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9】触礁（潜水教练x真假人鱼）（4.25完结）
来自：我惹了所有人
以防编辑太多锁楼，重逢后的剧情更新在这一帖，前文：
（前）海员-游轮深潜水教练钎&（后）在水族馆假扮人鱼的真人鱼尾
*非现实中的日常设定
*副线一点花融
-
4.
“所以……他就这样走了？”
罗思源还在沉浸在“人鱼真的存在”的震惊中，一旁听完周诣涛所述的黄垚钦已经开始追问更多细节。
“没有留下什么吗？比如说联系方式？”
周诣涛摇摇头，表情稍微放松了些：“怎么可能，他连手机也没有……实际上我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叫九尾。”
“这听着更像狐妖的名字，鱼哪来九条尾巴？”罗思源终于缓过神来，“所以你后来辞职也和这有关系？”
“算……是吧。”周诣涛点点头，“我想了很久他为什么不辞而别，但没太想明白。我试着在船上等他回来，但是直到我工作的那艘游轮改变了航程，我也没有再遇到他。”
触景生情，游轮改变了航线，载着的客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但船上的设施不变，对于乘客来说日日变化的菜单与演出，在周诣涛看来也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单调的循环。他没再走上甲板看过烟花，但会在那部影片重映时走进放映厅；偶尔他也在休息日夹上满满一盘甜品，坐在窗边吃一下午，配一杯美式解腻；轮到晚班，下班前的五分钟他总期待人鱼悄悄地来到水池边，拍拍他的肩或跳进水池里——当然只存在于幻想之中。
他走进水族馆，隔着冰冷的玻璃望向鱼群环绕中孤独的人鱼，他总是不可避免地想起倚靠在浴缸中对着他笑的、只为他所知的九尾。
为了跟这段过去做个了断，周诣涛最终选择辞职，回到了岸上。不久后他辞去了潜水教练的工作，成为了在写字楼里办公的普通白领。
如果不是罗思源和黄垚钦一时兴起拉周诣涛来逛水族馆，周诣涛或许再也不会见到他。
我们又见面了。想到这里，周诣涛的心跳不受控地加快，愈发强烈的眩晕感让他难以置信这一事实。
“小周？”
黄垚钦开口，打断了周诣涛的思绪。周诣涛回过神来，视线重新聚焦，才看见盘子里那颗西兰花已经被自己用刀叉碾得稀碎。
“所以，你确定水族馆的人鱼就是你在船上遇到的那位？”
周诣涛没有当即给出肯定的回答。他看见那条廉价的假鱼尾，却看不清包裹其中的是那双瘦骨嶙峋的腿还是那条漂亮的尾巴。他为什么来到陆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座城市、为什么在水族馆里扮假人鱼？周诣涛有太多疑惑，而每一个他都无法为自己解答，以至于他怀疑是自己思念过了头产生了幻觉，擅自将对方想象成了他。
但那头红发，在周诣涛日之所思夜之所梦中从未缺席过，是他绝不可能认错的。
九尾看向他的那双眼睛也证明，他并没有忘记自己。
“不会错的。”
见周诣涛十分笃定，黄垚钦与罗思源对视一眼，询问道：
“那你要去见见他吗？他现在应该算是在水族馆……工作吧？”
-
再心急，周诣涛也要考虑到水族馆的下班时间。从餐厅出来后将近十二点，两人一路上给周诣涛出谋划策，从时间到地点到方式，罗思源甚至直接喊他买束玫瑰带上，但被黄垚钦以“太过直接”驳回。
搭了罗思源与黄垚钦的顺风车到家楼下，周诣涛回头朝副驾驶座摇下窗看向他的两人挥挥手。推开自家的门，公寓内仍是一片黑漆漆的，一如往常。
周诣涛心中顿时有点落寞，尤其是在方才那对热恋期情侣的衬托下。
打开灯将钥匙放在玄关上，一旁挂着的是九尾离开时还给他的那张身份卡，至今还完整地保留在卡套里。周诣涛顺手拿起卡套，走进卧室一头栽到床上，翻身将卡套里的卡片取出，上面用歪扭的字迹写着“釒千城”，除此之外的年龄、身份以及一旁的照片粘贴处，都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信息。
其实我好像对你一无所知。周诣涛有些悲观地想，我甚至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
查询到水族馆人鱼演出的时间，周诣涛推算着九尾可能上下班的时间，向公司请了一天假打算去蹲守试试，或者干脆想办法进去找他。他在睡前反复模拟两人见面时的场景，从表情到动作的细节都想象到位——该怎么打招呼？一上来就问问题会不会不好？吃了吗？你最近还好吗？抱一下的话会不会吓到他……
想着想着他便昏昏沉沉睡过去。梦里他又一次回到那艘船上，彼时的情节大概借鉴了泰坦尼克号，这艘小岛似的游轮正缓缓下沉。灯光闪烁，往来人群惊叫着乱作一团，海面上风雨大作呼啸着。周诣涛逆着人群的漩涡挤过，终于来到空无一人的水族馆，九尾就在那里静静地悬浮着。
周诣涛上前焦急地拍打玻璃，拼命地喊着“跟我走”，全然忘记他才是那个沉船后会命丧大海的人类。九尾贴在玻璃上看着他，一滴落下的眼泪很快溶进水里不见踪影。他的手掌隔着玻璃轻轻捧起周诣涛的脸，随后献上一个永远无法触及的吻。
周诣涛惊醒时，天还没亮。
无法强制自己再度入睡，周诣涛干脆下了床打开衣柜，难得地在一件件衬衫之下翻找起休闲的服饰，颇为正经地搭配起来；穿戴整齐，他将很久没用过的咖啡机搬到台面上，翻出咖啡豆来久违地自己磨了杯咖啡，却突然发现自己现在有点喝不惯了。
上班族的时间太匮乏，他每天都在停完车后顺便到公司楼下的连锁咖啡店里带一杯美式，那反而更符合他现在的口味。
他不禁怀念起当潜水教练的日子，更怀念在船上的时光。他早想到这样的职业做不长久，他总会脱下潜水服转而投向一份稳定的工作，而人鱼的出现只不过是加快了这一天的到来。
午饭后周诣涛开着车慢慢晃悠到水族馆，离演出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今天又是工作日，人格外少，整个长廊内的风景都比昨天人群拥挤时的要好得多。
上方水波的阴影投在周诣涛脸上。他凑近玻璃观察，眼前我行我素的小鱼丝毫不在乎又有哪个人类将目光聚焦于它。周诣涛想，要是自己能像九尾那样与它们交流就好了——不过要它们与将自己困在小小水缸里的罪人对话，也算一件很残忍的事吧。
水箱中的美人鱼如约而至，周诣涛是零星几个观众之一，他几乎能确信只有自己是特意为人鱼而来的。眼熟的人鱼演员缓缓下潜，公式化的动作与昨日如出一辙。周诣涛不断向水面张望，心跳越来越快，却始终不见他等待的人出现，直到眼前这条人鱼结束演出向观众道别，稀稀落落的掌声想起。
九尾没有出现。周诣涛的所有准备都化作泡沫，此刻彻底被冲散。
又一次推开门回到空荡荡的公寓，周诣涛一边安慰自己明天再去一次试试，一边又不可控地考虑起最坏的结果。
也许九尾又逃了，而逃跑的原因只能归结于周诣涛的出现。
可是我又做了什么让你那么想逃？
身心俱疲的感受一瞬袭击了周诣涛，几乎是沾到床的那一刻他便阖上了双眼，很快沉沉睡去。但难得连梦都没来打搅的睡眠最终被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终结，持续不过两三个小时。
“喂？”周诣涛拿过手机艰难地睁开眼，看着通话列表里六个未接来电都来自同一个人，而那个人竟是有一阵子没联系过的同事——以前一起在潜水俱乐部做教练的李小龙。
由于名字太容易引起误会，李小龙使用冰尘这个代号的频率很高。
“周诣涛，”李小龙的话断断续续，像是一直转头跟别人说话，“有个人找你，叫……你叫什么？许什么？噢，许鑫蓁，你认识吗？”
“我不认识啊。”周诣涛努力回忆了一番，从亲戚到同学，千真万确没有叫这个名儿的，“以前的客人？”
“有可能，他还知道钎城呢。”李小龙回过头，看着临关门时跑进来阻止他下班的不速之客，“你是不是搞错了，他已经离职很久了。”
“离职？可是……不会错的，周诣涛、钎城——金字旁的钎，城市的城，”许鑫蓁拦在李小龙身侧生怕他要走，死死盯着他胸口的名牌，“冰尖先生你再……”
“是冰尘。”李小龙有点无奈，“你是他的什么人？”
“我……”
这下许鑫蓁被问住了。前天与周诣涛的偶遇让他确定了这是对方所在的城市，他搜出了该市所有和潜水有关的设施地点，连夜跟领班请了假，泡在浴缸里计划该从哪家开始找起。抽象派的手绘地图上标满各种图案与文字，但在大功告成时被鱼尾掀起的水花打湿了大半。
他来到陆地快有三年，游历了几座城市，基本融入了人类社会，摸爬滚打之余总会在每座城市试着寻找某个人——他只记得对方的名字，以及他是一名潜水教练。直到后来他学会怎么用手机，才知道原来只需要一串数字就能联系到任何你想联系的人，可是他连联系周诣涛的那串数字也没有。
说到底，他在周诣涛那里甚至没有一个身份，顶多算一个过客，就算他终于找到了这里也无济于事。
“长什么样？你不认识说了也没用啊，你还能对每个客人过目不忘？”
“是个男生，个子挺高的……穿着普通的T恤裤子，染了一头红毛……对啊，红毛，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人一下激动起来，喊李小龙务必要把人留住。李小龙有点搞不清状况，但还是答应下来，只是回过头一看，方才几乎要贴上来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周诣涛踩着超速边缘一脚油门赶到时，馆门口只剩一个被迫为他加了班的李小龙。他陪着周诣涛在周边找了一圈，看着对方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本想开口问两句，最终都憋了回去。
“小龙，”周诣涛轻轻拍拍他的肩，“你先回去吧，我再找会儿。”
“你……”李小龙欲言又止，点点头，“有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要贴寻人启事也可以喊我。”
“这个倒是不用。”周诣涛苦笑，九尾的照片、身份信息、联系方式他统统没有，想满大街发传单都没门。
“那么大活人总不会凭空消失的，注意安全。”
“嗯。”
周诣涛沿着回家的路慢慢开，被可笑的命运耍得无话可说。明明他们已经见到了彼此，却不知为何永远隔着一层不可逾越的玻璃，只是差了短短的半个小时，他们就又错过了。周诣涛不明白许鑫蓁为什么主动来找他，更不明白九尾为什么又要跑，只觉得他们之间大概真的差了点缘分，每一次周诣涛都没法抓住他。
许鑫蓁拎着两瓶水从便利店走出，坐在路边拧开一瓶先喝了大半，虽然冲不开他一团乱麻的思绪，但勉强让他好受了些。他卷起裤管缓缓将瓶中的水倒在腿上，随后又拧开一瓶，浇水似的往裸露的双腿上淋。
要是能施施肥多长出几双腿就好了。许鑫蓁叹了口气，每天轮换着走就不会那么累了。
而另一双腿就在此刻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许鑫蓁顺着往上看，在看清那张脸后手不受控地抖了抖，瓶子中剩下的水一股脑倾倒在他的鞋上。
红发在路灯下格外显眼，尤其是在夜晚。周诣涛有些近视，但几乎是在捕捉到这抹颜色的一瞬便踩下了刹车。
许鑫蓁不知道该说什么，愣愣地望着周诣涛，借着路灯仔细端详对方的脸，却忽然看到了一滴眼泪。
莫名地，一滴对衬的眼泪也顺着许鑫蓁的脸颊砸到地上。他们都顾不及抬手去擦，周诣涛弯腰，许鑫蓁便轻轻把手搭上他的肩。
“周诣涛，”
许鑫蓁的声音好像变了，周诣涛不确定是他的记忆产生了偏差。
“我走不动了。”
-
周诣涛公寓的浴缸不大，但刚好能盛下许鑫蓁和他的尾巴。
他小心地将许鑫蓁从车上转移到公寓。似乎是受到情绪的影响有点没控制好，周诣涛还没来得及将他稳稳当当地泡进放好水的浴缸，许鑫蓁的尾巴就冒了出来。那双被捞在臂弯中的腿一瞬变成扑腾的鱼尾，周诣涛一个没抱稳向前倒去，两人一齐跌进浴缸里。
周诣涛胳膊肘撞到浴缸边上，疼得龇牙咧嘴，被罩在身下的人鱼吃痛地揉着后脑勺，尾巴挂在了他的肩上。周诣涛将尾巴轻轻拿开压到水面下，确认许鑫蓁没什么大碍后手忙脚乱地打开花洒，补满被他俩泼出去大半的水，然后匆匆跑到卧室换了身衣服。
再回到浴室时，许鑫蓁正抱着尾巴发呆，一头红发被水沾湿后透着暗红色，半张脸埋在水里，只留一双眼睛，水面咕嘟咕嘟冒着泡。
周诣涛一下忘了他准备了很久的开场白，忘了要说什么要问什么，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终于找到你了。
“我很想你。”
他走到浴缸旁蹲下身，认真地盯着那双眼睛。
许鑫蓁眨了眨眼，在明白这是一句挺肉麻的话后瞬间坐直了身。脸不知道是憋红的还是因为什么，抱在手中的尾巴止不住地小幅度摆动起来。
“哦、噢……”许鑫蓁垂下眼，盯着水面和水面下模糊的身体，随后抬眼直视周诣涛：
“我也很想你。”
这不是假话——虽然混迹人类社会有些时日，但在撒谎这件事上许鑫蓁连入门都算不上，找个请假的借口都得绞尽脑汁编半天。
周诣涛瞬间安心下来，甚至有点欣喜。他仔细打量起久别重逢的故人，总觉得对方的脸颊肉了点，身上的骨头也不像以前那样硌人了——也许是因为人类的食物比较合胃口？起码说明没有饿肚子；身上那件T恤很合身，裤子也是，就是穿的那双鞋有点难以理解；刚才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桌上的有一部手机和两把钥匙，已经学会用了吗？钥匙是住处配的吧……
许鑫蓁盯着周诣涛思考时渐渐严肃的神情，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他脸上冒了头的胡茬——之前在船上时从没见过。周诣涛被他的手指冰得一颤，抬手握住后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看起来大概有点憔悴。
“怎么不刮胡子？”许鑫蓁戳戳他的掌心。
“这两天忙，”周诣涛没说是忙着找他，“忘记了。”
许鑫蓁又上手摸了摸，从周诣涛有些凌乱的头发摸到与记忆中无异的五官，再摸到他现在穿着的普通的衣物，拽着衣袖将他拉近了些，随后将脸埋在他的肩上。
“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了。”许鑫蓁的声音闷闷的。
海洋如此辽阔，而世界是比它还要广阔的概念——在这之外还有更空阔的宇宙，一个人或一条小鱼身处其中都不过尘埃般微小的存在
可是他们不但相遇，甚至还重逢了。
我也以为。周诣涛没有说出口，用鼻尖蹭蹭许鑫蓁的发旋：
“所以你说你叫，许、许心……”
“许鑫蓁。”许鑫蓁扒过他的手，用手指一笔一划地在周诣涛手心写着。三个“金”挤满了周诣涛宽大的手掌，蓁则是一个不大常见的字。
“这么复杂？”周诣涛笑了起来，想起那时许鑫蓁连“钎”字都写不来，“为什么叫鑫蓁？”
“姐姐起的。”许鑫蓁老老实实回答。
“姐姐？”
“嗯，我的姐姐。”
第二条美人鱼出场了。周诣涛默默地想。
“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姐姐是家里第一个去陆地生活的……鱼。”许鑫蓁顿了顿，“后面我能顺利来到这边生活，也是姐姐帮忙的。”
周诣涛刚想开口追问，许鑫蓁的问题就中止了这个话题。
“你现在不潜水了吗？”
“嗯，不做教练了。”
“可是那个冰尖真的认识你。”
冰尖？周诣涛大脑飞速运转了片刻，明白指的是冰尘后不禁又为许鑫蓁有这么个名字捏了把汗。
“是我以前的同事，”周诣涛解释道，“在上船之前我的确在那儿工作过一阵子，钎城也是在那个潜水俱乐部用的代号。”
“噢……”许鑫蓁点点头，脑袋搁在浴缸边上，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周诣涛。
不知道为什么，周诣涛从那双眼睛里读出了点可惜和失落的意味。
“只是不做这个工作了，但潜水还是我的爱好嘛——放假有空的时候我还是会去的。”
“真的吗？”
“真的。”
许鑫蓁松了口气，听到这个回答似乎开心了不少。
“那你呢，你，”周诣涛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开口，“为什么……在水族馆工作？”
为什么在尾巴外面套上一条假尾巴，来假扮一条真人鱼？
周诣涛曾设想过，如果人类被放进一个隔水的箱子，沉到海里供鱼群观赏，会是什么景象——不论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如果把观赏对象换成人鱼可能会好一些，但那画面仍然很诡异。
许鑫蓁如果见过船上的水族馆，见过鱼缸里的美人鱼，心情大概也是这样的吧。
那到底为什么会选择去做鱼缸里的那条观赏鱼？
“为什么？”许鑫蓁愣了愣，“水族馆吗……其实我之前也做过别的工作的。”
“你知道的，在你们这里工作需要很多凭证，证明身份或者学历履历之类的，”许鑫蓁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我什么也没有，只能做一些短期临时的工作，做一段时间结了钱就走。”
“在水族馆工作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我来到这里以后碰巧遇到人家在招演员，要求水性好，这不是我的专长嘛。”
“虽然人家本来不想要男人鱼的，但是看我游得很好就留下来了，我一般换上尾巴以后悄悄把腿变成尾巴，游得很轻松还有钱拿……”
周诣涛盯着滔滔不绝的人鱼，忽然开口问：
“那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为什么舍弃海洋里自由自在的生活，来到这个满是规矩与条框的世界呢。
周诣涛也曾幻想自己只是一条鱼，抛去了一切世俗的纷扰和束缚在一望无际的大海里畅游——甚至连潜水服也不用穿，更不用佩戴水肺，每天都从日出游到日落。
人鱼的存在本身就是周诣涛的童话。他看着许鑫蓁的尾巴，看到他透明纯净的心，窥见琐碎日常之外的另一个世界，只是那里一定容不下徒有一双腿的人类。
“这里？”
“就是，城市、陆地，还有……”
“因为你……吧。”
许鑫蓁给出的答案过于直接，撞得周诣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以一种复杂的神情望向许鑫蓁。
许鑫蓁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开口解释：
“其实之前，有去过陆地的人告诉我那里很有趣。但我不大相信，我觉得那里和那里的生物都很可怕，就像你们讲小美人鱼的童话，我们也有很多编造的、关于人类的故事——你们在故事里往往都挺坏的。”
其实在人类的故事里，人类也很坏。许鑫蓁想。他想起来到陆地后自己第一次读小美人鱼，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让救了王子的小美人鱼化成泡泡。
“后来在船上遇到了你——跟你一起的那几天真的很开心。去看烟花的时候，我看见很多幸福的人，还有岸边灯火通明的城市，我就想，其实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不辞而别的那天，许鑫蓁走出水族馆独自在甲板上徘徊。每当他有任何关于人类世界的疑问他都会向周诣涛求证，周诣涛总是温柔地向他解释。但不是每个人都是周诣涛——擦肩而过的人、争吵的人、哭泣的人欢笑的人、牵着宠物的人、端着餐盘来回穿梭的人、被关在水缸里扮成人鱼的人……这里有太多周诣涛无法解释的，也有太多许鑫蓁想要了解的。最终他决定，他必须得自己去找到答案。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去看周诣涛，去看周诣涛的世界。
他想等自已明白这一切之后再去找周诣涛，只不过没想到这一切远比他想象得更复杂，直到今天他也没能弄明白；而寻找一个人远比他想象得更困难，直到今天他才终于找到。
现实总是比他预想的要残酷一点点。许鑫蓁又读了很多遍小美人鱼的童话，发现周诣涛就是被救起的王子，自己对他的感情原来用一个“爱”字就能概括。
人鱼其实本就有一双能够踏上陆地的腿，不用以任何宝贵的东西作交换，需要的只是一点勇气而已。
勇气已经支撑着他走到这里，最后走到周诣涛面前，只是他们的结局仍然未知。
“我会变成泡沫吗？”许鑫蓁小声地问。
这话题有些太跳跃，但周诣涛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许鑫蓁在问什么。
“不会。”于是他回答，“永远不会。”
-
6.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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