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店/郭风

伞店 郭风 林里有许多花孩子，他们常常在草地上游玩。他们是紫罗兰、野菊、草莓和蒲公英们，此外还有松菌和红菇。他们是快乐的、美丽的。所以在许多童话里，经常记述他们的生活。我也禁不住要说一个他们的小小故事。 这一天是星期日，他们都跑到林间的草地上来游玩。紫罗兰、野菊、草莓和红菇是女孩子，她们穿着妈妈缝好的跳舞衣，因为在游玩时，免不了要跳舞的。松菌和蒲公英是男子，穿了翻领短衫。他们都是十岁左右的小孩子。呵，这林子里本来是很清寂的，静温的，他们这几个小孩子一来，便显得这样热闹，这样有生气的了。 他们手携手起来，围了一个圆圈，跳起“圆圈舞”。大家都跳得那样好，那样美妙。等下，又开始做捉迷藏的游戏他们选举蒲公英做“瞎子”，先用一片很长的芦叶把他的眼睛遮起来。“缚得这样紧。”蒲公英好笑说，一面偷偷地把芦叶揭开一点，窥着蹲在那里的同伴。等下，他就去摸各人的头发。如果谁被猜到了，谁就要唱一支歌或是做一点口技。 同伴们围了一圈，屏息地蹲在那里，谁也不敢笑出声来。 蒲公英在松菌的头上摸了一下说道：“你是松菌，是不是？” 大家都拍手，大笑起来：“对了！猜对了！” “现在要唱一支歌。” 蒲公英把芦叶从眼睛上解开时说道。 “好的，”松菌站起来，“我的嗓子不好，我刚好在老师那里学到一点口技。我来试试看，大家赞成吗?” “赞成！赞成！” 于是松菌开始尖起喉咙，“喔喔——喔！喔喔——喔！”呵，做得真象，真象天亮时的公鸡啼哩。所有的花孩子们都笑得不可开交。“再来一个！”大家都这样喊道。松菌又做了母鸡孵蛋时“咯咯”叫，以后又学狗叫，受到很大的欢迎。 以后蒲公英又去摸野菊小姐的头发，原来她发上，有一个蝴蝶发结，一时忘记摘下了，所以一下子就给猜中了。 “呵，我忘记把发结摘下，这个不算！”野菊小姐害羞地说道。 “可是谁叫你呢？你要唱一支歌！大家说，是不是？” 野菊小组只好唱了，她唱一支《林子，我们来拜访你》，唱得十分好听。 这个时候是春天。她们来到草地上时，天气十分晴朗，太阳光照在叶上，好象许多金纸片，撒在这些花孩子们的身上。有时，那点点滴滴的阳光，又象一个一个的音符，在他们的周围唱歌。他们游玩得真快乐呵。 可是过了一会，一阵骤雨来了。“叮玲！叮玲！”那些雨点敲在林叶上面，好象弹琴一样，后来一点一点地大起来了，怎么办呢?他们都没带伞呢。他们只好停下游戏，赶紧跑到一大棵大榕树底下去避雨。 “咳，现在怎么办呢?我们的衣服会被淋湿了；还有，也不能够回去了……” 幼小的紫罗兰妹妹说道，她心里有些害怕。 “对了，怎么办呢？”草莓妹妹也说道。 “可是，不打紧，”松菌说道，“大家看吧，那边的天空里已经露出蓝天，这不过是一阵骤雨，很快就可以过去的。况且这样的天气，我的许多亲戚、朋友们都要出来玩耍的，他们有很多的雨伞……唔，红菇妹妹，我们一起去把他们找来，在这里临时开一个伞店好不好？” “好的好的！”红菇妹妹很高兴地回答道。 从叶间看去，天空真的有许多漏洞，好象一个一个蓝色的湖。看样子，这些雨点，倒是象是从那些湖里倒下来的清泉，不是从那些游移的灰白的云里撒下的。真是一阵骤雨呵，雨还在下着，远远的地方，还有阳光的金色的照射。 “你们在这里等一等，我们到附近去招呼亲戚们，到这里来开一个伞店。” 松菌和红菇妹妹一起跑出，他们把一块手帕在头上乱拍，就向雨中跑去。 “呵，松菌哥哥，我们可没有带钱来哩。妈妈给我的钱我已经买糖吃了哩。” 野菊妹妹在他们跑进雨中时，说道。 “不要钱买，你等下唱一支歌，或者讲一个故事，就可换到一把雨伞的！” 松菌一边答话，一边和红菇妹妹跑开了。 等下，他们两人当真招呼了一大群朋友。这些朋友，松菌都向大家介绍过，什么香菰、花蕈、麻菇……等等。他们的名字，因为平时很少在一起玩，一时都记不清了。总之，他们每人都有一把很好看的雨伞，那些雨伞有各种的颜色：红的，橙黄的，鱼绿的，蟹灰的……上面画了各样的图案，真是好看极了。这时雨已停了。阳光又照在林园的草地上。他们便把雨伞统统放在草地上，——算是开了一间伞店，那店名叫： “一朵云” 于是他们做起生意来了，那些花孩子，蒲公英、草莓、野菊和紫罗兰，算是顾客。 为了这个临时开设的伞店，这些花孩子快乐得不得了！他们又手携手起来，在商店门口跳了一次《欢呼舞》，表示庆祝。 松菌、红菇妹妹他们招来的新朋友都站了一排——站在那些雨伞后面，站得象商店里的店员。他们的嘴禁不住要笑，大家都显得很愉快的样子。好了，你们听吧，他们招呼客人了： “我们的雨伞是顶好的呢，你们要买不买?” 野菊妹妹听了他们的招呼，忍不住要笑。蒲公英马上顿—顿她的舞衣，细声地说：“不要笑出声来呵，要认真的来一下呵；我们要做得跟真的顾客一样……” “好吧，我买一把！”野菊妹妹马上认真地说道，拿起一把红色、画了许多图案的小雨伞。 “呵，买这一把好不好?这种伞真耐用，在树林博览会上得过优等奖品！” 松菌拿起一把橙黄色的雨伞，向野菊妹妹装着兜售的样子。 “好，我就买这把吧！可是……”野菊妹妹接过那橙黄色的雨伞，向衣袋里，准备拿钱…… “不要钱买的，”松菌马上向野菊妹妹说道，“我不是告诉你过吗？不过你要唱一支歌。” “对了。——我倒忘记你话了！其实妈妈给我的钱我也买糖吃去的。好了，我唱歌……” 于是，野菊妹妹就在伞店的门口，唱一支《谢谢！谢谢你的好意》以后大家又重新“交易”。呵，这些是多么有趣的事。草莓妹妹把袋子里剩下的糖果换来一把红色的小伞：“这把红色的小伞卖给我，野菊姐姐既然不要了！”她马上把袋子里的糖果向“店员”交换，也怕给别人抢光了。 幼小的紫罗兰也是唱歌来交换的，独唱的是《早安，小博士！》。蒲公英哥哥顶顽皮，也不唱歌，也不给糖吃或者说故事，他在地上采了一片草叶说道：“亲爱的店员，我把这支草叶向你买一把——唔，我要这把顶大的。” “好的，好的。” “店员”们很快乐地答道。 于是蒲公英哥哥买到了把顶大的，蟹灰色的雨伞，现在，每人都有一把雨伞。 “我想，现在没有顾客了吧！”松菌说：“那么，我们的伞店可以放下——可以关闭起来了！” “对了，对了。” 大家都很赞成。这时快中午了。“呵，我们可以回去了！”太阳光很明亮。天上的云早消失。但是这些孩子撑着伞，很快地走出这个林子，路上都是他们的笑声，好象铃子一般的响。 选自《现代儿童》第十三卷第四期一九四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