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阅读》电子期刊VOL.2——Drifting |童年的样子
小阅读Random(为了人与书的相遇。)
在西方世界中,从中古时代到十八世纪的英国文学作品中几乎都没有儿童的踪影,儿童至多只是成人世界中的边缘角色。长期以来,儿童史家相当稀少,到了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儿童史的领域还被描述成“完全的处女地”。 童年究竟是什么样子?当我们踏进孩童史研究的邻域,共同关心孩童的历史和童年的世界时就会发现,过去的儿童曾经拥有我们现代人无法想象的童年。 关于儿童和童年,我们要注意的第一个事实是:从上古时代到十八世纪近两千年以来,在西方世界中,儿童只是被当成不完整的成人,儿童这个生命阶段从来没有被独立看待过。 十七世纪法国有一个教士认为童年是“除了死亡之外,人性中最堕落与最悲惨的阶段”;维多利亚时代的人们认为儿童纯真无知;圣徒传的传统则强调圣人有着早熟的童年,这些“老小孩”有各种伟大事迹,其中圣尼可拉斯(St Nicholas)在摇篮中时就展现出禁欲精神,每逢星期三与星期五只喝一次母奶——这些说法彼此间实在太不一样,反而提醒了我们:童年的确是社会建构物,会随着时间而改变,而且在不同社会中的不同社会阶层与种族团体也会有不同的童年概念。这是我们在讨论儿童和童年时要注意的第二个事实。 记住,当中古时代的人们在书面上使用“儿童”这个词时,心里想到的通常是“男孩”,而女孩“其实是隐匿的”。十七世纪时终于开始有人尝试以服装区别儿童与成人,特别是针对男孩;至于女孩,穿着仍然跟女人一样。因此,可以说,男孩“是第一个专门化的儿童”。 中古及近代初期对童年的漠视造成了人们在养育小孩方面的疏忽,特别是对那些两岁以下的婴儿来说——父母认为投入时间给这种“可怜的小东西”并不明智,因为他们本身就很容易早死。直到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婴儿死亡率一直维持在很高的局面。疏忽的状况包括不处理婴儿的排泄物,任由他们不适长达数小时之久,或完全交给“收钱办事”奶妈,还有大量的弃婴。 西方的法律很晚才承认杀害新生儿是一种犯罪,最初认为杀婴不等同于杀人。人类历史上有几个较早的文明公开进行杀婴。盎格鲁-萨克逊人允许母亲在喂奶前遗弃孩子,但是祖母仍有最后的决定权。十世纪的冰岛,父亲可以选择是否接受新生儿。在正常的状况下,习俗是用水洒在婴儿身上然后命名,这就表示社会已经接受这名婴儿了,杀害经历过这个仪式的孩子就是犯了大罪。不过,如果是私生子、残障,或是穷人家没有能力抚养,父亲就有权利决定是要杀掉还是遗弃。 关于儿童的“科学”,每个时代都在“发展”: 在十九世纪末之前,奶妈是母乳之外最安全的选择,特别是在温暖或地中海区域等乳汁及其他食物容易变酸或繁殖细菌的地方。人们相信婴儿喂什么就会像什么,因此对于动物乳汁存有偏见,认为喂婴儿牛、羊、驴的奶后会导致脑子不好使。有一种用来探测乳汁的 “指甲试验”流传了好几个世纪:滴一滴乳汁在指甲上,如果乳汁能和缓流动,既不马上流掉,又不像蜂蜜般浓稠,那就是好奶。 民间还流传中各种选择奶妈的标准:比如年纪要在二十五到三十五岁之间,和得要尽可能像母亲,要有好气色、强健的脖子和胸部,身板要直挺、厚实且不要太胖。气息要好,牙齿要干净。人们普遍认为红发奶妈不适合,因为她们脾气容易激怒。另外,大胸部也不适合哺乳。 直到十八世纪为止,父母们都并不特别关心卫生的问题,就连内科医生也一样。也有人建议要经常洗澡,但恐怕只有有钱人家能真的做到。民间传说尘土有保护与象征的效果,所以母亲们认为在头上覆盖一层土可以保护囟门。另外,她们相信晒干尿布要比洗净尿布好,因为尿有治疗的力量。 一直到十九世纪,西方的儿童中绝大多数都很早就被鼓励要自给自足。七岁是个非正式的转折点,农民或工匠的孩子到了这个年龄就要在自家附近、农田或工作坊做些简单的工作。十几岁出头就要与成人一起工作,或是因为当学徒而开始离家。总而言之,“小大人”被要求快快长大。 英国与美国的清教徒认为儿童出生时带有原罪,但儿童就像个“窄口瓶”,“一滴一滴地接受善或恶”。他们就像初生的枝桠,可以用正确或错误的方法折弯它。 本性与教养的平衡到了文艺复兴之后就逐渐往后者倾斜,特别是中间与上层阶级开始更注意年轻人的教养,以及道德家对于养育及教育小孩的详细建议。“推动摇篮的手决定了社会的命运”,这个观念成了大家广为接受的智慧。洛克提出了振奋人心的主张:“在我们遇到的所有人当中,十个有九个,他们的善恶、有用无用是依靠教育决定。” 十八世纪重构童年的杰出人物是卢梭,他以儿童天生纯真的仪式来强力反对基督教传统的原罪,认为儿童一出生原本都是纯真的,却处于被“偏见、权威与必要性”窒息的危险中。同时卢梭也蔑视洛克教导孩子理性的做法,他认为理性能力要到十几岁才得以发展完成。 关于童年,最有名的绘画作品之一是西班牙画家委拉斯凯兹的《小公主玛格丽特肖像》,这幅画在早期翻译过来的艺术史中也被称为《宫娥》。画面里的小公主符合大多数人对于贵族儿童的想象,蛮横又天真,面对画家的画布——在观众实地观看时这个视角刚好转化为面向画前的观众——时矜持又有点不耐烦的神气,还带着点好奇,身边则环绕着以她为中心的众多女眷和佣人。描绘儿童在西方的古典艺术传统中非常少见,有研究认为这是因为直到文艺复兴之前,儿童都被认为是成人的略缩版和附庸,换句话说,儿童是没有价值的,是“成年之前的时光”,只有成年人才有价值。因此早期西方绘画中能见到的儿童形象不外乎圣子、天使和童仆——而“缩小的成人”是没有童年的。一直到文艺复兴时期人不再仅仅被当成神的供奉者和阶级的完全服从者来看待,“个人的价值”以及普通人的权利才被建立,此时的绘画风格也开始松动。生活在17世纪的委拉斯凯兹能在作品中展现小公主玛格丽特作为未成年的小女孩那种与个人年龄和身份相符的表情,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拜文艺复兴所赐。尽管这张画看起来依然是“摆拍”的传统肖像画,但在画面中以主角的表情、配角们的姿态侧面表现了小公主在日常生活中的状态,即属于她的童年。

与委拉斯凯兹同年(1599年)出生且同样被认为是巴洛克宫廷艺术代表人物的法兰德斯画家凡•戴克——不是那个画出的《乔万尼夫妇肖像》的文艺复兴时期画家凡•艾克——也描绘过比较有名的儿童肖像,比如《查理一世的三个孩子肖像》和《菲拉德尔菲亚与伊丽莎白卡莉肖像》,但相比之下,这些宫廷贵族的童年依然被看成“略缩版的成人”来看待。


凡•戴克所描绘的肖像中,儿童甚至婴儿为数不少,但都端着一股居高临下的神气。他的代表作之一《英国王查理一世狩猎像》已经以重心偏移的构图表现了国王“人性”的日常姿态,而且此时对绘画透视和色彩技法的研究已经基本完善,艺术家完全可以依靠技法来表现真实的儿童,但他面对贵族儿童依然选择了传统的脸谱化方式来作画,为幼儿赋予尽善尽美的“神性”的气质——这才是当时的主流,因此前述委拉斯凯兹的作品才显得出挑。 本文部分材料来自柯林•黒伍德著之《孩子的历史——从中世纪到现代的儿童与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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