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和平”中的心灵成长与救赎
来自:陳柏達
“战争与和平”中的心灵成长与救赎 作者:gospel、psycho 托尔斯泰写完“战争与和平”后说,德烈与毕瑞都是值得让人尊敬的人物。不是因为他们伟大、走在时代前端、思想非凡....,而是因为他们一直在努力的超越自己。 的确,德烈与毕瑞有他们的幸运:他们正好活在一个大时代里;正好遇上拿破仑这世界史上第一个以伟大的意识型态——自由、平等、博爱,吸引千万有志之士追随的英雄;正好处在俄国民族何去何从的十字路口;他们因战争而蜕变;因爱情而丰富自己....。 但是我们也得承认,“战争与和平”这部小说中每个人物都活在这样的大时代,却是没有超越自己。 因此,德烈与毕瑞一定有他们的优点。 德烈与毕瑞两人有着根本的不同。德烈是个意志力强烈、企图心旺盛、却缺乏温柔与爱的男人;毕瑞则是个哲学思维强烈、意志力与行动能力却都很薄弱的男人。他们将因着他们所遇到的人与事,走出他们的缺点。 从追求伟大到退隐生活 对德烈而言,拿破仑是不凡与伟大的象征。 德烈显然对上流社会的庸俗厌倦到极点,因此,他也无法再爱恰好成为上流社会典型人物的妻子丽沙。其实丽沙不是坏人,她只是无法超越从小到大养成的上流社会种种习惯。 德烈离开她去战场上,未尝不是想寻找一个机会,让自己不至于一辈子成为自己最痛恨的庸俗人物。他对拿破仑矛盾复杂的情感,也反映出这一点:想让自己成为伟大。 而机几乎让他死去的受伤,与倒地那一刻看到的浩瀚的天,让他明白英雄再是英雄,也不能成为伟大,一切都只是虚荣。 这一刻他想到他的妻子,充满悔恨。 没想到德烈终于战败死亡赶回家,却是与妻子诀别的时候。 于是德烈碰到人生中第一个精神危机:退隐。 德烈的退隐,并不是一个超越自身的行动,主要是在于他只是逃避。他跟毕瑞说:“现在我对生命的智慧谏言,就是避免后悔和生病。”因此他不让自己有任何企图心,除了孩子,他也不再关切身外之事。他已无法再有任何把握:这世界上还有没有一种目标、或配称为伟大的事物,是真正值得被人追求的。万一再将自己涉入追求,却仍旧发现不过是自己的虚荣,怎么办?更何况,每一个理想抱负背后,可能都会加诸他人一些无法避免的伤害,事后也无法挽回补救。 思想与行动、心灵与肉体割裂下的虚无 对毕瑞而言,拿破仑是意志力决断力的代表。 毕瑞是个拥有满脑子天马行空的思想,意志力却异常薄弱的男人。他甚至无法抵抗酒肉朋友的诱惑,吃喝瞟赌样样都来,当然,他也就不可能对人生有什么计画。不过,毕瑞内心里的善良质朴,又让他不至于道德跟着沈沦下去。于是,毕瑞变成脑袋和手脚、肉体和心灵彻底的不协调的人。 德烈对毕瑞不落庸俗一直很欣赏,但也担忧着毕瑞的意志薄弱。果真,毕瑞无法抗拒美色的诱惑,胡里糊涂结了个政治婚。这婚姻就变成他最大的灾难。 于是毕瑞碰到生命中第一个精神危机:虚无。 他的虚无来自对意义彻底的不确定、对是非彻底的不确定。虚无使他更加透过肉欲各种的满足,来逃避脑海与心灵偶而清醒时,必然带给他的痛苦。 “战争与和平”中的心灵成长与救赎 2 作者:gospel、psycho 托尔斯泰一直把罗坦霞放成伏笔,直到德烈的精神危机严重到不能再严重时,罗坦霞成为小说的重心了。 托尔斯泰绝无法想像他笔下这个罗坦霞,吸引多少读者的心,又有多少“托尔斯泰专家”想透过托尔斯泰生平研究,找到罗坦霞的原型。罗坦霞是“战争与和平”中刻画最成功的一个人物。她的活泼、天真、诚恳、善良,在字里行间跃动着几乎要绷出来。 坦霞最重要的一个特点,就是她是个直觉而感性的人物。在她的世界里,一切事情都是如此简单易感,一轮晕月、一首歌曲都会感动她的心,一点点小变化,都会让她快乐得不得了。烦恼难来易去,欢乐俯拾即是。 德烈碰到她,心灵深处本应拥有、却被教育压抑掉的感性直觉被呼唤着,那退隐后不再言笑的深沈严肃变轻松了,最重要的是,他重新有了想要好好爱、好好生活、重拾年轻的愿望。 可是直觉易感的坦霞不是没有缺点。托尔斯泰一直埋着伏笔,就是她因为太易被感动,根本无法分辨爱是什么。 于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勾引事件发生了。幸好坦霞被上帝宠爱的,因被家人发现而没有堕落。 坦霞这场移情别恋的事件导致德烈第二个人生中的精神危机:恨与惩罚。 宗教界对毕瑞的拯救与摧毁 毕瑞呢,走出虚无,起初是靠着宗教。而后再回虚无,还是因着宗教。 但这宗教,前者和后者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前者,是一个让人尊敬的前辈谈到的“以行动了解上帝”,这对缺乏意志力行动力的毕瑞而言,当然是个心灵疗方。 但是这也看出托尔斯泰的宗教观:宗教,最重要的是在行动本身的证明能力,而不是在天马行空的玄想。前辈说:“你不快乐,那就改变生活,因为上帝在生活中。过让自己满意快乐的生活,就会认识上帝、因为你遵从了上帝的旨意。” 毕瑞曾经因为改变了自己的生活,真的很快乐。 可是后来的宗教为何又摧毁了毕瑞呢?因为毕瑞进入了非常庞大的组织体系,里面良莠不齐,虔敬者少,政教挂勾者多,单纯的毕瑞无法分辨,渐渐就变成宗教组织倚重的“散财童子”。 毕瑞又回到原先的精神危机:虚无 罗坦霞与卡普能 德烈是因着恨上战场的。 天意让他二度重伤生命垂危。这次他赫然发现那勾引坦霞的寇楠通跟他一齐受到重伤,他在尚未认出他以前,还曾经因着一齐受苦而伴同他落泪。 这件事撑开他的胸襟,看到爱的浩瀚是可以与仇人一同受苦彼此安慰。于是他想念罗坦霞,他渴望有机会让她知道他不再恨她、饶恕她了。 上帝给了他机会,但也是罗坦霞的善良给了她自己机会。坦霞没有想到她舍掉财富换取军兵生命的行动,竟然使她有机会跟德烈见面。 于是他们成为夫妻。德烈饶恕了坦霞,并发现自己比从前更爱她。坦霞呢,则是从这深刻的爱中,终于明白了单凭感性直觉无法判断出来的爱的深度。 帮助毕瑞走过精神危机的是卡普能。 这个单纯善良的小老百姓,脑袋简单,却有善良的直觉感受、与活泼的行动能力。他透过传说故事说出他直觉理解的善良、透过乐天知命的每一天的生活,证明他实践善良的行动能力。 这完全是毕瑞欠缺的。毕瑞从他身上看到一种纯朴、却大而可畏的力量。 其实卡普能与罗坦霞是类似的,只是一个属下层社会、一个置身上流社会,一个是男性、一个是女性。 信仰与生活 说到这里,我们就可以理解托尔斯泰在“战争与和平”中的上帝理解。上帝不能只存在于抽像的、脑海中的、思维理性里的,它必须也是直觉的、感性的、行动的、生活的。 德烈与毕瑞生命中的精神危机,都跟欠缺直觉的、感性的、行动的、生活的有关。 此外,认识上帝的信仰理解,必须要透过不断丰富自己的生活而得。言谈不及行动、思想不及生活。 正因为这样,罗坦霞与卡普能,才真正是“战争与和平”这本书中的灵魂人物。德烈与毕瑞,也必须不停经历危机、又冲过危机。 托尔斯泰说德烈与毕瑞值得尊敬,正是说他们这种一直在生活中诚实面对自己的危机,并努力跨过危机、丰富自己的坦然与真实。也因为这样,他们才更能理解生活、理解上帝。 经过重重危机的心灵成长,就在毕瑞和坦霞结婚,仿佛是画下了句点。 但毕瑞和坦霞婚后,其实还有蛮长一段,描述坦霞成为妻子和母亲的生活、与毕瑞将加入十二月党,抉择参与进俄国重要的历史。 很多人不满意这种结局。不满意坦霞竟然要为琐碎家事忙碌、毕瑞最后还是走向充满理想抱负的雄心中。 但我认为这一段很重要。 托尔斯泰暗示了活泼纯真的罗坦霞,仍要在当时社会对女性的期待中继续完成自己的角色,而毕瑞也不是经过卡普能的影响后,只剩下光脚丫站在草地上的生活,再无雄心壮志了(这未尝不是“退隐”!) 婚后的毕瑞仍旧忧国忧民,渴望以行动参与进历史,唯一不同的,是他心灵与肉体、思想与行动完整合一了。这仍是“生活”,是生命被丰富后的毕瑞选择的生活。 而我们也可以从这最后一段琐碎的描述,连到托尔斯泰第二部长篇大作品“安娜卡列尼娜”中的列文,而看出这时期的托尔斯泰,是如此的理想澎湃、舍我其谁的面对俄国的历史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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