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随笔4 爱尔兰音乐 - Whiskey in the Jar
司徒林夏
爱尔兰西海岸,Moher悬崖边,风大的站不住脚,我把防雨衣向上拉了拉,躲在相机后面欣赏眼前这壮观的景象。层叠的悬崖被刀劈过般的向下垂直延伸,参差站立,似等候检阅的军舰向远处间隔排开,狂风卷起的海水飞蛾扑火般拍打在崖底,激起几十米高的水幕。我把耳机的音量开到最大,爱尔兰哨笛声盖住了风声海声,悠远安详。狂怒的大西洋角落,峭壁悬崖边飞翔的海鸟随着气流升降悬浮。我的目光也随之远行。

2012年11月。再次踏上爱尔兰岛已是近2年后的初冬。 那天中午,从南安普顿起飞的支线小飞机被两个大风扇托起,顶着狂风暴雨扶摇直上,攀升到乌云外,刺眼的阳光让我拉下了遮阳板,其实,被乌云遮当的太阳从未间断过散发他的光芒,只是大地自己无法逃离的束缚遮挡了这一切美好。 随着午后两点的阳光,飞机飘然降落都柏林机场。 Couchsurf我的是一对法国情侣,Ling和Kevin,Kevin接到我的电话后立刻就到了市中心的Spire纪念碑接我,我在同一个地方站了半天也没和对面的Kevin搭话,因为网站照片上的Ling是越南裔,我和Ling联系的时候,便以为她说的Kevin也是越南裔,所以一直在搜索亚洲面孔。结果站在我们不远处的一个拿着手机四下张望的亚裔面孔同时被我们俩盯上了,先是Kevin过去问那个倒霉鬼,你是不是在等人,那人摇摇头走开了两步继续左右张望,我又凑过去问了同样的问题,那人有些崩溃地说没有没有,我谁都没等。我要过马路,今天是咋回事!于是我看到他身后的Kevin也看到我,我们俩报了姓名便哈哈大笑起来。 不想把整个晚上花在吃饭和睡觉上,同Kevin和Ling匆匆吃了饭后就出去溜达,都柏林市中有一条河,这是我没想到的,因为这条河让整个城市有了坐标,变得不易迷路,少了乱糟糟的感觉。不过说实话,相较整齐的规划,我倒是很喜欢容易迷路的城市,在里斯本的老城里,踏着溜光水滑的青条石小道,左转右转地在地图也画不清楚的城市里漫无目的的溜达,发现了一间有东方小人偶的旧书店,那里有一箱处理的19世纪的明信片,看不懂葡文,但我知道那一张张百年前的卡片上,发黄的笔迹留下的是人们对彼此最美好的祝愿。 离开一眼就看到头的O'connell大街,跨进河对面的天普酒吧区,旧街区的小路崎岖不平,两边的小酒馆里有现场音乐表演,吉他和提琴是永远的旋律。中学时就在打口碟中淘到爱尔兰音乐,The Clancy Brothers, & Tommy Makem组合穿着爱尔兰羊绒毛衣,坐在台上和观众讲着每一首歌曲背后的故事,然后喝一段唱一段,用英式幽默调戏曾经统治爱尔兰的英国人。Dubliners乐队的几个顽皮老头叙述着热爱的爱尔兰,毫不遮掩的叙述酒鬼们的糗事。从那时起便深深喜欢上快乐的爱尔兰人,穿行在繁忙的西安,唯有在音乐中体会得到异国的闲适田园生活。 Dubliners的《Mason's Apron》是一段现场乐器表演,专辑中的那个版本是我听到的唯一版本,很娴熟的演奏,节奏越来越快观众的叫好声也使得气氛更浓烈,每每听到这一段音乐,总会想象这是发生在一个我从没有过概念的爱尔兰小酒吧,观众坐得很紧密,表演者就站在桌子上或是小舞台上,演罢转身,就能拿得到啤酒。叶蓓的《B小调雨后》中有一段类似爱尔兰踢踏舞的嘈杂伴奏,我很喜欢。在爱尔兰的音乐中,似乎没有大师的明确地位,主角和观众的区分,一两个红鼻子醉汉听众的叫好声和赞叹声也是音乐的一部分。爱尔兰音乐就是写给每一个普通爱尔兰人的,一瓶啤酒一把吉他,一圈观众,一起喝酒一起唱歌。 我最喜欢的是醉汉流浪者歌曲,出发前在Mp3里放进了我收藏的所有爱尔兰音乐,绝大多数现场歌曲都是和酒有关的,爱尔兰少不了威士忌和啤酒,喜欢喝酒的爱尔兰人在歌曲中提到美酒是又爱又恨,但没人能摆脱酒的香醇。喝醉了的流浪汉将这种醉汉歌曲一代代流传下来,歌词思维简单朴实,多以吹牛和糊涂为主,但曲调一律明朗欢快,歌词是醉汉随口瞎编的。细细品来让人忍俊不禁。 《爱尔兰流浪者号》(The Irish Rover)欢快的旋律其实是在描述一艘要开去纽约的爱尔兰流浪者号小船。整首歌词就好像是小酒馆里一个醉汉在对着另一个频频点头的醉汉吹牛: “我们有一百万的包上好的布料, 两百万桶石头, 藏着三百万匹瞎眼老马, 四百万桶骨头, 五百万头猪,和六百万条狗, 七百万船工 八百万条老山羊的尾巴 全部都在这条爱尔兰流浪者号上!” 船上的水手有Lee河畔来的Barney McGee Tyrone乡来的Hogan 一身伤疤的Jimmy McGurk Westmeath来的那个叫Malone 嗜酒如命的壮汉O'Toole 多佛人好斗的比尔 班恩河畔来的Mick McCann,他是我们爱尔兰流浪者号的船长 我们航行了七年,却爆发了麻疹 船在迷雾中失去了方向, 船员就剩下两个了, 我自己和船长的一条老狗 然后船撞到了礁石,噢上帝,撞的太重了 整个船舱都移到了右边 在空中翻了九圈,可怜的狗被淹死了 我就是最后一个爱尔兰流浪者啦!” 歌词荒唐却又不失合理,生动有趣,记得以前在戏剧广播频道听过陕北信天游《六十六》,歌词很相似: 刘家沟有六十六岁姓刘的老刘 老刘他有六十六层高楼 六十六个朋友赶来六十六头牛, 牛身上驮着六十六桶油, 鞍架上挂着六十六匹绸, 头上还蹲着六十六只猴 风刮倒六十六层楼, 跑了六十六头牛, 倒了六十六桶油, 油了六十六匹绸, 跑了六十六只猴, 又要修楼又要揽油, 又要洗绸又要捉猴又要牵牛, 忙坏了六十六岁姓刘的老刘。 说到Folk音乐,就逃离不了所谓的‘低级趣味’,或说‘淫词艳曲’,比如中国的《十八摸》,《两个婆娘一个郎》,其实若站在乡村生活的角度去看待乡村音乐,就理解其存在就必有道理。不能因内容不适宜公开就否认这类文化的传播。《七个醉酒的夜晚》(Seven Drunken Nights)的歌词情景很类似我上小学三年级时,同班的文龙兄有天给我展示他学了首新歌,我只记得开头是"一不该二不该",他一直唱到十几不该的时候便开始放低声音左右环顾,我当时自然是听不懂,后来才记起他那时边唱边笑的猥琐面容。所以Dubliners演唱时,只保留了前五个夜晚的情景,歌词里描述的是一个稀里糊涂的老酒鬼,每天晚上醉醺醺的回来都老眼昏花地看什么也看不清,错将小猪仔看成一匹马,将地毯看成新大衣,将哨子看成烟斗,将花盆看成靴子。还一本正经地让老婆跟他解释那是怎么回事,老婆骂他老糊涂,那些都是妈妈送过来的新东西,你自己眼花看错了,他便唱着歌给自己打圆场: “啊哈,我出去了好几天,走了上百里的路,当然不知道家里添了这么多新东西嘛。” 美酒,丰收,爱情,这一切都发生在爱尔兰,所以描写故乡的歌曲必然也少不了。小时候看过一个西安本地的家庭情景剧,片头曲有一句“我叫西安住西安热爱着西安”到现在还记得。都柏林的老头生在都柏林,醉在都柏林。爱着她恨着她,无论爱恨,都能在音乐中将它释怀,《Dirty old town》(脏兮兮的老城)中唱到: “加油站的墙边我遇见我的爱人 I met my love by the gas works wall 城里的老运河出现在梦中的梦里 Dreamed a dream by the old canal 工厂的墙边我吻了我的姑娘 I kissed my girl by the factory wall 云坠于月 Clouds are drifting across the moon 猫迈爪轻舞 Cats are prowling on their beat 春天像夜晚行走在街上的女孩 Spring's a girl from the streets at night 码头边警笛呼啸 I heard a siren from the docks 傍晚时火车鸣笛 Saw a train set the night on fire 夹杂着浓烟的风里,我嗅到春天 I smelled the spring on the smoky wind 脏兮兮的老城 Dirty old town 脏兮兮的老城 Dirty old town ” 再脏再破的老城,我也爱着你,我抱怨你,嫌弃你,但我舍不得你。 快乐的人写出来的歌曲就是在平实的叙述着生活中的趣事,没有矫揉的修辞造作的文法,无论用何种技法表演,听起来总会是那么快乐,即便是小广场上独自弹吉他的卖艺人,简单的旋律加上粗狂的声音,高调歌颂朴实和自由。苏格兰和爱尔兰的音乐,演唱的音量和长度总是远远大过伴奏,内容大于形式。甚至唱到兴奋时很久才想起拨一下琴弦,在古代英国贵族看来这是没有娴熟乐器演奏的乡巴佬音乐,粗人的乐趣。其实有时候粗人的乐趣才是最发自肺腑的的快乐。因他的粗糙将内心的快乐毫无修饰地表现出来,因此声音浑厚,质感强烈。 当一个苏格兰乡巴佬遇见一个爱尔兰乡巴佬,最大的乐趣就是去一家小酒馆,抱起吉他扛起小提琴,用他们的扎胡茬,红鼻头,讽刺着裹腿塑腰戴假发的英国贵族。就像《This Little Britain》作者自嘲的那样,在国内的足球联赛中,无论是苏格兰威尔士还是爱尔兰的球队,只要对抗的是英格兰,这三方球迷便立刻团结,不分彼此,无条件的坐在英格兰球迷的对面。 《The Rare Old Mountain Dew》中唱到: Let grasses grow and waters flow In a free and easy way 我觉得对这两句对好的翻译应该是,任云卷云舒,草长莺飞。用披头士的歌词形容便是: Whisper words of wisdom, Let it be. 歌曲就和爱尔兰人一样,一切,Just let it be. 歌词是从随意的念出前两句后才加上伴奏演唱的,然而歌颂的只是Galway的泉水。 爱尔兰人爱着上帝赐予他们的一切,他们很自豪的告诉别人,在威士忌Whisky的拼写中,爱尔兰人会特别多加一个‘e’ (盖尔语eire:爱尔兰),象征着它们来自这片被圣母所祝福的土地。 听风笛的小提琴 2012年12月 英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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