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书店10年的坚守与改变

中国图书商报 陈刚 金霞 (2005-4-22) 平和地激扬文字 店名：晓风书屋 创办时间：１９８９年 创始人：许志强 经营面积：１５０平方米 品种：２万 旗舰店店址：福州市鼓屏路１８４号 １９８９年的福建漳州，还只是个偏僻的城市，买书得邮购，或者去邻近的厦门。有这么一群人，因为热爱读书，因为难以买书，于是萌发了办书店的念头，１９８９年正好还处在学术读物的黄金时期，专卖学术图书的晓风书屋就这样在漳州诞生。 事实上，许志强是一个极其平和的人，我难以想象办店之初时激扬文字的他是一副什么样子。１９８９年后，这股学术热逐渐退烧，对商业的不适应使得晓风经历了最艰难的时期。１９９０年晓风落户厦门大学和闽南名刹南普陀寺对面，许志强将其形容为晓风的新生。 在许志强看来，图书业是个很理想的、能与生活相结合的生存方式。但是学术书店的路子比较窄，读者可选择的消费方式也越来越多。１９９５年到１９９６年间，晓风介入图书批发，人文学术的理念则坚持未变，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教辅书做不来，也不会去做。无关于其他，仅仅是个人性格使然。 厦门大学中文系教授易中天这样形容晓风书屋的主人：“因为爱书，他宁愿少一点盈利，也不肯在厦大店陈列与学术无关的畅销书。他甚至不愿意进行商业炒作。他似乎更愿意他的晓风是一间书屋，而不是一家书店。所以，这间书店至今还是当初开业时的那个样子。小小的店面，塞满了书。逼仄的空间里，三三两两地站着一些读书人，拿起一本半天放不下，给人的感觉好像是进了研究所。”或许这才是一家书店应该给人的感觉吧？ 虽然在厦门，晓风书屋与光合作用一样，已是当地的文化坐标，但许志强不仅仅满足于此，福州分店的创办对他来说或许是一种理想的延续而不仅仅是一种商业行为，书店的定位和设计同样能让人感到不求闻达、只求从书中追求澹泊、宁静的意境。在福州，这种感觉大概只有在晓风才能找得到。（陈刚） 透过时光，感受理想的力量 店名：西西弗书店 创办时间：１９９３年８月８日 创始人：薛野、萧然、陈瑾、高冬梅等 经营面积：１１００平方米 品种：７万 旗舰店店址：贵阳市中华北路新２１６号 １２年前，在一个喜欢哲学和政治的朋友家里，薛野、萧然、陈瑾和一帮朋友讨论可以做什么。有人提议开间书店，没有财务分析、市场调研、招聘说明书。花一个月时间，十几个人——老相识和新相识，凑上万把元，一个２０多平方米的书店就这么开张了。平房覆瓦，旁边是间公厕，后边的一间小屋潮湿渗雨。钱是不足，收购了好些旧版书塞架子，又好又便宜。这就是西西弗书店的雏形。 有人曾经这么描述西西弗创业者群体的形象：“这些在地下室工作的人们，在原本是黑暗之地的此处接通电源，然后在光亮处与书同在的人们，在这样一种似乎有些宏大的歌颂体的语言之后，我对他们有这样一种印象：这是群地下工作者，像鼹鼠一样自以为是地工作着，当然也生活着。我对他们虽没有敬爱，但有喜爱。这种喜爱也同样弥漫在贵阳这个小小的城市里。” 最初几年，生活很新鲜。在店面和人高谈阔论，忙不下来，拉个朋友帮忙收银。众人均能吃苦，在劳动中快乐，注重信用，经常为没钱进书发愁；租了宿舍，晚上不是喝酒，就是畅谈人生。满怀激情地操办大而不当的活动，曾经宣言推介文明史上的人物与思想，印发几百份计划，办了二十多期，招揽了些善男信女。一些人始而读者，进而朋友，再而同伙。西西弗信奉每个人均有可能性，可以选择，可以塑造，可以因阅读改变命运，相信爱、正义和真理，认为人可以交流，经常“煽动”人抛弃他不喜欢的生活与处境，把《圣经》发作春节福利，春夏两次关门游山玩水，捎带几个平时帮忙的读者。迷信人格和道德力量，认为每个人不可抛弃。为到店的每本好书兴奋，算出是哪几个人要买了看。等等等等。就这么玩似的到了１９９５年。创始人人之一，现任总经理萧然告诉我，从这一年开始，西西弗开始有了企业意识，并且更加坚定了“参与构成本地精神生活”的信念。“从草根组织的状态到现代企业的架构，这样的变化对于我们来说是经历了很大的冲击和痛苦而形成的。”他说。 而现在，专心做零售与区域批发的西西书店已经有了６家连锁网点，统一的木制书架桌椅地板，自制的简朴而有趣味的海报都能让人心在阅读之余感受间歇的温暖，也许会有更老的读者偶尔会想念１０多年前平房覆瓦的小书店。同样，你也能在薛野、萧然、陈瑾的身上感受到一种缅怀过去的情绪。这是对１９８０年代的一种追忆，它们与那个时代的知识精英思想相暗合。时不时地，透过书店和书，小小地，刺激一下被物质化的心。（陈刚) 不合严格商业逻辑下坚守 店名：万圣书园 创办时间：１９９３年１０月 创始人：刘苏里 面积：１０００平方米 品种：５万种 店址：北京海淀区成府路蓝旗营北大－清华教师５号楼 初创的万圣书园位于西北三环人大附近，１９９４年因三环路改造而迁址于北大东门外的成府街深巷，２００１年１１月成府老街不幸又被拆迁，万圣迁至现址，并由原来专营人文、社科、古籍、辞书等学术思想类图书，扩展至艺术、文学、音像，以及精品工商管理等类图书。一路走来，经营面积由１３０平方米缩到５０方米又扩大到近千平方米，品种由３０００种增加到５万种。始终不变的，是万圣“独立书店中的专业书店，专业书店中的学术书店”的明确定位，其卓而不群的学术气息，让多少同道中人艳羡。 “万圣”的名称来源于西方万圣节，其标识“蓝鬼”的原型便是印第安的鬼面具。但正如诗人西川所言：“我宁愿把它理解成‘一万个圣人’，这一万个圣人就是万圣书架上的作者，在受益于这些圣人的读者当中，有我一号。”于是，万圣书园的英文店名便由原来的“Ｈａｌｌｏｗｅｅｎ”改为“ＡｌｌＳａｇｅｓＢｏｏｋｓｔｏｒｅ”。 ２００２年万圣在店内开设了“醒客咖啡厅”，营业面积近４００平方米。书与咖啡互动营销的盈利模式已被不少书店追仿。 谈及经营“纯粹”的人文书店的艰难，书店掌门人刘苏里认为，人文书店是介乎纯文化和纯商业机构之间的事物，其传播或承载文化的价值大于其商业功能，而一个商业机构又必须遵循商业逻辑，一大批人因此退出了。“是‘坚持文化立场’的追求使得这样一个不合严格商业逻辑的事物坚持下来。你选择的事决定了你所要承受的。”（金霞） 用时间反对时尚 店名：博尔赫斯书店 创办时间：１９９４年 创始人：陈侗、鲁毅 经营面积：１５平方米 仓库面积：６０平方米 品种：１４００种 店址：广州海珠区怡乐路９５号２层 博尔赫斯的作品我读过，在某些人眼里，他是一面旗帜；博尔赫斯书店亦如此，八九年前，在全国的文学青年眼里，它也是一面旗帜，不仅因为“博尔赫斯”这个店名，而且因为书店里的书，比如法国新小说派的东西、前卫艺术的东西，有读者回忆，这些书在其他地方买不到，只有辗转托人。 店主的志向并不在于书店，而在于做一个类似法国“午夜”的出版商。２００２年，书店一度易址，全城关注，之后消失。再度出现时，还是坚持做同一种形式的书，坚持同一种文化氛围。陈侗赋予书店“小”的概念，书店不仅面积小，书的数量也以一本为单位。你若需要多本，未必能卖给你，而这也是博尔赫斯书店的原则。有人说它实际上不光是一个书店，而更像一个评论，通过淘汰来选择、提升阅读。如今书店不设座位，１０来平方的位置除了店员收款用的桌椅外，店内不许吃喝不许留坐，只为了保留一个纯粹的严肃文化空间。“以时间反对时尚”，或许这是博尔赫斯坚持的真正理由。（陈刚） 智慧在此隐藏 店名：国林风书店 创办时间：１９９５年 创始人：欧阳旭 面积：１７００平方米 品种：８万种 店址：北京中关村海淀图书昊海楼地下一层 每次看到那付“大眼镜”，总是忍不住会心一笑，因为——“智慧在此隐藏”。国林风就是以这样不同的方式有别于海淀图书城里众多的小书店。 １７００平方米的布局依房屋结构，三曲回廊，有高有底，灯光有明有暗，围柱设台，最深处的一方咖啡厅为满室的书香凭添了一种别样的滋味。 十年间，国林风一直不折不扣地坚守着“文化担当、传播真知、服务读人”的经营理念。从开业之初令学界称道的“影响中国二十世纪历史进程的重要文献展”，到其后充满学术文化气息的出版座谈会、学术研讨会，国林风的目光总是投向中国特有的文化传承，尤其是这种传承中对知识的价值观及知识分子对社会的责任感。 “国林风的商业味重了，有些贪大求全——雅的、俗的、经典的或是短暂流行的，什么都有。”面对读者“爱恨交加”的评价，国林风现任总经理李松认为，任何一个企业在发展过程中，其经营模式总会有一些变化，国林风目前的品种结构仍以学术类为主，但毕竟学术图书所占市场份额有限，盈利难度大，所以国林风在学术领域精耕细作的同时，也不拒绝市场，于是增加了经管、计算机等品种，业务从单一零售拓展到团购。“尽管不是业内理解的‘纯’，但国林风很‘全’”。（金霞） 回归卖书之美 店名：龙之媒广告文化书店 创办时间：１９９５年 创始人：徐智明 经营面积：４００平方米（７家店） 品种：４０００～５０００种 北京店地址：北京东直门南大街 徐智明说，从小吃过苦，所以对现在的工作和生活特别满足。我差点就被他表面的“不思进取”所迷惑。 １９９２年，徐智明从体制内跨越到体制外，从事了两年时间的广告业。１９９４年开始龙之媒广告书店的筹划；次年元月，龙之媒诞生在宣武门一个１９平方米的门店；１９９７年西安店诞生；同年１０月，上海店开业，１９９９年５月，广州店问世；长沙、南京、成都店则在２００４年３月相继诞生，这是２００３年专业中盘的尝试不成功的情况下专心做零售的成果。徐智明真的不是一个容易“知足”的人。 或许他又真的是一个知足的人，专心致志地做自己的“中小书店”，不断地有关于中小书店经营之道的精彩言论散诸各大报章。在他眼里，中小书店往往是因为个人理想而不是商业选择而建立起来的，所以必须走小而专的特色道路，做大做的商业选择反而有可能走入死胡同。“中小书店是精神交流的场所，它给人的归属感才是吸引读者购买的最大动力。”他用“回归卖书之美”这６个字来描绘他所从事的事业，猛然间听到，不禁令人惊艳。 若不是他领着，我真的有可能找不到“蜗居”在东直门一栋商业楼里的龙之媒。“一流的地段、二流的位置”，徐智明这么形容龙之媒选址的“奇特”之处。书店的设计布局看得出店主不经意的精心，趁着店里没什么人，店员在紧张有序地整理图书，我拉着他摆拍了不少照片，平易得如同邻家大哥一般。 徐智明说他打算在５０岁左右彻底淡出书店，讲讲课、写写东西，开个生活方式小店。现在的目标则是开一家书商学院培养卖书人，办一家出版专业图书网站。我想，即使他５０岁真的退休，最终还是不会忘记卖书之美的吧？？（陈刚） 时尚悦读空间 店名：光合作用书房 创办时间：１９９５年 创始人：孙池 面积：５０００平方米（１２家连锁店） 品种：４万种 旗舰店店址：厦门中山路美都商厦 对于好的书店来说，视觉、听觉效果恰到好处的营造必不可少。光合作用书房的陈列桌上，醒目地插着一只葵花，阳光和温馨的感觉荡漾在读者心间。 这是一个属于年轻人的，在书与非书之间的“时尚悦读空间”，从书橱的高矮、书橱间的距离到更符合年轻读者心理的书籍分类，处处可见经营者的匠心独具。时尚、流行的书刊被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墙上悬挂的精美画框与书房一隅的悦读咖啡馆遥相呼应。 从１９９５年开设在福建厦门的光合作用书房第一家店，到八年后北京水木店开张，光合作用书房始终坚持“人文、艺术、商业”的定位，只是在不同地区会有侧重和分解。如北京水木店，因为地处中关村有“小联合国”之称的北京语言文化大学附近，因而推崇“语言、行走、交流”的理念。 “人文书店的规模化与纯粹度之间的矛盾，是因为热爱而从业的经营者们永远要挑战的课题，也是最有趣的挑战。”光合作用书房总经理孙池如是说。光合作用目前除了１２家连锁店外，还有经营教材团购的业务，同时是沃尔玛在中国１２家连锁店的图书供应商。“必须依靠商业利润来支持人文理想。” “如果读者需要光合作用，我们就有存在的价值。”（金霞） “唯有学，方能优” 店名：学而优书店 创办时间：１９９６年 创始人：陈定方 面积：２７００平方米（８家连锁店） 品种：５万种 旗舰店店址：广州新港西路９３号 “学而优，可以仕，可以商，可以深入治学，可以自在优游。天地广阔，任尔遨游，不可变者，乃在于：唯有学，方能优。”任何一个现代化的城市，都需要一些有着非凡品位的书店，来支撑起内在的精神空间，走进学而优书店，扑面而来的是一种书香与咖啡香融合在一起的文化气息。 学而优倾心打造“城市精品店，文化风景线”。在这里，读者不仅能看到品种繁多的人文学术图书，还能参加文化沙龙、学术讨论、画展和学者聚会。其旗舰店新港店装修得很简洁，水磨石的地面，不同的购书区有不同的颜色，但都是那种旧旧的色调。两层天花板都装修成金属的颜色；书架是黑色的；金属罩的吊灯，显得十分凝重；乳白色的灯光洒下来，虚化了背景，突出了书籍主体，又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 学术图书品种的齐备与专精是学而优经营中一直秉承的目标。书店创办者陈定方说，尽管连锁书店已经开到了社区开进了机场和地铁，在定位上有了拓展，但只是根据各个分店地点不同而变，并未偏离大文化的中心。 “踏踏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面对日益做大的“家业”，陈定方淡定自若。（金霞） “坚持不做大多数” 店名：南京先锋书店 创办时间：１９９６年 创始人：钱晓华 面积：４７００平方米（３家连锁店） 品种：７万种 旗舰店店址：南京广州路１７３号 “因为去了先锋书店，一生的行走路线都被间接地改变了。”作为“文化地标”，先锋书店一直是南京读书人快乐的重要元素。 在先锋着力营造的“都市驿站”般人性化的阅读空间里，除文史哲、社科、财经、传播等经营主题之外，电影、舞蹈、音乐、戏剧、摄影、建筑、美术、广告等艺术类书籍更是其经营特色。常年保持近７万个品种，令附近南京大学的学生亲切地称其为“南大第二图书馆”。 先锋书店店堂设计的独具匠心在书业界为人称道，整体空间设计上着力体现“大地、异乡、精神”的主题，各分店之间又有氛围营造的不同。广州路１７３号旗舰店８个显山露水的“ｗ”型平台充分展示了中国山水文化的特色，将书对读者的热情体现得淋漓尽致，所以不难理解它所创造的学术书店经营奇迹——开业当天客流过万，实际销售图书码洋近１０万元。“会所书店”是先锋创造的一种新的商业模式，也是先锋“为真理而承担”所进行有益尝试。 “人比利润重要”是先锋创办人钱晓华信奉的名言。对人的尊重体现在先锋自始至终追求品质服务的理念中。在先锋的店堂里，你看不到任何一个条幅，见不到任何一张海报。“不能给读者增加商业烦恼，要让读者在这里轻轻松松地阅读。” “坚持高端路线，坚持不做大多数”是所有人文书店经营者的梦想，但“坚守”绝非说说那么简单。“书店事关我们的灵魂，我们的爱，它是我理想的高地，是我的一种生存方式”——钱晓华因此在人文、社科、艺术领域深耕阅读，在梦想和现实之间游走。（金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