蘘荷

最近经常吃蘘荷，觉得这个东西很是不错。 然而，蘘荷究竟叫什么学名却有好多人不懂。前几天吃饭时有朋友问起它，我说：“它的大名叫茗荷，蘘荷是它的小名，我们这里的人常这么亲切而随和地称呼它的小名。”后来一查才知道，它的小名还有好几个，叫野姜、阳荷、蘘草等等。 其实我也并不比别人聪明，我知道襄荷是叫茗荷也只有五六年吧，那是在调整农业结构的时候才在报告中学习来的，惭愧的是，后来有一段时间压根儿就把这个名字给忘了，还是通过复习才使这个名儿重回了记忆。 由此可见，茗荷并不是一个总要占据人们记忆一角的东西，它是可以不要被时常想起的，是时常可以被忽略的。 据此也可证它的平凡，是名副其实的草根。 别看茗荷的大名这么文雅，其实它就像农村里“散养”的孩子，自生自长，也没人管他的学习呀什么的，见到了只是二侯、三侯、狗侯地叫，长此以往他的大名被尘封了，也没人对他的名字那么认真。 蘘荷被人赋予的真是太少了，它只是自生自长从没有企求自己将来真能成个什么东西，就像吾辈那个时候从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上大学一样。 这并不等于说出身草根就低人一等，真正的高贵不在于出身，而在于精神。 蘘荷是一个很有耐性的植物，很能耐得起苦，还有寂寞。蘘荷喜欢生长在阴凉的地方，甚至可以说它不需要多好的条件，过惯了艰苦的生活，阳光也很少光顾它，而它也不抱怨什么，不像有些东西比别人多享受阳光的关照，却在背地里干着阴暗的勾当。 所以，我觉得蘘荷真的安贫乐道，它是甘于不被人注意的那类，不是那种生怕别人不注意而大呼小叫地到处炫耀“我是茗荷”的“人物丁儿”。 记得我老家房子的后墙脚下，就自然生长着一长排蘘荷。也没记得怎么栽培它，它就自然地长，春天发芽，夏天苍翠，秋天收获。就没见过它有过什么成长的烦恼，或是有过什么不满与牢骚，这是那些虽被贵人悉心栽培却不成器的“货色”所不能比拟的。 叫惯了蘘荷的小名，也不问它的出身了，其实它是属于姜科的，叶子和生姜的叶子有点相似。它常在边角上蹲蹲，就像二侯、三侯一样地好养，不需要特别的管护。如果栽上一簇在墙边岸边，第二年就会串成一大片，以后会越串越多，不要下种子的，生命力特别旺盛。 冬天的时候，它的叶茎全部枯萎了，只剩下根埋在地下，稍有一些还浅露在冻土上，看不出来它有多么顽强。然而，到了春天，万物复苏的时候，它便从根上暴出了一个个叶芽来，芽尖抹上一点点的淡绿。不久这叶芽越来越多，同时窜出了一簇族许多长尖形的绿叶来。它只管自己油油地绿着，也不问桃花梨花在怎么地开。 待花儿谢了，叶儿肥了，蝉儿叫了，蘘荷能够把墙脚根弄得密不透风，以致于黄鼠狼也常常借助它的遮挡干起了坏事。捉黄鼠狼的猎手只要把网在襄荷的外面一围，黄鼠狼就等着束手就擒了。 蘘荷的叶只是陪衬，它最好吃的就是花轴了，其实我们通常说的蘘荷就是特指“花轴”。夏末秋初，蘘荷慢慢地破土而出，就像竹笋一样，它的尖尖的头顶破了泥土出来，然后慢慢地会把半个身子探了出来，这个时候蘘荷呈现出青绿色或紫红色，它的“嘴”张开了还未开花时，就可以掰起来吃了。 说来也不必打抱不平，茗荷虽然有这么个优雅的名字，但是却没有人愿意来把它捧红。只见那莲荷婀娜多姿地摇曳，旁边却有许多文人雅士追捧，直把那荷花捧成了仙子。“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在夏花中被捧得这么红的恐怕只有荷花了，后来连它的“儿子”莲蓬也沾了不少的光。 而茗荷没有这些光环，它虽不属荷，但却有荷的名分，也有荷的骨气。即使是不被重视，不被在意，但它也不想与谁争什么，也不想捞到什么资本和利益，只是在寂寞中默默地尽着本分，学着春笋那样顽强地破土而出，它所吟颂的是草根族的朴实和坚毅，以及乐观、向上的情怀，永不屈服，永不堕落！正有诗道之： 平生夏日舍边阴，掰出秋光紫青衿。 不与莲荷争丽色，师模竹笋顶尖吟。 过去农家的蘘荷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来了客人，小菜不多，到后面掰些蘘荷炒炒毛豆。晚上茶泡饭，没有下饭菜，就掰些蘘荷来炝炝，那时候到不是蘘荷为奇而是麻油珍贵，因为炝蘘荷除了酱油、味精等佐料外，麻油是不可缺少的，浇上一点，别提有多么爽口清香了。有诗为证： 茂叶分开屋后寻，探头张口笑厨砧。 炒添毛豆丝凉拌，桌满清香把酒斟。 当然啦，如果能外加一盘花生米，再干上几盅，在秋夜的明月里，那也是很浪漫的享受了。 蘘荷老了才开花，也算是秋花吧。它的花不是开在枝头的，而是开在根部花轴的上端。襄荷的花苞慢慢地张开、绽放，它不美丽，但慈祥、安逸，故名观音花。它不是开给别人欣赏，而是献给自己。花已谢，人已老，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它不需要热闹和掌声，寂寞地开、寂寞地谢，无所谓，待来年会更加茂盛。 寂寞并不总是一件不好的事情或不好的环境氛围，耐得住寂寞其实是长期的坚持，是意志的考验，是品性的修练。 蘘荷生长了一辈子，没人管没人问的，从来也没有想到自己将来会获得什么，更没有想到有一天会飞黄腾达、受人青睐。 这倒提醒了我们，当自身的价值在未被他人发现及认同之时，要坚守住自己的底线，不必在太意别人的评价。不管是生前还是生后，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是不会因为别人一时的忽略或评价而改变其价值的。只有如此，我们才能自由自在地活着。 如今人们的环保意识强了，生活更讲究低碳了，食物更要求营养了。而蘘荷的花轴中含丰富的蛋白质、纤维和维生素，是理想的保健食品。现在许多地方也开始大面积种植蘘荷，据说亩产可达５００公斤，产值５０００多元。 当蘘荷的价值被认识和发现之后，其身价也就高了。初上市的时候七八十块钱一斤，中秋前也有二三十块钱一斤。虽然有点贵，但还是比吃大鱼大肉来得保健。 自从知道蘘荷是个好东西后，我们也随之悟出了一个道理：坚守价值的过程本身更具有价值。 这就是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