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辑】东南山国的千年古驿路(一)
来自:海峡旅游(人入风景 心生自由)

文/萧春雷 福建号称“东南山国”,全境皆山,仅东南沿海有几块破碎的河流三角洲,交通极其不便。横亘西北的武夷山脉,长达550公里,仿佛一列巨大的屏障,阻拦福建与内地的交往,幸好还有几处险峻关隘,逐渐发展为主要的出省道路。 我们先看公元前111年汉军入闽的路线。当时,闽越国叛乱,汉武帝遣大军多路进攻福建。一路是海上进攻,从浙江渡海到到福州。汉军浮海完全是出于无奈,闽东沿海多山、多海湾,大军难以逾越。一直到20世纪,闽东始终缺乏一条沟通闽浙两省的良好道路。福州通往内地的陆路,都要经过闽北的南平。 反过来也一样,汉军进攻闽越国的四路大军,均指向闽北:一路从江西广昌入闽,经过建宁、泰宁到邵武;一路从江西黎川越杉关入闽,经过光泽到邵武;一路从江西铅山穿越分水关入闽,经武夷山到建阳;一路从浙江龙泉入闽,进攻浦城。这四条道路,奠定了福建日后省际交通的雏形。 清代,福建建立起比较完善的驿路系统。驿路,相当于今天的国道,是以京师为中心,分达各省并沟通省际交通的主要干线,又称官马大道,沿途设有驿站服务。福建省内的驿路,大体上构成一个圆环,其路线是:从福州府出发,西北上延平府(南平),再西行经顺昌、将乐、明溪、清流至汀州府(长汀),再南下上杭、永定、南靖至漳州府,最后往东北经同安、泉州府、惠安、兴化府(莆田)、福清回到福州。这条驿路把福建的山区和沿海主要府县连成一体。 清代还设有铺路,等级较低,主要沟通府、州、县之间的交通,沿途设有急递铺,相当于今天的省道。闽东地区没有驿路,但有一条铺路从福州出发,串联起连江、罗源、宁德、福安、福宁府(霞浦)、福鼎,出分水关就可以抵达浙江的瑞安和温州。 在福建清代的驿路里,最重要的还是几条出省道路。它们历史悠久,交通繁忙,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首先是翻越仙霞关的驿路。这是福州通往北京的主要交通干线。从福州出发,逆闽江、建溪、南浦溪而上,先后经过延平府(南平)、建宁府(建瓯)、浦城,翻越仙霞关,抵达浙江江山县,再顺衢江、富春江、钱塘江而下杭州,最后沿京杭大运河至北京。其中,从福州三山驿到浦城小关驿,福建境内共1085里。考虑到从福州到北京的漫长旅程里,只有仙霞岭一段200多里需要陆行,其余旅程均可行船,这是一条相当便捷的道路。福建士子赶考,官员晋京,商旅往来,首选这条驿路。 穿越仙霞岭的道路很早就有了。唐末,黄巢十万大军开七百里山路进福建,仙霞岭才辟为闽浙之间的主要通道。此后,元军入闽,清军入闽,都经过仙霞岭,抗战时日军也想循此道入闽,被中国守军击退。这是一条充满历史烽烟的古道。 其次是崇安(武夷山)分水关驿路。从福州出发,经过南平、建瓯,在建阳的建溪驿与仙霞关驿路分道扬镳,逆崇阳溪而上崇安,再陆路翻越分水关,进入江西铅山县,在河口镇上船,沿信江直下鄱阳湖和长江。前面说过,分水关是汉军入闽开辟的关隘,后来成为福建与长江流域各省物资交换的重要商道。明人王世懋在《闽部疏》中写道:“凡福之丝绸,漳之纱绢,泉之蓝,福延之铁,福泉之桔,福兴之荔枝,泉漳之糖,顺昌之纸,无日不走分水岭及浦城小关,下吴越如流水。”清代,分水关古道又以武夷茶路闻名。当时两条著名的茶路,一条经汉口北上遥远的恰克图运销俄罗斯,一条经赣州南下广州海运英国,都是从武夷山经分水关古道出省。 再次是光泽杉关驿路。从福州出发,至南平剑浦驿,逆富屯溪而上,经过邵武、光泽,然后往西南翻越杉关出闽,抵达江西黎川,再走水路顺黎河、抚河进入鄱阳湖和长江。这条道路具有重要的政治和军事意义。汉军入闽,明军入闽,清军入闽,都经过杉关。汉唐等王朝建都长安,福建各地都以杉关为主要晋京官道;南宋移都临安,元明清定都北京,晋京官道才改为经崇安分水关或浦城仙霞关。清代,杉关虽然还是闽北三条出省驿路之一,但地位已经大大下降。

福建出省的驿道,西南还有两条通往广东。其一从永定到广东嘉应州(梅州),是闽西客家移民粤东的路线之一;其二从漳州经漳浦、云霄、诏安,出分水关,到达广东饶平、潮州,是闽南移民前往潮汕地区的主要道路。 绵延数千年的古代驿路,作为交通大动脉,与福建历史上众多重大事件相关,无疑是底蕴丰厚的物质文化遗产。有意思的是,我们回过头看,还有些当时籍籍无名的平凡古道,渐渐地,在历史中焕发出光彩,不亚于雄关名隘。宁化的站岭隘就是一例。 武夷山脉南段比较低矮,闽西建宁、宁化、长汀、武平等县都有不少隘口与江西相通。唐宋以后,来自赣南的移民纷纷穿越各个隘口进入闽西。其中,江西石城与福建宁化之间的站岭隘地势低平,成为重要的移民路径。过岭不远,就有一个宽阔肥沃的石壁盆地,长途跋涉的移民们累了,多半先在这里落脚,开辟田园。随着人口繁衍,又有不少人继续南下长汀、上杭,以及粤东梅州。这些移民就是日后客家人的祖先。粤东客家的族谱叙述祖先来历,往往追溯到宁化石壁,站岭隘因此名声大噪。 每条被人类脚掌蹭亮的古道,都会成精,形成自己的性格。杉关和仙霞关,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幅霜天晓角、猎猎旌旗的画面。崇安分水关,漫山遍野,弥漫着清新的茶香。站岭古道上,如同雕塑,无声地走过一群群扶老携幼的农民……岁月悠悠,王朝更迭,雄关依旧。我猛然发现,那些川流不息运送着物产、军队、官员和移民的古道,是福建人文面貌最有力的塑造者。

【一、江浦古驿道,才子路与硝烟事】 Text / photo by 阮任艺 上杭埠,水。九十里江山县;十五里清湖;路,十五里石门街.十五里江郎山;十里峡口渡;十里观音阁;十五里保安桥;十里仙霞岭,巡司。十里,杨姑岭,十里龙溪口;十里下溪口;十里南楼,闽浙界;十五里大竿岭;十里五显庙;五里梨园岭,十里鱼梁街;十里仙阳街;三十里浦城县,下舡;八十里水吉,巡司;七十里叶坊驿,五十里建宁府。 仙霞山脉横亘在浙西闽北,延绵一百多公里,平均海拔1000多米。其西接武夷,东连浙东天台山、大盘山,将福建北部围了个严严实实,也是钱塘江水系和闽江水系的分水岭。 这样的地理特点,使穿越仙霞山脉的道路成为福建与中原往来的最便捷通道:一千多年前的旅人若从京师出发去往闽地,只要顺着京杭大运河一路船行到杭州,从杭州换船逆钱塘江而上到达江山,之后,徒步走过大约120公里的仙霞岭山路,便可到浦城码头,又可以乘船,顺闽江水系一路漂到福州。 考虑到古代福建“盛产”状元、进士,倘以一种浪漫的眼光视之,这颇可以被称作一条状元之路、才子之路、“青云平步”之路。而在孜孜逐利的商人眼中,这却是一条可以沟通其东方、西方两个世界的财富的道路。 安史之乱后,西藏吐蕃控制河西走廊,陆上丝绸之路陷入萧条。而西方世界彼时已经对东方的丝绸、瓷器“上瘾”,巨大的利润空间刺激着商人寻找另一条沟通之路,那便是海上丝绸之路。海上丝路造就了马可波罗笔下目迷五色的世界大都市泉州,也间接造就了仙霞古道的巅峰繁华。 既然货物要从福建出海,那便首先要从全国各地入闽。入闽之路,便是财富的第一道门槛。仙霞古道,这条黄巢的起义军筚路蓝缕、绝处逢生的险僻之道,彼时,已是商贾如鲫,繁华如一场大梦。

1、观前村——纸船铁艄公 南浦溪自仙霞岭南麓将军山上源起,流过浦城,在下游与临江溪汇合,形成了一段宽阔的水面。观前村便坐落在这两溪交汇之处。 中午的阳光柔和地透过薄云,我踏进这个宁静安详的小村,脚下卵石路,连接起河边一条古老街市。观前村沿河而建,靠河一面是颇有韵味的吊脚楼,吊脚楼临街一面是店铺,临江一面则住人。上午10店,本是集市繁忙时候,这里往来的却人并不多。连绵的春雨使河水浑浊,码头依旧,却只是供村人洗菜了。老人三三两两地坐在河边亭中,闲聊,瞌睡。 旧时观前村是浦城最重要的水运码头:“为商贾仕宦北上中原、南下福州的必经之路,也是物产集散的重要码头。每日往来舟船甚多,兼之此地风光秀丽,过客均在此停舟系泊。沿溪的酒肆歌楼、客舍货栈密布,街市繁荣。” 南浦溪水路艰险,过去从福州撑船逆流而上需7天才能到观前,而从观前放舟,顺风顺水也要2天半到福州。浦城到建瓯150公里的航道,水流湍急,险滩、暗礁星罗棋布。宋曾巩的《道山亭记》中记:“其溪行则水皆自高而下,石错出其间,如林立,如士骑,满野千里,上下不见首尾,水行其间隙……虽其土长川居之人,非生而习水者,不敢以舟楫自任也。” 当时在浦城有“纸船铁艄公”之说。每当水手、艄公平安归来,沿街的酒肆歌楼便会热闹起来。历经九死一生的他们这时腰包最鼓,难免在河边酒肆买醉,尽享一段艰辛后的狂欢。 曾呼啸而过水手、挑夫已随时代远去,他们喜怒哀乐的人生故事也早已随着南浦溪的流水消逝不见,能在史书上留下身影的永远是少数,谢翱就是这么一位。这个变卖家产、集乡兵800人追随文天祥抗元的义士,是观前村的骄傲,自明以来,便受村民祭祀,至今,村南两溪交汇地旁的翱祠,还静静伫立,坐看光阴。 2、江山街——浦城担挑来的故乡 背靠南浦溪,600米长的江山街沿河舒展。老街很静,依稀可辨其旧时样貌:两边店面,夹杂一些小巷通往河边码头,方便搬运货物。江山街上多数居民祖籍浙江江山,他们的祖先,大多是在仙霞古道上负重行走的挑夫。 那时,堆积在浙江清湖码头的货物要翻山越岭到达福建,靠的就是挑夫和他们肩上那根扁担。仙霞古道上活跃着一支数量庞大的江山挑夫团,这个行当被称为“挑浦城担”。挑夫们的担子一般在150斤左右,多的能到250斤,从清湖镇到浦城,需走四天三夜,慢慢的,江山挑夫便在浦城上安营扎寨,造出一条“江山街”:街上的江山人守着只和家乡人通婚的规矩,而江山方言也替代了浦城口音。 不妨想象一下他们当年在古道上挥洒汗水的模样:清一色的精壮汉子,头戴斗笠,小腿上紧打绑腿,脚蹬草鞋,肩披一条二尺宽、五尺长的青布,既可擦汗、洗脸,又可做围巾、护肩,休息时还可替代草席。 他们使用的,是一条经过官方注册的扁担。长长的硬木制成的扁担,两头微翘,包铁皮,挂在两头的箩筐上盖着箩盖,扁担的一头还挂着装干粮的蒲包、装水竹筒壶和旱烟袋。每个挑夫都有一根特制的担撑。这担撑上部扁平,往下略细,根部裹厚铁箍,底部有尖铁棒。 挑夫们几十人一队,行走在古道上,为节省力气,他们一般不说话,信息传递全靠“领队”的担撑:一步一移,则铁棒随脚步一步一响,便知到陡坡了;铁棒节奏轻快地滑行,便知前面路况良好,可加速前进;迎面有其他队伍交会,或准备休息,担撑都会用特殊节奏的信号来通知大家。清脆的金属敲击声时时在山谷中响起,堪比马帮铃声。 如今江山街残留的老屋已不多,保存较好的只有三四家。曾经宏伟的三山会馆现在变成出租屋,只有残存的一个花厅遗址和从污浊篷布中露出的精美木雕,还在诉说当年辉煌。

3、渔梁驿——游人应断肠 205国道出浦城,穿仙霞岭,走向和江浦古道一致,可以这么说,它基本上是一条覆盖在古道之上的道路。从浦城驱车22公里,在205国道渔梁路口边可以看到一块牌子:中原入闽第一驿。再往前20公里,过枫岭便是浙江界。仙霞岭自南而北,百里内细分六岭五关,第一道岭即为渔梁岭,渔梁村的前身是古道上入闽的第一个驿站,渔梁驿。 从江山的廿八都至此,大约山路80里,在过去差不多是一天脚程,许多从浙江入闽的商旅都在此打尖休息,慢慢的,便形成集镇。一条老街纵贯渔梁,村后两座青山环绕,村前广阔的冲积平原上是大片油菜田。渔梁村里那条几百米长的旧街,青石板早已浇上了水泥,只两旁店面还有几分旧样,不过大都门板紧闭。与驿站有关的遗迹,只有模样依稀可辨的驿馆和伙房了。 村人注视着我这个背大包挎相机的外乡人,好奇而专注的目光让我有些尴尬——历史上的渔梁商旅辐辏,他们的先人,如何会对一个外人多加注目? 许多大人物都走过这里啊!淳熙五年(1178年),陆游54岁,赴任常平茶盐公事的途中,夜宿渔梁驿时,严冬冷雨,他在小驿馆中长夜难眠,围炉取暖,回首半生宦途嶒嶝,无尽感慨,吟成一诗,意境苍凉:“忆从南部客成都,身健官闲一事无;分骑霜天伐狐兔,张灯雪夜掷凫卢;百忧忽堕新衰境。一笑难寻旧酒徒;投宿渔梁溪绕屋,五更听雨拥篝炉。”明代徐霞客几度入闽,都有投宿渔梁,还有蔡襄、刘克庄、黄公度、蒋之奇、翁白、林则徐、袁枚、赵翼、陈万策、张际亮……这些人路过渔梁,大都留下诗作,并且,如放翁一样,往往都一副严重的感伤范儿。 渔梁村有一座妈祖庙,这让我十分惊奇。在一位农人的指点下,我顺后山一条小径找到了这座不起眼的小庙。我在各地见到的妈祖庙,大都临水而居,为什么在渔梁驿,保水路平安的妈祖庙却修在离河还有点距离的小山坳里?后来才知,古时妈祖庙并不在这里,而是在今天村中小学的位置附近。这就对了,从渔梁下行就入南浦溪水路,南浦溪险滩、暗礁密布,时有船翻人亡,行船商旅入溪前定要在渔梁村中妈祖庙一拜,求个平安。想来当时这庙香火必定极旺。 一位老人告诉我,渔梁岭上通往枫岭的一段古道,已被205国道所截断。因被废弃,现已被荒草湮没。我打消了走渔梁岭的念头,在国道边拦了一辆中巴车,前往下一站枫岭关。 从廿八都到枫岭关这段路,沿枫溪两岸原本全是枫树林。可惜后来开拓公路,枫树被砍伐殆尽,否则在秋天,这里会是怎样一番美丽。我面前的古道,早已像一面摔碎的镜子,左一残段,右一残段。连那当年的关口,小关墙也平常得如江南常见的小桥洞,这可是中国十大名关之一的枫岭关啊。 枫岭关旁,一尊等人高的铜像默默伫立,凝望西方。他是走过江浦古驿道的无数个过客之一,日本高僧空海法师。空海以学问僧身份来唐,然而船队从长崎出发后遇台风,海上漂泊十几天,在福建霞浦赤岸登陆。霞浦地方官不知他们是偷渡还是海盗,“封船追入,令居湿沙之上。”直到朝廷来信,才知空海一行身份,惊惶于之前的“恶待”,以国宾之礼护送他们到福州,之后,再走江浦古道往长安。空海返回日本后,开创了佛教真言系。枫岭关旁的空海阁及空海法师像便是日本真言宗弟子为纪念而捐资修建。 爬上关墙,向福建方向俯视,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概。清人汪麟德《枫岭关碑记》载:“远望如窦,近视若闺,虽一丸可塞,而险要绝伦。”枫岭关关门1米多宽、3米多高,跨过这处小小关口,便是福建地界。再往前,205国道与江浦古道,新旧两条路又重新汇聚在一起了。

4、廿八都——浔里街上四大家 205国道在仙霞山的狭窄山谷中穿过,从公路上望去,一片崇山峻岭中的开阔谷地上,潺潺枫溪旁,一座小镇,青砖黑瓦、殿阁庙宇,器宇不凡。这便是廿八都了。 廿八都是江浦古道上第一个货物中转站。挑夫、生意人,到了廿八都都会歇息一晚,此地遂成为三省边境最繁华的商埠。各地移民纷至沓来,带来各自方言、习俗以及建筑、文化,形成了廿八都独具风格的混搭风格。现在,镇上三千六百多口人,姓氏有一百四十多个,方言十几种,而老建筑,你可以看见徽式、浙式、赣式、闽式甚至西洋建筑的种种痕迹。 浔里街上,我找到杨家大院,杨家曾是廿八都名噪一时的四大家族之一,如今这里头开了个家庭旅馆。屋主老杨,其先祖自清代便定居于此,到他,是第九代。杨家的发迹始自老杨的爷爷杨瑞球。杨瑞球当年拥有大片竹山,经营纸厂,生意做到苏杭。想必是江南一带的建筑、园林,曾深深震动过大商人杨瑞球,修建杨家大院时,他亲自设计,揉进了不少江南富庶地的建筑元素。 浔里街不止一个杨家,金、杨、姜、曹四大家族的大屋沿街排开,占据了整条几百米长的老街。高大厚实的外墙、鳞次栉比的马头墙随处可见,天空往往只露出窄窄一缝。有的人家在大门里再加一道高墙,入正门后还要拐道弯,似乎是试图把纷扰的世界隔在家族之外,很难讲,这是否暗示着一种不够开放的心态。 顺着老街,往万安桥,再过一座古老的石拱桥枫溪桥,就到古镇的另一条古街枫溪街。这是旧时的商业街,店面林立,街尾就是连接廿八都和古驿道的水安桥。水安桥取“岁安”之意,桥亭的护栏、窗阁皆镂空雕花,桥上建七间木结构廊亭,不像浙西常见的廊桥,倒更像西南少数民族的风雨桥。桥一头连接的古驿道已被205国道厚厚的水泥路面覆盖,只有清澈的枫溪水依旧从桥下过,千年不变。 5、仙霞关——战与不战间的荣辱 由驿站发展来的保安乡,如今的名声来自戴笠,这里是这位臭名昭著的特务头子的故乡。穿保安乡纵贯仙霞岭的这段古驿道,因保存完好、风景优美而被开发成旅游区。在这里,古道正式离开平原,向仙霞山脉深处蜿蜒而去。 这段古道,在宋代(1172年)被铺上石块,“筑石路3600级,长约10公里”,在当时算规格很高了,称“七尺官道”。从山脚到第一道关墙的几百米石道,最宽处可以并行六人,相当于今天的高速公路。 仙霞关是天造地设的雄关,峰回路转,步步皆险,除了前面的关门,其他方向都是绝壁千层。这惟一的通道上,仙霞关前后设置了四道关门,前两道对浙江关闭,后两道对福建关闭,确保进可攻、退可守,万无一失。从山脚步行十五分钟,是第一道关门,筑在一个狭窄山谷中,高6米、厚5米的关墙将两边山体联在一起,关前一块青石碑,上书:“东南锁钥”。 1646年,清军以狂风暴雨之势攻福建,仙霞关是前线,守军人心惶惶。南明隆武帝派郑成功镇守仙霞关,郑整顿军纪,据险而守,以逸待劳。然其父郑芝龙觉隆武大势已去,无心抵抗,断绝了守军的粮草供应,又诱骗郑成功回漳泉省母,尽撤水陆防兵,仙霞关关门洞开,江浦驿道200里无一人防守,清军长驱直入,轻松攻占浦城。郑芝龙因此事与儿子决裂降清,可惜,他连自己梦寐以求的闽粤总督官印都没见到,就被挟持至京,15年后被磔刑处死。 仙霞关不可谓不险,却并没有挡住蒙古、满清的南下牧马。1924年孙传芳长驱入浙、1927年北伐军北上,这里也都没有发生过激烈战事。直到1942年,浙赣会战中,日军沿浙赣铁路线推进,占温州、义乌、丽水、衢州,国民党第三战区主力转移到仙霞关与汪二渡一线,四十九军两个师由仙霞关入福建,布5道防线阻敌。日军两个师六七千人以火炮与毒气瓦斯进攻,然历10日、伤亡千人,仍难攻下,不得不悻悻而返。巍巍仙霞关终于实现了它镇守东南的使命,一雪前耻。

6、清湖镇——花船再不见 清湖古镇距喧嚣的江山县城不到5公里,却宁静如另一个世界。街道与老屋,都保存完好,老屋的雕梁与花窗间,仍透露着当年的富足,然而人迹,却稀寥到寂寞。 走过“清溪锁钥”的小门楼,巷子尽头,老码头宽厚锃亮的大青石板伸到河水里。很难想象,这里曾经是华东著名的水陆中转码头。旧时,须江流入清湖,在这里和数条支流交汇,清湖码头江面宽阔、水流平缓,可通行十吨的木帆船。而它的下游是杭州,在那里这条小溪变成了一条大江,钱塘江。从京杭大运河运来的棉花、粮食、药材从杭州逆流而上,福建的布匹、茶叶、瓷器翻过仙霞山脉,在这里顺流而下,货物在这里汇集、流动,水面千帆竞扬,船上的桅杆“像箸笼里插的箸一般”。 顺治年间,清湖镇“万商云集,百货星罗”,沿岸有造船厂14家,码头17个,南岸有盐码头、百货码头、山货码头、瓷器码头,北岸是竹木码头。船帮分绍兴帮、徽州帮、江西帮、福建帮、江山帮。从康熙十三年(1674),新上任的衢州知府王弘仁的对上级诉苦的文书中可见清湖码头的忙碌:“看得浙(江)省驿站,惟衢(州)郡为首冲。衢属驿站,惟江山为最苦。盖陆行者至江山而登舟,舟行者至江山而登陆。遇平常‘勘合’(官行凭证)‘火牌’(兵行凭证),夫船稍次者,犹可支持。若遇内差大人、藩下世子、暨投诚兵弁家口,出入浙闽,用夫动以数千,用船动以数百,实有万苦难支者。此江山县知县万里侯所谓:一县而当八县之差,一邑而代七邑之过。” 那时,清湖上还漂着一种宽敞如舫、布置精洁的木船,身长数十尺,四周垂挂竹湘帘,内设雅座,另置罗幔寝帐的卧室。每船配两名女子,熟习丝弦、大小曲。这些被称做“九姓江山船”的花舫,为陈、钱、林、叶、许、何、李、袁、孙九姓专营,外姓不可染指。相传这九姓为陈友谅的旧部,被朱元璋打败后,贬为贱民,永世不得上岸,渐渐发展出了这一特色产业,永世摇荡在水面,慰藉寂寞旅人。 太平天国后,江山船的数目少了许多,到民国,政府查禁而绝迹。船娘们放下丝竹改习“芦鸟”(一种货船),跑起货运生意。清湖码头在三四十年代江山修通公路和铁路后还勉强维持了一段繁荣,直到清溪越流越浅、越流越窄,须江大桥建成后,连摆渡船也没有了生存下去的理由,清湖码头终于放下负重,彻底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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