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与狗
山丰
川川是一个七岁的男孩,和我住同一个小区。我能留意到他,是因为他不太合群。我吃罢晚饭,习惯在小区溜达一阵,那时候总能遇到一群七八岁的小孩儿在一起疯闹,其中就有川川。川川长得漂亮,白净圆润的脸蛋上,一双大眼睛如点黑漆,笑起来闪闪发亮,他的发型像一个黑色钢盔扣在头上,愈发秀气了。他是一帮黑黑瘦瘦的孩子中间最显眼的一个,如果你看到了绝对会认出来。
按理说这么好看的孩子,肯定受欢迎。然而我很多次看到,川川和其他孩子玩着玩着,最后总是孤零零一个人。其他孩子一起骑滑板车,吵呀笑呀犹如一阵奔跑的沙尘暴,从东刮到西,再从西刮到东,而川川就在一旁独自骑滑板车转圈圈。我还看到,有时候那帮孩子从他身旁呼啸而过,他会停下来,眺望他们离去的方向。他的表情有点冷漠,又有点惆怅,似乎他知晓了什么本不该知晓的秘密,从而与其他人产生距离。他平静得让人心疼。一位住川川家隔壁的老爷爷告诉我,川川父母十天半个月才回家一次。老人家意味深长地说:“缺爱的孩子都很早熟。”
后来,我和川川成为朋友。那一天,我看到四个小学生在小区外便利店旁争吵。他们身穿草绿色的校服,背着五颜六色的小书包,好像一株株被装扮的小树。其中一个小学生就是川川。我走近听了几句,原来他们在争论哪个奥特曼更强。奥特曼我自然知道,那是风靡亚洲几十年的真人动漫角色。其中三个一致认定赛罗奥特曼更强,只有川川一个认为迪迦奥特曼更强。川川如数家珍地列出迪迦奥特曼的各种战斗表现,虽然只是一个人,却和其他三人争个不相上下。说到兴起处,川川卸下书包,打开,一阵翻找,从里面掏出几张卡片,双手举到其他三个男孩眼前,兴奋地说:“你们看卡上的数据,我是正确的!”其他三个男孩直勾勾看了看卡片,涨红脸。川川得意地笑,快活的笑声如同树梢上惊飞的麻雀。其他三个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忽然夺过川川手中的卡片,甩到地上,三人一拥而上,一顿乱踩。他们踩得那么起劲儿,踩得地上腾起土尘。他们边踩边笑,露出森森白牙,似乎通过踩踏脚下的卡片,重新获得了失去的尊严。川川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喊,伸手去拉扯其中一个的身体。对方甩开川川的手,和他的同伴欢呼着跑掉了。川川呆呆地盯住地面,慢慢蹲下来,紧紧咬住嘴唇,那模样就好像刚刚目睹心爱的玩具坏掉。他不住地用袖子擦眼睛。
我走上前,蹲下,看到地上散落的卡片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五彩光芒。卡片上造型各异的奥特曼摆出拉风帅气的姿势,自信满满地看着我和川川,他们身上则是纵横交错的灰色脚印。
川川忽然开口:“他们都脏了。”
我看川川。他也许是对我说话,也许是自言自语。
我想了想,问他:“你知道奥特曼为什么能成为英雄吗?”
川川抬头看我,泛着泪光的眼珠转了转,显然在思考我的问题。
我说:“所谓英雄,哪怕跌倒在地,沾满尘土,仍然会勇敢地站起来。”我捡起那些卡片,仔细拍掉上面的脚印,归拢好交给川川。他看看卡片,看看我,小心地接过去,终于露出笑容。
我们就这样成了朋友。
搬进小区快两年,我和川川父母见面不多,但是印象深刻。他们是一对漂亮的年轻人,说话斯斯文文。川川和父母在一起时总会露出最灿烂的笑容。你多看几眼这一家三口人,不难看出川川白皙的皮肤是母亲遗传的,明亮的眼睛是父亲遗传的。我和川川成为朋友后,他和父母专程上门拜访。川川父母都拥有自己的事业,经常跑外地,极少有时间陪伴孩子。他们各自的父母都已过世,经熟人介绍找到一位阿姨负责料理川川的饮食起居。他们给川川买了一块电话手表,每天都会抽时间跟他们的宝贝儿子通话。我能看出来,这两口子虽然忙,但是真的很爱川川,所以我很后悔说出川川总是独自玩耍的事。我看到他们拧紧眉头,彼此凌厉地对视一眼,欲言又止,双双陷入沉默。我感受到那股逐渐酝酿的风暴,有意解围,便说:“你们可以考虑给川川买一个宠物。”
我随口一说,居然起到神奇的效果。他们立刻舒展眉毛,露出豁然开朗的神情。
“对呀,上周川川才向我分享过一个萌宠视频。”
“我们可以买一个小点的。”
“每个月多给阿姨一些钱,请她帮忙照顾。”
他们热烈交流,将我晾在一旁。作为这项提议的始作俑者,我只能哑然失笑。
几天后,我看到川川身边多了一只小狗。那是一只黑色泰迪犬,不足三月,是川川爸爸的朋友送的。川川爸爸还告诉我川川和小狗头一回见面的情景。那只小狗肉乎乎的,惬意地蜷缩在川川摊开的双手中,一双小眼睛似睁未睁,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轻轻挨蹭川川的大拇指。川川喜极而泣,忍不住亲了亲小狗微微扇动的耳朵。他对儿子说:“给它取个名字吧。”川川仔细上下前后打量小狗,最终视线锁定在它圆滚滚的小肚皮上。
“以后它叫嘟嘟。”川川做出庄严的宣告。
打那天起,小区居民吃罢晚饭出来转悠,总能看到一个小孩牵着一只小狗遛弯的场景。川川挺起小小的胸膛,目不斜视,走得沉稳自信。他攥着狗绳,就像拄着一根英国绅士的文明棍。狗绳另一头系在嘟嘟身上。它落后川川半步远,四只小短腿拼命紧捣才能勉强跟上主人的脚步,带动它的毛绒脑袋和小尾巴有节奏地晃来晃去,乍一瞧,仿佛川川拖了一个会移动的毛球。
川川经常走走歇歇。他会站定脚步,一个标准的后转身,面对嘟嘟。嘟嘟抬头,冲川川吐舌摇尾巴。
“嘟嘟,坐下!”川川威严地发出一道口令。
“汪,汪!”
“嘟嘟,坐下!”
嘟嘟歪头,疑惑地望着主人。
川川蹲下,帮助小狗曲起后腿,屁股着地。它顺从地配合川川的动作。最后川川起身,严肃地说:“嘟嘟,这就是‘坐下’!”说完顺手塞给嘟嘟一颗美味的狗粮。
坐在地上的嘟嘟“嘎嘣、嘎嘣”地运动腮帮子。
“嘟嘟,起立!”这次不用川川纠正,小狗乖觉地站起来。随后一人一狗继续向前走。就这样,他们总要绕小区走个二三圈,才会心满意足地回家去。
川川成了小区里的名人。大人孩子包围川川,看他对嘟嘟发号施令:“坐下、起立、转圈、睡下!”嘟嘟卖力地表演,尤其是表演睡下,它闭上双眼,侧躺在地,吐着舌头一动不动。川川说:“起立!”它蹭地蹦起来,绕着川川撒欢儿。
嘟嘟长得很快,不过半年,已经长大一倍有余。它愣头愣脑,四处乱嗅,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以往川川会时不时解开它的狗绳,放它到处转一转。近来不敢了,有一次他刚解开绳子,嘟嘟嗖得一下跑没影儿,急得川川大叫:“嘟嘟,回来!嘟嘟,回来!”不一会儿,它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挤到川川的两腿之间,舔他的鞋子。
川川对我说,嘟嘟很不喜欢狗绳。要出门呀,它在门口兴奋得蹦来蹦去。取出狗绳要给它套上,它摇头晃脑左右拧次,总得花费好大功夫才能系好。在路上,它走一走就要抖一抖身子,抖得狗绳窸窸窣窣乱响,似乎套在它身上的不是绳索,而是一窝跳蚤。
川川说起嘟嘟时,脸色凝重,十足小大人模样。他说近来嘟嘟总是跟在别的狗狗后面闻,怎么拉都拉不住。随后他问了我一个问题,问得我措手不及:“叔叔,什么叫‘发情’?”
我直挠头,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名词他从哪里听到的,只好说:“意思是嘟嘟长大了,开始喜欢女孩子了。”
川川睁大眼睛:“你是说,嘟嘟要离开我?”
轮到我吃一惊,反问:“嘟嘟为什么要离开你呢?”
川川说:“妈妈告诉我,等我有一天长大了,就会离开他们。嘟嘟长大了,也会离开我吗?”
我忍不住摸摸他的头,抚平他头顶上支棱起来的几缕头发,认真向他解释:“嘟嘟不会离开你的。它是你的宠物,你是它的主人,你们会在一起很长很长时间。”
一个月后,我照例在小区转悠。天气转凉,夜幕徐徐落下。我看到秋风一起,小区的树叶飘飘洒洒落下,落到地上,融入深沉的暮色中。我正打量小区中央那座干涸的喷水石雕出神,忽然听到几声狗叫,随即川川的声音响起:“嘟嘟,回来!嘟嘟,回来!”
我连忙循声看去,看到川川小小的身影奋力奔跑,手中挥动狗绳。细长的绳子漫天飞舞,不时抽打在川川身上。川川浑然不觉,只是一个劲儿地呼喊。他的前方,一小团黑影贴着地面似离弦之箭一样射出去。那是嘟嘟。它发出兴奋的吠叫,撒开四肢扭动身躯,灵活避让遛弯的行人,一眨眼的功夫便跑出小区大门。川川努力追赶,但是落后嘟嘟太远。嘟嘟跑出小区,没有停下,径直蹿上车辆川流的马路,看那架势,是要横穿路面了。
随后悲剧发生,一辆SUV闪躲不及,直接碾压上去。巨大的刹车声撕裂夜空,震荡所有人的耳膜。我看到川川站在路边,双臂垂下,手上的狗绳滑落到地上。我跑过去,要仔细看清川川的背影,结果视野被迅速涌上去的人群遮住。
我好几天没见到川川。从旁人闲谈中,我得知那场事故的起因。那天川川出来遛狗,嘟嘟的不适表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它不停地抖落身体,抬起后腿抓挠脖子,后来干脆不走了,趴在地上,可怜兮兮地呜呜叫。川川心软了,解开狗绳,随后发生那起事故。那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当我再见到川川,发现他似乎已经恢复如常。他还是先跟一群小孩子玩,随后不知怎的,变成独自玩耍。只是跟我碰面不再打招呼,而是转身跑开。我们之间似乎竖起一道透明的墙壁。川川变得更内向了。
某日下班回家,我正要进楼,身后有人叫住我。我转身看去,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姐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似乎等了很久。我认得她。她就是那位照顾川川饮食起居的阿姨,姓张。张姐开门见山,对我说起川川更多的事。
嘟嘟死后,张姐立刻联系了川川父母。然而他们都在国外,没办法赶回来。他们给川川打电话。起初,川川向他们哭诉。他们自然好言安慰,还向孩子解释他们有重要工作,一时抽不开身,保证一有空闲立刻回到他身边。他们请求川川体谅。川川顺从地表示理解。
那晚过后,川川父母再次联系川川,他已经平静下来。他们问他最近过得咋样。他就说一切都好。
“这孩子太懂事了。”张姐说。她有一副亲切随和的面相,此刻眉头紧锁,面露愁容。“他饭量少了,话也少了。每次上床以后,我担心他,趴在门口听动静,听到里面有断断续续的呻吟。”
听了她的描述,我仿佛看到川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画面。
最后张姐说:“川川父母现在忙得不可开交。孩子平时又经常提起你。这些话也只好对你说一说了。”我点点头,无言以对。
两天后的晚上九点,我正躺在床上看书,手机响起,拿起来看到是张姐打来的,连忙接了。她不安地说:“你能过来看看川川吗?”我立刻答应,穿好衣服,出门,使出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到川川家。张姐开了门,向我指指卧室的方向。我长长吐出一口气,走到卧室门口,向里看。卧室黑沉沉的,中央位置的大床上被褥凌乱,川川抱腿坐在墙角,脑袋深深埋在腿窝中。
我咬咬牙,慢慢走过去,半跪在川川身前,轻轻呼唤他。我小心翼翼地叫了几次,他终于抬起头。他看向我,又像是看向我身后的虚空,终于,他的视线聚焦到我的身上。
“叔叔?”
“是我,川川。我来看看你。”
“我很好,叔叔。我只是有点累,这样坐一会儿就好了。”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咧了咧嘴,摆出一个笑容。那笑容让我心惊胆颤。笑过之后,他的视线挪到一旁,脑袋又开始沉下去。
我受不了了,决定单刀直入:“听我说,我知道你还没有从嘟嘟的事情中走出来。你认为自己要对嘟嘟的死负责。但是我告诉你,你这样想是不对的……”
我的喋喋不休终于又将川川的脑袋牵引起来。他再次看向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就像一个不得不应付难缠顾客的售货员。他打断我:“爸爸妈妈都对我说了,那只是一个意外,不必放在心上。我知道的。”
不,他不知道。我捂住嘴,痛惜地注视川川。嘟嘟之死给他带来的阴影犹如服下一剂毒药,正在不断啃噬他的灵魂。我意识到,如果不及时帮助他走出心理阴影,这份负疚感只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愈发沉重,成为他心灵的一道枷锁。他会变得更加内向,不肯与人交流,会愈发沉迷于蜷缩在自己打造的蜗壳内,孤独得任凭时间流逝,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自我保护机制。他的身体会随时间而成长,可是他的心灵则永远停滞原地。很有可能未来几十年内他都无法真正面对社会。他将变得自卑和敏感,会交不上朋友,感受不到阳光,整个人浑浑噩噩,就像一只随波逐流的孤舟。他将渐渐离群索居,不再喜欢外部世界的繁华与喧嚣,一心追求内心的平静和麻木。上天啊,他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为什么要承受这种沉重的心理负担?他还有二十多年的青春岁月可以挥霍,却提前为自己宣判终身监禁!
我暗自祈祷,请求上天赐予我开解这个孩子封闭内心的力量,使我能够引导他走出阴霾,重新露出真心的笑容,让他可以抬头挺胸,再次看到世界的光明和美好。为此,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背靠墙壁坐下,伸直麻木的双腿,用力揉了揉眉心,用略带疲倦的语气说:“川川,我能说一个故事给你听吗?”
川川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伤害过一个人。她是一个挺可爱的小姑娘,和我同岁,很善良,特别爱笑。有一次我们吵架了,原因是什么我忘记了,只记得吵得特别凶,到最后我们都不说话,只是气鼓鼓地瞪着对方。后来,她忽然叹了一口气,冲我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对我说:‘好吧,咱们和解好不好?’她走向我,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是怎么做的?我使劲推开她,将她推到地上,冲她大声嚷嚷:‘别碰我!’她抹着眼泪跑掉了。打那天起,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有一阵子,我特别害怕她或者她的家人上门。你别说,有一次她的父亲还真找上门了。我爸爸不知道我的那次争吵,所以他热情地接待了对方。我靠在爸爸身边,满心恐惧,等待对方发难。结果,女孩的父亲对吵架的事只字不提,只是来归还借我们的书,还告诉我们,不久后他们要搬到别的地方去了。女孩父亲平静地来,又平静地走。你无法想象那一刻对年幼的我造成怎样的心灵震撼。他原谅了我,也审判了我,从那一天起,我便背上沉重的心理负担。”
我用余光打量川川,发现他正一眨不眨地望着我,他的神情似懂非懂,没关系,只要能抓住他的注意力就行。
“前一阵子,我又见到那个女孩儿。她已经结婚,还有两个孩子,和她交谈一会儿,她依然爱笑。我向她说起小时候的争吵。她愣了愣,随后发出快活的大笑。‘什么呀,我早都忘了那种事!’她这么对我说,然后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终于释然了,甚至感觉自己好傻,居然为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难受二十多年。”
我说完故事,看着川川。他半张开嘴,如点黑漆的双眼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我说:“川川,你知道灵魂吗?”
川川点点头。
“嘟嘟的肉体已经不在了,可是它的灵魂还活着,就在这里。”我指了指川川的心脏位置。川川下意识捂住胸口。
“我知道嘟嘟的死让你很难过,可是你不能放任自己难过下去了。因为嘟嘟的灵魂已经住进你的心里。从此以后,你不再是独自生活,还有嘟嘟永远陪伴你。所以,你要连同嘟嘟的那一份,加倍努力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这样做,才是补偿它的最佳方式。”
川川闭上眼睛。我借助黑暗的幽光,看到两行眼泪滑落他的面颊。他几下擦掉泪水,站起来,对我说:“叔叔,你是对的,是我错了!”
我忽然激动难抑,也站起来,一挥手,说:“跟我走!”
“好嘞!”川川立刻回答,他不知道我要带他去做什么。他只是无条件信任我。于是,在张姐惊讶的注视下,我们离开卧室,跑出房子,下楼,来到小区步道上。
我说:“跑起来吧,川川,嘟嘟肯定想再尽情奔跑一次!”
川川迈开双腿便跑出去了。他埋头躬身,双臂摆动得就像火车轮子一样迅速。我们绕着小区跑了一圈、两圈。川川忽然一个转身,跑到小区门口,停下,剧烈地喘息,然后双手拢在嘴边当做一个喇叭,冲车辆川流的马路使出全力大喊:“嘟嘟,对不起!我会开开心心生活下去的!连同你的那一份一起!”说完,他掉头往回跑。
川川跑到他家楼下,站住,回过身,冲我用力挥手:“谢谢你!”
我同样挥手回应,目送他走进楼里,乘上电梯,消失在我的面前。我闭上眼睛,捂住自己的心口,看到那里有一个男孩,正对我幸福的微笑。我大声对他说:“再见了,孩子!你会有你的幸福生活,而我,也要过好我的人生!”
我忽然感觉眼睛有些酸涩,也许会留下眼泪吧,像个傻瓜一样。我转头望去,远远便看到自家屋里明亮的灯光,正温柔地呼唤我归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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