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贺宜
Cathy
2008年11月12日10:33 文汇报 作者:任溶溶 贺宜同志是我的前辈。在我国儿童文学史上,把一生奉献给儿童文学事业又有重大成就的,想来第一位是陈伯吹同志,接下来就是贺宜同志了。抗战前他创作了童话集《小草》,抗战初期他写出了《野小鬼》、《凯旋门》等小说和童话,是当时上海最有影响的儿童文学作家之一。抗战胜利后他不仅创作,而且参与儿童读物联谊会工作,并主编《童话连丛》杂志。当时我也参加了联谊会,也给这杂志写过稿,但未能见到贺宜同志。他曾托人带信给我,希望见见面。我到出版《童话连丛》的华华书店找他,书店负责人悄悄告诉我:很可惜,他刚去了解放区。 解放后不久,我总算在朋友邢舜田家见到人了。他虽担任团市委少年部副部长,却还是一个书生样子,十分谦和,鼓励我多译外国儿童文学作品。可见了这一面后,他又去了北京,主编过一个儿童刊物,让我写过稿。后来他摆脱了行政职务,专门从事创作。 上世纪60年代初,我开始学写儿童诗,没想到贺宜同志给我来了信,对我在《人民日报》《文汇报》上发表的儿童诗表示满意,说“儿童诗就该是这个样子”,鼓励我写下去。记得来信鼓励我的,还有胡德华、金近同志。我儿童诗一直写到现在,当时前辈和朋友对我的关怀,我至今铭感于心。 差不多就在这时候,贺宜同志回上海定居,在少年儿童出版社挂了个编审名义,仍旧从事他的童话创作。不过社里遇到重大题材,还是请他出马。他曾去四川待了好些日子,写出了传记小说《刘文学》。 这以后我和贺宜同志就有机会见面了,但能和他朝夕相处,却是在一种很特殊的情况下,即“文革”时在“牛棚”。每天从早到晚我和他相对而坐。他一坐下来就执笔写啊写,自然不是写童话,而是写交代或者检查。我自以为问题都交代清楚,该检讨的也检讨过了,就坐在那里学习,心里还纳闷,贺宜同志是位老干部,怎么会有那么多东西好写呢。他写得手都肿了起来,用手帕把手包起来还在写。 可有一天造反派把我叫去,说我从不交代或检讨,应该学学贺宜,他天天都交上去这种材料。我挨批回来,赶紧动脑筋,不过很快就想出了对策。我编过译过许多书,它们都已定为所谓的“封资修毒草”,说它们宣扬了母爱、人性论、阶级调和等等等等,我完全可以一天就一本书写一篇检讨,真够写上一年半载的。于是我就这么办,天天写检讨,一天交一篇。其实交上去造反派也不看,只是形式而已。贺宜同志却是一天一天认认真真地埋头写啊写,他是诚心诚意向党交心的。就这样,他一直写到我们进干校为止。这以后,我们分开了。 贺宜同志比我先得到“解放”,从干校调回上海人民出版社。听说他随即接到任务,到西北去采访了少年儿童出版社副社长,但仍埋头写童话。 少年儿童出版社新近出版了贺宜同志的童话集《鸡毛小不点儿》。重温贺宜同志童话,再次感受到贺宜同志童话的魅力,我不由得想,要是在他创作精力充沛的时候,不把时间浪费在写那些最后只能当废纸处理的什么交代和检讨上,我们的儿童文学就会多好多部好作品,小朋友也就得到更多的快乐和教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