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迪伦的日记 Dylan's Diary
来自: 到灯塔去
原文标题:Dylan's Di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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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latebutstillearly1
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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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放学时,有个我们不知道是谁的人,他想要把迪伦接走。”他的小学班主任说,“那人说他是迪伦的哥哥。”
“但迪伦没有哥哥。”我有些惊慌地说。
“我们也这么以为,”班主任回答说,“我当时就觉得事情不对劲。那人是一个黑头发的瘦高个儿。看起来快40岁了,也许已经四十岁了。他知道你的地址,迪伦的全名、生日,迪伦在哪个班他都知道。于是我进去跟校长确认了一下。我回来时,那人已经不见了。”
我站在学校门口,面对着班主任,一时有些大脑宕机。学校大门横在人行道与操场和篮球场之间。其他的孩子和家长都走了,只有我们站在外面。
“迪伦现在在哪?”我问道。
“他在校长办公室等你。”她说,她转过身,示意我跟上她。
我跟在她后面,心里发怵。我们穿过操场、走廊,来到办公室。
我八岁的儿子迪伦静坐在校长办公室的沙发上,一动不动,就像块石头。校长坐在桌子后面,旁边站着一个警察。
“嘿,老兄,”我说,“你还好吗?”
迪伦茫然地看着我。
我的迪伦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男孩。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是个单亲爸爸——我已故的妻子安吉,也就是迪伦的母亲,一年前去世了。她骑车时,在一个急转弯处遭遇车祸,他们一直没找到肇事司机是谁。我不想在此处多费口舌,说实话,我不想重温那段艰难的日子,我只知道,它彻底毁了我的人生。我试着振作起来,为了迪伦,我要坚强。但我有把一切做好吗?也许只有上帝知道,我没有得到任何反馈。从那以后,迪伦变得更加孤僻,他一直保持沉默,除非你主动跟他搭话,他才会回应你。他曾经得到儿童心理医生和学校福利组织的专业评估,他们确定他没有自闭症或类似的疾病——当他被询问时,他会回答,他只是害羞,喜欢独来独往。
警察确认了我是迪伦的父亲,然后问了我几个问题。警察最后告诉我们,他们会尽力找到那个人,如果我们再次看到他,要立即上报。校长和老师交谈了一会,具体讲了什么我不记得。我所能记起的只有我当时满头大汗,双腿颤抖,试图理解有人想要绑架我儿子的事实。
“迪伦,你真的不认识那个男人吗?”校长问道。迪伦摇了摇头。
那天之后,我就一直紧张不安。迪伦是我的整个世界,是我唯一的家人,而他现在可能有危险,我无法接受。我心里很气愤。这个混蛋是谁?为什么是我儿子?他认识我们吗,还是偶然出现的哪个变态?
从那以后,我每天走路接送迪伦上下学,再也没有迟到过。与此同时,迪伦似乎一点也不慌张,除非向他特别询问,否则他从不提及这件事。当时,我以为他只是胆怯,不想惹祸上身。
事发几周后,上次那位班主任在午休时间打电话给我。她说她班上的一个孩子看到迪伦隔着学校的围栏和一个男人说话。当她冲出去时,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当迪伦被问到这件事时,他说他没有和任何人讲过话。我们详细询问了目击到迪伦的女孩,她坚持声称她看到迪伦和一个头发凌乱、瘦的跟竹竿似的高挑男人说话。警察再次被叫来,他们对学校周边进行了紧急搜查,但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那天下午,我让迪伦在餐桌上坐好。
“我不会生气的,我只是需要你告诉我真相,”我跟迪伦说,同时尽力稳住我的紧张,“你今天在学校有没有和一个陌生人说话?是还是不是?”
他耸了耸肩。要从他那里得到答案比从石头里榨出血还难。
“我们告诉了你多少次,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这是为了你自己的安全,你应该明白的对吧,儿子?”
他点了点头,看上去有点害怕。我意识到我提高了嗓门,立马内疚起来。
那天因为太过气恼,我只睡了两个小时,当时我直接把迪伦留在餐桌旁,然后我上床睡觉去了。那天晚上,我凌晨2点就醒了,于是下床去上个厕所,顺便去看看迪伦。
可他不在他的房间。
我喊着他的名字,在客厅和厨房里四处寻找,随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我愈发抓狂。我甚至检查了衣柜、墙角、橱柜这些他根本钻不进去的地方。我感到很绝望,想着他一定被绑架了。我跑到街上,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像个疯子一样在街上跑来跑去,但无济于事。我回到家,在准备报警之前,我打算最后一次检查下迪伦的房间。
而他坐在床上,完全清醒,盯着我。
我松了一口气,但仍旧心有余悸。“你刚才去哪了?”我问他。
“我就在这里。”他回答。
“不,你不在。我刚才到处找你,你不在这里。”
“我一直在这里。”
刚才那些难道都是我的臆想?我甩了甩头,一阵头痛袭来。
“你就……呆在你的房间里好吗?不要吓我。”
我以为是我的双眼欺骗了自己,我逐渐变得多疑。也许,我应该注意到房里的窗户是完全敞开的。
这些事发生大约一年以后,有天我的公寓里传来了敲门声。当时我在屋里写文件,迪伦在房间玩《我的世界》。我立刻警惕起来。这里一般不会有人敲门。我们住在公寓楼里,但是朋友或熟人都是站在门楼下按门铃等着,然后我再去楼下迎接他们。那么敲门的人很可能是楼上或楼下的邻居。我们搬进来的时候跟邻居互留了电话,以便在需要的时候联系,但我们彼此不熟悉,我很好奇他们找我什么事。
我走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空无一人。奇了个怪,我想,而且我好像还听到了什么。但这些偶然的事情我已司空见惯,让自己折磨于种种疑惑已是我现在的第二天性。当我走回客厅的办公桌时,又一阵敲门声传来。
的确有人在门口。
我又走到门口。猫眼里没看到任何人。有人在捉弄我们吗?我站在门后,给楼上的邻居发短信,问他有没有敲门。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楼上有脚步声,听上去楼上的邻居走向了门口的位置,然后,突然匆忙地关门回屋。大约一分钟后,我收到了一条短信。
“不要开门。有个人拿着好大一把菜刀,正躲在你的门边。”
我的手机又响了。又是楼上邻居发来的短信。
“马上报警。别出门。”
我整个人僵住,脖子后的汗毛竖起,这种冰冻般的瘫痪持续了几秒。
缓了一会,等我恢复理智后,我轻手轻脚地来到迪伦的房间。
“呆在屋里。别出声。”我低声说。我的眼睛睁得很大,汗珠从额头滴落,心跳从未如此急速。我慢慢关上迪伦的房门,余光中看到迪伦抬起了头,眉头微皱。我站在迪伦房间外,心里一阵恶心,差点就要拉在裤子里。我们保持着死一样的寂静,甚至能听到楼上焦急的对话,还有更急促的脚步声。我重新查看了一遍楼上邻居发来的短信,确保我的眼睛没有欺骗我。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拿起菜刀,再回到迪伦房门外,预感随时会有一个疯子破门而入。我在脑子里疯狂地祈祷平安,而迪伦的房间里鸦雀无声。
短短的几分钟却像度过了几十年。远处传来警笛声,我的心跳这才渐渐放缓,抓住刀柄的手腕也逐渐松懈。最终,我听到门口传来喊叫,还有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和撞击声,而后这些声音逐渐淡去。
“这里是警察!”一个声音喊道。我从猫眼望去,确认是警察。我打开门,手里还拿着刀。
他们让我安心,并告诉我们,一名黑发瘦高男子刚刚被警方逮捕拘留。那个男人的确敲了我的门,而且手里拿着一把刚刚磨过的锋利菜刀,等待着屋内的人来开门。他打算对第一个开门的人,也就是对我做什么呢?好吧,如果这还不显而易见,那么你的推理能力和我有得一比。
这个男人叫格利高里。他似乎没有固定的住址,他在不同的地方流浪,甚至在州与州之间来回游荡,犯下一些小罪,比如盗窃、骚扰、偶尔跟踪未成年人。然而在警方进一步调查之下,他们发现他参与了另一个州的一桩残忍谋杀案,最终他与他的同伙一起被判无期徒刑。
我不希望这种可怕事件发生在任何人身上,但不幸的事情总会发生。那件事情为我带来的心理阴影,至今难以消散。然而,我知道有人经历过类似的可怕事件,他们有的没能幸免于难,所以我选择看向生活光明的一面,为自己的生还感到庆幸。生活中总有黑暗的一面,总是存在那样精神扭曲的疯子,也总有人遇到不幸的事情。最后那个变态已被置于牢狱,我本以为这就是故事的结局。
但是这个故事还有另一面,我在十年后才慢慢将其揭开。
迪伦即将远赴外地去上大学,这将是他第一次离家。他已经长成了一个高高的孩子,出乎意料地交了很多朋友,他依然很听话,却仍是沉默寡言。在打包他的物品并打扫他的房间时,我在他最下面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破旧的笔记本,封面上写着“迪伦的日记”。一开始,我无意窥探,只是随便翻阅了一下。我发现他在上面写了很多字,笔迹工整。他一直是个少言寡语的孩子,所以我克制不住我的好奇。
我从第一页读起:
第1页:“上午10点,科迪的家。他必须把我的外套还回来。”旁边还有一些简笔画。
第2页:“我需要一本下周英语课要用的书。问问艾米有没有。”
我翻了几页,头几页写的都是小学生的日常琐事,还夹杂着一些涂鸦。然后我翻到第21页。
第21页:“为什么我爸爸话这么多?他甚至不让我买xbox。他不让我在科迪家过夜。反驳没有用。我恨他。”
我的内心突然一阵剧痛,仿佛被什么刺痛了一般。那天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负罪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翻过这一页。
第22页:“今天见到格利了。他说他能帮我摆脱爸爸。我说他在撒谎,但他说他以前就这么做过,还上过新闻。”
我试着把这些关键信息联系起来,我翻了翻前面的几页,这是我能找到的第一处提到“格利”的地方。我直冒冷汗,但还是继续读下去。
第23页:“我和格利正在想一个计划。我要爸爸消失。但我今天差点被抓到跟格利说话。沃特福德太太那个愚蠢的老鼹鼠一直问我,她又带我去了校长办公室。我觉得凯蒂看到格利就告密了。需要小心。”
接下去是几张空白页,中间有几张字迹潦草,上面还有他给自己写的一些计划表。日记中继续写着:
第41页:“计划”一词下有条下划线,下面还有两张画。第一张简笔画,一个人跪在门边,手里拿着一把匕首似的东西。这个简笔小人在微笑。门后,一个人手抓着门把手,准备开门。第二幅画的是第一个简笔小人在捅刺那个刚刚开门的人,他的眼睛现在是两个叉叉。
第42页:“格利来到我家,我给他看了我的计划。他说计划很棒,他能做到。我们差点被爸爸抓住,但我及时回到了床上。他要去他家里拿些工具。好险。”
第43页:“格利搞砸了。他现在在监狱里。格利敲门的时候,爸爸为什么不开门?一切都变糟了。我不知道为什么。”
第44页:“我希望我爸能闭嘴。”
我翻了翻笔记本,剩下的部分是空白的。第44页是最后一页。
我把笔记本又读了几遍,思考着我该怎么做。我从没想过迪伦会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事情。我想不明白,内心哀痛,在后面的几天里,我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但在他启程去上大学的那天,我再也忍不住。我把他的行李袋拿下来,挂在他的行李箱上。他提着行李箱和背包站在门外,准备去车站。
“迪伦,你小的时候,我有没有说过或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东西?你可以对我说实话。”
“没有,问这个做什么?”他回答。
我举起日记本。他愣住了一秒钟,我看到他的脸色逐渐苍白。
“我不会责怪你的,别担心。你知道我非常爱你,儿子。你当时只是个孩子,年少无知,你只是那个神经病的受害者。再说,那件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我只是想知道我当时,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才导致了这一切。只要我们诚实面对这件事,我们就可以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他惊讶的神情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他平时一直带有的茫然面孔。
“你没做错什么。妈妈也是。”
我张嘴想问他这话什么意思,但又止住了。他的嘴角扬起,绽出笑容。我们的目光相遇,彼此陷入了沉默。
“迪伦,如果我再找到一本这样的笔记本,”我谨慎地说道,“我会在里面看到谋杀你妈妈的计划,是不是?”
“是的。”他的回答甚至没有停顿。
然后,他提起行李箱,消失在街道尽头。
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我从未原谅过他。每一个漫长的夜晚,我辗转反侧,思考着这是他天性如此,还是应当归咎于我。自从那天他离开后,我们就没说过话,他也没回过家。他不曾尝试联系我,我也如此。从他在Facebook上的帖子来看,他在大学里过得不错,他似乎有很多朋友,所以我猜他有自己的住处,或者住在朋友家。我想知道他的朋友是否会发现他真正的一面。
如果他们没有发现,也不怪他们。毕竟,我仍然不知道我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即使我抚养了他18年。
——End——
译者按:
看到一半时,以为是《勿言推理》里一集,有两个专门帮助家庭暴力受害者的纵火犯,他们会和孩子达成协议,只要孩子在墙上做标记,同意让父母消失,他们就会帮忙烧死父母。最后看到这个故事的结尾,发现孩子竟然就是那个恶种……看的时候疯狂带入吴谢宇……同样的怨恨父母,性格稍显孤僻,但是没有特别的心理缺陷,能够在社会中交到很多朋友,让人完全看不出他的真实内心。
让我觉得恐怖的点在于,好像这些事对迪伦来说没发生过一样,依旧如常地生活,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情绪的表达,一如既往地恭敬顺从。然而可怕的事情就在隐秘的地方发生着…甚至难以追究那些事,而他们看起来也与常人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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