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摄影小组，就放这里了：马丁·帕尔的摄影传记

马丁·帕尔的摄影传记---东方IC 玛格南摄影师马丁·帕尔（Martin Parr）拍摄的作品题材十分广泛，从风光天气到富豪名流，都是他钟爱的主题。然而为他赢得赫赫声名的，是他拍摄这些主题的方式。荷赛期间，他来到阿姆斯特丹，主讲2008世界新闻摄影大赛Sem Presser讲座。 “我的工作就是夸大现实以表明我的观点。我的谎言都反映着真相。” “我想把摄影从单纯的摄影中拉出来，让它在社会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有的人生来天赋异禀，同时兼具视觉与语言两方面的才华。今年Sem Presser讲座的主讲人马丁·帕尔无疑正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用一个词作为自己讲座的题目：摄影传记（photobiography）。而这个词，恰到好处地概括了这位一直给观众带来惊喜的纪实摄影师38年的摄影生涯。 讲座开始，世界新闻摄影大赛运营总监迈克·穆里克（Michiel Munneke）对帕尔作了一番介绍：帕尔在60年代的英格兰长大，爷爷教会了他最基本的摄影知识，而他父亲（一位热情充沛的观鸟爱好者）则把那种执著地追求自己爱好的激情带到帕尔身上。穆里克高度评价帕尔对大众文化与消费主义的研究以及他多产而又富于新意的影像创作，并引用了一段帕尔解释自己兴趣转向移动影像的话作为总结：“每当我拍摄时，我与拍摄对象之间的那种奇特而有趣的交流从来不会变成作品的一部分。” 早期的爱好 帕尔随后登台。在这个温暖的春日，他一身短袖，显得十分放松，开玩笑说：“迈克已经把我的开场白说完了。”他简单回顾了自己同摄影结缘的经历。13岁时，他初次萌生了当一名摄影师的念头。于是，他进入曼彻斯特工艺学校学习摄影。在此期间，他大胆挑战当时成为摄影师必须首先成为商业摄影师助理的传统，广泛尝试实验艺术。他的毕业作品《甜蜜的家》更接近装置艺术——它实际上就是一间他亲手装饰布置的起居室。 摄影与社会之间的互动始终让帕尔着迷，他开始大量收集带有强烈日常实用风格的图像，比如盘子上的图案。他说：“摄影师要想有所成就，一定要有所沉迷。”毕业之后，他迁往赫伯顿布里奇（Hebden Bridge），那是英格兰北部一个传统的磨坊小镇。帕尔在这里找到了他所要寻找的家园精神。在这里度过的几年成为帕尔始终怀念的“乡愁时代”。 随后，英国人对天气的敏感成了帕尔关注的主题。讲座上他一直用照片来解释自己摄影生涯的各个阶段，说到此处他展示了一些用水下相机拍摄的照片（水下相机让他即使在大雨中也能自如拍摄）。这一系列作品后来集结成书，名为《坏天气》，它们让他决定继续自己的摄影实验。“我总是在寻找那些最平淡乏味的地方，看自己能否在那里拍出有意思的片子来。”比如一支孤零零的乐谱架，开闪灯拍，不开闪灯拍，帕尔的照片让人们见识到摄影师改换事物外表的力量。 在帕尔看来，摄影集是“摄影师世界的一种特殊核心”。他承认自己不仅爱看还爱收集世界各地的摄影集。他同评论家盖瑞·贝吉（Gerry Badger）合作多年，共同写成上下两卷的《摄影集的历史》一书。说到这里，帕尔简短介绍了自己作为策展人的生涯。在2004年法国南部阿尔勒举行的国际摄影节上，他策划了24次个展，包括荷兰摄影师Hans van der Meer的个展。 帕尔继续着他收藏纪念品图像的爱好，比如带图案的盘子和手表。尽管讨厌撒切尔夫人，他也开始收藏带有她形象的物品。他收集了近90块带有萨达姆·侯赛因形象的手表，2004年这套收藏还得以结集出版。帕尔说：“我喜欢生活里处处都有照片。” 喜剧与反讽 喜剧演员托尼·汉考克（Tony Hancock）所代表的那种典型英国式幽默对帕尔的创作具有很大的影响。帕尔说：“他的表演里有一种很明显、极易引人嘲笑的东西，这跟我在作品中表现的完全一样。”他还列举了几位对他的摄影生涯产生重大影响的摄影师：卡蒂埃-布列松（Cartier-Bresson）、比尔·布兰德（Bill Brandt）、为他带来全新启示的托尼·雷-乔尼斯（Tony Ray-Jones）和克里斯·吉利浦（Chris Killip）。受到他们的影响，帕尔开始认识到“严肃摄影”并不只是黑白，彩色摄影也一样能实现“严肃摄影”的目的。“简单粗陋的明信片给我带来很大的启发。”童年时的英格兰萦绕在帕尔脑海中，他展示了自己收集的彩色明信片，上面是英格兰的公路、野营度假营地。这些明信片也引起了在场观众的共鸣。 80年代初，他的首部彩色摄影集出版，名为《最后的圣地》。这个名字指的是新布莱顿（New Brighton），利物浦附近一个肮脏破败的海滨度假地。“我的工作就是夸大现实以表明我的观点。我的谎言都反映着真相。”找不到出版商时，他就自费出版。 帕尔关注的下一个目标是起源于英国的消费革命。“我希望将自己所经历的生活同我的摄影联系起来。”他拍超市，拍百货公司，拍欢闹喧嚷的特百惠派对（厨房用具品牌特百惠Tupperware举办的直销活动）。事实证明，亮丽明快的彩色非常适合这些主题。在前往爱尔兰完成拍摄任务的时候，他又一次去拍超市。“很难想象这些照片拍摄的时间已经过去了20年。人们出去度假的时候总会拍摄那些不会变的景物，就像夕阳和教堂。” 他80年代最后关注的一个主题是英国的中产阶级，为此他特意搬到了英国南部。“我实在太中产了，简直荒唐。这组作品是给我自己的一副良药。”他周游于晚宴、胎教课程班和青年保守党人聚会之间，记录着撒切尔夫人治下的不列颠。他毫不避讳这一主题所伴生的种种传统观念和先入之见。“成见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之一。” 高雅与通俗 在从事了20年摄影教学之后，帕尔决定多做一些杂志摄影。为此，他申请加入玛格南图片社。尽管反对意见相当强大，1994年他依旧得以顺利加入，这对于他的计划来说时机正好。他向观众展示了这个时期他为国际杂志拍摄的一系列特写作品，最后一组是他的近作：完全属于他的《时尚》杂志。“我是个非常多元的摄影师。摄影本身既是一种高雅文化，又是一种通俗文化。”通过运用新旧两种风格的摄影素材，帕尔为时尚摄影带来了自己的诠释。“在拍摄时尚作品时，我常常起用普通人而非职业模特来拍摄。我喜欢让时尚看起来像是纪实。干摄影这一行，规则就是用来打破和利用的。”在这本杂志里，所有的照片包括广告，全部由帕尔独力掌镜完成。 讲到此处，帕尔穿插回顾了1992年他同一位英国电影人合作完成的一组关于品味的作品。这组作品把图像配上引文，产生了十分有趣的效果。作品海报在伦敦地铁里展出时，想必曾令许多人露出会心的微笑。帕尔始终关注摄影的文化内涵，试图“把摄影从单纯的摄影中拉出来，让它在社会中发挥更大的作用”。在最近重版的《小世界》一书中，他探讨了神话同现实世界的关系。 “我喜欢老掉牙的陈词滥调。它们给我的作品提供了很不错的起点。”帕尔接下来展示了他拍摄的（尤其是在美国拍的）食物、硬圆顶礼帽和风车的影像，那些代表了对某一国家刻板印象的东西。他用这些照片组成了他的作品《常识》，在全球42个城市巡回展出。250幅色彩浓烈的作品以A3尺幅激光打印出来，帕尔称之为“大约是我所拍过的最为多彩的作品，但也是最让人难受的作品。” 帕尔还对日本摄影甚感兴趣，尤其是日本60和70年代的摄影作品。他批评西方世界的无知和懒惰：“那时我们还懵懵懂懂，而日本人已经深知该如何超越极限，如何充分发挥摄影集的作用。” 乏味与不乏味 你可以任意批评马丁·帕尔的作品，然而你唯一不能指责他的就是枯燥乏味。恰恰相反，帕尔深入地探索过“乏味”这个概念，他甚至还发现美国俄勒冈州一个小镇的名字就叫做“乏味”（Boring）。帕尔出版了几册平装版的《乏味镇明信片》，此外还推出了他在乏味镇拍摄的限量版作品。 在完成了几部其它摄影作品后，帕尔又回归到他钟爱的主题：做一个英国人意味着什么。于是就有了七年前的那本书和同名电影——《想起英格兰》。“我的作品使我可以面对自己身上的英国性（Englishness）。人对于一件事物同时能抱有热爱和憎恶两种感情。这种模糊不清的东西，正是摄影所擅长表达的。不列颠是个处于衰老过程中的国度。摄影师都喜欢这种衰老，我也不例外。” 帕尔还为观众介绍了自己的摄影集《墨西哥》，一部关于美国文化对墨西哥社会的影响的作品。之后，话题转移到他目前正在进行的一部关于奢侈的大型作品上来。“这个世界已经太过富有。对我来说，拍摄财富的表现形式跟拍摄贫穷一样，两者都是同样先锋的。”他走遍世界各地，参加富人们为炫耀财富而举行的各种活动，比如艺术展会、赛马比赛和富翁聚会等等。他还特别研究了西方文化占据世界主流地位的过程，以及各种人群在这个过程中起到的作用。 帕尔在讲座上展示的最后一部作品是《自画像》。他承认自己在这部作品中有些自我放纵。作为一个私语影像（vernacular photography）的忠实爱好者，帕尔15年来在旅行过程中自拍了大量在自己在摄影师工作室、照相亭和旅游景点时的肖像。这些积少成多的照片不仅记录了帕尔年龄增长的过程和他从传统胶片摄影向数码摄影转变的过程，还展现了他旅途上随处遇到的各种小道具，从牙买加的鸡尾酒杯到美国的星条旗无所不有。讲座结尾的最后一张自画像上，帕尔俨然一副宇宙先生的样子，他作品里的那种时时存在的反讽此时此刻一览无余了。 荒诞的魅力 讲座剩下的时间里，帕尔回答了现场观众的提问。他谈到自己的摄影收藏、他自费出版的影集以及他跟出版商交涉的过程。对于当前摄影师时常面临的肖像权问题，他表达了自己的愤慨：“我们活在一个患有妄想强迫症的社会里，每个人都对自己的权利关注得要命。”对于自己的摄影风格，他作如此评价：“我差不多算是一个关注现实的摄影师，但我的作品更接近一种带有严肃的弦外之音的娱乐。你必须要让摄影为你服务。” 最后，有人问他会不会去拍一部科幻电影，他答道：“没有这个必要吧。荒诞的魅力已经在生活中等待我们去享受了。