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十二贴---林清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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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 大寒 冷也冷到了顶点了 高也高到极限了 日光下的寒林没有一丝杂质 空气里的冰冷仿佛来自遥远的故乡 带着一丝相思 还有细微得难以辨别的骆驼的铃声 再给我一点绿色吧 阳光对山说 再给我一点温暖吧 山对太阳说 再给我一朵云 再给我一点相思吧 空气对山岚说 我们相互依偎取暖 毕竟 冷也冷到了顶点 高也高到了极限了 二月 立春 春气始至 立春是在四日的七时一分 “日光开始温柔照耀的时候 请告诉我” 地上的青虫对荷叶上的绿蛙说 “我忙的很呢 我还要告诉茄子 白芋 西瓜 澭菜 肉豆 荇菜它们发芽的时间到了”蛙说 “那么谁来告诉我春天到来了呢?”青虫说 “你可以静听远方的雷声或者仕女们踏青的脚步声呀”蛙说 青虫遂伏而静听 先听见的竟是抽芽的青草血液流动的声音 三月 惊蛰 “雷鸣动蛰虫皆震起而出 故名惊蛰” 我们可以等待春天的第一声雷 到草原去那以为是地震的蛰虫都沙沙地奔跑 互相走告:雷在天上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打到地上来了 蚱蜢都笑起来了 其实年年雷都震动地底 只是蛰虫生命短暂 不知道去年的事吧 在童年的记忆中 我们喜欢春天到草原去钓蛰虫 一株草深入洞里 蛰虫就紧紧咬住 有如咬住春天 童年老树下的回忆 在三月里想起来 有春阳一般的温馨 四月 清明 “时万物皆洁齐而清明 盖时当气清景明 万物皆显 因此得名”这一次让我们去看四月里碧绿的草与洁白的云吧 因为如果错过了四月的草之绿与云之白 今年就再也没有什么景色可以领略了 但是 别忘了出发前让心沉静下来 用一种清明的心情去观照天空与花树的对话 我走出去 感觉被和风包围 我对着一朵含苞的小黄花说亲爱的 四月的时候不要睡着了 五月 小满 天空突然下起雨来 对于天上的雨 我们没有拒绝的权力 只能默默地接受 站在屋檐下避雨 我想:为什么初夏的雨总没来由的下着 这时 竟有一些愉快的心情 好像心也被雨湿润了 痴痴的想起 某一年 也是这样的五月 也是这样突然的初夏之雨与一个心爱的人奔过落雨的大街 冲进屋檐下的骑楼 抬头正与一个厢壁的石雕相遇 那石雕今日仍在 一起走过雨路的人 却远了 五月的雨 总是突然就停了 阳光笑着 从天上跌落 六月 芒种 “时可种有芒之谷过此即失效 故曰芒种” 坐火车飞过田野 偶尔会见到农夫正在田中插秧 点点的嫩绿在风中显得特别温柔 甚至让人忘记了那一株都有一串汗水 芒种 是多么美的名字 稻子的背负是芒种 麦穗的承担是芒种 高粱的波浪是芒种 天人菊在野风中盛放是芒种。。。。。。有时候感觉到那一丝丝落下的阳光 也是芒种 六月的明亮里 我们能感受到四处流动的光芒 芒种 是为光芒植根 在某些特别的时候 我呼唤这你的名字 就仿佛把光芒种植 七月 小暑 院里的玫瑰花 从去年落了以后就没有再开 叶子倒仍然十分青翠 枝干也非常刚强 只是在落雨的黄昏窗子结满雾气 从雾里看出去 就见到了去年那个孤寂的自己 这一次从海岸回来 意外的看到玫瑰花结成的苞 惊喜地感觉自己又寻回了年轻时那温婉的心情 这小小的花 小小的暑气 使我感觉到真实的自我 泡一杯碧螺春 看玫瑰花在暑气里挣扎开放 突然听见从遥远海边传过来的涛声 一波又一波清洗着我心灵的岬角 八月 立秋 “秋训:禾谷熟也” 梦里醒来的时候 推窗 发现天上还洒着月光 仿佛刚刚睡去 怎么突然就从梦里醒来了呢 刚刚确实是做了梦的 我努力回想梦境 所有的情节竟然都隐没了 只剩下一个古老 优雅 安静的回廊 回廊里有轻浅的脚步声 好像一声一声地从我的心头踩过 让我再继续这个梦把 躺下时我这样许这愿 我果然又走进那个回廊脚步声是我自己的 千回百转才走到出口 原来出口的地方漫天红叶 阳光落了一地 原来是秋天了 我在回廊里轻轻叹口气 九月 白露 “阴气渐重 凌而为露 故名白露” 几棵苍郁的树 被云雾和时间洗过 流露出一种沧桑的神色 我站在这山最高的地方向下望 云一波波地从脚下流过 鸟声从背后传来我好像也懂了站在着了的树的心情-----站在最高的地方可以望远 但也要承担高处的冷 还有那第一波来的白露 候鸟大概很快就要从这里飞过 到南方的海边去了吧?这时站在云雾弥漫的山上 我闭上眼睛 就像看见南方那明媚的海岸 十月 霜降 这一次我离开你 大概就不容易再见到你 暮色过后 我会真证离开 就让天上温柔的晚霞最后见证 有一天再看见同样美的晚霞 不管在何时何地 我都会想起你来 霜已经开始降了 风徐徐地 泪轻轻的 为了走出黑暗的悲剧 我只好悄悄离去我走的时候 感到夜色好冷 一股凉意自我的心头掠过 十一月 立冬 “冬者 终也 立冬之时万物终成 故名立冬” 如果要认识青草 就要先知道青春有终结的时候 为花的开放而欢喜 为花的凋落而感伤 这样我们永远不能认识流过的时间是一种自然的呈现 在园子里紫丁香花开的时候 让我们喝春天的乌龙吧 在群花散尽 木棉独自开放的冬日 让我们烘着暖炉 听维伐尔地 喝咖啡吧 冬天这么美 那枝头最后落下的一朵木棉 是绝美的 十二月 冬至 “吃过这碗汤圆就长一岁了”冬至的时候 母亲总是这样说 母亲亲手做的汤圆格外好吃 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夜 又和着成长的传说 吃完汤圆 我们就全家围在一起喝热茶 看腾腾热气在冷空气中久久不散 茶是父亲泡的 他每天都喝茶但那一天 他环视我们说:果然又长大了一些 那是很多年钱的冬至记忆 父亲逝世后 在冬至这天 我常想起他泡的茶 香味至今仍在齿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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