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普金斯

西绪福斯

来自:西绪福斯(为现实所伤,但又去追寻现实) 组长
2024-10-24 15:33:48 已编辑 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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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西绪福斯

    西绪福斯 (为现实所伤,但又去追寻现实) 组长 楼主 2024-11-29 15:21:56 江苏

    伊格尔顿 ▏《如何读一首诗》第6章:四首自然诗(陈太胜 译)

    第三节 霍普金斯,《上帝的伟大》

    第三首自然诗,我们转到19世纪的另一端,杰拉德•曼雷•霍普金斯(Gerard Manley Hopkins)的《上帝的伟大》(‘God’s Grandeur’):

    The world is charged with the Grandeur of God.

    It will flame out, like shining from shook foil;

    It gathers to a greatness, like the ooze of oil

    Crushed. Why do men then now not reck his rod?

    Generations have trod,have trod,have trod;

    And all is seared with trade;bleared,smeared with toil;

    And wears man’s smudge and shares man’s smell:the soil

    Is bare now,nor can foot feel,being shod.

    And for all this,nature is never spent;

    There lives the dearest freshenss deep down things;

    And though the last lights off the black West went

    Oh, morning, at the brown brink castward, springs-

    Because the Holy Ghost over the bent

    World broods with warm breast and with ah!bright wings.

    世界充满着神的伟大。

    它将燃烧,像来自晃动的银箔的闪光;

    它收集壮丽,像油的点滴

    压榨着。为什么人们因此不留意他的权杖?

    世世代代已经踩过,已经踩过,已经踩过;

    所有一切打上贸易的烙印;在功苦中变得模糊,肮脏;

    带着人的污渍还分享着人的气息:土地

    现在空无一物,没有脚能够感受到,穿着鞋。

    而不管这一切,自然是从不消费的;

    在事物的深处有着最珍贵的新鲜;

    尽管最后的光消失于黑暗的西方

    哦,早晨,在褐色的东方的边缘,出现——

    因为圣灵弯着腰

    孵出了世界以温暖的胸脯和啊!明亮的翅膀。

    有一种含混贯穿着整首诗,它并不立即在眼前现身。霍普金斯是一个罗马天主教神父,而罗马天主教官方允许相信:要么自然与人性一起是与堕落有关的,要么只有人性是堕落的。这不仅仅是一个学术课题,因为如果自然是堕落的,那么,它就不能轻易地被作为神授的恩惠的生活环境为人类起作用;而如果它保持不堕落,它可能为堕落之后的(post-lapsarian)人类刚好提供这样一种天真和欢乐的品味。

    或许,最有趣的是,《神的伟大》可被读作这两个立场之间的含糊其词。开始,以一种权威的炫耀,我们被告知:“The world is charged with the Grandeur of God”(“世界充满着神的伟大”),而且,这种恩惠看起来像是轻易获得的:“It will flame out, like shining from shook foil”(“它将燃烧,像来自晃动的银箔的闪光”)。但是,在这精心铸造的意象里,银箔不得不晃动,以便闪光,这表示神授的恩惠在自然中并不与所有一切一样是轻易得到的。某种努力(晃动银箔)是必要的,为了得到它。自然充满着恩惠,但它并不是自发释放的。因此,霍普金斯,能够避免对他来说可能是两个异端的极端的东西:一方面,是激进的新教观点,认为恩惠和自然是绝对彼此不一致的,另一方面,是以贝拉基的(Pelagian)异端著称的,对它来说,恩惠对我们来说是自然而然的。这首诗需要迈出很好的一步,在诽谤自然(这可能是要忘记它是神的创造)与以一种可能冒着泛神论的危险将其提升到神授的地位这两者之间。在这里,天主教的立场是:自然,包括人类自然,有导向恩惠的潜能——也就是说,它是预先设计为分享神的生命的——但是,这种对无限的爱的生命的分享仍然要求着辛勤的自我转变。自然需要超越它自身,以便真正地成为它自己;但是,说它有固有的能力这么做,是激进的新教主义将拒绝的。恩惠并不是自发,但也不是任意的。它并没有业已弥漫世界,但它对世界来说也并不是陌生的。

    同样精巧的张力保留在下一个意象中:“It gathers to a greatness, like the ooze of oil/Crushed”(它收集壮丽,像油的点滴/压榨着)。“gathers to a greatness”(“收集壮丽”)表明一种有机的、自发的进程;但是,这“Crushed”(“压榨着”)突然介入了,当我们跨过行尾时,它再一次坚持,人的能动作用在这里是牵连其中的。从一行到另一行的转换,也是视角的转换。在现代环境主义的预示下,霍普金斯接着痛惜自然已经被人类玷污的情形。如果这首诗的前面几行强调在恩惠的事情中积极的人类参与的需要,那么,现在我们不快地想起这样一种人类活动可能事实上会是怎样的掠夺。“Generations have trod,have trod,have trod”(“世世代代已经踩过,已经踩过,已经踩过”)是有点太过于拟声的,一定程度上是太过明显地招致我们听到玷污的脚步的沉重,以它的声音和节奏;但是,下两行拥挤的声音模式,带着它们复杂的谐音和头韵的交错,充分地表达了人类与自然世界的分离。可是(“nor can foot feel,being shod”),对鞋的偏见确实是有点过分的。难道霍普金斯真的是在建议大量地转向赤脚?

    然而,脚的意象在一定意义上是安慰人的。它表明,问题是在我们,而不是自然。自然可能仍然充满着恩惠,一如既往;仅仅是由于,我们的现代技术将它与我们自己隔绝了。像“smeared”(“模糊”)、“bleared”(“肮脏”)和“smudge”(“污渍”)这样的词语也同样,表明纯粹表面上的污染。模糊、朦胧和污渍是你能够勾销的。“seared with trade”(“打着贸易的烙印”)在一定程度上是更麻烦的,因为打烙印是烧焦,而烧焦的记号不能被擦掉;但是,由这个意象创造的一般印象,是自然只是被它大多数贪婪的居民草率地败坏了。因此,就像诗所痛惜的,它的意象同时缓和了这种痛惜。自然不能被看得是被人太深地感染了的,因为这可能表现出对它神授的善的信仰的质疑,同时也分配给人自身太多的宇宙意义。想必男男女女不能当真抢劫神所创造的东西?

    这种乐观的观点接着被第二节开头几行所强化:

    And for all this, nature is never spent;

    There lives the dearest freshenss deep down things…  

    而不管这一切,自然是从不消费的;

    在事物的深处有着最珍贵的新鲜……

    (这里的“for”意为“despite”)人性可能糟到极点,但自然的资源是无穷竭的。在这里,“spent”(“消费”)和“dearest”(“最珍贵的”)存在着双关语,这两个表达有金融的弦外之音。这首诗已经指出来的(“trade”)商业主义,现在无阻碍地为它提供了意象的来源。自然有着仁慈的亿万富翁的慷慨,而且将从来不会破产。然而,以免我们变得太过于为它的富饶自满,“deep down”(“深处”)让我们警惕。那活在事物中的新鲜是深藏的,唯其如此,暗示其并不是自动可获得的。我们回到晃动的银箔和压榨的油。霍普金斯不必强调恩惠的常见来达到贬低原罪的目的。或许,也正是自然的财富是如此深深地储藏着的,因此我们很少能够糟蹋它们;但那保护它们安全的东西,也是使它们难以进入的东西。

    诗的最后,超常的意象将这种张力保留到最后:

    And though the last lights off the black West went

    Oh, morning, at the brown brink castward, springs-

    Because the Holy Ghost over the bent

    World broods with warm breast and with ah!bright wings.

    尽管最后的光消失于黑暗的西方

    哦,早晨,在褐色的东方的边缘,出现——

    因为圣灵弯着腰

    孵出了世界以温暖的胸脯和啊!明亮的翅膀。

    首先,我们再一次有了乐观的观点:自然的新鲜可能像是已经消失了,但是,这并不再是比太阳落下更无法弥补的损失。太阳落下了(或者,像现代理论所说的,地球朝上了)只是在早晨再次回来。恩惠似乎会像光一样普遍可获得。然而,诗的最后两行含蓄地断然拒绝这种假设。光的来和去,像地球的运转一样,它本身是圣灵的工作。这是因为,他像孵蛋的母鸡坐在地球这巨大的蛋上,光是从它每一次的拂晓中孵出来的。日光并不像它看起来的那样是自然和自发的。像银箔的闪光和油的收集,它是劳动的结果。世界是“bent”,既意指字面上的弯曲,也意指道德上的腐败;而且,只有神持续的力量能够从中产生有益的某种东西。霍普金斯因此灵巧地避免了泛神论——其教义是把神和自然看成同一的,也避免了贝拉基教义——一种不承认或诽谤人性的堕落的异端。但是,他在这么做的同时也赞美自然世界的珍贵和新鲜,在和人类的堕落的痛切对比中。

    看待这首诗的另一种方式,是把它看成是诗本身的寓言。霍普金斯以其语言上肌肉发达的创造性闻名,但是,我们已经看到,这可能很好地反映了某种现代主义对语言的怀疑,同时也是对它的称赞。也就是说,语言在它的日常状态中是堕落的:它是模糊的,并被商业所玷污的,降低为仅仅是商业或官僚交流的工具;而为了再一次被激发出生命,诗人必须在它身上实施——就像我们所看见的——形式主义者称为某种有组织的暴力的东西。因此,所有这些霍普金斯式的语言的拥挤、错位和打磨,有些人发现这是绚丽的,而另一些人发现这是古怪的。一个敌意的批评家曾经评论说,霍普金斯拿起英语并留给它一个“肌肉僵硬的丑八怪”。语言在其普普通通的状态中并不是上帝的恩惠和真理的媒介;但是,如果你晃动它并压榨它,增高、拉长并压缩它的词语,你可能诱使它释放出珍贵的洞察力。诗歌,像恩惠一样,并不是自然得来的。你不得不为它们两者工作。然而诗歌也不是不自然的。创造性的想象力是神的行为在个体身上的反映;而且,像神授的恩惠一样,它“救赎”(“redeems”)世界,凭借着为我们重建它所有太古的新鲜。

    在这一诗学后面,存在着典型的现代主义的“极端主义”。真理是可以得到的,只有当你把事物压榨至它们外在的极限时。只是在人类精神的某个一百零一号房间,面对最邪恶的恐惧,你才能想象,才能赋予它声音。比较而言,日常生活,是平常的、幻觉的、不可靠的。你不得不非常努力地晃动它,以便从中获得有价值的东西。人类也同样如此,在他们某种传统的保守观念中。在他们的自然状态中,男人和女人是懒惰、自私、暴虐的生物;只有靠规训和惩戒他们,你才能勉强对他们推行算得上正当的东西。霍普金斯自己是一个保守的人,他发现“trade”(“贸易”)是没有品味的,这是从精神贵族的立场来看,而不是从社会学家的立场来看的。他也是一定程度的禁欲者,重视对肉体的征服。他的诗学,与他的政治一样,笃信严格的耶稣会会士的训练(节奏、内在的韵等等)可以从粗糙的材料中带来最好的东西。如果这是对人类自然太过于沮丧的观点,那么,相反的解放的幻象往往会是太天真的。人类会自发地做正确的事,只要你让他们自行其是。正是摆布他们导致了所有的麻烦。

  • 西绪福斯

    西绪福斯 (为现实所伤,但又去追寻现实) 组长 楼主 2025-01-10 16:38:23 江苏

    杰拉尔德·曼利·霍普金斯(1844—1889)

    文 |哈罗德·布鲁姆译 |张屏瑾

    所有维多利亚诗人中,霍普金斯一直是最受现代批评家曲解的一位。被认为和他的诗关系最密切的一是邓恩的诗,二是T.S.艾略特的诗。然而他的诗直接起源于济慈和前拉斐尔派,主要影响他的文学思想的是罗斯金和佩特。作为纽曼的门徒,他如师傅一样属于鼎盛时期的浪漫派。虽然拥有独特的措辞和格律,而诗韵比布朗宁、斯温伯恩甚至帕特莫尔都更少偏离维多利亚风格的标准。他的情况和艾米莉·狄金森类似。过了他们自己的世纪才大量出版,使得他们一度与20世纪的作者拥有了一种“虚拟的同时代性”,不过这种印象后来得到了纠正,我们看到这两位诗人还是很大程度涉及他们自己年代的文学和思想。从很多态度可以看出,霍普金斯是具有代表性的维多利亚时期的绅士。事实上他是一位如丁尼生和吉卜林般的民族沙文主义者,他的宗教痛苦明显与时代的独特伤感有关。他的更加属于诗歌本身的痛苦则完全是浪漫主义式的,正如阿诺德那样,这痛苦来自于:一种不可救药的浪漫主义式敏感刻意避免浪漫主义,而回到失落的传统中去。霍普金斯探索在他的诗歌精神中不存在的秩序观念,但作为一位诗人他以痛苦告终,他坚信他已辜负了天赋。

    霍普金斯1844年7月28日生于埃塞克斯郡斯特拉福德一个宗教气息浓厚而温馨的高圣公会家庭里,他是九个孩子中的长子。他不喜欢他早年的校园生活,但喜欢在牛津大学贝列尔学院的时光,他于1863年至1867年间在那里修习古典学,并成为沃尔特·佩特的学生,佩特帮他修改文章。在方兴未艾的牛津运动的气氛中,霍普金斯于1865年3月陷入了一场危机。部分原因源自他认识了一位年轻而热情的宗教诗人狄格比·多尔本,后者于1867年溺水身亡,时年十九岁。1866年,在纽曼的赞助下,霍普金斯进入罗马天主教会。两年后,他开始了自己的耶稣会见习,并对这修道会至死不渝。1877年他被委任为牧师,在利物浦布道,在斯托尼赫斯特学院(一所耶稣会神学院)教学。自1884年至他去世的1889年间,霍普金斯在都柏林大学担任希腊语教授。从他在耶稣会的上级的态度来说,他完全拥有从事诗歌和绘画创作的自由,但即便这样,他依然是一个先天的苦行者,而且是这样一个浪漫主义者,以至于他发现牧师的职业和诗人之间是相互排斥的。

    奥斯丁·沃伦是最好的,最能理解霍普金斯的批评家之一,他恰当地指出在霍普金斯最雄心勃勃的诗歌里,表现了“一种质感与结构之间的差异:没有与那丰富强烈的细节相一致的智力或神话力量”。根据济慈给雪莱的建议,一个艺术家必须用矿石填补每首诗的缝隙以服侍财神,霍普金斯有时候走得太远了,甚至一位略有理解力的读者就能判断诗是不是“超载”了。

    那么作为诗人的霍普金斯有什么成就吗?这个问题值得思考,他独创的成就几乎是难以置信的,霍普金斯让济慈式的诗歌进入到一种虔诚的风格,无论有多少牵强。在《奥秘博士》这首关于苏格兰方济会的哲学家邓斯·司各脱(1265—1308,也来自牛津大学)的诗中,霍普金斯找到了教义,可以使对个人形式,对人或自然事物的“这种性”(thisness)的关注,与教会的普遍真理相调和。根据他自己对司各脱的理解,霍普金斯为他所理解的每一种自然模式创造了“因斯开普”这个词。“因斯阙思”是另外一个杜撰的词,对他来说,意味着每一自然模式对他的想象力造成的影响。总而言之,这些术语是尝试以学院方式阐释济慈的基本理解途径:超然,诗人对于非同一性的追求,否定的才能。

    霍普金斯一直没有出版他的作品,直到他去世近三十年后的1918年,他的诗人朋友罗伯特·布里吉斯才出版了这些诗的第一版。也是巧合,这第一次出版几乎和雄心勃勃的现代主义文学潮流同时,后者统治英美诗坛直至20世纪50年代。霍普金斯则被诗人和批评家认为是愚蠢的19世纪中的一个特例,一位真正的英国诗歌的继承者,并且是一位可以为现代主义在措辞、诗韵和意象上的实验做出辩护的先驱。

    霍普金斯的措辞在其济慈式和前拉斐尔派的风格基础之上,添加了大量语言材料,这源自他对威尔士语和古英语的研究,以及散杂的维多利亚时期语言学者寻找较少被拉丁语和法语元素所玷染的“纯英语”的努力,因为那些外来元素已不可挽回地成为英国语言的一部分。如霍普金斯所说,他的诗韵基于童谣——弥尔顿《力士参孙》的短赞美诗和威尔士诗歌。与被霍普金斯称为“连续的”或“普通的”19世纪诗歌韵律不同,他拥护“跳跃韵律”(sprung rhythm),他坚持说那是英语语言内部、盎格鲁——撒克逊诗歌更古老的、纯粹的抑扬顿挫的节拍。很显然,霍普金斯认为济慈的颂诗也用了这种韵律,尽管济慈有着斯宾塞体的平滑。

    虽然霍普金斯较晚才研究古英语,但他主要的诗韵成就复兴了古英语诗歌的范式。从乔叟、斯宾塞、弥尔顿到主要的浪漫主义诗人属于英文诗歌韵律的主流传统,而霍普金斯仿古文体的英文诗歌韵律返回到了基涅武甫和朗兰,尽管影响一时,现在看来似乎透露着一种高贵的古怪。不管怎么说,它的表现的有效性毋庸置疑。霍普金斯很多诗歌的诗韵基础是固定数量的主重音音节,它们由非重音音节包围,或者拿他的话说叫“侍骑”(outrides)。早期日耳曼语诗歌的头韵也有力地将诗行改写为一连串韵律的迸发。这样,在《茶隼》的前两行中,每一行都有五个霍普金斯的节拍(相对于五个正规化的、交替的、重音音节的节拍):

    I caúght this mórning, mórning's minión, kíngdom of dáylight's daúphin, dapple-dáwn-drawn Fálcon, in his ríding ... (我捕捉到这黎明的、黎明的宠臣,白昼 之王的太子,斑驳的曙光勾勒的,它骑着……)

    然而,第一行诗有十个音节,并且可能被误解为一个抑扬格的五音部诗行,第二行诗则有十六个音节;我们通过诗歌意识到,这两行诗共性,它们的音步而非单个节奏,是五个主重音音节的序列。不仅如此,通过其内部押韵和头韵串联,扬音短语“dapple-dáwndrawn”保留了“被斑驳的曙光勾勒”(drawn by dappled dawn)的意义。霍普金斯自己发明的诗韵术语像他的其他带哲理的词汇一样,具有高度的比喻性:“挂钩”或“侍骑”、“跳跃韵律”、“对偶”(或韵律范式的叠加),甚至“主重音”这一混合着感情和语言学意义的词都唤起他的诗中的意象,并如他的形而上的概念一样主观,正是这些概念使得一种天主教的诗学超验论得以达成。

    | 选自《诗人与诗歌》,哈罗德·布鲁姆 著,张屏瑾 译,译林出版社

  • 西绪福斯

    西绪福斯 (为现实所伤,但又去追寻现实) 组长 楼主 2025-01-10 16:47:16 江苏

    罗伯特·洛威尔|《霍普金斯的圣洁》 程佳 译

    【霍普金斯(Gerard Manley Hopkins,1844—1889),英国诗人、牧师,毕业于牛津大学,1866年改信罗马天主教,1877年被任命为耶稣会牧师,从1884年起在都柏林大学教希腊语,直到去世。他的诗歌大多创作于19世纪七八十年代,1918年才得以首次出版,名为《诗集》。霍普金斯最为人所知的是他使用的“跳韵”或“跳跃节奏”(sprung rhythm),这种韵律更关注重音的出现而不是音节数量本身,他在写作技巧上的这种变革影响了20世纪的很多诗人。洛威尔这篇出色的评论写于1944年。】

    霍普金斯生命中那种英雄式的圣洁,鲜有作家给予足够的强调,也很难对其进行客观的、有针对性的阐述。他旺盛的精力令人心醉:对韵律与语言进行实验,画素描,写新颖的乐曲,对大自然进行奇特、充满激情的观察并附带发表批评性的看法,应邀写一本科学入门书,应邀编辑评论纽曼*的《赞同的法则》,为布里奇斯*设计烧瓶。但所有这一切,都被他那严苛的宗教生活抵消掉了。如果霍普金斯身上没有别的东西,这种严苛只会让人觉得,他就是那个荒谬的耶稣会教士,小有名气,有点幽默感而已。

    *纽曼(John Henry Newman,1801--1890),英国神学家、作家、诗人。

    *布里奇斯(Robert Bridges,1844—1930),英国诗人,1913年被封为桂冠诗人。霍普金斯的莫逆之交。

    当然,这种人生也有其类比,存在于他的诗歌之中,存在于他的言说与技巧中那种可以称为éclat(炫酷)的东西之中。两种人生都卓尔不群,独具魅力,所以在他的有生之年,很少有读者能够理解。这漩涡一样的多样性,要是放在其他任何人身上,几乎是毁灭性的,但在霍普金斯那里,却取得了成就。他勇猛而又清醒,顺从而又灵活。 霍普金斯的圣洁——如果他什么都没写,他会是一个圣人——远不止这些。约翰·皮克*在最近出版的一本书中展示了霍普金斯在生活中践行圣伊格那丢*式灵修的程度。我不会去详述一个耶稣会教士生活的细枝末节——那是一种战士的生活,近似于现实版的道成肉身,在某些方面相当自由,了无牵挂,而且是全力以赴才会花开灿烂,就跟加拿大那些殉道者的情况是一样的。霍普金斯的生命短暂而且破碎,但它与路易吉·冈萨加*的生命相同,是一个完整的基督徒生命,并以征服而告终。

    约翰·皮克(John Pick,1921—2015),英国诗人、小说家和传记作家。 圣伊格那丢(St.Ignatius,1491—1556),西班牙人,天主教神父和神学家,耶稣会的创始人,著有灵修手册《神操》(Spiritual Excerises,1548),记录他本人的灵修经验,主张灵修生活的成长要用克胜自己来衡量。
    *路易吉·冈萨加(Luigi Gonzaga,1568—1591),意大利人,出生贵族家庭,后成为耶稣会教士,因照顾传染病患者不幸感染而献出年轻的生命。去世后在1605年被行宣福礼,1726年被封为圣徒。 霍普金斯像其他经验丰富的作家一样,能够在他的诗歌中利用他大部分的兴趣和经历。然而,如果我们将他与18世纪和19世纪的同龄人相比,就会发现他比其他人更能做到这点。究其原因,还在圣洁这个问题上。如果我们审视蒲伯、华兹华斯、柯勒律治、阿诺德或者勃朗宁,我想我们会意识到,在达到某一个点之后,所有这些人——他们有时是伟大的作家,各自都非常虔诚——都不再有活力;他们开始反思、想象、说教:某种单一的才能还在继续折腾,但整个人已经停止不前了。因此,他们在自己的作品中沉思、编造、鼓吹、策划、诅咒。霍普金斯实质上很戏剧化(根据经院哲学的语言而行事)。 现在,行事彻底才算人之“完满”,换句话说,就是要受造彻底。根据天主教神学,完满需要一个实质性的转变,这种转变先被称作“成圣的恩典”,然后被称作“至福”,涉及恩典与自由意志的神秘合作。进一步探讨这个问题将是题外话。我想强调的是,对于霍普金斯来说,生命是一个不断迈向完满的实质性进程。他相信这点,践行这点,这就是他所抒写的东西。 我想可以这么说,大多数现代诗人的信仰和实践或多或少都排斥完满,而且只要完满被排除在外,诗歌就会受到损害。评判作品和作家,应该用实质性的行动来作为依据。因为作品依赖于作家,虽然从来没有任何法律规定过必须让一方来评判另一方。许多著名的现代诗都是专讲人之完善这一主题的:《论人》《夜颂》《序曲》《希腊古瓮颂》《吉普赛学者》《在学童中间》《荒原》。事实上,关于其他东西的诗作几乎不存在。在我看来,如果这些诗拿去与《“德意志”号的沉没》或者与霍普金斯最后写的那些十四行诗进行对比,它们都显得有些抽象和肤浅。原因不在于这些作家没有经历过他们所写的东西,他们都经历过;原因在于他们的经验仅限于一种才能:推理、想象或是记忆。他们要么是理性主义者,要么是浪漫主义者。 霍普金斯也有其缺点。(1)他了解自然,但对人了解得不多。他见到他们都是在圣礼仪式上或者他们忙于自己的工作之时,他对他们的个性和性格知之甚少,至少在他的诗歌中是这样的。当他写职业的圣事体验(《费利克斯·兰德尔》),或者更恰当一些,写他自己对自然或上帝的体验时,他的基础是坚实的。有时他也会写塌了。我从来没有完全喜欢过《“德意志”号的沉没》中的修女和水手。也许这就是《农夫哈里》和《汤姆的花环》如此沉重的原因。(2)霍普金斯诗歌中的韵律,即便他没有运用“跳韵”,都有一种注射了甲状腺素的效果。从他的信件和个人轶事中我们知道,他生活在一种欣快的状态中。但在一些诗作中,我们觉得这种强烈的情绪很做作;在另一些诗作中,我们希望有更多的变化。麦克卢汉对《茶隼》做过十分出色的分析,其中绝大部分我都赞同,但是,最后六行诗几乎不顾自身,被节奏胁迫着去对抗八行诗节那种简单的物理强度,这也许是一个局限吧。然而,这些节奏在其局限范围内表现出的多功能性很是神奇。与其说是缺点,不如说它们是个人的局限。(3)有些风格非常近似于会话。会话可以口语化也可以很文雅,但它必须既要有色彩,又要有灵活的严肃性和范围。这种风格化的代表作包括《巴斯妇》序言,维庸的《遗嘱集》,莎士比亚的伟大悲剧,最优秀的歌谣,弥尔顿的十四行诗,多恩、赫伯特、马维尔的抒情诗,蒲柏与德莱顿后来的政论短文和讽刺诗,以及哈代的一些作品;最近的大师是叶芝。霍普金斯就属于这一传统;他的诗句偶然也会因为辞藻堆砌、缺乏风格而不忍卒读:

    这就是倾覆的原因 她纠正了一半,希望扶正, 死神从她的舷窗涌入 猛冲下甲板,打滚的是乱作一团的凡人。

    “messes of mortals”(乱作一团的凡人)!这是一个口齿不清的跳跃节奏和头韵,效果大打折扣。其他类似的诗行,还好有那种强烈而又原始的感情来拯救。在写给布里奇斯的最后一封信中,他写道:“这条河就是巴罗河,古代的爱尔兰诗人把它叫作哑巴罗(the dumb Barrow)。我叫它跋扈的巴罗布朗(burling Barrow Brown)。两种描述都对。”这种事在19世纪甚至18世纪都很普遍,而且格律从来没有成功绕开过它,但在更早的时候,它有可能不是那么常见。(4)关于霍普金斯的笨拙、晦涩和句法暴力,已经写得够多的了。这些对于这样一个创新者来说,很可能是不可避免的。对于霍普金斯和怀特霍尔来说,最好的改进方法就是举办一个富有表现力的朗读会。 怀特霍尔(Harold Whitehall,1905—1986),英国语言学家、诗人,1944年曾在《肯庸评论》上发表论文阐述霍普金斯的“跳跃节奏(Sprung Rhythm)”。 霍普金斯的墓志铭,我认为应该这样来写:他所写的宗教抒情诗完全属于19世纪,但伟大的宗教时代所创作的任何作品都无法将其超越。他可能是描写自然,换言之,描写没有生命的造物的英国诗人中最优秀的那一位。他和但丁、维庸、本·琼生、多恩、赫伯特和弥尔顿一样,是为数不多的极具个性又相当活跃的诗人之一。除了创新节奏,他还写过至少四种不同传统的诗,即押头韵的、弥尔顿式的、玄学派的以及济慈式浪漫派的诗歌。据怀特霍尔所言,他也许会被大家视为朗读诗的恢复者。然而,他的布道词和书信同他的诗一样,都很出色;他所有的作品都文如其人,是独特有个性的圣洁之作。

    摘自《臭鼬的时光:罗伯特·洛威尔文集》(广西人民出版社,2020年)

  • 蓝色海浪

    蓝色海浪 2025-02-05 12:37:31 安徽

    组长,我刚看到霍普金斯的中译版书,但是我看到了差评,而且我觉得那个差评讲得挺对的。我想问下,就是英语原版的话。名字应该搜什么🤔️

  • 清秋觅梧桐

    清秋觅梧桐 2025-04-10 18:31:41 上海

    s

  • 西绪福斯

    西绪福斯 (为现实所伤,但又去追寻现实) 组长 楼主 2025-04-14 14:13:45 江苏

    组长,我刚看到霍普金斯的中译版书,但是我看到了差评,而且我觉得那个差评讲得挺对的。我想问下 组长,我刚看到霍普金斯的中译版书,但是我看到了差评,而且我觉得那个差评讲得挺对的。我想问下,就是英语原版的话。名字应该搜什么🤔️ ... 蓝色海浪

    搜作者名字 Gerard Manley Hopkins 就可以了

  • 西绪福斯

    西绪福斯 (为现实所伤,但又去追寻现实) 组长 楼主 2025-04-14 16:26:12 江苏

    上帝的辉煌

    Adieudusk 译

    世界充满上帝的辉煌。 它会熠跃,如抖动的锡箔的闪烁; 它汇集为一种伟大,如压榨的油 渗流。那为什么现在人们不在意他的权杖? 世世代代践踏,践踏,践踏; 一切都被交易灼焦;因劳苦而暗矇、 污脏; 并带着人的污迹分享人的气味: 泥土; 今已荡然无存,被穿上鞋,脚也不再感觉。 而对所有这一切,自然从不耗竭; 事物深入之处生存着最可贵的新鲜; 而虽然最后的光从黑色的西方出离而去 哦,清晨,在东方棕色的边沿,跃出—— 因为高居弯弧之上的神圣之灵 世界孵育以温暖的胸房和啊! 明亮的翅欲。 God's Grandeur Gerard Manley Hopkins

    The world is charged with the grandeur of God. It will flame out, like shining from shook foil; It gathers to a greatness, like the ooze of oil Crushed. Why do men then now not reck his rod? Generations have trod, have trod, have trod; And all is seared with trade; bleared, smeared with toil; And wears man's smudge and shares man's smell: the soil Is bare now, nor can foot feel, being shod. And for all this, nature is never spent; There lives the dearest freshness deep down things; And though the last lights off the black West went Oh, morning, at the brown brink eastward, springs-- Because the Holy Ghost over the bent World broods with warm breast and with ah! bright wings.

    转自https://www.douban.com/note/241667237/?_i=4618988D40Ebd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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