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的黄昏》第二章第三节:终风且暴
我讲旧常识(amor fati)
1 在江湖史家的记载中,后人常能读到武林高手掉下悬崖,最后奇迹般地生还的经历。跳崖英雄们非但无祸,而且不是武功大增,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宁茹和严华就是他们中最早的了。 严华就是被宁茹抱着一同坠落悬崖的那名蜀山弟子,排行第六。 后来又有武林史家撰长篇,论究竟是宁茹还是严华先掉进大海,谁才是天下第一跳崖武林高手?对此的意见不同使得武林史学在跳崖研究上分成两派,长期论战不休。直到有人在崖顶用两个铁球做了实验后,才宣布他们应该是同时落入海中的。 不管后人怎么说,俗套的结局往往是最好的:过了两年他们成亲了。 爬上悬崖后宁茹曾问他,既然是蜀山弟子,武功又不赖,被抱着跳下崖去时怎么连护体气罩都撑不开? “本来呢,我来十三剑门之前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倘若死前还有大美女投怀送抱,人生无憾了呀!” 宁茹走到哪儿,严华就跟到哪儿;严华走到哪儿,宁茹也跟到哪儿。 宁茹问严华为什么想和她在一起。严华想了想说,从前在蜀山里,自己一直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于是每天混日子,还经常找人打架,最后自愿出战十三剑门只求一死…… 宁茹打断了他,问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严华微微皱起眉头:“我没有权利作为一个无用的废物活在世上。” 宁茹当然懂得这句话的含义,而在他递向自己的眼神里,她也读懂了其中蕴藏的信息:直到死过一回了,才知道活着就还有你呢。 “不想死了么?” “嗯。” “要是有大美女投怀送抱呢?” “那就更舍不得放开了啊。” “多久才舍得呢?” “永远吧。” 永远?永远是多久……这样的长度和死又有什么区别呢?宁茹觉得这种想法太荒谬了,摇摇头就此打住。 宁茹说她要考虑三天,于是三天之后他们就结婚了。 当天严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宝剑拿去卖了:“反正以后再也用不着了,不如换点钱吧。” 但没过多少日子两人就又感到囊中羞涩,都饿得走不动路了,只好找了片树荫坐下。 烈日炎炎,一队官兵押运几个宝箱路过,打的还是皇家的旗。 “你说当皇帝的为什么那么有钱啊。” “因为皇帝有兵啊。” “那为什么当皇帝的会有兵啊。” “因为皇帝有钱啊。” “那为什么当皇帝的又有钱又有兵啊。” “因为皇帝的爹的爹的爹,是个土匪啊。” 两人相视一望,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那队官兵走过去。 为首的官兵喝道:“大胆刁民,想要作甚?” 数日后,另一队官兵解救了一批被绑在树上已有好几天的官兵,据称匪徒仅一男一女。 靠着这笔财宝,他们从此过上了王子和公主般幸福的生活。只是有时候严华会想起蜀山。每到这时他就在心里自嘲:严华啊严华,当初在蜀山的时候,做梦都想要是发了财就远走高飞,再也不和这帮臭道士为伍,可是今天居然也挂念他们,实在是太没骨气啦。 “我的那些师兄弟们其实都是好人,你真的不要怪他们,”他对宁茹说,“但我知道你怕是不愿意踏入蜀山一步的,于是我也不回去了。” 宁茹说其实他可以回蜀山去看看,他拒绝了。严华后来明白,其实是自己不想回蜀山,不想看着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已经变成不周山的一枚棋子。 他们云游四海,这一晃就过了四年。 此后,他们决定在蜀山脚下定居下来,于是就购置了一间宅院,在屋前屋后种上了可爱而低矮的花草。 江湖上漂泊的日子就像东逝的水,当起初踊跃的湍流汇入波澜不惊的江河,他们的心境也起了变化。在多年漂泊之后安居下来也是一件好事,起码能实现古人归田园居的理想。可是当这两个人兴冲冲地盖好了房子,却发现自己离这理想还有一大截距离呢。 严华和宁茹都自小习武、从未务农;虽然体力上不成问题,但终究是四体虽勤,却五谷不分。大半年过去了,他们眼巴巴地瞅着其他农民的庄稼长成,自己的苗却死了大半,心里头不是滋味。 这两个失败的农民只好买粮食吃。单调的生活那样无聊,他们也常去附近的城镇游玩。一日在城里,他们听到有人叫卖兵刃,循声而去便看见一个兵器铺子里陈列着各式刀剑。 宁茹看见严华眼里流露出神往,就问他:“要不要挑一把?” 严华摇摇头。 “那就掂一掂,试试斤两嘛。” 严华还是说,不用了。 尽管已有几年没拿剑了,但小镇上的这家兵器铺子还是让他们觉得分外亲近。他们立刻又去了镇上的酒家,不久便有了醉意。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仇震掌门的故事么。” “嗯。”宁茹略带醉意地应和着。 “仇震刚当上掌门,就一剑把大殿内那幅‘淡泊明志’的字给削成了两截。” “嗯。” “他说:都淡泊了,还明什么志?真淡泊者,根本就看不懂这句话;真有大志者,亦不必淡泊以明之。至于不淡泊又胸无大志者,反倒能理解这句话,但此等庸人懂了又有什么用呢?” “哈哈!说得好!” 两人喝饱了后唱着歌,沿着山路走回去。 “这回你喝得比我还多呢。”严华说。 “嗯,嗯,是啊。”宁茹回答。 严华隐约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会去酒家,宁茹又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他想:宁茹看到兵器铺里的剑时,应该也和自己一样很想试一试吧。只是不知道今日若是握起剑柄,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舍得放下。 难道把归田园居当作理想的人,都不会真正地安于田园么。 严华想着便笑了,自己什么时候也多愁善感起来了呢? 回到家里不久,宁茹就倒在床上睡着了。这时屋外的大门上响起了叩门声。 2 严华不想让这敲门人打扰他们,但敲门声越来越响,还是把宁茹吵醒了。 “你等我下。”严华皱着眉头走了出去。 奇怪的是此时敲门声也完全消失了,院落里格外空旷,在阵阵风声中更显得寂静。严华感到一丝冷峻的杀意——这种感觉已经久违了。他攥紧了拳头。 “来者何人?” 无人回答。 严华猛地拉开了门,外面同样空空如也。门缝松开的那一刻,一张原本被夹住的纸在大风中飘飞了起来。 他跳起来一把抓住它。 宁茹醒来后坐在桌前,她头一回觉得自己已经等了好久好久。 严华回来了,可是宁茹觉得事情有点异样。她认识他的眼神和笑容,她问,刚才那个敲门的人是谁。 “一个送信的,明天再说吧。” 可是宁茹不依,她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放心吧,反正不是大美女……” “别闹,告诉我。” 严华见妻子的脸色变得严肃,只好把藏在身后的那张纸放在桌上。 摊在面前的是一张黑色的纸,字迹全用白色的涂料写成。这是不周山的生死簿,上面记载着许多人的死期。 三个月后,蜀山、泰山、丐帮、昆仑、蓬莱……皆将遭致横祸,满门死绝。严华的名字依然在蜀山弟子中位列第六,在这一长串名单的最后一列竟还写着“十三剑门”,下面只注着一个名字:宁茹。 不周山什么都知道。他们知道严华和宁茹还活着,也知道三个月后他们都会死去。 “我们不要管它。”宁茹说,“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没有什么。” 严华看着她,眼里满是感激,他知道有这样的妻子已是此生无憾。 宁茹也微笑着看着他。 于是,他们真的一整天都没有去理会那张纸。 到了第二天晚上,严华还是觉得不对劲。他问道:“你说,不周山为什么要把我们的死期告诉我们?” “因为他们嫉妒我们。” “嗯,肯定的。” “因为不周山里的人嫉妒我们比他们活得更快乐。”宁茹说,“所以,他们就以死亡来搅扰我们的幸福。” 严华一言不发,因为他明白,他们正在享受一种伴随着战栗的胜利,它只有通过对死亡的蔑视方能达到。自从两仪角血战之后,漫长的时间让这种战栗感变得陌生;但当生死簿降临时,他的感官却没有变得迟钝。严华瞥见桌上的那张生死簿,很想大笑;他又回头看见沉默着的妻子,她的沉默令他明白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因此最有权力去爱,也最有权力去蔑视。 不周山生死簿。之前人们只在传说中听说过这样东西,所以也不知面前这张纸的真伪。据传说,这里有关乎每一个人生死的最终答案。不周山知道这个秘密,传闻不周山的使命就是保护它,甚至在必要时——亲自执行它。 有人说就连当年十三剑门被灭门一案,也是不周山依照生死簿下的令。今年的生死簿写满了人名,几乎所有人都被牵扯了进来,这若是真的,毫无疑问预示着一场大浩劫。 “你怎么知道它是真是假呢?” “除了不周山,还有谁能知道我们在这里?” “会不会是有人冒充不周山,想挑起天下大乱呢?” “这只会让人们格外团结谨慎吧,况且天下纷争也早已与你我无关,想挑起争端的人更不必找上我们。” 宁茹低下头沉默了。 “我想回蜀山看看,”严华说,“如果蜀山派也得到了同样的消息,就应该是真的。” 宁茹知道丈夫其实是担心他的师兄弟们,只因怕她反对才这样说。 “去吧,要是你如今不回蜀山看看,我就离开这个家不回来啦。” “啊?” “喂,你听着哦——我才不要做一个在危险关头置身事外,不顾昔日手足的男人的老婆,”宁茹说道,“女人要是嫁了这种丈夫,那才是耻辱啊。” 严华明白,他的妻子就是这样的人。 宁茹答应和他一起去夜探蜀山,看个究竟。但严华要她留下,说自己去去就回来,无论这生死簿是真是假都会一直陪伴她。严华在心里头对自己说:即便回到蜀山,也再不要卷入武林纷争中去了。这时宁茹只轻轻说了一句话就惊动了他的血脉,就像那一瞬间的月光被她的话染上了魔力,照得他呆立在原地不得动弹了: “过去你都是迎着命运前进,难道这一次要让命运追赶你吗?” 严华把头扭过去,望着山上。但就在月光扫过他的眼睛的那一瞬间,宁茹明白自己的判断是对的,他的心底一定早就暗暗期盼着这一刻。 出发之前,严华认真地对宁茹说:“无论发生什么,无论面对的是谁,我都会保证你的安全。” 宁茹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她忽然想起严华告诉过自己,在遇到她之前他曾一心求死,之所以没有自杀,是因为他相信每个人都有适合他死的理由,而自己没有权利死于悲观绝望。 我的丈夫…… 既然你不适合在悲观中死去,难道就适合在等死中活下来吗? 宁茹望着严华的脸,干脆地说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 当晚,他们就趁着浓浓的夜色上山,走到村口时又路过那棵大树。一年前他们刚来此地时,还曾以为今后的生活就像古树在泥土里扎下的根,刀光剑影再也无法伤及了;但若这刀光在他们初入武林时就已经嵌进了心底,他们又怎能把它磨平呀。 3 严华已有六年未曾踏足蜀山,但他记得这里的每条岔路。越往深处走路就越窄,而他的脚步却越自如。好像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木都认出了旧日的朋友,在密密的草丛间给他让开一条条小道。 宁茹紧跟在他的后面,两人在黑暗中前进。 严华发现巡山的弟子比寻常多出了一倍,以往只有出了大事才会如此戒严。凭着记忆,严华带着宁茹沿小径绕过了一道道的关口,途中二人保持了最大限度的安静,就像两道风无声地滑过密密的松林。 前面就是蜀山众殿中最高的一座,紫音殿。 二人正欲走得更近些,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挡住。 严华心中自责:离开蜀山太久,竟然连这道禁界都忘了。他后退三步原地坐下。宁茹惊诧不已,张口正要询问,严华连忙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出声。 宁茹知道无法接近,于是也坐在他身旁。 他们依稀能听见大殿里传来的声音。修行到了一定水平,各种感觉也会变得敏锐,听觉尤其如此。 “枉蜀山以奇功立此禁界,”严华想,“殿内的谈话如此大声,让外面的人都能听到,此番绝技又有何用?” 殿内的声音忽而清晰忽而含混。二人席地而坐,努力将心放平静,也只能依稀听到些支离破碎的词语。但这已经足够,里面的人的确在不停地重复着“生死簿”、“不周山”这几个词。方才上山时发现蜀山戒备森严,当今世上,恐怕也只有不周山可怕的力量能令蜀山如此紧张吧。 最后,严华和宁茹听到殿内的人谈起他们二人六年前的生死。 “可是宁茹这个名字竟也在生死簿上,而且位列十三剑门名下!”有人喊道,“这难道还不够诡异吗?我当年亲眼看见严师弟与她同归于尽坠落悬崖,按照这里面的说法,难道严师弟也真的还活着?” 严华立刻听出,这是四师兄。听到六年前的那场战斗,他们俩目光不自觉地相遇了。 严华握了握她的手,他想告诉她不必害怕,一切都已过去。 “不错,”殿内传出一位老妇声音,“这恰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如果严华真的还活着,那么这份生死簿就很可能是真的。” 严华听出这是蜀山六长老之一的燕越前辈。 燕越是蜀山大弟子赵汉卿的母亲,隐居后山已有多年,在后世史家的笔下享有极崇高的声誉。她于蜀山派如日中天之时退隐,于大厦将倾之日复出;生尽其志,死得其所。当年元机子、元坤子、仇震三代掌门相继离世,加之与十三剑门死战使得青年精锐折损甚多,蜀山元气大伤。仇震死后原本当立她为掌门,燕越却欲自废掌门位,她当时的话也被后世史家所称道: “既然蜀山中已无能够统领全派的高人,又何必勉强?元坤子临终的嘱托你们都忘了吗?‘该倒下的,就让他倒下吧’;任何东西若错过了消亡的时机苟延下来才是最大的不幸,因为它注定要在凄凉中忍受缓慢的枯萎。如今掌门人选凋零,难道你们要把蜀山绑在这把交椅上,一同衰败吗?” 从此蜀山不设掌门,改为长老共议制。 殿内的人就他们二人的生死又争论起来。一阵冷风吹过,宁茹打了个寒颤,想打喷嚏又怕被发觉,只好用手捂住嘴巴强忍。 里面的声音突然变小了。 突然一个黑影破窗而出,直冲他们而来,云浓月黑,看不清对方的脸。严华和宁茹手中无剑,也已久不用剑,只凭着徒手功夫与那人战成一团。对方把蜀山剑法演绎得精湛神奇,不出几招已把两人逼得险象环生。就在他右手持剑攻向宁茹时露出了一丝破绽,严华掌风迅速追至,不料对方竟早有准备,凌空越过自己头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反手削向严华。 普天之下能使出这招的只有一人—— 据记载,蜀山大师兄赵汉卿生前以借力打力、以一敌多著称,但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让他青史留名的却是证明了这条规律:不存在以一敌多的绝招,任何武功在发动杀机的瞬间都必然会对第三者露出破绽。这在当时不被承认,却在数百年后的史家笔下被誉为里程碑式的发现,标志着近代武学的开端。 对于这招严华自然再熟悉不过,他连闪三步让过剑锋,叫道:“大师兄!我是严华!” 4 这时紫音殿里的人已经来到殿外,一时间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严华从树荫中走到月光下,让所有人都看清他的脸。他说:“我是严华,我回来了。” 当时在场的人心中必定疑问重重,但燕长老什么都没问,只说道:“蜀山欢迎你回来,不过既然回来了,就请进门说话。” “这是我的妻子。” “那也请一并进来。”燕越看了严华身旁的女人一眼,“你就是宁茹吧。” “是。” 气氛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好,好!”老人走上去,“不愧是当年两仪角的英雄,十三剑门有你这样的弟子,也算得上有善终了。” 老人示意宁茹跟着她,转身走上紫音殿前的台阶。宁茹不自觉地跟了过去,她从没有见到过有如此气度的人,觉得这位老婆婆的声音和背影中都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与十三剑门中亲切随意的氛围不同,蜀山派的风格向来带着严肃、清高之气,更何况燕长老这样的前辈。 人们重新回到殿内,一时间四下静得可怕。 “想必二位也听到我们刚才说的了。”燕长老说话了,“你们此番前来难道也是为了这件事?” “严华参见燕老前辈。”这时严华瞥见了桌上的生死簿,“实不相瞒,六年前弟子与妻子大难不死,便不再涉足武林,隐居于山下。我们昨夜收到了同样的生死簿,看到诸位师兄弟名列其中,才想到上山一探究竟。” 一阵沉默。 “也好。你不在的这六年里,蜀山已经不是往日的蜀山。”燕长老说,“发生了很多事,置身事外反倒自由自在。” 严华问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她摇摇头说:“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三个月后,我们都会死。” 严华问她如何能断定这张纸来自不周山。 “你们是昨晚拿到它的,我们也一样。这是典型的不周山号令群雄的方式:同一时间通知所有的人。” 严华大惊:“您是说,这是不周山故意安排泄露出来的?” “正是。” “不周山要杀我们?毁灭整个武林?” “或许。” “太荒唐了,这样做对他们有何益处?” 燕越停了一下,低声道:“不周山行事不问好坏,无论对错,只循天命。” 她说话的声音不高但很清晰,每一个人都听到了。 “可是又何必提前告诉我们呢?故意与整个武林为敌,这也太目中无人了吧!难道他们真的以为自己能以一己之力同时消灭天下门派吗?”一名弟子愤然道,“他们难道根本不懂得利用各个门派之间的嫌隙,逐个击破吗?把生死簿送来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不周山已经不屑于向我们遮掩这毁灭的计划,只为了观赏我们的垂死挣扎吗?太可恶了!” 燕越答道:“世人皆以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却不知,这样的朋友总有一天还是会变成敌人;不周山的原则相反,在他们眼里敌人的朋友也是敌人。” “这不是自绝于天下人吗?!”那名弟子咬着牙,眉头紧皱。 “自绝于天下也不是不可以,”燕老前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这是强者的特权。” “是的。”这时他的儿子,蜀山派的大师兄说道,“这就是为什么它成为了不周山,而天下众门派却只是普通的一派而已。” 有人提议,既然两个月后就是角逐新盟主的比武大会,到那时正好与天下英雄一起上不周山去讨个明白。接着人们说起赵汉卿即将参加比武大会的事,没多久就都倦了,于是决定先去睡觉,剩下的明日再议。燕越给严华、宁茹安排了房间,吩咐儿子领他们过去。 “汉卿,你有多少把握?”临别前老婆婆问了一声。 “若不出意外……”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 蜀山的大师兄叫赵汉卿,三十年前他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他的母亲就把他带上了蜀山,母子二人先后拜入山门。 “不要大意。”他的母亲说道,“虽说各大门派中恐怕没有你的对手,但不代表没有世外高人。” “世外高人?” “若不是这份生死簿的缘故,恐怕你还不知这二位尚在世上吧;这张生死簿势必会改变武林大会的格局,届时不知会出现什么变数。” 一直沉默着的宁茹说话了:“既是世外,就无所谓高人。我此番只是陪夫君来证实生死簿的真伪,至于其他事情:你们的生死,甚至我自己的生死,都不会太在意。” 燕越没有答话,她只是取下一支蜡烛,转身走进了漆黑的走廊。 老婆婆手持烛火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才是不周山所敬重的,也是不周山所畏惧的那种人。燕越啊燕越,你真的老了么?如此干脆又不畏生死的话,在你的心中已经静熄了多少年;但若真的是老了,可就在刚才验明了生死簿的真相时,又缘何会涌起久违了的冲动?武林之中莫非又将有暴风雨……” 燕越从柜子里拿出仇震留下的《死后书》,想起师父三十三岁退隐时曾说过的话: “难道武林就要在不周山治下的永恒安逸中老死吗?” 她举起烛火,去看仇震那柄被斩为四折的断剑,剑身如镜子般映出了自己的眼睛,那一瞬她却错认成了师父的眉目。 “师父啊,”燕越闭上了双眼,“对于老人而言,暴风雨的确是太过猛烈了,恐怕这场风波过后,连我老迈的躯干也要被连根拔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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