲没有告诉我这些可怕的细节。惨烈的车祸,失踪的妹妹,他的精神病史。
我准备把整个箱子扔进垃圾箱,然后出去喝很多很多酒。但还剩下一捆报纸,而我的好奇心比恐惧更甚。
这张纸似乎很厚。当我解开它,抖开每张纸时,一本棕色的小书掉在了地上。我暂时把它放在一边。
最后一摞报纸没有标签。这些是最近的文章,日期是 1986 年,来自《联合新闻日报》。
1986年10月12日。儿童被发现死于家中地下室。
10 月 11 日晚,新泽西州拉威市一位名叫邦妮·伊班尼兹的妇女惊慌失措地报警,称她六岁的儿子肖恩被绑架了。警察赶到时发现家里一片狼藉——邦妮为了找儿子已经把房子翻了个底朝天——但并没有破门而入的迹象。
邦妮流着泪、呼吸急促地告诉警察,肖恩。当时在自己的房间里和邻居的孩子玩耍,她去查看地下室的动静。回到楼上时,两个孩子都不见了。肖恩和他的朋友阿蒂。
我不寒而栗。又是阿蒂?
我翻到下一页,又翻到下一页。就在那里。画家为阿蒂画的素描。亚瑟·张伯伦,那个在1880年就失踪了的金发小男孩,60年后再次出现,没有变老,容颜没有丝毫改变。显然,他又第三次回来玩了。照片下面的说明说他穿着蓝色背带裤和红色衬衫。
我吓坏了,但我需要知道更多。我继续往下看。这次的结局不同。那孩子没有失踪,而是死了。
是啊,第二天一早,肖恩的父亲——一个名叫詹姆斯·伊班尼兹的飞行员——回家了。看守伊班尼兹家的警察允许他进屋拿东西。30分钟后,他们去找他,发现了两具迉軆——詹姆斯死在沙发上,手腕被割开;小肖恩则被藏在地下室的毯子里,死状十分惨烈。小肖恩,没有头的小肖恩。
警察的推测,以及文章作者似乎赞同的推测是,孩子的死与母亲有关。主要是因为她一直坚称这个叫“阿蒂”的孩子是个年幼的杀人犯。接下来的报道,再下一篇,下一篇,都是关于警察继续寻找阿蒂和邦妮·伊班尼兹的证据。但都没有成功。
几周后,调查遭遇致命一击。伊班尼兹家的房子被烧毁了。没有人受伤,但犯罪现场和所有罪证都化为乌有。最后一篇报道称,警方被迫撤销了对邦妮的所有指控,邦妮在精神彻底崩溃后被关进了软垫牢房。火灾的原因一直没有确定。
我又往后翻了几页,看到了伊班尼兹一家的照片,他们在迪斯尼乐园的灰姑娘城堡前开心地笑着。詹姆斯是个高大英俊的黑人,大约三十岁,他抱着儿子对着镜头。他的妻子邦妮比他矮一英尺,身材娇小,皮肤白皙,留着一头棕色的长发。小肖恩是个可爱的方下巴孩子,有着乌黑的卷发、大大的眼睛和咖啡色的皮肤,他在父亲的怀里欢快地挥手。
邦妮和詹姆斯。他们中有人是张伯伦家失散多年的亲戚吗?哈丁家?伍兹家?他们会是我失散多年的表亲吗?我爸爸似乎认为有这种可能。
我伸手拿起被我扔在一边的棕色小书。我打开了它。第一页上用草书写着:
我的日记。属于佐伊·阿米莉亚·巴林顿。
是我那失踪的姑姑的日记。我搬到沙发上,斜躺着,翻到了被折了角的一页。
*****
1980 年 2 月 20 日
我遇到了一个可爱的男孩!
我的父母因为我的代数考试不及格而非常生气,我必须溜出家,于是我到我家后院的树丛中散步,那里从来没有人去过。他就在那里,坐在那间旧棚子外面。那间棚子已经是一堆没用的铁锈了。
他叫罗比。他很可爱。他有一头深棕色的头发和一双梦幻般的眼睛,他穿得很酷很复古。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我跟他说了学校,数学和父母的事,他说我是个漂亮的好女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是个孤儿,他说他需要我的帮助。他从虐待他的养父母逃走了。我很同情他 所以我告诉他可以躲在棚子里。没人会知道的。我甚至觉得我父母都不知道他在那里 。很酷,我有了一个秘密朋友,甚至可能(我希望)有一个秘密男朋友!
*****
我不想再看了。我把日记扔在沙发上,就像它上面有什么传染病。读着一个失踪已久的女孩的异想天开的日记,读着她自己亲手写下的少女时代的痴情狂想,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一种令人作呕的偷窥癖。
罗比,穿得又酷又复古的罗比。不是人类的罗比。罗伯特(Robert)·哈丁,离家出走的罗比(Robby)。
厨房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我听了几秒钟,没有听到别的声音,就又把注意力放回到佐伊的日记上。
*****
1980 年 3 月 1 日
我一直在微笑!
罗比说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因为他是离家出走的,他害怕警察会抓住他,强迫他回去。但这很难。愚蠢的凯伦·罗斯一直在念叨,拉里和她是怎么溜进去看《美国舞男》然后亲热的,当我告诉她拉里的痘痘很恶心 我绝不会让他用那双沾满汗水和粘液的鱼一样的手碰我时,她说我只是嫉妒,因为没人约过我。
我很想告诉她,世界上最帅气,最好,最成熟的男孩就住在我家后院。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他。露西和丽塔一直问我为什么笑。
我一放学就跑到树丛里,跑到小屋里去看他。我偷偷从家里给他带三明治和牛奶。今天他摘了一朵雏菊送给我!
我真的非常非常同情他。他说,在他小时候,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都被杀害了。之后,警察来把他带走了,他一直住在肮脏的孤儿院和寄养家庭,父母对他拳打脚踢。
我问他是否抓到了杀害他家人的凶手,他说没有。他的家人与众不同,警察不在乎他们是否被杀。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还不想说……
*****
我闻到了烧焦的味道。我抬头一看
呜!呜!呜!
火警警报响了 我周围的空气呈灰白色。灰色的烟雾从厨房飘进客厅。我跳了起来,向火源跑去,吸了一大口烟,差点摔了个狗啃泥。我的窗帘和橱柜着火了,火苗迅速蔓延到墙上和天花板上。
我疯狂地咳嗽着,退到了客厅。烟雾越来越浓,在黑漆漆的空气中,我几乎看不到前方三英尺的地方。我没有多想,拾起那本棕色的小日记本就跑。
我在公寓楼的露天走廊上跑上跑下,敲开每一扇门,大声喊着“起火了”,同时从包里掏出手机,拨打 了911。
然后,我和邻居们成群结队地往街上跑;然后,我听到了警笛声;然后,洛杉矶消防局的人撞开了我的房门,拉开了水龙带;然后,黑烟滚滚而出,像一个没有形状的有机体在蠕动;然后,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不顾消防员的呼喊,跑回了我的公寓。我所有的东西都在里面。我的笔记本电脑,所有的书,家人和朋友的照片,已故祖母亲手为我缝制的天使图案的毯子。我跑到窗边,一个医护人员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了回来。
“你在开玩笑吗,亲爱的?” 他喝道,“如果你想死,还不如直接吃药。”
我想我耸了耸肩。但此时我已经忘了我的东西,忘了危险,忘了火灾。
因为当我透过窗户往外看时,我看到一个身影正回头看着我。她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按在玻璃上。
那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红头发,有雀斑,穿着黑色 V 领上衣。她蓝色的大眼睛正在向我哭诉,就像一只被关在肮脏笼子里的小狗,透露出深不可测的恐惧。她的嘴在动。她想告诉我什么。
但我没有告诉消防员。因为他们救不了她。我知道她是谁,也知道她早就死了。因为就在一小时前,我还凝视着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从塔斯卡卢萨报纸封面上的一张照片中抬起头看着我。大约是在1980年吧。我手里拿着她的日记。
佐伊。我死去父亲失踪的妹妹佐伊。
Part 4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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