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露：杜邦在华重大项目存严重污染隐患

杜邦集团东营钛白粉项目投资47亿，年产20万吨，其规模超过国内任何一家钛白粉企业，也是该集团在美国之外的最大钛白粉投资项目。该项目主要生产氯化法钛白粉，计划选用低品位（60%）的矿石原料。反对该项目的国内有关专家指出，该项目计划采用60%低品位的矿石原料，建成投产后所排放的“三废”成十几倍地增加，对我国最大的河口三角洲自然保护区黄河三角洲湿地构成威胁，从而在业内专家中引发争议。 　　我国有着丰富的钛资源，钛白工业发展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钛白粉是一种被广泛应用于涂料、塑料和造纸等行业的白色颜料。但长期以来，我国钛白工业大部分采用硫酸法，产品质量低、品种单一且环境污染严重。在世界范围内，氯化法因产品质量高，自动化程度高，规模大，能够实现氯气的循环使用，所产生的“三废”仅为硫酸法的十分之一，且容易治理达标，因而已逐渐取代硫酸法成为钛白生产的主流技术。但氯化法工艺的先进性只有在使用90%以上的高品位原料时才能体现出来。 　　东营杜邦项目选址处再向北25公里，就是全国最大的河口三角洲自然保护区——黄河三角洲湿地，黄河由此入海，生态环境良好，东北亚内陆和环西太平洋鸟类迁徙都要以此为栖息地。由于该项目使用的氯化法工艺和钛原料含有放射性对环境可能有较大的影响。杜邦在其环评报告中称，杜邦位于美国密西西比州的二氧化钛厂是目前世界上成本最低、工艺最先进的工厂，而东营项目采用相同的技术。这一说法得到我国一些专家的认可。 　　2007年11月，经过两次环境影响评价之后，原国家环保总局同意该项目建设。预计项目投产后，将给山东省东营市每年增加5亿元的税收。目前，杜邦东营项目的环境评估、土地划拨、银行贷款在内的系列手续均已获批，目前尚未开工。 　　专家质疑一：杜邦东营项目是否“高耗能重污染” 　　但也有一些专家对该项目工艺的先进性提出质疑。中国科学院过程工程研究所研究员、原国家化工部氯化法钛白攻关专家组成员孙元智指出，有关部门获得的有关该项目信息并不全面，杜邦东营钛白粉项目计划采用60%低品位的矿石原料，会令氯化法工艺的先进性殆失，甚至会造成比硫酸法更严重的污染；具体地说，该项目存在三大隐患： 　　消耗更多能源。低品位矿石原料中含有大量杂质，与氯气结合后产生大量的氯化物，这些氯化物吸收的氯元素无法被再循环使用因而造成了氯气原料的大量浪费。杜邦的项目申报书中预估其每年需要消耗氯气16万吨，而根据推算，如使用90%以上品位的原料，年产20万吨钛白粉只需要使用4-5万吨的氯气。 　　氯气制造是高耗能的产业，生产1吨氯气大约需要耗费1万度电，而且制造氯气会产生大量目前过剩情况非常严重的副产品氢氧化钠。杜邦采用低品位原料的生产工艺每年将多消耗11-12万吨氯气，即11-12亿度电。我国是一个以煤电为主的国家，这11-12亿度电需要多少煤、这些煤燃烧后又要产生多少温室气体二氧化碳，便可不得而知。 　　杜邦集团称，该项目向外界购买氯气而非自行生产。但孙元智认为这不过是将大量的能源消耗转嫁为本企业之外的环境成本。 　　排放更多二氧化碳。选用60%的低品位原料的生产工艺必定在生产过程中要增加使用大量的石油焦（低品位原料中的大量废渣在反应中占用碳元素）。杜邦预估其生产1吨钛白粉大约需消耗301公斤石油焦，大约是使用90%高品位原料的2.8倍。大量增加石油焦的使用会令其生产过程排放的二氧化碳数量增加11-13万吨。 　　排放出硫化碳酰、硫化氢、光气等剧毒气体。石油焦的大量使用也会不可避免地令生产过程产生硫化碳酰、硫化氢、光气等剧毒气体。杜邦在项目环评大纲中预估硫化碳酰的产生量大约是609毫克/立方米，远远超出10毫克/立方米的行业标准。对于硫化氢与光气的排放量，杜邦则完全没有预估数据。 　　采用低品位矿石原料的生产工艺不可避免会产生大量氯化物废渣，目前尚无实现将废渣中和作为建材再利用的较清洁处理方法，因此杜邦提出深井灌注作为一种解决方案。但每年将106万吨PH值为2的强酸废液灌入地下，不符合清洁生产的思路。 　　杜邦以自己拥有先进的技术为借口要在中国采用低品位原料的生产工艺，是一种漠视中国环境成本的行为。对于任何一个工业项目来说，其技术是否先进，无论国际上还是国内，其评价标准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消耗最少的原材料生产出产品数量最多，产品质量又好，产生的“三废”量最少而且无害，规模化，自动化程度高等。 　　由此可见，杜邦东营钛白项目选用60%低品位原料使氯气每年的消耗增加了11-12万吨，石油焦的消耗增加了3.87万吨，产生氯化废酸达到166万吨，废渣将近7万吨，二氧化碳排放增加11-13万吨，这些都使其工艺的先进性大打折扣，其所谓“是世界上最先进技术”的说法是不成立的。 　　据《南方周末》报道，目前国内惟一采用氯化法工艺的中信锦州铁合金公司原副总裁刘长河曾于2006年11月2日参与了杜邦东营项目的第一次环境影响评价工作。他发现杜邦集团只提出东营项目使用的氯化法工艺比国内厂家使用的硫酸法工艺先进，但回避了东营项目所用原料的缺陷，他要求杜邦予以补充。但刘长河没被邀参加2007年7月5日的环评复核会。 　　刘长河认为，像氯气这种高危险化学物质的消耗量，低品位钛原料是高品位的2倍，产生的氯化物为4倍；江西添光公司总工程师李易东所掌握的数据更高：达到10倍以上；而杜邦的补充材料中对此并未提及。而消耗的氯气越多，产生的氯化废渣就越多，低品位钛原料中的放射性物质“钍”、“铀”较多，放射性废渣必然也更多。 　　对此，杜邦钛白科技公司项目经理顾旭青博士自有说法： “多数高品位矿是从低品位矿冶炼而来，这个过程则消耗了更多的电、水等能源。”因此使用中低品位矿原料更节能、更环保。 　　相比国内钛白粉厂商，杜邦提供的数据是能耗低30%、固废低一级，这将促进国内行业升级，整体减小对环境的影响。一位专家曾在环评会上表示：“宁愿引进杜邦，也不要国内的污染大户。” 　　美国与加拿大联合钢铁工会专家Keith先生指出：“使用高品位的精钛渣和金红石，每2000磅耗资1000美元，杜邦氯化法使用的低品位钛铁矿每2000磅只有200美元，另外，硫酸法不会带来氯污染，而其他采用氯化法的美国钛白粉工厂的氯污染程度也小于杜邦的氯污染。” 　　欧盟联合研究中心总署的报告显示：氯化法和硫酸法对环境存在不同方面的隐患，并非谁更环保。氯化法能节约能源、减少废水，但其废物比硫酸法产生的废物毒性更大。 　　专家质疑二：废料灌注到距地面3000米的井下是否安全 　　杜邦集团计划把企业产生的废料灌注到距地面3000米的井下，从而避免污染。 　　由于国内并没有此类经验，因此国家环境主管部门要求将这种深井灌注的方法作为我国化工业废料处理的示范工程。为此，杜邦集团于2005年耗资2000万美元钻探了一个试验井。 　　对此，刘长河指出：废液灌注到2000－3000米的地下后将挤渗到岩层的沙砾之间，但污染发生后，很难再处理，危废污染特别是放射性污染只能任其蔓延。一位国内地质专家也认为，只有油田才有可能符合这种方法要求的地质条件，而且也不是每个油田都行：何况全球24家氯化法钛白粉工厂，目前只有杜邦在美国密西西比州的二氧化钛厂（Delislle）采用这种方法。示范意义何在？至于深井灌注，目前我国这个领域的研究还是空白。目前，一些了解到该项目情况的东营市网民开始在网络上发帖呼吁抵制杜邦项目。为此，刘长河建议：对杜邦东营项目进一步深入调查和工艺评价，全面评估深井灌注技术的利弊，全方位听取公众意见。 　　顾旭青表示，三氯化铁等废料按照严格程序灌注到深井之中，是非常安全的，一万年以后的扩散尚未超过三公里。符合美国环保署标准。事实上，东营几十公里内都没有地下水资源。这也是杜邦项独有的工艺，其他厂商因不掌握这项工艺及不具备安全地下灌注的地质条件，无法采用。 　　两位参与该项目环评的地质专家，也对这种深井灌注的废物处置技术予以肯定。南京大学地球科学系水文地质研究室教授薛禹群指出：灌注井的隔离层上是含盐量远高于饮用水的卤水，不能饮用，并且万一灌注井出现泄漏的情况，也可以通过隔离层得到缓冲。这也是原国家环保总局将该工程列为示范项目的原因。 　　南京大学构造地质学家卢华复则证实了东营地区地质没有断层，能达到美国环保署“一万年无转移”要求。目前，美国89%的危险废物都深埋在I类深井中。美国环保署亦于1994年做出结论：深井灌注比填埋场、废物罐和焚化炉更为安全。 　　深井灌注技术在我国尚属空白，目前既缺乏相关法律约束，又缺乏相关技术人员的严格监管，这是专家们担忧的另一个方面。 　　前车之鉴：杜邦台湾钛白粉项目遭反对 　　1985年，台湾《联合报》报道，杜邦集团计划在位于台湾沿海的彰化县鹿港镇漳滨工业区投资64亿台币，设钛白粉厂。使用和东营项目同样的工艺和原料——二氧化钛含量为60％的低品位矿，废料则抛弃至深海。这一消息马上引起了民众的激烈反应。当地居民以渔业为生，害怕废水处理会导致海水污染加剧。随后，当地民众、环保社团、专家、大学生联合掀起了一场台湾历史上著名的环保运动。 　　在历经两年的抗争之后，杜邦公司1987年3月12日被迫撤销鹿港投资计划，重新检讨整个作业流程，并引进先进的技术，因此重新赢得岛内专家信任，然后再不断与当地居民沟通，两年后终于得以在远离海岸的桃园观音工业园设厂。工厂采用的是含二氧化钛90％的高品质钛原料，处理过后掩埋在地面渣场。 　　为此刘长河深表困惑：既然是杜邦独有的、先进的技术，为何在台湾第二次选址设厂的时候使用了90％的高品位矿？ 　　根据加拿大钛白粉行业咨询公司TZMI出版的《全球钛白工业》的信息，杜邦在全球的6家钛白粉工厂中，原有4家使用低品位的钛原料。但随着环保和提高产能的需求，其中两家公司的钛原料品位已经超过了80％。只有两家工厂（分别位于于美国的密西西比州和墨西哥）仍在全部或部分使用低品位钛原料，占氯化法总生产能力的16.96％。 　　2007中国钛白粉行业年会论文集提供的数据表明，当年我国的钛白粉年总产能127万吨，但总需求只有100万－120万吨，未来两三年还有200万吨项目上马，供给已远远大于需求。专家们认为杜邦东营工厂采取的工艺是“氯化法技术中消耗资源最多、产生污染最大的工艺路线”。 　　钛白粉行业协会秘书长郭正龙认为，钛白粉有氯化法和硫酸法两种工艺，尽管我国多采用相对落后的硫酸法，但已有一家企业自主研发并采用氯化法，还有几家工厂也将上马，氯化法并非空白。对于这类高污染高能耗产业，无论从环境保护还是行业发展的角度考虑，钛白粉行业协会均认为杜邦东营项目存在诸多问题。 　　年会根据业内专家提供的具体工艺信息，并集纳年会理事们的观点，形成“关于对杜邦20万吨／年氯化法钛白粉项目的几点意见”，并上报国家发改委。希望政府有关部门对此类重大项目的审批慎之又慎，并能在一定的条件下，将最先进的技术引入中国。我国政府要维护和国内钛白粉行业40年来自主创新成果，科学开发和合理利用中国丰富的钛资源，使中国钛白粉行业真正落实节能减排目标，实现可持续发展。 　　绿色和平组织污染防治项目负责人岳毅桦认为：其一，企业应该从生产的源头就停止使用任何有毒物质，譬如氯化物。此外在废物处理中，即使再深埋地下，也不能够真正保证其安全性，仍然存在巨大的潜在危险。深井灌注的废物处理方法完全违背清洁生产的思路理念。 　　无论杜邦声称其深井灌注的方法再先进再安全，也毕竟只是一种对有毒废物进行被动式末端处理的方法。将大量有毒废物埋入地下，遑论其给环境带来的长期隐患，就短期而言，杜邦以这种方法逃避了在产品设计生产阶段就尽量减少有毒物质使用、减少有毒废料产生的责任。在一个发展中国家，投资数十亿元新建项目，而采用不符合现代清洁生产理念思路的工艺是一种及其不负责任、转移污染的恶劣行为。其二，杜邦在美国的三个钛白粉工厂所排放的二噁英量分列全美第一、第二和第七位。 　　二恶英是一种无色无味、毒性严重的难降解物质，二恶英的毒性是氰化钾的100倍，有“世纪之毒”之称，是斯德哥尔摩公约明令禁止的持久性有机污染物之一。而杜邦密西西比钛白粉厂因多年生产造成周围环境中的二噁英量含量超高，曾引发周围民众对杜邦公司的2000多起民事诉讼，并被地方法院最终判决杜邦赔偿一位患骨髓癌的渔民1400万美元。 　　在美国，依据《应急规划和公众知情权法令》，杜邦各工厂都有向公众公布有毒物排放的义务。尽管杜邦表示其企业排放的二恶英都是低毒并在可控范围之内，但其企业所在的田纳西州政府、环保官员和公众对其多年来未尽公示义务、隐瞒真相表示无法接受。 　　同样，杜邦东营项目的二恶英排放也只出现在了环评报告中，未向公众作出任何公示。 　　这实在让人对杜邦保护中国环境的诚意产生极大地怀疑。 　　他指出，为防治杜邦以引入先进工艺为名，实则将其在母国受到莫大压力的项目转移至发展中国家，并利用我国相对廉价的电、煤、人工、环境成本与对工厂排污行为尚不完善的监管而谋利，有必要促请发改委批复前再审慎地考虑杜邦东营项目，征询更多专家的意见，要求杜邦必须放弃低品位原料的生产工艺，并将其计划如何节约能源和减少污染物排放的措施向社会做出公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