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啦大作|0009|被爱概率(0306一个短小的更
全都是猫毛
是之前黑道大小姐✖️卧底的梗 纯爱写不出来摸了点破镜重圆的后半段😢
“I love you, ain't that the worst thing you ever heard”
1. 来到爱丁堡的第1345天,许心真终于习惯了大西洋东侧常年潮湿的天气。 淅淅沥沥的雨水沿着博物馆的屋檐落下来变成雨幕,她从包里取出一把伞,提起裙子小心地往回走。快要走到公寓楼下时她想起姑姑说明天要来看望,走进街边的花店挑选了几支洋桔梗。 心真,空下来记得买束花。离开的时候姑姑一家依然带着担忧,她微微笑叫她们放心,答应下来这个没太大意义的约定。她并非听不懂姑姑的言外之意,只是或许从那个残忍的夏天痊愈耗费了她太多的心力,如今外界的任何东西都勾不起她的情绪,哪怕把兰博基尼彪到320码也无动于衷。 她刚到爱丁堡的三个月里公寓尚未租好,住在姑姑家的别墅里,窝在卧室里寸步不出,整个人瘦成一张纸片。表姐许嘉欣时常敲门进来看她,她就穿着白色的睡裙坐在飘窗上,眼泪像是没有意识般一直流,瞳孔清晰地显出外界五彩斑斓的倒影。 许嘉欣不去打扰她,只是站在原地,那种悲伤的眼神好像在说:心真,生活还是要过下去的呀。 第四个月许心真走出房间,跟着姑姑一家去了趟英国。她坐在多佛白崖的草地上,往下看了一整个下午的海,然后开着一辆粉色的兰博基尼飙了半个小时的车。车窗都摇下来,她的头发肆无忌惮地乱飞,许嘉欣在终点看着被吓了个半死,她却好像想清楚了。 “幸福既然随机 你为何心死” 那首歌她循环了900遍。 店员夸她漂亮,许心真回过神,接过包好的花回头看,外面的雨却在短短几分钟内下大了。雨花落在大马路上溅出小水花,不少人被困在走廊上,即使只剩短短几十步路估摸着也要湿透。 小姐,在店里躲会儿雨吧。店员看见了她因担忧而微微蹙起的眉,邀请她。 不用了,谢谢。许心真犹疑了一下,随即撑开伞跨步进了雨幕。
周诣涛没想到自己真会在爱丁堡停驻一段时间,没想到仓促出门就碰到了滂沱的大雨,更没想到会在避雨的街角看到那张他魂牵梦萦的脸。 那次行动之后他申请休了三个月的假期,就在香港遍地找人,把整个港岛翻了个底朝天,翻遍所有角落终于死心。后来几次休假又跑去她的家乡厦门,自己找,托各种关系找,往返机票都叠成厚厚一沓。 实在有一天看不下去了,罗思源拉他去酒吧,给他点的酒摆满了一整个台子。 一个人要存心躲起来,你是怎么也找不到她的。罗思源端起其中最烈的那杯伏特加放在他面前,叹了口气。 我知道。周诣涛只是低着头凝视着眼前的酒杯,他的心像是破了个洞,呼啦呼啦的风吹得他生疼,可是缝补不好了。 很多时候他在梦里回到许心真撒娇要自己背的那个夜晚,太平山顶的夜风轻轻柔柔地吹过来,她身上甜蜜的少女香气还依稀萦绕在他身边。有时候他梦见许心真笑得很明媚的脸,试衣服、弹钢琴或者荡着秋千,还有别人很少见的小猫似的娇嗔,他想要伸出手去触碰的时候她们又一个一个像雾一样消失,最后只留下那个哭成泪人的许心真,问他不是说要保护自己一辈子吗。 出去走走吧。罗思源又劝,即使你找到她,又能回到以前吗? 周诣涛当然知道不能。在自己的背叛展露无遗的时刻,在许心真绝望的质问面前,他说了最错误的一句话——我爱你。 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机会不对,人物不对。何等讽刺的现场他说出了何等荒谬的表白。他把酒一杯一杯往喉咙里灌,烂醉之前被罗思源拉着定了去爱丁堡的机票,答应下来先去几天散散心。
谁知真就在这里看到那张脸。他什么也管不得,马上冲进大雨里拉住她,颤抖着叫她:“许心真。” 梦中人好像被吓到了,转过头来看他。没有意料中的歇斯底里,甚至没有一点点的愤怒和抗拒,她只是条件反射地退后一步,礼貌又温柔地问:“我们认识吗?”
2. 突然被人拉住,许心真的伞一歪,向下倾斜的雨珠打湿对方的肩膀,映入眼帘的却是那张不能再熟悉的脸。平淡地装作不认识似乎需要深夜无数遍的演练,而她竟然能这样自然地勾勒出受惊和疑惑的样子,甚至没有散发出任何一分多余的情绪。 许心真,你真的进步了。她在心底偷偷说。 周诣涛看起来不只是躲雨的狼狈。他的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青筋已经暴起,但或许是怕弄疼她,没施一分力。他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着,却只拼凑成“你”“我”“对不起”之类没意义的短句,混合着雨拍打在伞面上的声音支离破碎。 有些冰凉的水珠落在她的小腿上,许心真低头查看,后知后觉冷意已经蔓延进她的衣领。周诣涛依然站在面前不知所措,眼眶泛红,嗫喏着小心翼翼地试探:真真,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多像一只被人抛弃又被雨淋湿的小狗呀。如果这一幕放在几年前,许心真必然会说出这样的比喻。在少女时期她沉迷于俗套但浪漫的言情桥段,在设想里她应该站在别墅的楼梯里往外望,然后像爱情中所有女主角一样冲进雨里哭着接受他的道歉同他和好。 可是天真烂漫这四个字与现在的她不沾边,周诣涛也不是小说里那些满腔赤诚的少年。必死之局怎么可能存在回寰,其实她早就应该死心的,偏偏还抱有一丝期待地奢求一个不可能的答案。 多可笑,她的心现在依然能为他泛起一点点涟漪。只是溺毙般的痛苦无边无际地涌过来,悄无声息地缠绕她似乎已经冷却的心脏,提醒她眼下已是悬崖,再多往前走一步就会把自己葬送。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认识你。许心真耐心地多解释了一遍。死缠烂打就死缠烂打吧,她可以陪着他演失忆的情节,静静地看他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因为她永远不会记起。 正以为周诣涛会重新自我介绍的时候那人反而让开了,整个人一秒钟就被铺天盖地的雨浇透。 她就是许心真。面容、语调和行走的姿态,还有说英语时微微上挑的尾音,无一不与他描摹了千百遍的身影重叠。 她不是许心真。十八岁的许心真喜怒哀乐都鲜活如人间花,可是面前的人是一片沉静的湖,不起波澜也没有回音。 许心真用她那双柔和的眼睛看着他,等待他的回应,一汪春水里看不出任何熟悉的恼怒或不耐烦的情绪。周诣涛在她的眼神里溃不成军,一颗心像是悬在钢索,慌不择路地逃离。 以前的许心真才不是这样。大小姐不喜欢将事情重复第二遍,小嘴叭叭的带着点不满,即使冲他发脾气也纯然是娇纵的可爱。 周诣涛看着人慢慢走远,心想今天这仓促的见面实在太过轻率。修复这段破碎的关系不应该以这样唐突的相遇作为开头,应当是下次他郑重其事地介绍自己,再慢慢把她的心捂热,一点点将过去的事情抽丝剥茧。她只需要点点头,剩下的九十九步都由他来走。又或者再如何赔罪也无法得到她的原谅,他就找个地方躲起来,在暗处仰望着月亮一辈子也没关系。 他就在遇见的那条街等待,每天在人来人往中寻找许心真的影子。有时候早上许心真会买一杯冰美式带走,有时候傍晚许心真急匆匆赶回公寓,周末的时候见到她的机会多些,总是点一杯咖啡在店里高脚凳上坐着写论文。 可是如何开口,周诣涛想,再等等。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等他鼓足勇气,就像每次面对镜子彩排的那样。 但许心真是他人生里最大的变数,所有与她相关无一不跳脱规矩之外。淡紫色晚霞染上天空时爱丁堡的钟敲响傍晚六点,他突然觉得一切都浪漫,追上往回走的许心真: “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周诣涛。”
3. 许心真每天都能见到周诣涛。从早到晚他都坐在一个地方,一瞥见她就赶忙转移视线。某天早晨取咖啡的时候当面碰见,周诣涛竟然慌乱地转身就走。 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更让许心真捉摸不透。周诣涛显然是没有想好,急匆匆地追上来,认真地说完之后还结结巴巴地道了个歉,之前我伤害过你,但那些故事我不知道从何说起,希望你能原谅。 还没想好这个故事怎么编,许心真自认还是对周诣涛有些了解。这几天偶然展露出的毛头小子般的青涩其实有些超乎她的预期,可转念一想,当初他也是用这样的沉稳和一点点不小心流露的少年气的莽撞骗过了家里所有人,多熟悉的陷阱。 周诣涛每天都会在街角雷打不动地等着她,有时候买一束花,有时候带一杯咖啡,像街头随处可见的热情追求者。有天她回公寓一路上都没见到周诣涛,还以为这人的三分钟热度终于冷却,谁知那人正在公寓楼下等她,提着新鲜出炉的椰子鸡迎上来,对她说:“对不起真真,本来想买完赶着去送你回来,但是这家餐厅排队的人有点多,只来得及在楼下等你了。但是椰子鸡还是热温的,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尝尝吧。” 那份椰子鸡一路上都保存得很小心。许心真知道那家正宗的中餐厅,排队得三个小时起,从爱丁堡赶到格拉斯哥去,时间算得上很极限。一天时间为了一碗椰子鸡?周诣涛的眼睛里盛满亮晶晶的期盼,椰子鸡散发的香气弄得她神色恍惚,再回过神来时话已经问出口:“以前我很喜欢吃吗?” 以前,以前很喜欢。许心真提出的问题让他万分欣喜:“你很喜欢的,真真,你记得吗?有一次你大半夜突然饿了,拉着我去铜锣湾找了半天的椰子鸡,说一定要吃最正宗的那家。附近刚好有夜市,吃完了我们还去逛了逛……” 铜锣湾。夜市。椰子鸡。这些词拼凑出来那个她也记忆深刻的夜晚,她路过一家店看中一条手工做的狐狸手链,缠着周诣涛要他买下来当自己的情人节礼物。周诣涛架不住她撒娇,买下来给她系上,笑着说大小姐想买就买,2月14早就过去了,不必给这条手链赋予牵强的寓意。许心真还记得当时的她骂周诣涛不解风情,你懂什么,3月14是白色情人节。 那个木质的狐狸吊坠做工粗糙,但是造型别致可爱。许心真从小娇生惯养喜新厌旧,右手的宝格丽手镯换了好多个,那条不入流的狐狸手链却和父母求的长命锁配成一对戴在左手,从来没取下来过。 直到她一无所有的那天,爸爸抱着她托举到轮船仓库的小窗口,用尽全力推她出去。她在一片黑里一边哭一边跑,那串手链不知道被什么勾掉了,也不知道掉在了哪里。 “可是我现在一点都不喜欢了。”理智似乎岌岌可危,许心真对自己的情绪强制叫停,突然打断他的话,“你自己拿回去吃吧。” 每天陪她走的路很短。周诣涛试着邀请过许心真去公园散散步,或者陪她逛逛街,可许心真总是淡淡地笑一下,推脱说改天,客套又疏远。周诣涛见过几次许心真和朋友们在一起,金发碧眼的少男少女把她簇拥在中间,一个个跟她拥抱告别。而自己只能站在路灯下远远看着,等许心真朝朋友挥手说see you tomorrow之后走上前去,跟她说一声晚安。 消失了的记忆是一张任他涂抹的白纸,只能小心上色,铺天盖地的爱意和歉意会将她吓退。那就像周诣涛小时候拥有过的琉璃花瓶,曾经流光溢彩叫他爱不释手,打碎后伤心欲绝以为再也无法修补,却不曾想有个世外高人将它复原。再次见到心爱之物时周诣涛已经不敢仔细触摸,只敢将其放在高处小心观赏,再也无法承受打碎第二次的痛苦。 许心真和同学关系应当很好,第三次碰到她们时,周诣涛只是想对许心真说一声新年快乐。等他到楼下时却发现那里已经聚集着她的朋友,女孩穿着漂亮的裙子走下楼,和同伴们有说有笑地一起往外面走,像一只自由灵动的蝴蝶。 那是许心真的天地,周诣涛进不去。 曾经走进许心真的心很容易。可现在他只能以这个解释不清的尴尬身份,费尽心思想每天路上能聊的话题,跑遍苏格兰只为了给她买一份美食,期待着许心真能对他散发零星的笑意。
你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小偷,周诣涛想。 周诣涛远远地跟着,12月31日的中心广场挤满等待新年钟声的人们,他在人头攒动中寻找着许心真的身影。突然间一阵拥挤,他踉跄着站定,还想抬头看看人在哪里,却发现面前就是许心真的那些同学们。 似乎有人认出了他,那群英国学生打量着他,互相交换眼神。像是陌生的光亮一下子打在暗处的他身上,笨拙的追随一下子无所遁形,马上要照出隐晦的窥视。周诣涛有些喘不过气,连忙说了几句sorry,摆摆手想要退出去。 “许,他是谁啊?”人群中一个高大的男生吹了个口哨,问走在前面的许心真。 许心真回头笑笑说一个朋友,不重要。她催促他们快到广场去,马上要错过跨年的倒计时。 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一个爱你又怕被你发现的边缘人。周诣涛在心里默默回答。
4.
后面的人流还在推着前面走,周诣涛落后几步找了个路灯处停了下来,远远看着许心真一行人在栏杆处聊天。
“小周,等我去了美国念大学,我们一起去时代广场跨年好不好?”
十七岁的许心真坐在书桌上看他,扬着刚收到的普林斯顿的录取通知书,长篇大论地规划好马上去美国要做的事,歪着头等待他的回应。
二十一岁的许心真删除了所有关于他的回忆,保持着与陌生人无异的距离,留给他一个遥远的背影。
其实许心真把那扇门给他关上了。她那种若有似无的抗拒总让周诣涛恍惚以为她什么都没忘记,但他看着那双没波澜的眼睛,又硬生生压抑下那阵想问出口的冲动。
太平淡了。周诣涛安慰自己。恨比这强烈多了。
周边人开始倒数,“五、四、三、二、一”,随后新年的钟声也敲响。有个热情的苏格兰男人揽住周诣涛的肩膀道了一声新年祝贺,周诣涛回过神笑着回应他一句。不少情侣在拥吻,朋友们举杯cheers,周诣涛弄丢了许心真的位置,仔仔细细扫过前面几排,才看得见前面正在拍合影的人,许心真站在最前面按快门。
许心真,新年快乐。他默默地动了动嘴唇。
突然间一阵气流声响起。前面的人尚在欢呼庆祝,后面的人流却突然爆发不安的躁动,杂乱的脚步混合着婴儿的啼哭和女人的尖叫。周诣涛回头察看后面的动静,那声音再次炸开,随后一个健壮的络腮胡男人突然倒了下去。
周诣涛找到了那阵熟悉感来源于哪里。是CZ 75。
街道中段的人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试图四处散开逃跑,更多的人因为没有躲避的地方只能不断向前挤。周诣涛被后面的力量不断带着往前走,前面隔开几排的位置却早已不见许心真的踪影。手枪再次上膛,整个城市的中心地带成为一条阻塞的河流,血红色不断从人群后面蔓延。
被挤到圆形广场上周诣涛总算有了些活动空间,他沿着人群穿梭辨认着许心真的脸,却只看到无数万分惊恐的蓝眼睛黄头发。周诣涛的咽喉像是被扼住了,不少人慌乱地逃窜经过他身侧,而他看到黑色长发就上去确认,却发现一个都不是。
CZ 75还在开枪,周诣涛条件反射地朝开枪处看去,高处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一杆AK步枪,带着黑色面罩的人擦了擦枪管,好整以暇地准备开始扫射。
许心真人呢。
周诣涛要喘不过气了,转身时被后面狂奔的人撞到,还没站定突然间看到路灯斜前方被挤着的纤细人影。AK的声音已经响起,周诣涛冲上去拉住许心真手腕,不由分说地带她冲进面前的一家酒吧。
就在两人冲进去的后一秒,步枪子弹打进靠街的落地玻璃。情急之下周诣涛把许心真往怀里一带,七零八落的玻璃碎片就扎进了自己的手臂里。
许心真人还蒙着,刚被周诣涛带到个安全点的地方就被人一拉,后背猛地撞上吧台。
玻璃被打碎的声音稀里哗啦,她整个人埋在周诣涛的怀里,只感觉到他整个人一紧,传来很轻的一声闷哼。
那一梭子步枪摁到底了,周围暂且安定下来。酒吧里一片漆黑,周诣涛缓缓把她放开,牵着她的手摸索着朝里面走,下了楼梯看到一扇门虚掩着,是个存放各类酒品的地下室。他进去转了一圈,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把她带进去,找了个靠墙的位置让她坐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周诣涛身上那件风衣被盖在了她身上。
把门关上之后整个储藏室只有高处一个小小的窗口,惨白的月光照进来,打在远处摆满红酒的柜子上。许心真背贴上墙把头靠着,身体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闭上眼小心地深吸几口气之后才好一些。心跳慢慢地降下来,整个人得到片刻的放松,她后知后觉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把跟周诣涛牵着的手松开,两只手也都汗津津的。
片刻的静默里许心真觉得自己应该是闻错了,地下室里的空气里飘着一股浅淡的血腥味。她又仔细地嗅了嗅,凑过去轻轻地问:“你受伤了?”
“没有。”周诣涛应得很快,但是血腥味好像变重了。
许心真整个人坐起来,从周诣涛的风衣口袋里翻出他的手机来。她的手机不知何时被挤掉了,情急之下她打开手电筒照在周诣涛身上,果然看到右手臂上洇着血。她又把袖子拉上去,几片玻璃扎进肉里,再往上拉,有一个弹孔。
许心真有点慌了,一个不小心周诣涛的手机差点砸到地上,连声音都在发抖:“现在怎么办?”
“不用管我,先在这里待着。”周诣涛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许心真示意她放心,“这点伤一时半会儿没什么问题。”
许心真把手机的灯关了,坐在他身边。在一片昏暗里坐了漫长的几分钟之后,她终于受不了,拿着他的手机起身,“我上去给你找点止血的东西。”
5.
许心真走上楼梯的时候步枪正换弹完毕开启新一轮扫射,突突突的声音接连不断,打破路灯打碎玻璃打进人的血肉。许心真捂着手机的光不敢露出去,仓皇跑进吧台的柜子旁蹲着,子弹的声音震得她心里一颤一颤,几乎无法集中注意力去辨认柜子里的东西。
这一层都是杯子。
这里呢?做甜品烘焙的材料。
再往里看看。
步枪声音又停下了,外面静得过分,将许心真翻东西的声音无限放大。一片死寂压得她喘不过气,眼前摆放的物品都看不大清楚,像是老旧电视机屏幕上出现的雪花。那艘游轮上自己被爸爸推出去的回忆不受大脑控制地跑进来,回忆里杂乱的脚步声好像无比清晰地出现在她耳边,许心真用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消除那些幻觉,额头磕在大理石做的台面上,一片冰凉。
那团白白的是什么?好像是绷带。许心真把手机往里面照。
找到了。许心真拿出来,又随手拿了点可能用到的东西,水、酒精棉和餐巾纸,趁着外面还没动静跑回楼梯,不经意间走空一级台阶。
她踉跄了一下,摸着墙下楼,小心推开门,又关上。
周诣涛靠着墙曲着腿坐着,完好的左手臂支着头,闭着眼像是睡着了。许心真把门锁上,把东西一样一样码好放在边上,随后拿了片酒精棉凑到周诣涛垂着的右手臂边上,从边缘开始轻轻按压着擦拭。
温热的气息猝不及防靠近,周诣涛有些出走的意识被拉了回来。他一转头看到许心真乖巧的发旋,轻浅的香气笼罩在自己周围,可能是怕弄疼他,处理伤口的动作轻柔得像是一片羽毛挠过。
好像回到了四五年前的时候。那一次许心真心血来潮要去深水埗,自己去买瓶水的功夫她就被一群混混缠上了。周诣涛同他们打了一架,许心真心疼得不行,在一边看着家庭医生给他处理伤口,眼泪断了线似的一直掉。怎么劝也劝不好,周诣涛没办法,请大小姐给自己扎绷带,许心真半天只弄出一个丑丑的结,自己都忍不住埋怨怎么这么难看,这才算是哄好了。
遗留在记忆里的痛楚现在蔓延开,痛苦捂住周诣涛的口鼻快让他窒息。经年的伤口终于被一下子掀开,内里在不知何时早就溃烂,伤口的刺痛连带着周诣涛的心一下一下地抽痛。 1122,许心真方才解开手机无比熟练的动作。
只此一念,心如死灰。
他终于忍不住,在黑暗里仰头笑了一下,语气平常地像是要问她明天几点见一样:
“许心真,你根本就没忘记,对不对?”
许心真伸出去拿东西的手一顿。
她的眼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随即神色如常地拉出绷带。外面开始淅淅沥沥下雨了,风不停地敲打那扇小小的窗,她只顾埋头给他的手臂缠一圈又一圈,手颤抖着打结又拆掉,怎么也弄不好,最后留下一个不像样的结。
周诣涛把她支在地上的手机拿过来,在许心真面前输入1122四个数字,锁屏解开。他借着模糊的光看着许心真娴静的侧脸,把手电筒关掉,随后淡淡地自嘲了一下:“真真,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给我判死刑?”
6.
到底怎样才算残忍?
如果是整夜整夜合不上眼,失去味觉失去知觉,那自己曾经深陷这样的泥沼无数个日子。
所以我对你哪里残忍?
许心真已经很久没有想哭的感觉了,想起以泪洗面浑浑噩噩的那段时光已经恍如隔世。可是周诣涛那句看似轻飘飘的质问落下来,竟然弄得她鼻头一酸,反驳的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那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为什么要再出现到我面前,处心积虑陪我演一场戏,再回头来理直气壮地质问我?
冷透了的风吹进地下室那扇小小的窗,光影随云层变化明明暗暗,许心真靠在酒柜上浑身发凉。她甚至没有转头,过分专注地看着藏匿在乌黑云层后的月亮,连语气都掀不起波澜:“在我面前又演了一场戏,是不是还挺过瘾的?”
“没有,真真。”那话里有太多悲哀的意味,周诣涛急着辩解,“我只是想给你赔罪……”
“那你知道的,想要抹清我们之间这一切的唯一方式,”许心真的回应来得更快,“就是你消失在我眼前。”
那根悬在心里四五年的刺终于扎进了心脏里去,干脆利落地整个贯穿,不留半分余地。眼前这场景与梦里分外相似,周诣涛害怕眼前的人也像梦里一样,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他慢慢朝许心真的方向靠近,不断地道歉说“对不起”“我的错”,试图看清她的神色。她好像在细微地颤抖,凌乱的头发遮掩住她的侧脸,只有眼睫在不断地扑闪。
周诣涛凑上前去,拨开她的长发想捧她的脸,却被许心真一把打开。她的手还防卫性地竖在胸前,周诣涛慌乱地退后了一步,解释道:“不好意思真真,手疼不疼?我只是想说,关于你父母的意外并非我本意……”
“你别说了!”话蓦地被打断,许心真像是被踩到尾巴似的,拔高音调,“你不配提起他们。”整个人却像只受惊的小兽蜷缩在一起,唯独那双湿漉漉的晶亮的眼睛看着他,展现出攻击性的姿态。
周诣涛终于从她眼神里看到那种淬了冰的料峭的寒意,想靠近的姿态硬生生被逼退,不能再靠近她半步。许心真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她双手插进自己的头发捂住自己的脑袋,爆发出带有哭腔的语句:“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从这里出去之后,滚!”
周诣涛被她的哭声钉在原地不知所措,所有的语言功能在这一刻似乎都已失效,只吐出了一句苍白的道歉,轻得连掉在地上都不知不觉。
“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心真像是没有听见。她的头深深埋在蜷缩起来的膝盖上,过了半晌慢慢抬起来,可怜地吸了吸鼻子。粘在脸上的头发被她拂开,头靠着酒柜仰望着那个小小的窗子,周身的气压稳定下来,神态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周诣涛不敢再贸然说话刺激到她,只是在阴暗处看着她模糊的神色。许心真整个人仍是破碎的,她的崩溃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像是香港的台风天,降临那时疾风骤雨拍打玻璃叫人应对不及,离开也悄无声息不说一句。
雨不知何时停了。许心真就这样睁眼看着外面时有时无的月光,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微微倦怠地垂下眼,安安静静地睡过去。
7.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周诣涛以前念书的时候只觉得这首词好听,可是当自己连许心真睡着了也不敢靠近的时候,这句词突然撞进他的脑子。警报声忽远忽近,动荡的夜晚逐渐平息,地下室的窗檐上还挂着连绵不绝的雨滴,与古时候长夜里的更漏无异,一下又一下地渗透进他的心。
竟然连睡梦里都不太安宁吗。周诣涛记得许心真以前安眠的样子,娇憨恬美得如同西方古典油画上的瓷娃娃。可是许心真在角落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连一双细眉都紧蹙,夹带着慌乱的呓语。周诣涛听不清楚,好像是“不要”,又好像是“救救我”。
于是许心真方才那空洞的瞳孔和碎裂的神情在周诣涛眼前一遍遍轮放,情绪的浪潮起伏汹涌,又在一瞬间悉数退去,只剩下空旷的回响。他不敢闭上眼,生怕明天清早醒来许心真又消失不见,离开爱丁堡这片再次伤害她的伤心地,像水滴一样从此在天涯海角销声匿迹。
何以至此,周诣涛在心底一遍遍问,我们为什么走到这种地步了呢。
他想着想着仰着头假寐过去,醒来地下室里依然一片狼藉。
许心真像梦里一样无声无息地走了。
许心真反反复复地做那一个梦。
她在黑暗中醒来,脖颈上一片冰凉,是周诣涛拿着匕首逼她一步一步往后退。夜晚的海风吹得她睁不开眼,海浪呼啦呼啦地拍打着礁石,她被带到路的尽头,焦急的父亲在远处大喊“我什么都可以给你”。许心真太害怕了,眼泪像珠子断了线似的淌成一片,从两腮掉落到周诣涛的手背上。
“周诣涛,”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颤得不成样子,“你不是说要保护我一辈子吗?”
可他只是用力一推,许心真坠入冰冷咸湿的海里,无论她怎么用力挣扎,整个人都只能不断往下沉。眼睛越来越重,许心真挣扎着睁开,一个猛冲栽下去却发现北纬五十五度的天色刚刚暗下来。
厚重的遮光窗帘只漏出一点点黄昏的缝隙,睡前点着的安神香薰才刚刚烧到底。许心真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水喝了一口,倚着靠枕假寐了一会儿却发现自己了无睡意。她披了件外袍看了一眼自己睡前画的画——各种深色的浅色的蓝色堆叠在一起,或粗或细的杂乱的笔触画出一个不成样的扭曲的水母。
手机上姑姑姐姐的微信早已发过来,问她最近感觉怎么样,跨年夜碰到恐怖袭击现在还怕不怕。
改天还是去趟医院吧。许心真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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