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生餐｜绿山墙的安妮（夹心蛋糕）

节选自《绿山墙的安妮》，安妮的蛋糕虽然出了岔子，但外表依旧是个完美的蛋糕😂看起来非常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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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来的牧师阿伦夫妇从一开始就受到埃文利居民的热烈欢迎。青年牧师有着崇高的理想，为人坦率正直，而他的妻子性格开朗、温柔贤惠又热情大方，两人在埃文利的老人和小孩中间有很好的人缘。

安妮见过阿伦夫人一面，就被她深深地吸引住了，安妮觉得自己又找到了一个知音。

“阿伦夫人为人实在太好了，”一个星期日的下午安妮告诉玛丽拉，“她是所有那些教过我的老师中最好的一个。首先，阿伦夫人说，她认为课堂上老师和学生都能提问，只有老师提问是不公平的。我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是不是啊？阿伦夫人说学生喜欢提什么样的问题都可以，不用拘束，于是我很快提了一大堆问题。你知道的，我最擅长提问了。”

“跟我一样能够提出问题的只有鲁比·吉里斯，她提的问题是，今年夏天主日学校是不是也会搞郊游活动。因为这个问题跟班级学习一点儿关联都没有，所以我觉得这不算什么好问题。不过，阿伦夫人一点儿都没生气，只是一个劲儿地微笑。阿伦夫人笑起来太美了，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要是我也有两个小酒窝就好了，虽然我比刚来的时候胖了一些，但是还没胖到能有酒窝的地步，要是我有了酒窝，也能够给人留下好印象的。”

“阿伦夫人不管在什么时候，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努力给人一种好的影响力。她给我们讲了各种各样的故事，我从前根本不知道宗教居然这么有趣。不知道为什么，我本来觉得宗教这东西叫人心情烦躁、郁闷，但是阿伦夫人讲解起来一点儿都不枯燥，让我感觉很舒服。要是我经常被阿伦夫人这样熏陶，我觉得我以后可能也会成为一名基督徒的，但是像贝尔校长那样的基督徒就实在太叫人讨厌了，我宁可不当。”

“你这么评价贝尔校长，实在是太无礼了。”玛丽拉用一种非常严肃的声音说道，“贝尔校长是一个顶好的人。”

“啊，是的。不过，贝尔校长看上去一点儿都不高兴。要是我能成为一个好人，我就会成天高高兴兴地唱着歌。但是阿伦夫人认为欢呼雀跃不是过日子的日常状态。牧师夫人要是那样做，还是有些不合适。不过，当我一看到阿伦夫人，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要是自己变成一个基督徒，那该多好啊。阿伦夫人说过，不是基督教徒也能够升入天国，但是我想，成为基督徒还是非常好的。”

“这几天我想请阿伦夫妇过来喝茶，”玛丽拉想一想说，“下星期三前后应该是合适的时机。不过这件事儿你千万别告诉马修，要是他知道了，肯定会找个借口躲出去的。虽然他跟本特里牧师相处得很好，几乎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了，但是要让他陪新来的牧师喝茶，他肯定不干。至于说到见新牧师的夫人，那还不把他给吓个半死？”

“我一定不会对他吐露半分的，”安妮发誓说，“可是，玛丽拉，到时候你会允许我做一块蛋糕吗？我非常想在阿伦夫人面前露一下自己的手艺，你知道的，我应该能够把蛋糕做好。”

聚会的前两天，玛丽拉同安妮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请新牧师和他夫人来家里喝茶，这可是件严肃又重要的大事，马虎不得，玛丽拉一心想盖过埃文利所有的家庭主妇。安妮也乐坏了。星期二的傍晚，她把戴安娜约到“树神水泡”旁边，两人坐在那块红色的巨石上，用枞树垂下的嫩枝在水里划拉着，水面泛着波光，现出一道道彩虹。在斜阳的照耀下，安妮盯着水中的彩虹，将事情从头到尾都给戴安娜讲了，两人说了一个晚上。

“一切都准备好了，现在就剩下我的蛋糕和玛丽拉的发酵饼干了，戴安娜。我明天一早起来就做蛋糕，玛丽拉则会在喝茶前把饼干烘好。啊，戴安娜，因为这件事，我跟玛丽拉这两天都忙坏了。你想，这可是请新牧师夫妇来家里喝茶呢，但是我压根儿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你要不要来看看我们的食品间？那里的东西准备得可丰盛了：有冻鸡和冻牛舌；果冻还分了红色和黄色两种；有搅拌好的奶油、柠檬馅饼、樱桃馅饼；小甜饼就有三种，还有水果蛋糕；玛丽拉还专门给牧师预备好了黄梅酱，这可是她最拿手的果酱；还有黄油蛋糕、夹心蛋糕和之前提到过的饼干；面包还分老的和嫩的两种，要是消化不良，就只能吃老面包了。蕾切尔夫人说牧师们大多消化不良，不过阿伦先生才刚刚当上牧师，应该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吧？啊，戴安娜，只要想到夹心蛋糕我就浑身发抖，要是我做不好怎么办啊？昨天晚上我梦见自己被一个小妖怪死命追赶，小妖怪就长着一个夹心蛋糕的脑袋。”

“别担心了，你一定能做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戴安娜安慰道，她是一个非常善于安慰别人的人，“我还记得呢，两个星期前我们在旷野中闲逛，当时我们当午饭吃的，不就是你做的蛋糕吗？那实在是太美味了。”

“的确。可是蛋糕天生怪脾气，每次你竭尽心力想要将它们做好的时候，它们往往会变得非常糟糕。”安妮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松开手，任由那根好看的枞树枝跌进水里，再缓缓漂起来，“所以，我得非常努力，还得顺其自然，尤其在和面粉的时候。啊，戴安娜，你看，这道彩虹真美啊。你说，当我们从这里离开之后，树神能不能将它拿去当围巾？”

“快别想这些了，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树神这一类东西。”戴安娜说。她母亲知道了有关“闹鬼的森林”的故事，大为震怒，戴安娜于是便不再做类似的想象了，她觉得，那样的想法不够慎重。

“可是人们很容易就会联想到树神之类奇妙的东西啊。”安妮说，“每天晚上睡觉前，我都会朝窗子外看看，想想树神是不是真的就坐在这里，用泉水当镜子，梳理她的一头长发。每天清晨，我常常会很早起来，在露水间寻找她的踪迹。啊，戴安娜，你该对树神充满信心。”

星期三的早晨，天才蒙蒙亮，安妮就爬起来了，她实在是太兴奋了，无法再入眠。她星期二晚上在小溪旁玩水着凉了，患上了感冒。但是，除非她患上肺炎，否则什么也无法抑制住她对烹饪的极大兴趣。早餐之后，她开始做蛋糕。直到蛋糕被放进烤箱，关上了烤箱门，安妮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我可是极度认真，没有落下任何东西，玛丽拉。不过，您觉得它真的能膨胀起来吗？要是发酵粉失效了怎么办？我用的是那个新罐子里的发酵粉。蕾切尔夫人说，现在什么东西都掺假了，这些发酵粉说不定也是假的。蕾切尔夫人说政府应该尽快解决造假卖假的问题，但是她又认为，保守党政府是没法儿指望了。玛丽拉，要是蛋糕真的没法儿膨胀怎么办啊？”

“那也没什么影响，我们已经做了够多的食物了。”玛丽拉表现得非常平静。

蛋糕出炉的时间终于来到了，取出来一看，蛋糕居然跟金色的泡沫一样轻柔、松软。安妮兴奋得要跳起来，小脸儿涨得通红。她一层层地加上红宝石一样的果冻，然后再把蛋糕黏合在一起。她做这些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了阿伦夫人一边惬意地吃着一边高兴地频频点头，吃完了一块还要再来一块！

“玛丽拉，我肯定你会拿出最好的餐具来。”安妮说，“我能用野玫瑰和蕨类植物来装饰餐桌吗？”

“那些全都是些没用的东西，”玛丽拉说，“最重要的是食物，而不是那些无聊的装饰品。”

“巴里夫人就是那样做的，将餐桌装饰得漂漂亮亮的，”安妮耍了一点儿小聪明，看起来在这方面她也不能说完全没经验，“听说牧师还对此特意赞扬了一番，说不仅吃得香甜可口，而且也赏心悦目，真好。”

“那就这样吧，按照你想的去做好了。”玛丽拉说，她认为，怎么也不能落在别人后头，巴里夫人也不行，“不过我得再提醒你一次，一定要留出足够的空间，到时候方便摆放碟子和食物。”

安妮开始用心装饰桌子了，她在审美的方式和风格方面，都远远地将巴里夫人甩在后面。她用了许多蕨类植物和玫瑰花，把餐桌装点得异常美丽。当牧师和夫人在餐桌旁坐下时，不禁对它赞不绝口。

“这些都是安妮布置的，她为此可累得不轻。”虽然玛丽拉非常不情愿，但还是公正介绍了安妮的成果。阿伦夫人欣赏的笑容让安妮感觉这个世界顿时增添了太多幸福。

马修也坐在餐桌旁，只有上帝才清楚，他究竟是如何被骗到这个茶会上来的。他一贯的腼腆拘束，使玛丽拉对他早就失去信心了。倒是安妮主动担负起照顾他的责任，并且做得十分成功。这时，马修穿着他最正式的衣服，戴着白色的领结，坐在那里同牧师兴致勃勃地讲话，可是跟牧师夫人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说。这本来就是没法儿指望的事情。

在将安妮做的夹心蛋糕端上桌之前，所有的事情都进行得异常顺利。阿伦夫人早就吃了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食物，等到那个蛋糕最终被端上桌的时候，她不得不婉言谢绝了。玛丽拉已经注意到安妮脸上失望的表情，于是微笑着说：“你一定得尝一尝，阿伦夫人，这可是安妮特意为你做的。”

“啊，是这样啊，那我必须尝一块了。”阿伦夫人微笑着说，同时给自己切下一大块，牧师和马修也分别切下了一块。

阿伦夫人高高兴兴地咬了一口，神色立时变得非常古怪，但是她什么都没说，仍然坚持将这口蛋糕吞下去了。玛丽拉看到这一幕，急忙切下一块尝了。

“安妮·雪莉！”她激动地大叫，“你究竟往蛋糕里加了什么东西？”

“我是严格按照食谱做的，没往里头加什么特别的东西，玛丽拉。”安妮绝望地说，“啊，是不是不好吃？”

“岂止是不好吃？实在是难吃死了。阿伦先生，您别吃了。安妮，你自己来尝尝。你到底往里头放了什么调料？”

“是，我就放了香草精啊。”安妮说，等尝过了蛋糕，她就羞得满脸通红，“我就往里头放了香草精。啊，玛丽拉，肯定是发酵粉……发酵粉有问题，我早就担心发……”

“发酵粉？胡说些什么？赶紧把你用过的那瓶香草精拿过来我看看。”

安妮转身跑过去，取来了一个小瓶子，那里头装着半瓶褐色的液体，标签有些发黄，上面写着“高级香草精”。

玛丽拉接过这个瓶子，拔下瓶塞子闻了闻：“安妮，你加进去的调料不是香草精，而是止痛药。这全都怪我，忘了提醒你了。上周装止痛药的瓶子被我失手打碎了，于是把那些药装进了这只空瓶子。这个瓶子最早是装香草精的。可是，唉，你用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先闻一闻呢？”

安妮的眼泪已经簌簌地往下落了：“我闻不到，因为我已经感冒了。”说完安妮便跑进了自己东山墙的小房间，扑倒在床上，失声痛哭起来，好像再也没脸见人了。

接着，有轻轻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然后有人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房间。

“啊，玛丽拉，”安妮仍然将脸埋在床单里，呜咽着说，“我再也没法儿抬起头了，谁都会记得这事儿。在埃文利，任何事情都守不住秘密。最开始，戴安娜就会问我蛋糕做得如何，我没法儿不对她讲真话。人们都会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说我就是那个往蛋糕里加止痛药的女孩子。吉……学校的男生肯定也会没完没了地嘲笑这件事。啊，玛丽拉，如果您还有一点点基督徒的同情心，就别告诉我，在发生了这件叫人羞愧的事情后，您还得让我下楼当着众人的面洗碟子。等到牧师和他夫人走了之后，我自然会去洗的，我……我再也没法儿去见阿伦夫人了，她不会以为我是想把她给毒死吧？蕾切尔夫人也说过，她就认识一个歹毒的孤女，她想毒死自己的恩人。可是止痛药没有毒，只是一种内服的药，当然，是没法儿用在蛋糕里的。您能这么跟阿伦夫人说吗，玛丽拉？”

“那你就赶紧爬起来自己去对她说吧。”一个轻快活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安妮听到这话，猛然翻身跳起来，发现阿伦夫人就坐在床边，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你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怎么会哭成这个样子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嘿，这事儿真没什么，只不过是一个有趣的小错误。”

“啊，不，这个错误实在太大了，”安妮非常羞愧地说，“我本来是想把那块蛋糕做得尽善尽美的，阿伦夫人。”

“是的，对于这一点，我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亲爱的。说实在的，我其实非常喜欢你的善良和体贴，这比其他东西都要贵重许多。我可不准你继续哭下去了，你跟我一起下楼吧，带我到你的花圃前转转。卡斯伯特小姐告诉我，你有一块自己的专属花圃。我很想去看一眼，我最喜欢花儿了。”

安妮被阿伦夫人的宽慰所打动，她就这样跟着阿伦夫人下了楼，心里想着，难道是天意，就这样让阿伦夫人变成了自己灵魂上的知己。没有谁再提起那个蛋糕。客人们走了之后，安妮发现，蛋糕事件也许算不上太糟糕的插曲，这个晚上可能比预想的还要快乐些。不过，安妮还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玛丽拉，想到明天也许会是愉快的一天，不会犯什么错误，这很让人期待，是不是？”

“哼，也许明天你还会犯一大堆错误，”玛丽拉说，“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能犯错误的孩子，安妮。”

“是啊，这一点我也发现了，”安妮对此有些受伤，“不过，您是否也在我身上发现了一个好现象，玛丽拉？那就是，我从来不犯相同的错误。”

“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好的？你总是不停地犯新的错误。”

“哎呀，您不知道，玛丽拉，错误是有止境的，一个人所惹出的麻烦应该也是有止境的，等到达极限的时候，我的错误应该就会适可而止了。嗯，发现了这个规律多少叫我宽慰了一些。”

“好了，摆在眼前最现实的问题是，那块蛋糕应该赶紧拿去喂猪，你赶紧做这事儿去吧，”玛丽拉说，“这东西都没法儿给人吃，杰里·波特也不会吃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