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出饭堂|复调 [写完啦!]
来自:什么是黄昏(诀别词。)
第一乐章
1.
“这什么情况?” 张凌赫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望着屋子里多出来的一个人,一双剑眉死死蹙着,几个字仿佛是从嗓子眼里拧出来。
“这是……省城?”窗边的男子没有回头,只望着远处的灯塔,似乎在辨别什么。
“你转过来说话。”张凌赫狠狠甩了甩自己的头,但睁开眼再看,站在面前的人还是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我说了,我是蒋峤西。”对面的人找了张沙发坐下,十指交叉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张凌赫绝望地发现他们俩连坐姿都十分相像。“我昨晚还在玛丽医院陪床,醒来就已经在这里了。我比你更希望知道是怎么回事。张——凌赫先生。”
张凌赫想了想,掏出手机发了几条信息。稍稍冷静了一会儿,他问道,“你说你是蒋峤西,那你知道林其乐吗?”
“蒋峤西”的手指在张凌赫说出那个名字时不自觉地蜷了一下。“你认识林其乐。你跟她什么关系?”他冷声道。
“还我跟她什么关系。你说你昨晚在玛丽医院,那你怎么着得一两年没跟樱桃联系了吧?你管我跟她什么关系呢,你不如再等等跟宝岛一起回归好了呀!”
张凌赫气不打一处来。昨天就是因为讨论蒋峤西始终不联系林樱桃的原因,话赶话把赵今麦给气着了,一整晚没理人。今天不仅没有跟麦麦一起的戏,还一大早就被这个自称是“蒋峤西”的不速之客吓得够呛,张凌赫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
迟迟没听到人接话,张凌赫抬眼看对面的人。“蒋峤西”深深地陷在沙发里,身体修长,他用小臂遮住了眼睛,整个人像是——张凌赫想了想——要熄灭了一样。
“你……真是蒋峤西?”张凌赫突然觉得于心不忍,出声又问了一句。
“我不是难道你是吗?”“蒋峤西”的声音很不耐烦地从他的手臂下嗡嗡地传出来。
张凌赫觉得自己真是闲的,抬手把茶几上的剧本扔到了蒋峤西身上,“诶,您猜怎么着?我还真是!你自己先看看吧,大聪明!”
他随手抄起桌上的手机,气势汹汹地点开了微信,但很快,那张被粉丝们称作宙草的脸上就露出了“这也可以?”的呆滞表情。
**
“所以你们俩是昨天晚上吵架了吗?”林其乐从赵今麦的被窝里探出头来,一面打量着这个不太熟悉的房间,一面跟对面的小姑娘说话。
赵今麦从衣帽间里拿了件红白条纹的T恤,递给林其乐示意她换上。“也不算吵架吧。我们俩昨天讨论蒋峤西为啥在香港也一直不联系你呢。我觉得他说得不对,但又老说不过他,有点儿生气,就没理他。”
林樱桃三两下套上T恤,满意地摸摸红色的条纹,抬眼看赵今麦,“那我知道了!肯定是把我派过来给你答疑解惑呢。”
她全然不像是刚刚得知自己是书中人的样子,对一切都适应良好,对面前这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儿也毫无防备。
“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联系我呀。我也……我也好久没有联系上他了。”
赵今麦拾起不断震动的手机,等张凌赫那头终于把能发的表情包都发完。几句话问清了那边的情况,她抬眼看向了林其乐,笑眯眯地说,“那我们一起去问问。”
2.
因为樱桃本尊突然驾到,赵今麦原本就打算拍完早上的几场戏就请假。天公作美,午后突然开始狂风大作,天气实在不好,剧组索性停工半天。张凌赫趁着其他剧组同事都不在片场,领着蒋峤西偷偷溜进了赵今麦的房车。
是赵今麦来开的门。
蒋峤西在看到她的瞬间愣了一秒,紧接着就垂眸让开了,示意张凌赫先进。张凌赫跟在赵今麦身后弯腰往里走,熟门熟路地在沙发上坐下,还摆起了主人派头,让蒋峤西赶紧找地儿坐,“你赶紧坐下,不然麦麦压力大。”
蒋峤西没有要坐的意思,站在房车门口环视,像是在找人。
赵今麦默默观察了好一会儿,这才拉开了内间的床帘,“樱桃,他们来了。”
虽然经常在刷到“这样的两张脸放在一起谁能不嗑”的微博时暗暗赞同,不过这样的四张脸放在一起,就算是张凌赫也忍不住觉得有点微妙。
四个人里只有1个E人,而E人林樱桃现在还窝在床上不太愿意下来。气氛十分尴尬。
张凌赫和赵今麦对视一眼,分头找人说了两句话,默默下了车。
“林其乐什么时候来的啊?”这事儿不好大声说,张凌赫站在车门边儿给赵今麦发微信。
“昨天晚上。昨天跟你聊完觉得头疼,回车里吃药,就发现她湿淋淋地坐在车里,把我吓一跳。”
“怎么又头疼,止疼片还有吗?”
“有,你上次给的还有半盒儿呢。可能昨天情绪有点儿激动了,又没睡好。说正事——蒋峤西什么时候来的?他来前儿在哪儿啊?”
“注意用量,别养成耐药性了。他说他昨晚还在香港玛丽医院,应该是已经出事儿走了。”
“樱桃也说她今年大一,算算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
“樱——林其乐知道什么情况了吗?她接受度怎么样?”
“可好了。我昨晚也没来得及跟她细说,简单讲了两句就把咱的剧本给她了。樱桃真的超可爱!拿到之后就往香港那段翻,发现她找到了蒋峤西之后就乐得在床上打滚。我本来想一早就跟你说,结果早上忘带手机了,还是樱桃给我送过来的。”
“林其乐送过来的?她没被发现?”
“嗯,好像只有我能看到她。现在看起来你和蒋峤西也可以。你们过来的路上没发现吗?”
“没有。蒋峤西看完剧本之后一句话没跟我说。如果不是我跟他说林其乐在你这儿,我估计他更愿意当我不存在。我还以为是他实在太生人勿近了才没人问呢。”
“你说他们俩聊得怎么样啊?”
“不知道,再等半小时?还没动静咱们再进去。”
“行。”
林其乐只感觉蒋峤西走到了床边,但是他没出声,她也就赌气不想说话。既然已经知道后来找到了他,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可惜林樱桃就是这样沉不住气的人,没一会儿就受不住这沉默,翻身坐了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她定定地看着蒋峤西。他瘦了好多。她以为那一晚的蒋峤西已经足够憔悴了,但远不如此刻面前的人。他的眼尾红红的,睫毛微微垂着,有青色的胡茬。
在林樱桃移开目光之前,蒋峤西开口了,“想多看看你。”他又走近了一些,也在林樱桃的眼里更清晰了一些。
“你是真的吧,樱桃。”他伸出了手,像是要捧起一汪水中的月亮。
林其乐看到了他微微颤抖的手,想了想,把自己的脸放到了他手上,轻轻、轻轻地蹭了一下。
3.
张凌赫和赵今麦再回到房车里的时候,蒋峤西和林其乐已经排排坐在了沙发上。
林其乐的眼睛红红的,赵今麦发现后忍不住剜了蒋峤西一眼。不过蒋峤西好像完全没发现,他侧身倚着车窗,攥着林其乐的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儿她的手指。
张凌赫率先在他们对面坐下,把靠外面的座位让给赵今麦。
“聊好了两位?”他不经意地瞥过蒋峤西的手,手指不耐烦地在桌面上闲敲。
“差不多吧。”蒋峤西接话。“看起来是你们在理解人物上遇到了一些困难,我和樱桃应该是来帮你们的。”
“学神是不一样啊?这么快就接受这个超现实情况了?”张凌赫也不知道为什么说话夹枪带棒的,只觉得自己特别不爽。
“火鸡和农场主而已。我初中就读过了。没什么不能理解的。”蒋峤西抬眼看他,“知道自己有确定的幸福结局这样的好事,也不是谁都能遇到。”
林樱桃发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伸手拍蒋峤西,“蒋峤西说话就是这样的!你们别在意哦,麦麦,还有张……”她一时想不起来,回头向蒋峤西求助,然后在他无声的提示中真诚地说完,“张牛牛同学。”
赵今麦原本还在看戏,难得张凌赫能在语言游戏上不占上风,她看得津津有味。但看到蒋峤西使坏,她仿佛也被冒犯,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这次她确信蒋峤西看到了,才回身按住几乎要爆炸的张凌赫。
赵今麦清清嗓,把话题引向正确的方向,“咱们还是先解决现在的问题。我们俩也觉得这应该跟我们人物理解有关系。关于蒋峤西——我就直呼其名了,希望您不要介意——为什么一直不联系樱桃,我们俩一直没能达成共识,所以最近演戏的状态都觉得有点儿抽离。剧本和原著小说我们都看过了,但这一点一直没太说透。”谈到演戏,赵今麦的神色变得十分郑重。
张凌赫从赵今麦说话开始就严肃起来,他正色看向对面两人,“目前看来你们还是以可触碰的物质实体的形态存在的。 但现在除了我们俩,其他人都看不到你们。 ”他接着补充,“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能量在支撑你们俩在这个世界现实存在,但我想不能假设你们可以不附条件地在这个世界长久留存。当然了,我猜你们也不会愿意就在我们这相依为命。我们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把你们送回去。结合这两天发生的事,我们觉得这至少是个线索。”
蒋峤西发现脑子转起来的张凌赫确实是个聪明人,赞同道,“我同意。你们俩先仔细回想一下昨天发生了什么,我们看看能不能找到题眼。”
赵今麦垂眼想了想,见张凌赫朝她点头,便先开口,“昨天我们有两场比较重要的戏。一场是高二刚回本部蒋峤西跟樱桃一起上黑板做题,一场是跟樱桃道别。我们下戏之后习惯一起再对一下第二天的戏份,就一起过了一下今天的,也就是蒋峤西离开后林其乐高三后半段的课堂戏。”
“麦麦跟我说,她觉得那段时间林其乐应该是担忧和困惑比较多。担忧很好理解,但到后期可能最主要的还是困惑。”
“因为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继续联系。蒋峤西会不知道樱桃会一直担心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说明白再走呢?”赵今麦补充。
“我就说,我觉得蒋峤西当时应该也不是不想联系,主要还是觉得不联系对樱桃更好,想等到更合适的时间再去见樱桃。”张凌赫紧跟着接茬,“结果麦麦听到就很生气,跟我说‘十七八岁装什么霸总,不要你以为只要我以为的’,然后就没理我了。”张凌赫说到后来,几乎有点委屈,抬眼看向赵今麦的时候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下来。
赵今麦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我其实觉得他说的不是没道理,但又总觉得哪里隐隐不对,说也说不出来,就决定先缓一缓。本想早上起来再说,结果你们俩就来了。”
听到这,林其乐把原本虚虚握拳的右手往左手心一砸,“我们要不要去你们拍戏的地方实地看一下?我看电影儿里不都是这么弄么,故地重游昨日重现穿越时空!”
赵今麦也眼睛一亮,“好主意!我觉得能行。”
两双亮晶晶的猫眼齐齐望来,张凌赫和蒋峤西加起来也非一合之敌。两人头一回这么顺利地达成一致,认命一样地跟着她们俩往外走。
“真的好像!”林其乐刚刚走进教室,就像只小鸟儿一样四处转悠。她拽着蒋峤西的袖子指给他看。“我当时就坐那儿。你走了之后没人来骚扰我让我接水,我这都敞亮不少。还有那里,我们当时班里也有这个倒计时,不过是翻页的那种,比他们这个擦了写的要科学……”
那边两人在玩“大家来找茬”,这边赵今麦和张凌赫头对着头翻了半天,翻出来了一个侧拍花絮,给两位本尊品鉴。
蒋峤西正好跟着林其乐走到“他的”位置上——校园戏还没拍完,此时此地的他还没有离开樱桃。他一边翻看桌上的笔记本,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张凌赫手机上的片段。
“你们剧组选的这些题还是太简单了,虽然你演得看起来确实很难。”蒋峤西看了一阵,轻飘飘地评价。
“这就是今年的奥赛题,谢谢。”张凌赫突然发现自己跟杜尚共情了,蒋峤西这个人是真的很烦。
“噢,那可能你不是演的,但这个题是真简单。”
张凌赫被气笑了,他双手环在胸前,说,“蒋峤西,但凡你之前对林其乐也这么能说,我们剧本儿能薄一半儿。”
赵今麦和林其乐原本凑在一起看手机,谁承想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边俩人已经剑拔弩张。两人只好训话的训话,安抚的安抚,把两只伯恩山捋顺毛。正好天也暗了,四个人一合计,觉得该分享的信息也分享得差不多,决定先各自回家,晚些再议。
4.
等林其乐洗完澡卷着干发帽出来,赵今麦已经趴在床上等她好一会儿了。她朝林其乐招手,“樱桃快过来!我已经好久没有跟好朋友一起睡觉了。”
林其乐闻言,三两步扑上了床,抓过床头上的另外一个枕头,跟赵今麦脸对着脸笑,“嘿嘿,我来啦!”
赵今麦回身躺在枕头上,抬眼看林樱桃,“虽然今天才第一天见你,但我好像已经——不对,确实已经认识你很久啦!我好喜欢你,樱桃!”
林其乐的脸红扑扑的,她也顺势躺在赵今麦旁边,“我也喜欢你!如果我的生活真的是一部戏,是你来扮演我,我一点儿意见也不会有。今天可真是太开心啦,找到了蒋峤西,还认识了你……”
赵今麦听到这突然翻身坐起来,她探身跟林樱桃近了一点,问,“樱桃,你跟蒋峤西说什么了呀?他告诉你为什么不联系你了吗?”
林其乐没有动,但她的脸慢慢变红了。
在赵今麦的笑变得更促狭之前,她把头埋进了枕头里,声音闷闷地从枕头下传来,“没有。他只问了我说有没有把剧本看完,我说没有,看到找到他之后就没看后面的了。结果他就笑,问我说知不知道我们结婚了,还有一个女儿,只是大名不叫蒋莼鲈。”
说到这里,她突然仰起头,“麦麦,我们真的结婚了吗?昨天太高兴了,我真没顾上看。”
赵今麦听到这里,伸手捏了捏林樱桃的脸,说“樱桃,蒋峤西真是何德何能。”
“蒋峤西你真是何德何能。”张凌赫从衣柜里翻出一件自己的卫衣扔给了蒋峤西。
“你说你,自己追不上姑娘就算了,还连累我跟麦麦吵架。”
“我以为你已经看完剧本并且对剧情有充分理解了,”蒋峤西在湿漉漉的头发上呼噜几下,回手接住卫衣套上,“我跟樱桃,一家三口,幸福得很。你不要把你自己情感路上的艰难险阻和我这的小小插曲混为一谈,这不利于你理解角色。”
张凌赫头一回发现毒舌这个品质这么讨人厌,甚至开始反省自己平时对麦麦是不是真有玩笑开过头。但一想到跟麦麦聊天儿时她笑得像是向日葵的样子,又觉得自己不能被蒋峤西带偏——这小子只会谈让女孩儿流眼泪的恋爱,至少这会儿是。
“话说回来,你到底为什么当时不联系樱桃啊?”张凌赫自我开解了一阵,还是决定说点儿正事。
蒋峤西斜睨了他一眼,“叫她林其乐。你不是说得挺有道理的么,今天下午。”
张凌赫对这个独占欲爆棚的男的有点儿无语,但既然是说正事,他愿意稍稍容忍一下。
“话是这么说,但麦麦是很敏感细腻的人。如果她觉得不太对,那就一定有什么不太对。而且依我看,下午那会儿,你的林其乐同学也对此不很买账。”
蒋峤西似乎被“你的林其乐同学”这个表述取悦了,决定认真地回答张凌赫的这个问题。
“因为我害怕。”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样说。
“起初我只是真的很忙,脚不沾地。每天没有一点点时间可以想自己的事,很多时候饭都会不记得吃,饿晕过几次才设闹钟提醒自己吃点面包。”
“后来稍稍好一点点,我就不敢了。我担心打开手机,发现樱桃已经没有再联系我了。我可能不太能接受这个。”
“再后来有一次堂哥情况不好,阿安和伯父他们都很崩溃,我觉得我也要撑不住了,就开手机看了一眼。看到樱桃的那些信息,更不敢回。我怕如果我回了,她就会来跟我一起吃苦——你看,后来她就是来跟我一起吃苦。”
“仔细想想,我当时可能还害怕我如果回复了,她就不惦记我了。挺蠢的是吧?我现在也这样觉得。”
蒋峤西抬眼的时候,原本以为会看到张凌赫得意又戏谑的样子。但出乎他意料的,张凌赫的表情看起来很温柔。蒋峤西于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屋子里难得地和谐静谧。
没一会儿,张凌赫开口了,“你这张脸,非得跟我一样吗?”
蒋峤西心头那一点点“这个人或许可以做个朋友”的念头没能维持超过三秒,他没好气地抬头,“我本来就长这样好吗!你以为我想跟你长得一样?”
“看着你跟樱桃/麦麦站在一起我就别扭!”
两人突然异口同声地朝着对方扔出同样的指控,又在这不合时宜的默契里分享同一份尴尬。
“算了,也好。是你这张脸,总比林其乐同学顶着跟麦麦一样的脸跟其他人谈恋爱的好。”
“你放尊重点,谁顶着谁的脸?”
“休战好吗蒋峤西弟弟。今天我真的累了……”
“你滚蛋!”
第二乐章
1.
赵今麦第二天通告全满。见林其乐还在睡,她在桌上留了条儿,蹑手蹑脚地收拾出门。
到片场,张凌赫果不其然已经在房车上等着她了。
“昨天怎么样?”大概是昨天下午赶着来找他们俩时淋了雨,张凌赫说话有轻微的鼻音,声音闷闷的。
赵今麦让助理先去门口等,挑出个杯子接了热水递给他,“挺好的。你跟那谁没打起来吧?你们俩怎么回事儿。之前咱们围读的时候你讲起他不是还头头是道的么?怎么一见面就跟乌眼鸡似的。张公好蒋啊?”
张凌赫喜滋滋地喝水,说,“可见还是距离产生美。蒋峤西这个性格,真难怪杜尚跟他不对付。除了林其乐谁受得了?”
“那你就把人家扔酒店不管啦?”
“哪儿能呢。掐指一算这会儿他比我小七岁呢!我好歹是大哥,怎么也得忍着点儿。”张凌赫把杯子端端正正放在赵今麦的水壶旁边,抱手欣赏了一会儿,准备回自己的车里换装上戏。“你别担心,我给他留了手机,让他有事儿就微信联系你,妥妥地。走了啊!阿嚏——”
赵今麦从帘子后头探头出来,看他穿了薄外套才回头接着顺台词。想了想,她掏出手机给微信联系人发了个消息。
蒋峤西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他已经很久很没有睡过这么长、这么好的一觉了。被日光晃醒的那一瞬,他几乎是惯性一般想要从床上弹起来,准备赶紧冲澡然后按日程去上家教课或者去医院换阿安。还是张凌赫的手机砸到他头顶,他才彻底清醒过来。
张凌赫这个人可能真的不太聪明。
大概昨晚他咳嗽了几声,张凌赫把另一个房间里的被子也抱来了,他梦里一直觉得胸口有千钧,踢了半夜被子才喘得一口气。结果估计这家伙早上出门又把被子给他扯了上来,还沿着他身体压出了一个人形,他从被子里钻出来都颇费了一番功夫。
手机放的位置也很有意思,用两根筷子架着,悬悬在他头顶,可能是为了让他睁眼就能看见,但实际效果是只要一动就能把他砸得眼冒金星。
他坐起来,拿起张凌赫留给他的手机。看起来还是苹果,只是屏幕更大了一些。密码和微信使用方式被设成了壁纸。赵今麦的微信头像旁边是加大加粗的字体:“这是麦麦,不是林其乐。说话请注意!”
蒋峤西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这个剧组选他演自己真的不太明智——这个人怎么可能跟自己共情?他决定洗把脸清醒一下。
2.
蒋峤西收拾停当,按着赵今麦发来的信息在她的公寓楼下接到了林其乐——在没戒心这个方面,赵今麦跟林其乐真的很像。两人一合计,决定先去片场看看。
林其乐已经熟门熟路了。“昨天我本来还在想怎么找麦麦。结果一路看着好多人背着大单反,想着跟他们走准没错,结果果然就找到了!”
蒋峤西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她现在看起来好快乐。“这么聪明?”
“我本来就很厉害。你不要老是小瞧我。”林其乐有点不高兴,撇了撇嘴,回身伸手够一簇垂在蒋峤西眉心的树叶,借它软软地敲了一下他的睫毛。
张凌赫在手机上存了通告单。上午是两段蒋峤西跟爸妈对峙的重场戏,一场是收到樱桃寄来的信跟梁虹飞对峙,一场是奥赛出分后放弃清华。
林其乐带着蒋峤西绕开一堆代拍,仗着别人看不见他们,大摇大摆地走到摄像旁边纯享第一视角。
张凌赫在镜头下不太一样。
饰演梁虹飞的老师在外景里兢兢业业地配音,“蒋政,我受够你了。如果不是你非要带着蒋峤西去群山,他怎么可能被那个没脸没皮的招惹上?蒋峤西是我和梦初的全部的希望。你不管可以,那就别拦着我!”
影影绰绰的骂声里,张凌赫坐在书桌后面。
摄像机斜斜对着他,满地撕碎的纸,他身前是一只打开的抽屉。房间的光线很暗,张凌赫坐在阴影里。他的手微微地颤抖,不太明显,像一只秋日末尾的蝴蝶。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张色彩斑斓的信。那封信的颜色花哨到仿佛不属于这个阴暗的囚笼一样的房间。他没有说话,有一线微弱的光顺着他的下颌闪过。
——蒋峤西觉得他好像看到了自己。
“蒋峤西,那是我写给你的信吗?”林其乐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蒋峤西垂眼看她,没有说话。
“你妈妈说话好过分。”林其乐咕哝。
蒋峤西想要代替那人向樱桃道歉,即便他也是受伤的那一个。但他没来得及出声。
“那根本不是蒋梦初的梦想,就是她自己的梦想。你就是你,跟她的梦想有什么关系。”林其乐用大大的眼睛翻了小小一个白眼,轻轻捂住了蒋峤西的耳朵。
“樱桃,你看完剧本了吗?你,你去看看好吗?”蒋峤西抬眼望向樱桃。他之前总有那么多理由不说,但他现在突然希望樱桃能够看到那些他没能轻易说出口的懦弱和难堪,哪怕她从此觉得蒋峤西是个可怜虫。
“我不会看的,蒋峤西。”林其乐说。“我知道群山是真实的,我的爸爸妈妈、蔡方元余樵杜尚秦野云都是真实的。你也是真实的。我们过的是自己的生活。你没有告诉我的事,我不要通过剧本知道。”
“梁虹飞”的声音还在耳边,跟那无数多个夜晚一样。但蒋峤西好像突然拥有了一些勇气。
“那封信,不是我拆的。”蒋峤西觉得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需要很努力才能出声,“梁虹飞当时声称如果我再联系你,她就去群山、去总部找领导,让他们找林叔叔麻烦,把他调去西北最远的电站。她——她是个疯子,真能做出来。”
“蒋峤西,你没有跟我说过。”林其乐的拇指轻轻地掠过蒋峤西的眼尾,她觉得自己胃里一阵抽痛,明明蒋峤西就在面前,可是她好想念他。“但我知道。”
3.
林其乐刚刚听蒋峤西讲起香港有一条街叫樱桃街,就一时兴起打算去巡逻她的蒋峤西街、余樵街、杜尚街和蔡方元街。她不让他跟着,让他“站在原地不要走动”。
蒋峤西原本还因为刚刚的谈话有点晃神,一时间被她这个伦理梗弄得哭笑不得,以至于赵今麦走到他身边了都没注意。
“怎么样,张凌赫是个很棒的演员,对吧?”
“还行吧。”他看了看那头在监视器旁边比比划划的人,没有说违心的话。
张凌赫又保了一条,下一场置景要变,且得一阵,他四处张望找人。蒋峤西看不惯他顶着跟自己一样的脸犯傻,抬手朝他晃了晃。
“麦麦!”他几步迈过来,站在赵今麦面前,让她站在他的阴影里。“这么热你站这干嘛?风扇呢?"
“刚给樱桃了,看她热得够呛。”
“蒋峤西,”张凌赫转头审判罪魁,“我给你在桌上放了那么大一书包,白放了是吧?你带着人林其乐出来晃悠就算了,风扇你不给人家?”
“你说的是茶几上那个炸药包吗?不好意思我以为那是你要搬家用的行李箱。”蒋峤西发现自己真的很难跟张凌赫好好说话,没有动手打人可能完全因为对着自己的脸下不去手。
“他们两个好幼稚。”林其乐已经巡逻完毕,站在树荫下跟赵今麦分享凉风,看着对面两个男的吵得不可开交。“但是蒋峤西平时不跟别人这么吵架,他这样看起来像是朝张凌赫撒娇,哈哈哈哈。”
赵今麦被林其乐的形容逗乐了,越想越觉得在理。张凌赫成天想当哥哥,苍天有眼,给他送来一个。
等张凌赫跟蒋峤西吵累了回神,刚刚还在树荫下叽叽咕咕的两个姑娘已经不见踪影。张凌赫的手机存在助理那儿,让蒋峤西赶紧看信息。果不其然,赵今麦带着林其乐去另一个景了。张凌赫跟场记打了声招呼,带着蒋峤西往那边去。
“你怎么跟赵今麦一起的戏这么少?”蒋峤西拿着张凌赫给他的风扇,看着张凌赫一边打喷嚏一边吃感冒药,出于良心战略性递台阶。
“这我不得问你么?蒋峤西,你高中多跟林其乐说几句话是奥赛会扣分吗?这几天麦麦天天都是跟群山小分队的戏份,我就在这阴暗爬行,你以为我乐意啊?”
“你不是应该对我了解得很么?我高中为什么不跟樱桃说话你不知道吗?我在乎那一点分吗?”
“看这通告,得到香港重逢我跟麦麦对戏才会多一点……”张凌赫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回身看向蒋峤西。
“不对。”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两人走到片场,远远地就看见林其乐扒着一扇窗户朝里看。张凌赫不能入画,两人停在监视器一旁。蒋峤西朝林其乐招手,她一阵风一样跑过来。
“麦麦好会演!”林其乐还没站定就跟蒋峤西竹筒倒豆子。"刚刚那一段是高三毕业的时候我来余樵家。明明都长一样,为什么我哭起来就眉毛眼睛皱一团,麦麦就能哭得那么好看啊?”
蒋峤西还没来得及说话,张凌赫先出声了,“这是弄丢MP3的那场戏吗?”
“嗯嗯。”林其乐应声。
“蒋峤西,我一直想问你。”张凌赫说,“什么人会七八岁就喜欢Leonard Cohen啊?你知不知道真的很难唱,版权也真的很难搞定。”
蒋峤西那一丝即将成形的难过被张凌赫敲散,他笑了,“你录的?那赵今麦听着听着不得笑场?”
赵今麦正朝着他们走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蒋峤西,昨天我跟樱桃一起听了Bird on the Wire。你知道樱桃说什么吗?”她笑吟吟地挽住樱桃的手臂。“她说,这歌儿跟蒋峤西给我唱的是一首吗?”
蒋峤西愣住了。隔了几秒,张凌赫发出了快活的笑声。
没呆一会儿,赵今麦就看到导演招呼,副导也来寻张凌赫。“今晚在我屋汇合吧,我跟樱桃有话跟你们说。”赵今麦抬腿往导演椅走,回身快快说了一句。
张凌赫和蒋峤西对视一眼,“巧了,我们也是。”
4.
赵今麦终于下戏到家的时候,其他三人已经团团围坐在客厅里了。林其乐和蒋峤西挨在一起坐在长沙发上,张凌赫一个人坐在旁边,看起来可怜兮兮的。电视上放着《度华年》。赵今麦看看蒋峤西,再看看裴文宣,跟张凌赫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
她拖了张椅子,在张凌赫旁边坐下。“怎么样?樱桃跟你们说了吗?”
“嗯,”张凌赫接话。“今天我跟蒋峤西也发现了。”
“如果让我们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帮助你们理解人物、演好这部戏,那现在的我和樱桃并不满足条件。”蒋峤西靠在沙发上,边想边说,“就说我,我过来的前一周堂哥又收到病危通知,我一直在陪床,家教课已经停了一段时间,远远还没有到樱桃找到我的时候。现在的我,最多只能帮助你们理解过去的蒋峤西,甚至从今天张凌赫在片场的表现来看,帮助可能都很有限。而对于香港重逢之后的情形,我也并不能提供准确答案。”
“对。昨晚我跟麦麦聊天,也发现她的很多想法跟我的差别不大。”林其乐补充。“有些本来只是一闪而过的想法,跟麦麦聊完也觉得确实如此。我不觉得麦麦需要我帮她理解剧本。”
“如果我们这没有线索,是不是可以听听看你们那边?”赵今麦说。“樱桃找到我的时候湿淋淋的,昨晚我都忘了问你是怎么回事。”
“我去王府井了。”林其乐有点不好意思,“前年那天我们一起去王府井照的大头贴。正好我没课,就晃荡过去了,想看看那个大头贴机还在不在。谁知道突然下大雨,我着急回宿舍,就冒雨走了一段儿。到宿舍实在太累,趴床上就睡了过去。醒来就在麦麦的车上了。”
“我就是在陪床。”蒋峤西尝试补充更多细节。“堂哥睡得很不安稳。我半夜也醒了很多次。中间起来去翻了一下书包,”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有点难为情,但想了想还是接着说,“去看樱桃的琥珀还在不在。”
蒋峤西没敢看林其乐,但余光还是看到了她因为惊讶而圆圆睁大的眼睛。
张凌赫和赵今麦默契地没有说话。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张凌赫掏出手机假装很忙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弄的突然调大了电视音。
“若非要说我有什么遗憾的话,也只有你。”裴文宣的雨中告白以超大音量在房间里回荡。
“嗯?”四个人齐齐望向电视。
**
“有点土。”蒋峤西评价。
“你以为是星际穿越吗?还得给你编个黑洞啥的。”张凌赫没好气地回嘴。
“星际穿越最后也是爱拯救世界。弥补遗憾没什么不合理的。”赵今麦跟樱桃分着吃一碗酸奶,给张凌赫背书。
蒋峤西试图说理。“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不可知力,它应该知道之后我跟樱桃会重逢。怎么会有遗憾呢?如果贸贸然改变我们的轨迹,怎么保证不会有蝴蝶效应?”
“你真的不遗憾吗?” 张凌赫出声打断了蒋峤西的发言。他的声音很严肃,没有他平常的笑意。
“没有能给樱桃过的生日,没有回复的短信,没有说出口的话,你真的不遗憾吗?我要纠正你昨天说的话,没有什么注定幸福的结局。我们看到的故事线里能够有这样的结尾可能只是因为这个世界里的你运气不错,其中大部分运气是由于林其乐付出了足够多的努力。不需要改变你的轨迹,随随便便改变任何一个身边人的轨迹都可能导向一个另外的结局。蒋峤西,你是这屋子里最聪明的人,不需要我给你解释量子力学和平行时空。我劝你最好再好好想想,不要随便说出这种愚蠢的话。”
张凌赫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空气凝滞得听得清窗外的雨声。
“量子力学——这个不土了。”林其乐突然幽幽地冒出一句,绷紧的气氛一下子就泄了劲。
蒋峤西也被逗笑了。他叹了口气,承认自己似乎确实要被张凌赫说服,“那为什么是这个时点?堂哥已经出事,我想不到还能发生什么事情让情况更糟。”
“你知道你在香港的信息是蔡方元告诉樱桃的吗?她当时去香港,两眼一抹黑,全靠蔡方元到处打听才找到你。” 赵今麦咽下一口酸奶,问蒋峤西。
“我知道啊,剧本里写了。”
“樱桃,你那边蔡方元最近什么情况?”赵今麦扭头问林其乐。
“我上一次跟蔡方元打电话都是好几个月之前了。蔡叔叔前段时间身体不好,蔡方元上海省城两地跑。我们小饭桌群里他都好久没说话了。”
听到这里,张凌赫冷笑了一声,“蒋峤西,这就是你确定的幸福结局。”
第三乐章
1.
把房间留给一对命途多舛的小情侣,赵今麦拉着张凌赫往公寓旁的海滩走去。
“怎么还真能这样。”张凌赫咕哝。
“刚刚说得头头是道,我还以为你早想到这一茬了呐。”赵今麦笑他。
“蒋峤西这家伙怎么回事!”张凌赫越想越气,狠狠踢向面前的沙滩,又好像担心扬起的沙子惊扰了谁似的,蹲下轻轻拍了拍地面,小心翼翼地朝赵今麦露出个可爱的讪笑。
“昨儿晚上不是还跟我说,允许这个从来没有放松过的小屁孩接受一下幸福生活的诱惑么?”
他一时无言,索性往地上一坐,望着地平线叹一口悠远的气。“怎么就不能坦率一点呢?”
“停止梁虹飞发言哦。”赵今麦拍了拍张凌赫的头,在他身边坐下。“基于自己的意志,给别人提无理要求,我统称为梁虹飞行为。”
张凌赫笑了,“骂太难听了啊,麦麦。”
“不过也别太担心,”赵今麦侧耳听着渤海湾的涛声。
“嗯?”张凌赫带着鼻音,是疑问的姿态。
“那天晚上我问樱桃,为什么她后来还是会去找蒋峤西。”赵今麦想起那双澄澈的眼睛,“她说,去找蒋峤西是不需要理由的,就像那年我回头去找琥珀不需要理由一样。”
“不会觉得怨怼吗?”张凌赫沉吟了一下,问道,“即便是这会儿,蒋峤西也已经离开两年了。我勉强也算是跟蒋峤西一起经历那段时间的人,都难免会想问自己——为什么不给樱桃做决定的权利呢?”
“我要承认我的错误。”赵今麦说,“那天说蒋峤西‘不要你觉得只要我觉得’太武断。”
张凌赫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们总是容易把人想得无坚不摧,幻想自由意志绝对完美。人要坦诚,要勇敢,要不怕爱人,要做出选择并且承担一切后果和结局。”赵今麦望向遥远的地平线,“但是人不是什么一言九鼎、九死其犹未悔的生物。人就是会后悔,会怯懦,会瞻前顾后,会担心选打开箱子后看到猫猫死去。”
“你看,即便是我这样从小被爱的幸福选手,也会有说不出口的话。”张凌赫看到赵今麦望向自己的眼睛。“我知道你也是。”赵今麦歪头朝张凌赫露出一个狡黠的,仿佛什么都知道的笑。
渤海湾的海浪轻柔和缓,遥远的地平线悠长绵延。这是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但是月亮在近处。
张凌赫笑叹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赵今麦的头。
“说了别拍头了呀,长不高了!”
“已经长不高了麦麦,你明天就22岁了。”
“啊!我完全忘记了!好啊张凌赫,之前还说我还不太大呢,这会儿开始跟我讲年龄了是吧。”
“好了好了,还能长还能长,明早起来赵今麦就长到我肩膀。”
“那也太吓人了……”
**
“樱桃!”
“在这里在这里!”林其乐抱着一只保温杯从厨房飞跑出来。
“在这呢。你醒啦?”她把保温杯塞到蒋峤西怀里,捏了捏他的手。太凉了,又捧着搓了搓。“是做噩梦了吗?”
蒋峤西坐直了一些,十指交错,拇指无意识地顶另一侧指甲。他没有说话,大概是担心任何说出口的细节,都会增加那个噩梦实现的可能性。
“怎么啦?” 林其乐钻到被子里,这还是张凌赫出门前翻出来的。
蒋峤西很久没有说话,而林其乐很习惯这种有蒋峤西在的安静。
“樱桃,你应该怪我。”蒋峤西有一双湿淋淋的眼睛,望向林其乐的时候,她总有一种冲动,想要触摸他的眼尾。她觉得那里应该有一滴泪。
“你怪我吗?”林其乐反问。
蒋峤西露出疑惑的神情,像是在问,我怎么可以责怪你?
“蒋峤西,我感觉我从很小时候就开始知道长大就会带来痛苦这件事。” 林其乐靠在蒋峤西的肩头。“后来我又慢慢明白,爱也会带来痛苦这件事。”她顿了顿,“好像都是因为你。”
蒋峤西的眼睛更红了,他只抬手轻轻地触碰林其乐的头发。林其乐觉得,这是他的道歉。
“我那天去王府井,看到大头贴机已经不在了。我很难过。”林其乐抱住了蒋峤西的手臂。“我觉得是我应该再早一点去看的。就像那天,我不应该非要回去拿枣面馒头,我应该留住你,多跟你说一些话,多给你一点勇气。”
“蒋峤西,我有好多这样后悔的、不安稳的时刻。但每一次我都会想,如果我是这样,那蒋峤西一定会更难过。”林其乐跪起来,温柔地捧起蒋峤西的脸,“是这样吗?你告诉我。”
一汪湖泊是如何形成的呢?林其乐之前觉得自己不会知道,但是现在她知道了。
蒋峤西在她的目光里把头深深地埋进了她的肩窝。良久,她察觉到蒋峤西非常轻微地,在她的颈边点了点头。
他们很久没有说话。久到林其乐觉得他们又回到了那只大衣柜后面,茫茫的夜色是围绕他们的纤细的蚊帐,她觉得安定,甚至开始走神。“麦麦的这件t恤吸水性真好啊,要问问她是在哪里买的。”
“我好像第一次看你哭诶,蒋峤西。”林其乐突然坐起来,像发现新大陆一样。
蒋峤西抬起头,他鼻头红红的,脸上还有林其乐领子的压痕,看起来有点可爱。他盯着林其乐看了一会儿,又把头塞回了林其乐的肩窝里,嘟哝了一句,“什么啊……”
既然开启了话头,林其乐就像以往每次一样,说她永远说不完的话。不过这次有了回音。
“张凌赫的水杯跟你的不一样诶,是红色的,但是也很难拧。”
“不是吧?我为什么要用他的杯子啊。”
“新的!而且我看你挺喜欢他的呀。”
“没有。”
“要诚实一点哦蒋峤西。”
“樱桃,我在香港的屋子很小,床可能就跟这个沙发差不多大。”
“离学校近吗?你应该是在港大吧?”
“不太近,太近的租不起。”
“你多说一点点,等我们回去了,我好去找你。不过这怎么办呀,我也治不好蔡叔叔的病……”
“樱桃,你笨笨的。”
“怎么,你有办法吗?”
“蝴蝶效应已经发生了,樱桃。这次我会去找你。”
2.
第二天早晨,赵今麦还是一天戏,张凌赫还是没通告。赵今麦把林其乐送到张凌赫酒店楼下,约好晚上再碰头。
林其乐推门时原本已经做好蒋峤西和张凌赫井水不犯河水相顾无言的准备了,谁知竟看到这俩在岛台头对头鼓捣什么。走近一看,竟然是一只蛋糕。
“谁过生日啊?”林其乐话还没说完就意识到了,“是麦麦生日吗!”
“对!”张凌赫站起身来,用手背抹了下额头,“就是今天。我们打算亲手做一个蛋糕。”
“是你打算,跟我没关系。”蒋峤西闷闷地回话。
“看着不错啊!”林其乐不吝啬赞扬。“打算写啥字儿?”
“你怎么也跟麦麦学了东北口音。”张凌赫接茬。“就生日快乐呗?还能写啥?”
“张凌赫,送生日礼物这个事情,你跟我一点没学到是么?”蒋峤西抱胸,“你不会只打算送一个蛋糕吧?”
张凌赫难得没接话。蒋峤西正想乘胜追击,被林其乐拽了拽袖子。他回身低头,听清林其乐在他耳边说的话后,不禁玩味地挑眉。
张凌赫回身去水池边洗手,只用背影对着他们俩。“你懂什么,我有我自己的计划。”
“您不会是在等宝岛回归吧?”蒋峤西绝不放过每一次以张之矛攻张之盾的机会。
“你以为我是你。”张凌赫立刻就明白了他在说什么,翻了个白眼。“该说的时候我会说的,不过绝对不会是在你们在的时候。”
“我们在怎么啦?不是更热闹吗?”林其乐好奇。
“林其乐,你们那个时候估计还不流行MBTI。”张凌赫一面试着往蛋糕上写字,一面说,“我们俩,都是i人。i人达咩。”
“那你们以后官宣的时候怎么办?”林其乐问。
张凌赫仿佛被定住了,只有逐渐攀红的脸证明他不是没听到。
“你不会是不打算官宣吧?”蒋峤西扔过来一个嫌弃的眼神。
“那得听麦麦的。”张凌赫重启完毕,表情让两个小年轻看了摇头。
没一会儿,赵今麦给林其乐打来电话,她高高兴兴捧着手机去沙发上接。
“麦麦怎么就能跟林其乐这么好。我当初花了不少功夫才跟她熟悉起来。”张凌赫很纳闷。
“谁知道的呢?大概向日葵都会长到一起。”蒋峤西把桌上的蛋糕收到冰箱,回了一句。
“昨晚我们在外面吹那么久风,你跟林其乐到底说清楚没?”
“你管我呢。你先把你那一亩三分地犁好吧,张牛牛。”
“手机还我。”
“凭什么?赵今麦都没意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们那代言送的,这是她那个色儿。”
“让你长嘴,没让你在这方面长嘴。”
“我们聪明人就是这么全面,羡慕没用。”
**
临近半夜,赵今麦才敲响了房门。今天一直在转场换装,饶是赵今麦这样一进片场就元气十足的,也不免疲累。
“嗯?人呢?”赵今麦没见着蒋峤西和林其乐,颇觉诧异。
张凌赫站在客厅中央,怨念地说,“我不是人呀麦麦。”
“这不是这几天都集体出现,习惯了么。”赵今麦用软软的声音说话,她知道这样张凌赫就没法子了。
张凌赫没有回答问题,他只朝赵今麦招手,“麦麦,你过来。”
赵今麦面露迟疑。
上一次张凌赫这样招呼还是去年在横店,她刚过去就被往脖子里塞了一把雪,冻得她整个人缩成一团。最后还是张凌赫见她差点冷到掉泪,伸头让她报复了两捧才一笔勾销。当然了,张凌赫那捧雪其实只在她帽子里,她怀疑张凌赫也知道,不过这不重要。
“你在琢磨什么坏事儿,张凌赫。”赵今麦盯着张凌赫,也一动不动。
张凌赫见状,很没办法地歪了一下头,“好吧,那——”他侧身往旁边让开,“生日快乐,麦麦。”
客厅里的灯光都暗了下去,茶几上原来摆着一个小小的蛋糕。
赵今麦跑近去看,是那种最最朴素的奶油蛋糕。白色淋面,看得出来制作者不太熟练,还能看出刮刀的痕迹。侧面画了两颗樱桃,一月西瓜,樱桃看起来甚是规整,西瓜反倒格外可爱,一眼就能看出是各自是谁的手笔。蛋糕的正面不出意外是一枝麦穗,金黄色的,饱满得很。不过这枝麦穗梢头坠着一个小小的房子。赵今麦不太理解,她回身看向张凌赫,期待他像之前每一次一样为自己答疑。
这一次她的GPT反应不够快,他甚至没有走得离她更近一点。
“麦麦,这是我给你度过的第一个生日,我很荣幸。”她听见他说。
“我最近常常会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小王子。狐狸跟小王子说,‘如果你驯养了我,那就太好了。金色的麦子,会让我想起你。我会爱上风吹过麦浪的声音。’我原来不太明白,最近才好像懂了。”
张凌赫的声音有些滞涩。他没有这样紧张过,即便是在之前为樱桃琥珀试戏的时候。他试图继续,却感觉手臂被轻轻地握住了。赵今麦钻到她怀里,他低头就看到她盛满盈盈笑意的眼睛。
她朝他弯了弯手指,他顺从地弯下腰去,像之前每一次一样。
赵今麦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上了张凌赫的睫毛。
“你在干什么,麦麦?”在赵今麦退回去之后,张凌赫用他发干的声音问道。
赵今麦没有说话,只是那样俏皮地笑,背着手歪头看着他。
张凌赫没有等到答案,于是伸手揽住了他的答案。
“闭眼。”
他把赵今麦不自觉抵在他胸前的手收到了他的腰后,扣着她圆润可爱的后脑勺,轻轻地、但毫不迟疑地吻了下去。
赵今麦感觉到张凌赫的鼻子蹭过她鼻侧的痣,她一向怕痒,难耐地在他侧脸蹭了蹭,换来一声贴着耳朵的轻笑。
她的肩膀不可抑制地微微耸起,两只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张凌赫衬衫的下摆,或许太过用力了,张凌赫撤回了一点点,用他带一点鼻音的声音嗯了一声,是上扬的语气。
赵今麦感觉有微弱的电流顺着她的脊柱一路流动到耳廓。她闭上眼睛,抬手揽住他的肩背,再一次扬起了头。
她想,这应该不是一个镜头下好看的吻,但是张凌赫和赵今麦的第一个吻。
3.
林其乐拉着蒋峤西回来的时候,桌面上的蛋糕已经插上了蜡烛。赵今麦带着她甜美的笑容,感谢小蒋和小林为蛋糕做出的努力。如果忽略张凌赫和她一样赤红的耳廓,这就是一个平常的夜晚。
蒋峤西想讥讽几句嘚瑟的张凌赫,被林其乐按住了。她拉着蒋峤西的手拍掌,大声说,“麦麦生日快乐!”于是蒋峤西也只好跟上节奏,“赵今麦生日快乐。”
张凌赫忙着点蜡烛,说,“快快,马上十二点了,吹蜡烛唱生日歌!”
“还有许愿。”林其乐一面拿着手机拍照,一面提醒。
于是赵今麦就在昏黄摇曳的烛光中,许下了自己22岁的生日愿望:
“首先,希望每一个世界的林其乐都开心。”
“然后,希望每一个世界的蒋峤西都幸运。”
“最后一个悄悄许!”林其乐和张凌赫齐齐提醒。
“那第三个——”赵今麦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句。
在她吹灭蜡烛的瞬间,咔哒——一声轻响,手机掉落在了地面上。
蒋峤西和林其乐消失了。
第四乐章
1.
天色已经暗了,张凌赫走到客厅。他走到窗边,皇后大道的车河里灯光闪烁。他再一次想到,“蒋峤西在这里生活过。”
手机响,是赵今麦的信息。“在楼下等你!戴好帽子!”一会儿又震了一下。“给我也带一个,我要那只藏青色的。”
张凌赫谨遵嘱咐逐一收拾停当,扣上帽子走出门去。
今天是在香港的最后一夜。下午最后一场戏拍完,明日大部队就动身去往北京,拍摄剩余的戏份。导演给两位主角放假,不再组织对戏。他已经习惯这两位平时总是黏在一起了,只期望外界的搅扰晚点再来,先放过这双恋人。
张凌赫和赵今麦要去诗歌舞街。正好奥运的诚品书店正在办阿西莫夫的书展,赵今麦想要赶在打烊前去买一本特别印刷的《神们自己》。
周五傍晚的弥敦道车行缓缓。张凌赫和赵今麦在后座分享一双耳机。播到《诗歌舞街》的时候,他们俩相视一笑,又露出一些怀念的表情。
“也真难为这家伙了。这歌儿很多音乐平台上都没有。”张凌赫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赵今麦靠得更舒服一点。
“樱桃跟我说那天我们回来之前蒋峤西做噩梦。不知道跟这首歌有没有关系。”
“肯定有。”张凌赫撇撇嘴。“我后来翻手机,这歌儿的视频播放了134次。我估计你跟林其乐回去之后哥们儿听了一夜。”
“诶,你发现没,”赵今麦坐起身来,她摇晃张凌赫的手,“奥海城旁边就是樱桃街。”
“那一会儿去看看?”张凌赫提议,然后揉了揉猛点几个头后有点晕车的赵今麦的发顶。
**
从书店出来太阳正在下班。赵今麦抓着张凌赫的手往外跑,要去拍一张“绝美的日落”。
“这是第几张了?”张凌赫问。
赵今麦稍微裁剪了一下照片,看了看相册的信息,抬头说,“44张。”
“那一会儿找个别的地方再拍一张。”张凌赫把赵今麦揽过来,手臂环在她胸前,带着她往大角咀走。
“怎么了,觉得这个数不吉利呀?”赵今麦两只手抓着张凌赫的手臂,他今天衣服袖子上有logo,扎得慌。
“怎么,又要过肩摔不成?”张凌赫挑眉。
“问你呢!”赵今麦也挑衅地挑眉,稍微提高了一点点声音,却因为她软软的声音显得不像威胁,更像撒娇。
“因为,”张凌赫捏了下她的耳垂,“小王子在伤心的时候一天看了四十四次日落。”
“啊!”赵今麦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可是这些日落都是我们一起拍的呀,每一次我都很开心。”
赵今麦总是这样,能用最平凡的语气说出最犯规的话。张凌赫正在习惯。
“你说我们会不会在香港遇到他们。”赵今麦问。
“不会吧。严格意义上讲,他们应该跟我们不在同一个时空里。”张凌赫回答。
“啊——”赵今麦低头想了想。“那未来我们还有机会遇到他们吗?”
“大概?”张凌赫隔着帽子揉她的头。“反正遇到你之后,我觉得发生什么奇遇,都不奇怪。”
“你越来越会说了。”
“我一直很会啊。你一早不就知道了。”
“嘿嘿,那你为什么在我生日之前循环听了那么久不知所谓?”
“麦麦!”
“前面是不是就是诗歌舞街?”
“对,拐弯就到了。”
“哇,原来真的有光点闪闪。我之前还以为是在写眼泪。”
“怎么不说话?”赵今麦没有听到张凌赫回话,转头找人。
张凌赫站在路口,有一点点紧张的样子。
“我抹角转弯走到这个路口,尚在计划如何讲爱你。”
赵今麦在他不算很好听的歌声里笑了。
2.
“凌赫,请问第一次跟正午合作的感觉如何?”
“麦麦,跟张凌赫的第二次合作有什么感受可以分享吗?”
“凌赫,麦麦,都说你们因戏结缘 ,你们有什么想跟大家分享的吗?”
张凌赫推门进入化妆室的时候,电视上还在回放刚刚的直播。助理在身边嘱咐下周的行程,张凌赫专门确认了一下有预留出赵今麦生日整天,然后听到一句,“对了,有位蒋总说是你认识的人,跟你长得好像,我就自主主张把他带进来了哈。”
张凌赫还在想,什么姓蒋的长得很像的故人,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人。
他愣了一下,掏出手机就要给赵今麦打电话。对面的人先他一步打开手机,然后抬眼笑笑地跟他说,“等一会儿吧,樱桃会带赵今麦过来。”
助理打开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容易读:虽然这样的两张脸放在一起谁都说一句谁能不嗑,但这样四张脸放在一起,真的有点微妙。
张凌赫低头笑,示意让赵今麦坐到自己旁边。结果手挽手的小姐妹根本不愿分开,把张凌赫赶到蒋峤西那边的沙发上,紧紧挨着坐在一起。
“这又是怎么回事啊?”张凌赫见赵今麦和林其乐黏糊的样子,知道只能跟蒋峤西干聊了。
“在这里,”蒋峤西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文件夹,“你们回头可以看看。”
“这次还要干啥啊?还能有什么遗憾啊?”张凌赫挠头。
“有啊!”自见面起就十分成熟稳重的蒋峤西突然露出了一个在张凌赫看来格外不怀好意的笑,“听樱桃说你之前很以大哥自居。现在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大哥?”
“啊!”张凌赫终于控制不住发出崩溃的大叫,“只是一年而已,为什么你们这次回来会这样啊!!!”
蒋峤西大笑出声,手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屏保是一张全家福。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儿站在蒋峤西和林其乐中间。
**
“樱桃!我好想你!”赵今麦握住林其乐的手,整个人埋在她颈边。“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林其乐抬手摸摸赵今麦的脸,“哎呀,上一次见你我们还差不多大呢。现在我已经大你12岁了。”赵今麦在林其乐的怀里蹭,不愿意抬头。
“没关系。张凌赫大赵今麦5岁呢,不也没嫌自己老么。”
“蒋峤西,你35岁了,能不能像一个成熟男人一样说话!”
那边的两位男士各坐一张单人沙发,更像是电视上两位成功人士对谈 —— 如果静音的话。赵今麦和林其乐一起分享同一碗酸奶,以及过去1年和过去12年间发生的事。
“樱桃,你们回去之后都还好吗?”赵今麦一面看久违的热闹,一面跟林其乐小声说话。
“嗯,不知道是不是有时间差。我刚刚回去,师姐就跟我说有一个清华数学系的帅哥在楼下等我,下楼才发现是他。”
“蒋峤西怎么也没点新皮肤啊?后来呢?”
“他从北京回香港之后不久,堂哥早先资助过的一个港大的学生就联系上了他们。他知道了堂哥的情况,提供了很大的帮助。那年国庆我就去了香港,他租的房子真的很小!”
“真的吗?我们拍戏的时候那个房子也很小。我给你看照片……”
**
“这次还会突然消失吗?麦麦马上过生日了,如果你们还能一起她会很高兴的。”张凌赫发现35岁的蒋峤西话少但毒,招架不住,率先求和。
“一会儿就要走了。”蒋峤西说。
那边赵今麦也听到,慌张地看向张凌赫。
“麦麦,认识你真的很高兴。如果不是你们,我们可能不会这么幸运。”林其乐抬手摸摸赵今麦的头。她还好年轻,让她想起十年前的自己。
“张凌赫,我之前没有说过,以后未必还有机会再说。”蒋峤西不跟张凌赫讲话的时候,几乎都看着林其乐。他的眼神张凌赫很熟悉,他想起赵今麦的时候,会在镜子里看到这样的自己。“谢谢你们。”
他看向这双相似的眼睛,“我衷心地希望你们可以获得同样的幸福。”
3.
“凌赫,麦麦,都说你们因戏结缘,你们有什么想跟大家分享的吗?”
“麦麦会害羞,我来说吧。”
“我跟麦麦在拍戏过程中,有幸结识 林其乐和蒋峤西两位朋友。他们运气不太好,明明相爱却差点错过,总是艰难。我们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是我非常幸运地从他们那里学到了很多关于爱、理解和表达的课题。我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再遇见。毕竟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以任何人的意志力转移。”
“最近我有时在想,我和麦麦,林其乐和蒋峤西,或许就像彼此独立的旋律,在某种力量之下交汇,交汇本身就是一种奇遇。或许未来不会再在同一个时间、空间里奏响,但旋律就在那里。讲到这里,我想到了王小波老师写过的一句话,我引用过来,当做是给您问题的回答,也是我的祈祷和祝愿。”
“——但愿我和你是一首唱不完的歌。”
回声 结案提报
当事人:林其乐、蒋峤西(22931世界线)
赵今麦、张凌赫 (22933世界线)
立案时间:2024年8月8日
基本案情:
因锚点人物蒋峤西能量不足, 22931世界线将加速崩溃。22933世界线关联人物赵今麦、张凌赫触发对撞条件。应时空管理局要求,修复22931世界线。基于核心要素樱桃、西瓜、麦麦、牛牛,转农业魔法部处理。
处理概要:
2024年8月8日,对撞条件触发。
2024年9月28日,对撞成功,22931号世界线林其乐、蒋峤西进入22933世界线。按对撞条件,启动樱桃能量注入及蒋boy变身程序。
2024年9月30日,22931世界线修复完成;应主申请人赵今麦要求,完成传送。
负责人意见:已完成,无遗留问题。
文件送达情况:已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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