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盲鱼》
Jaromil
《盲鱼》
2023.4.25
阿镜很小的时候,旁观家里人处死一条鱼,从击打到肢解再到清洗和冲刷,眼睛都瞪的大大的,没有闭上过。那时候她觉着这是种惊恐和勇敢,这使她心痛又敬佩,不敢看却一秒钟也不漏掉地观赏整个过程。
后来才知道,鱼是没有眼睑的,那不过是一双无内容的眼睛,在水中和空气中都一样的窒息;痛苦,或者死亡,都不会在那眼睛里留下任何刻痕。
鱼是没有眼睑的,才能够忍受无时无刻的窒息。
十八年,似乎也没有教会阿镜作为一条鱼的生存法则。她在文字里游,在人和人的目光里游,大口喘气并呛的半死,时间浸透她,包裹她,把所有的声音隔绝在很远的地方。她感到安全和模糊,向前或者向后没有什么不同。
没有不同吗?
一条蓝色的鱼出现在阿镜的视野。怎么判断地标?不知道。也许是前方也许是身后,没法确定一个合适的位置。怎么定义这条蓝色的鱼?就定义为火吧。
火来自某个文字的洋流,隔着水幕大声喊才能叫阿镜听得清。好像声音越来越近……阿镜努力使自己醒过来。
“我做了个梦。”
“什么样的梦?”
“梦到我被丢进海水里,冷冰冰的,赤裸的,水面外那么多人盯着。”
还有童年,还有诗歌,还有灵感不会枯竭的问题盒子。阿镜听得清火的声音,阿镜也感到自己被听到。一小片海域变得疏朗清澈。鱼们尝试建立连接,独特的语言体系荡漾进水波中,延伸到无边的黑暗里。
“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像是鱼的本能,阿镜需要释放出信号,等待它的回音。我要以怎样的形式见你呢?等到能够反应和适应的时候已经握住了那只手。阿镜想,我们不需要十年来看清,我们只需要一个小时来互相扎根。因为音乐会的冷气太冷,因为火在这里。
还有时间可供使用。让我们迎着夕阳进军。桨是啤酒瓶。阿镜不说话,火也不说话,他们望着长长的影子,头发不时扫过眼前的金色画面,声音变得好远好长。
“你会停留多久?”
“不知道。我随心愿飘着——不过我确信我要停留。”
“你会用爱形容吗?”
爱?什么是爱呢。你如何描摹一桩从未见过的事物?这恐怕多么拼命也是徒劳。不过你一定想要描摹的,毕竟对于它自己而言,它只存在这一次。在最鲜活的生命时刻,在决定后,在太阳升起前,让痛和快乐在天花板上开出蓝色花朵。
呼吸,呛到,每一次的重复都不值得纪念,未知的旅途不值得被保留。只有一件事是确信的。火说:
“我想把你藏进我身体里。那才是我最靠近我自己的时刻。”
雏菊和风铃,花瓣裙摆,繁复波浪搅动着或然的安宁。
火是全新的身体和全新的灵魂,蒸腾的呼吸和蒸腾的思想都是全新的。确信是全新的,爱是全新的。我们一同走过长长的夜路,微暗的光在阿镜身上一分不少地展现出来,这是向前的方向,和别的不同。
有什么不同吗?
蓝色的鱼摆动尾巴,这是我们建构伟大语言的仪式。阿镜你要回答。梦里是没有发出声音的力气的。
于是我要把这样的或者那样的属于我的东西都编码传输。现在能够听得清我吗?现在能够看得清我吗?请回答,请回答。
火点了支烟,天亮还早,小雨只是颤颤巍巍路过。海域弥漫起雾气,远处的车笛声像鲸的低鸣,穿梭在细小的雨滴,余波穿透尾气和后车窗。
“就到这里吧。”
“好哦。”
就到这里吧。我们各自回去。回哪里去?不知道。哪里是身后?哪里是前方?哪里有什么停留?不知道。海水浸透我,一遍又一遍。游动或是被肢解,对于阿镜或许都是好去处。没什么不同,除了眼泪在没有温度的海里沸腾燃烧。
到哪里呢?哪里也不到。阿镜知道“这里”要怎么找吗?怎样寻路?迷途,迷途,迷途。可是无论怎样迷途,火是在这里的。
在海水某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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