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面

阳春

　　小学的时候家里开始经营台球馆，我每天的中饭都是在台球馆里吃。正是午休的辰光，会有形形色色的人来这里玩乐。这里，这时候，向来是吵吵闹闹的，而午饭也简简单单，或是煮面条，或者炸年糕。端着高脚碗，我就安安静静坐在最角落。 　　这之后很久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面唤作阳春，那是在余华的《兄弟》里。本以为阳春面是怎样的豪华，结果知道真相的我真是要眼泪掉下来。这种最简单的面条，甚至不如母亲给我煮的南瓜叶麦面。到后来2011年住在中医院后面的时候，我就经常煮阳春面给自己吃。葱是就近买的，面是超市挑的鸡蛋拉面，汤里加进海天黄豆酱，怎么吃都好吃！这是早饭，清澈的汤汁，翠绿的葱叶，就这样开始一天的生活。 　　那时候科室出去吃饭，最后的主食也常是阳春面。面条煮得不透，在高汤里静静地泡，味道单纯而透着麦香，正是酒足饭饱之后收场最好的句点。那时候，我在中医院推拿科上班，每天都干力气活。由于收入菲薄，我就使劲在饮食上抠钱。自己煮面、煮饭，配一点咸菜、腐乳就吃。我向来不讲究食物，也并没有觉得这有如何凄惨。偶尔我也会想起小时候坐在墙角吃那碗泡糊了的麦面，尽管汤汁都被面条狠狠地吸了干净，口感大减，但只要吃下去渐渐就会有好味道从舌尖跑出来，那种幸福感，不比第一口就可以很惊艳的盛馔，却更有期待，更有余味。 　　我喜欢阳春面，也大抵如此。据说当时阳春面价格十文，而十月则唤作“小阳春”，双“十”一拍即合，故而以“阳春”名之。又看这汤面寡淡，缀点几颗绿葱，也正是十月景象，有趣。阳春面若是讲究，是可以很讲究的。我不是讲究人，更像是那种随便起来不是人的物种。清水煮开即下面，待沸之后掺一次生水，又沸则拌入黄豆酱，再沸起锅，入各式调料，挑猪油一朵，投碎葱一撮即成。自己吃，这样也算随便也算讲究，但如果随便到没有碎葱点缀，我真没有任何念头去享用这一碗颜色平淡至极的面，幸好，阳春面，说不讲究也讲究！ 　　后来就因为实在没有什么营养胃阴亏得厉害，继而胃火起来牙龈肿起来像塞了个包子，尝试了许多办法，最后投“清胃散”三剂而愈。然后痛定思痛，在饱腹一事上也再不敢这样随意对付，遂难以继续天天阳春面的生活了。 　　再后来，相比于那些简简单单的南瓜叶麦面阳春面，生活变得很丰富多变，换医院，换住所，换一群新的身边人。不再每天回家自己煮面，而在街头巷尾的面馆简单对付；生活也不再简单，有各种压力迎面而来；时光开始用跑的方式向前冲，往未来看漫漫长路，往回看却只是倏尔一瞬。回味起来，那些过去不可追回的时光里，还是阳春面陪伴的日子最充实又最温暖，就像阳春面本身那样，虽然只是简单的面食，却自有面食的精华在其中，值得细细体味。 　　生活还是不能没有阳春面，就像生活不能失去她的意义，一样。 2012年9月30日21:03: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