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见即所知

我愈发地坚信一条真理：我们看见的，往往不是事物呈现给我们的样子；我们看见的，往往是基于我们已有的认识，从而想要事物呈现给我们的样子。我将其归纳为：所见即所知。 这些天宅起来读书。刚刚读完姜戎先生的《狼图腾》 ，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部以内蒙古额仑草原的没落为背景的小说中，详细地描绘了草原人和草原狼相互依存，相互斗争的种种细节，并将之串成了一部波澜壮阔的斗争史。主人公阵阵是来自北京的知青，文革前期和几位同学一起来到了额仑草原插队，并在长期的放牧生活中对草原生态链条中最重要的蒙古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开始研究“狼学”，并从一开始的恨狼变为爱狼护狼。甚至还在春季掏狼崽活动中偷偷留下了一条未睁眼的小狼饲养起来，近距离研究狼的生活习性。然而，由于大量不懂牧业生产的农区人口——特别是建设兵团——涌入草原，并在外调来的农区领导和军代表的错误指挥下大肆打狼，没了天敌的野鼠野兔黄羊旱獭大量繁殖，草场迅速沙化，造成了严重后果。但是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书中阐述了一个很朴素，但却很真实的草原辩证法：草原狼是草原人的大敌，它吃掉牧民的牛羊马，使牧民的生产受到损失；可是草原狼同样吃掉了大量的野鼠野兔旱獭黄羊， 避免了这些动物对草场的破坏。除此之外，狼对牧群的袭击保持了草场的载畜量，保证了畜牧的品质；狼吃掉春天冻死病死的羊羔，避免了瘟疫的发生；狼吃掉实行“天葬”的牧民尸体，将他们的灵魂带上长生天腾格里……而狼的勇敢机智、团结协作、坚韧不拔、勇于牺牲、自尊自爱等等品质也使得牧民们在恨狼的同时，也不得不尊敬狼，并将这种复杂的情感内化为草原精神的图腾。就像李安导演的新作《Life of Pi》，在那段奇幻的海上漂流中，少年派对那只作伴的孟加拉虎不也怀着同样的情感？小小的筏子上，手无寸铁的派根本无法战胜牙尖爪利的猛虎，而恰恰是老虎的凶猛激发了派心中的兽性和求生欲，这才能在孤立无援的境地中生存下来。没有野兽的虎视眈眈，派或许早就坚持不下去疯掉；而没有派的捕鱼储水，老虎也会饿死渴死。因此，在那段艰苦卓绝的漂流中，少年派才真正懂得了生命的真谛。 然而我还有了更深的思考，关于草原管理的体制和国民性格。或许是攻读政治专业的原因 ，我对书中的“人祸”更加重视。草原的没落是从撤换草场领导开始的，不懂牧业生产的农区领导盲目扩大生产指标，并对狼群实行斩尽杀绝的策略，最终导致了草原生态环境的恶化。而错误政策的背后，其实还是农区暴增人口压力和缺乏信仰导致的急功近利。农耕民族在长期的劳作生活中，守着自己的土地耕作，眼界狭隘，不懂得物极必反的道理，也无法理解草原草场“大命”和草原狼“小命”的辩证关系。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农耕民族侵占了游牧民族的生存空间，同化了游牧民族的民族性格，但是游牧民族的优点却消失殆尽。历史上少数民族入侵汉族领地的硬手段固然野蛮，现当代汉族同化少数民族的软手段难道就不残忍吗？ 其他的时候也会产生类似的思考。前段时间忽然想起儿时看过的一部动作片——《越空狂龙》，本想重温史泰龙年轻时的丰姿的，下载完观看的时候却越发奔着影片的背景探究下去。影片讲述了1996年的洛杉矶有一个不按常规办案的“毁灭者”约翰·斯帕里，为捉拿绰号“铁凤凰”的凶犯，赔了三十多条人命，因此被判刑冰冻七十年，而“铁凤凰”则被判终生冰冻。到了2032年，在一次例行检查中，“铁凤凰”解冻逃脱，此时的警方已不会使用暴力，只好将“毁灭者”提前解冻，让他缉拿案犯归监。不过，36年过去，城里的一切都已大变样，就是警匪之间的游戏规则也已不同；而他们二人却仍像过去一样横冲直撞，搅得天翻地覆…… 有趣的是这未来的洛杉矶，是一个法西斯的乌托邦，不仅消灭了犯罪，连脏话都不许说，公共场所遍布监督机器，就连性交都只能用机器来虚拟。所有的市民都对这套现代城市体系的创造者——市长大人敬若神明，不愿遵从这套法则的“边缘人”则被驱赶到肮脏阴暗地下水道生活。然而最后人们才发现，道貌岸然的市长才是一切阴谋的背后阴谋的主使者，其目的是镇压“边缘人”组织，建立彻底的独裁统治。 像不像之前引起热议的《V字仇杀队》？那部电影里也有遍布在每个角落的监督机器，也有庞大的暴力机器，也有对领袖的个人崇拜。当然，同样也有奋起反抗的被压迫人民。所有的专制镇压和虚假宣传都是纸老虎，一旦民智被开启，爆发出的力量将足以移山填海。庆幸的是，这部当年的禁片居然是在作为舆论喉舌的CCTV播出的。虽然现状仍不容乐观，但这至少预示着前景是好的。而我坚信，会有明朗的这一天。你，我，我们，都应该耐心地等到这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